第九章

第九章

三年之后巴西贝伦

贝伦有两个国际机场AeroPortoValdeCase和国内线专用机场AeroportodoPard,这儿距亚马逊河口处仅有一百四十五公里,是通往这个蛮荒与文明交界之处的重要转运地。

贝伦有由椰子纤维、鸟的羽毛、树的果实等做成的手工艺品、印地安人的土器及武器,甚至还有些以奇特的龟甲所制成的艺品,总之,可以供作纪念品的东西相当多。

机场里,常可见到的是学者或探险者打扮模样意欲探人亚马逊河的男人,女人虽有,但仍以当地居民居多,而像眼前这样一个五十多岁的清弱美妇和个打扮人时、像极了由时尚杂志中步出的美丽少妇就属少见了,更令人称奇的是,两个女人手中还轮流抱着个才七八个月大,还咬着奶嘴的粉嫩嫩小女婴。

“颖儿呀!”夏雪望着女儿因摆不平手中娃儿而怒火腾腾的眸子,出了声音,

“妈就说自己来就成了,你偏不听,囡囡这么小你带她跑这么远,她怎么受得了?”

“她敢再吵,”江颖冷冷哼气,“我包包里多得是安眠药,我倒想看看她能给我闹多久?”

她听了直摇头,“颖儿,孩子不能这么带,灌安眠药会变笨的,我真不知道季觐怎么肯放心让你带着孩子跑这么远?”

“那是因为——”江颖拉长语气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根本不知道。”

“什么?”她吓了一跳,“你要出来没告诉季觐?”

“没什么好说的,”她换另只手抱着好动的女儿,“他成天忙翻了没时间理我,我偶尔失踪一下也好让他警惕警惕。”

“女儿呀!”夏雪摇摇头,“像季觐这么好、对你这么有耐性的男人已然绝种了,你不好好珍惜还想吓他?!”

“不吓他不成的,”她抱着女儿坏笑着,“这男人有严重的被虐狂,非得如此,他才会爱我爱得半死。”

摇摇头,夏雪心底深深同情着乖女婿。

“我们总算到了贝伦,下一步呢?”

“下一步?”江颖在路边伸高了手掌,没带好气的对母亲道:“妈,你不晓得有种交通工具叫计程车吗?我们的下一步不用靠自己靠它就成了。”

江颖带着母亲、女儿跳上车,并将李安雄给的住址递给了司机,再用她会的有限的葡萄牙语和计程车司机攀谈着,如她所料,一个献身于热带雨林的中西混血美丽少女,在当地果真有着小小的知名度,而她和母亲飞了大半个地球要找的人——江欢,真是落脚在离当年江睿影研究室不远的地方。

靠着椅背,江颖哄得囫因睡觉后,她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找到江欢这小鬼倒不难,比较难的是,该怎么劝她回来?

劝不回来不打紧!她冷冷哼气,她有得是拳头,若得用揍的,她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客气的!

木们咿咿呀呀敞开,一群说着葡萄牙语的小鬼笑闹着跑出来,江颖抱着女儿和母亲走进了那幢维多利亚建筑的木造屋,一进门就迎面对上了此次的任务江欢。顿时,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都有着片刻的失神。

两人脸上均漾着讶异,却不知是谁的惊讶多些。

江欢讶异的是在这里看见了江颖。

江颖讶异的是那个总是披头散发、老爱憨憨笑着的欢乐少女,竟成了眼前这老气横秋的模样,她的长发绾成了硬硬的髻,穿着朴素而简便,脸上常年不歇的笑容竟然被一副黑框眼镜给取代了。

天哪!如果没记错,这丫头今年不过二十四,可瞧那身打扮却像极了四十二,她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已然对人生了无生趣?这个模样的江欢,叫江颖如何再往她身上冠以小鬼两字?

“妈咪、姐姐!”

是江欢先回过神的,她勾起笑容向两人迎了过来,那笑容或许不如过往一般的炫目,却同样引人动容。她上前先接过夏雪手上的行李,再帮她倒了凉茶,才将视线转回了抱着孩子、冷冷巡扫着室内摆设的江颖。

“好可爱的娃娃!”她半蹲身点了点囫因小小的鼻头,才直起身问着江颖,“这娃儿哪来的?”

“捡来的。”江颖没好气的用手揭着凉,要命,小鬼这里连冷气都没有,让她和女儿怎么待得下去?没得说,任务得尽快达成,她们才好快快回归文明世界。

“骗人。”江欢逗着囡囡笑,“这么漂亮的娃娃

“不到?”

