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贝晓路一直到近中午时才醒过来,眼一张开,就看见温惟竣一个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这是一句最好的开场白。

温惟竣一听见她的声音,转了过来,笑著对她说:“新年快乐。”

“你起来很久了吗?”贝晓路坐了起来,却依然不打算下床,曲起脚,将下巴抵在膝盖上。

“有一段时间了。”

“喔!”她点点头。

“谢谢你,昨天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大年夜。”

“我也该谢谢你,让我不用一个人吃年夜饭,还让我有机会玩鞭炮玩得很尽兴。”

“我——”

“如果你不在乎我这种完全没有计昼的旅行,这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玩。”一向独来独往习惯的贝晓路,这两天有他的相陪,突然感觉两个人的旅游也是不错的感觉。

“贝小姐——”温惟竣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你若有其他的计昼也没关系,你就按照你原来的计昼走。”

“计画!我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又怎么会有其他计画。”

“那先说好,房租费你要负担一半,”

“那是当然的。”温惟竣高兴得真想大叫。在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他就能这么样Lucky,相信他一定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一年,

“等一下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贝晓路拿著换洗衣物进浴室更换,刷牙洗脸,让自己神清气爽。

“贝小姐——”

“未来的几天我们会二十四小时相处在一起,叫贝小姐听起来乱不顺耳的,你就叫我晓路吧!”

“好,晓路。”的确,这样感觉距离比较不那么遥远。“你对旧金山还有和这饭店里的每个人都好像很熟悉。”

“我曾在这里念过两年书,这间玫瑰饭店是我研究所一个同学的父亲开的,那两年我就在这里打工。”

“原来如此。”难怪他怎么觉得她在这里,就好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轻松。

“走吧!”贝晓路穿上外套,戴上帽子,率先走出房间。

中午,她先带著他在中国城内一家浙江小馆,吃了顿江浙菜,吃完午餐后,搭著车直接来到离中国城最近的北滩。

“我们就随意走、随意看。’她不喜欢有目地的旅行,旅行之于她来说,喜欢自在、惬意,有时候就算只是坐在一问路边咖啡店外,点一杯拿铁咖啡,看著人来人往的人潮,那感觉也是很舒服的。

温惟竣点点头,没什么意见。当初决定出国,也只是为了想省下那一大笔红包费,并没有特定的目地,只因为刚好于右任尾牙抽中了旧金山的来回机票,而他又恰巧有点良心,就送了他一张,所以他就来了。

“这里是北滩?”

“嗯。”

“既然叫北滩,怎么不靠海?”

“这里原来也有海滩的,只不过在一八七O年代时都填平了。后来义大利人逐渐外栘,北滩就留下一些空地,房租便宜,便吸引了一些不受世俗束缚的文化人的到来。所以在这里,你会看到很多人感觉起来带著点颓废、不修边幅,却又充满著文人艺街家的感觉。”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贝晓路瞟见他眼中透出崇拜的眼神,忍不住大笑出来。“书上写的。”

“喔!”

走著走著,他们来到了一家书店前。“这间城市之光书店是全美最早的平装书专卖店,也是颓废派最喜欢流连的地方。”

“我们进去看看。”

“那就进去呀!”

一进到书店后,两人便分开,各自寻找著喜欢的书籍,这么一晃,再碰头已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两人又逛了一个小时,找了家街头咖啡店坐下来暍咖啡休息。

贝晓路端起咖啡暍了口,笑笑的说:“很无聊吧!”

“怎么会。”

“你不是个诚实的人,没有几个人像我一样,搭十几个小时飞机,飞越太平洋,只为了压马路、逛书店、暍咖啡、数人头,将宝贵时间都给浪费掉了。”

“旅行真正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放松身心吗?”

“你不是为了配合我,才故意这么讲的吧!”

“有这个必要吗?”