“好吧!”江颖冷冷眉,“看在你这么喜欢囡囡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我们江家的人吗?”见她点点头,江颖缓缓道:“她是我大哥和日本婆沙沙子的第二代产物,当然会像我们江家的人。”

江欢收回了眷留在女婴身上的手,也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她脸色白了白,身子摇晃地退了几步。

“颖儿,都当母亲的人了,还满嘴胡说八道。”夏雪沉下脸,上前扶住江欢,“欢欢,别听她的,囡囡像江家人是因为她的母亲是颖儿,她父亲是季觐。”

见母亲这么快揭开谜底,江颖没好气的抱着女儿坐下。开玩笑,隔了半个地球来找这小鬼,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太好过吧?

“欢欢,”夏雪柔笑着将江欢冰冷的小掌握住,“妈咪和姐姐这回来的自的你应该猜得出来,三年前你不告而别一个人躲了起来,你这么做影响到的人,可不单单是你自己。”

“浩哥哥他……”江欢轻轻离口,即使事隔多年,这三个字依旧能在瞬间牵动她的所有神经,“还好吗?”

“好!当然好!”江颖冷冷笑道,“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没笑过、没哭过、没向任何人发过牢骚,他的生命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离开的第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他甚至睡在办公室、工厂里,就是不愿睡在自己房里,”他一哼,“所谓的行尸走肉想来也不过如此。”

“是呀!欢欢,”夏雪殷红了眼眶,“浩儿虽不说,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很不开心,他的心中,始终是惦记着你的。”

陪着夏雪红了眼眶的江欢却始终没有声音,垂下头,她甚至不敢去看那满脸俱是期待的夏雪。

她不值得他这么对她的,做错事情的是她,该受惩罚的也是她,而不该是他呀。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既然如此惦记你干吗又不去寻你?”江颖贪玩地捏了捏女儿的小粉颊哼气,“这个疑问他像敲不开的蚌壳似的什么也不肯说,直到去年我生下囡囡接到一封信后,我才明白了这一切。”

一封信?

什么意思?

“那封信是由你在日本读书时认识的一位同学帮你转来的,信是在你失踪后没多久就寄到学校里,舍监不知道你的下落,这信便阴错阳差的被搁了下来,后来是你那同学回学校探望老师时才看到了信,她知道你在台湾这边的地址所以帮你寄了过来。”

江颖将下巴搁在已然开始打呼的小女儿头顶,继续说了下去。

“信,就是这样来到我手里的,小鬼,你该谢谢一个产妇在坐月于时无聊的没事做,我帮你看完了。那信,”她觑了江欢一眼:“是一个叫任焱的男人寄来的。”

虽然依旧没做声,但看得出,江欢在听见那名字时乍然僵硬了全身。

“信上他说要和你先说声对不起,当年他亲近你、支持你的理念、保护你全是有目的,”在觎见她讶然抬高的眼神时,江颖冷语,“是的,那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任焱的父亲经商失败欠了一屁股馈,而这时候有个老妇人出现,她告诉四处帮父亲筹钱的任焱,只要他帮她一个忙,她就全权负责任家的所有债务,那个忙就是他必须去使得一个少女爱上他,那个少女,就是你。”

“而那妇人,”江欢突然间明白了一切,“是奶奶?”

“是的。”江颖点点头没好气的说,“那个老妇人就是我们江家最神通广大的奶奶,任焱用三年的时间亲近你,可他明白你虽依赖他、相信他,爱的人却依旧是你的未婚夫,未了,他接受了奶奶的要求,想用速战速决的方式来使你死心。”

“够了!”江欢突然掩住了耳朵嘶吼,“别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了!”

那就叫速战速决的方式?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清晨,那个她被任焱用药迷昏后清醒的隔日清晨!

她全身赤裸睡在同样赤裸的任焱身边。

他的大掌搁在她的腰际,在璀璨的晨光里他用深眸睇视她并告诉她他爱她!而且,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如果她愿意,他希望能和她携手一世。

她尖叫着用力推开了他,像动物受了伤似的声音哭嚎着,她甚至有了寻死的念头。

她不爱他,她恨他!

恨他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

他害她失去了爱她真正爱的男人的权利。

她只能失踪、只能远离,她全然无法回想起这段经历,更无法开口向浩哥哥祈求谅解。

错的人是她;她合该接受惩罚,她活该不能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她不再完美,也不配再拥有那个她偷偷爱了多年的男人,她胡涂到失去了自己。

她一直以为自己错在年纪太轻、错在识人不清,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还错在一个阴谋里。

“不,江欢。”江颖哼哼出声,“你必须听下去,真正重要的还在后面,那一夜,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任焱脱光了你的衣服也脱光了自己的,但事实上,”她耸耸肩,“他并没有碰你。”

瞠大圆瞳,江欢的眸子像是陷溺在好几层的浓雾之后。

“你是不是因为从小没有妈妈姐妹伴着成长,所以连这种自己身体上的事情都搞不清楚?”