贝晓路耸耸肩膀。

“我有个好朋友,个性和我完全两极化,他常笑我把钱打成二十四个结,认为我的人生没有意义,生活太过枯燥乏味,而我则不懂他为什么总能毫无顾忌的花钱。”

“那是每个人对生活的要求不一样,对人生的规画也不同,当然就会对金钱的分配有所差别。也许你是为了提早退休在做准备,对于金钱才会比较有所计画。”

温惟竣有些惊愕的看著她,不敢相信她竟能一语道破他心里的计昼。

于右任和他认识有十年的时间,竟比不上他认识只有短短几天的人!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她被他怪异的眼神看得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温惟竣笑著摇摇头,“我朋友却认为每个人过完今天,绝对不知道明天会如何,时间会停留在哪一分,哪一秒,又何必虐待自己。”

“他说的也没有错。”

“他的这句话不禁让我受到强烈震撼。”

“其实你不必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去改变自己。”

他点点头。“你呢?”

“我什么?金钱观吗?”

“嗯。”

“该花的就花,不该乱花的就别乱花。”

“虽然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要做起来却是不容易。”要不就不会有很多年轻人,就算欠了一大堆信用卡债,债台高筑还是拚命的办现金卡借钱买名牌了。

两人就这么聊著聊著,天空开始飘下了毛毛细雨,微弱的雨丝虽不伤人,淋久了,却也足以让人淋成落汤鸡,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也容易让人感冒。

贝晓路张开手,动作有些傻气的接著雨,此时若是让她的同事看到了,绝无法相信这会是平时在公司一板一眼,做事严谨的贝晓路。

“下雨了!”

“每到过年,总是特别容易下雨,没想到来到美国,还是一样。”温惟竣说。

贝晓路看他一眼。“你不喜欢下雨吗?”

“你喜欢吗?”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她。

“我喜欢下这种毛毛细雨,更喜欢在这种雨中不撑伞,找一个地方淋雨。”

好怪的人!温惟竣心里虽这么想著,却没有说出来。

“你心里一定觉得我像个疯子。”

“不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觉得你有些奇怪。”思想逻辑也好,行事作风也罢,至少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这种雨不伤人,却又可以让人感到冷静,一个人找个地方坐,可以趁机将脑袋里的垃圾清一清。”

“脑袋里的垃圾?”看来她不只作风独特,连用字遗诃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每个人常常都会胡思乱想,想些有的没的,如果这些垃圾不囤积在脑袋里,人生会快乐许多!”

她说的话是那么不合逻辑,但稍加一解释,却又让他无以辩驳。

“我想去一个地方淋雨,你呢?要先回饭店休息吗?”

“我虽然不是文人,但感受一下‘湿’情画意的感觉也不错!”他一向不是幽默的人,但和她在一起,讲起话来竟也变得不再言语无味。

“那就走吧!”

贝晓路带著他搭车来到再往北的渔人码头,直接来到三十九号码头西侧。或许因为下雨的关系,一处夹板上,平时皆挤满了观看海狮的平台,此时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他们往前看,淋著雨,看着一群海狮懒洋洋的爬上码头,互相的挤压,似乎在对游客们炫耀著它们自在惬意的人生。

“你看,它们是不是好自由、好快乐!”每每来到这里,看到这群海狮佣懒的模样,就令她好生羡慕。

温惟竣微侧著头,凝望著身旁的她,绵绵雨丝细柔的亲吻在她的脸上,水气如一层蒙雾般覆上了她的眼,卷翘浓密的睫毛被雨水沾上,闪动晶亮,是那样的美幻迷人。

沉谧的气氛下,没有多余言语,他这时才发现她长得很美,白皙晶透的肌肤,天冷而红透的双颊,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如樱桃般粉嫩小口,她的美,一点都不比电视上的女明星逊色。

而她令人嫉妒的不只她美丽的容颜,还有一副高姚颐长的身材,匀称、秾纤合度。

以前他一直觉得拥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的他太高了点,很多女孩子往他的身边一站,显得特别的娇小玲珑,而她和他站在一起时,感觉是这么的协调,登对。

登对!

他怎么会想到这两个字?

这个拥有独立自主思想,热情追求自由的女人,深深吸引著他!

他望著她,望得忘我、望得他的眼中除了她之外,一切的美景皆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贝晓路听不到他的回答,转过脸看他一眼,却迎接到他眼神中的火热。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温惟竣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为自己不该存有的感觉感到歉疚。

她早已经开门见山的说过,她喜欢自由,不愿被另一个人束缚著,而他怎么还可以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一丝的幻想呢!

“这雨虽然不伤人,可淋久了也会感冒,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避个雨?”