江颖忍不住上前敲了敲江欢的小脑袋,不趁此时发泄闷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个小笨蛋竟然为了这样的蠢问题而一躲就是几年!她自己躲就算了,还带走大哥的心,更害得所有人得陪着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一块同悲同喜。

“是的!任焱真的没有碰你,他算计了一切却独漏了对你的真心,不管奶奶给他的是怎样的交托,可他是真的爱上了你,他永远记得你在看着未婚夫照片时晶亮的眼神,他若碰了你,他知道你的眼睛就再也不会笑了,为了这,他没法子碰你,他骗你,纯粹是为了和奶奶的约定,几天后他作下了决定,他放弃了日本的学业,陪着一块儿面对着宣布破产后等待重整的家园。

“当时任焱并不知道你跑回了亚马逊,他自觉无颜见你,所以只能用写信的方式来祈求你的原谅并给予你祝福,此外,”江颖低头在手提袋中理了搜,“这张照片是他第二天跑回PUB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他将它附在信封里,一并寄给了你。”

颤着手,江欢接过了那张有着缺角的照片贴在胸口,无法自制地泪如雨下。

“别哭了;欢欢。”夏雪心疼地将她拥人怀里,“不管你们经历了什么,这会儿不是都已然雨过天青了吗?”

“至于我老哥为什么始终没动作?”江颖哼了哼气。“后来我去问了奈良那边的佣人才知道,那一年哥哥曾特地到日本去找你,未了却只见到你和任检在电视上一块活跃于活动中的样子,再加上奶奶在旁的煽凤点火,让他误信你当真心底另有了人,后来你不回他Mail、不听他电话、不见他人更让他确定了你在两个男人中间作了决定,为了爱你,为了不想破坏你,所以,”她眯眯眸子,“他放了手,只因为,他舍不得让你难过。”

双臂攀上夏雪颈项,江欢赖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浙沥哗啦。

“嘘!嘘!墟!”江颖将手指抵在唇前出声警告,“小声点,吵醒我女儿你要负责,这丫头烦死人了,她那好脾气的老爸又不在身边,弄得我真烦了说不定就将她扔到亚马逊河里去喂鲨鱼。”

“河里头有得是鳄鱼和食人鱼,想看鲨鱼,”劝你还是出海会快点。“一个带笑含讽的男音在江颖身后扬起。

“嘿!你很烦耶!我最恨说话时有人指正错误了,你又是什么东……啊!老公,你怎么会在这里?”

旋过身原打算骂人的江颖却在瞬间变换了几种脸色,幸好季觐机警连忙接下了熟睡中的囡囡,否则他的宝贝女儿还真的会惨遭被抛落的命运。

“江大小姐,我亲爱的老婆。”季觐一手抱女儿一手没好气的揽了妻子。“当你老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肚里想些什么我会不清楚吗?”他哼气道:“那天你找人办签证买机票时我就顺便跟在你身后办妥了自己的了。”

“可你,”她噘高了菱嘴,“最近不是很忙吗?”除了原有的经纪公司;因着江浩的要求,最近季觐也已开始帮忙着手打理了部分的擎业。

“再忙,也不能忘了老婆孩子呀!”倾下身,他柔柔笑吻着妻子,“尤其,我的宝贝女儿还被当人质似的押在你手上,我不跟来;如果你大小姐睥气犯了将她扔在亚马逊,我可不想十八年后出现个要认爸爸的小野女唷!”

他的话让大家想起了六年前江欢刚到江家时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全笑开了。

“说真的,欢欢,”季觐敛了笑一本正经,“回来吧!江浩需要你,而我们,”他夸张地叹口长气,“都需要喘口气,那个机器人江浩若再不歇歇,他身边的人全都要被他给操死了。”

“我若回去,那么,”江欢咬咬唇,“奶奶怎么办?”

“别担心她,”江颖没好气,“这几年她又更老了,曾外孙抱多了我知道她还想着要抱曾孙的,大哥这些年成了这个模样,她看了就忍不住叹气,她虽没说可我们都看得出来,她一定很后悔阻止你们,大哥是个死心眼,惟一就只对你动过心,奶奶若想抱曾孙,没得说,这辈子怕还是只能指望你。”

“那个沙沙子呢?”她小小声问。

“你失踪的第二年她就嫁人了,”江颖窃笑,“人家可不像你和我哥这么有耐性,谈个恋爱一拖就是这么多年,她又不是笨蛋,又不是看不出哥哥心里只有你,所以,她索性聪明点儿去另外找个心中只有她的男人。”

“好了,说了半天的结论就是——小鬼,”江颖离开丈夫身边再度用力敲了敲江欢的头顶。“你离家也够久,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家?

江欢眸底起了薄雾,好美的词,可那儿,真的会是她最终的归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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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野蛮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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