“我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左边那边有家咖啡店,你先去那里坐会儿、喝杯咖啡,我待会再过去找你。”她再度将注意力投注在远方海面上,对面的山脉在绵绵细雨的覆盖下,迷迷蒙蒙的,让人无法看清楚它原先的风貌。

温惟竣再看她一眼,先离开,往她所说的那间咖啡店走去,二十分篷之后,他手上多了两杯热热的咖啡。

他将手上的咖啡递给她,“先暍杯咖啡,至少得让你的身子暖一点。”

贝晓路接过来,杯子上的热气透过手心传达至她的心里,暍了一口,再转过去向他道谢。“谢谢。”没想到他是个这么温柔体贴的人。

温惟竣淡淡的对她一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陪著她淋雨,继续感受徐志摩式的“湿”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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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过于“湿”情画意的结果就是温惟竣全身发冷。酸痛的窝在棉被里爬不起来,他心里很明白,这种情形有个名词,那就是——感冒。

而贝晓路和他同样淋了雨,却依然精神抖擞、神清气爽,难不成她常淋雨,就连抵抗力也提高了,不像他全身无力到如一只无骨海爹。

“你还好吧?”

“没事。”温惟竣勉强的撑著不适的身体下床,到浴室刷牙洗脸后,稍微有精神一些了。“今天你想到哪里去玩?”

“我想再去阿卡特兹岛上去看看。”

“阿卡特兹岛,这名字好特别!这是什么地方?这岛上有什么?”

“阿卡特兹岛又称‘恶睫岛’,曾经是警卫最为森严的联邦监狱。”

“跟绿岛一样?”

“差不多吧!”贝晓路在他进浴室盥洗时,已经准备好了。“你好了的话,我们先下楼吃完早餐就走。”

“好。”

两人直接到饭店楼下餐厅,吃完道地的中国式早餐,再搭车前往渔人码头。

贝晓路先去买了岛上参观牢房的票,坐上了蓝金舰船的渡轮,以不快的速度行驶于海面上。

“船上有六种不同语言的录音解说,你若对阿卡特兹岛有兴趣,你可以听一听。”

“嗯。”温惟竣点点头,极力撑著头晕目眩的不适,带上耳机,听著录音的解说,了解关于这个岛所有的历史和曾经被关在岛上的伟大罪犯名人的丰功伟史。

船到了码头,船上的人全都下了船,他随著贝晓路开始逛著这个面积并不大的小岛。

“阿卡特兹岛不只曾经是联邦监狱,也曾经是军事碉堡,军事监狱,前面这一整排的房子就是以前的营房。”

温惟竣静静的听著她的介绍,慢慢走、慢慢逛,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才来到监狱牢房。

四面环海的岛屿,海风更强、更冷,让他不禁直打起喷嚏。

“你感冒了吗?”贝晓路关心的间。

“应该没有,我的鼻子有些过敏。”温惟竣不想扫了她的兴,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身体要是不舒服就别逞强。”贝晓路在提醒他后,开始游逛整个监狱串房。

逛完了监狱,她又带他去走了“龙舌兰小径”,沿途观赏桉树林,夜鹭所筑的巢,穿过长满龙舌兰的山坡,欣赏著湖潭和海鸟。

一整天看尽了美景,吃遍美食,玩得尽兴、聊得畅快,海风也吹得够爽快。

结果——

感冒的病毒果真没放过他,晚上回玫瑰饭店后,洗完澡,他一躺上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贝晓路也从导游变成了特别护士,而在未来几天,玫瑰饭店606号房成了他们唯一游玩的地方,

“我特别请徐老爹熬了点稀饭,你先起来吃点,等一下可以吃药。”贝晓路将稀饭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沿,扶他起来。

温惟竣在她的帮忙下坐起来,“谢谢。”

“需要我喂你吃吗?”

“不用了。”他无奈又歉疚的对她笑了笑。“不过我要麻烦你扶我到桌子那边,我到那边吃。”

贝晓路扶他到桌边坐下来,再将稀饭端过去。

“谢谢你,”除了小时候生病时,有妈妈服侍他吃饭之外,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有个人这么细心的照顾他吃饭、吃药,况且对方还是个萍水相逢的游伴。

“你会患重感冒,我也要负些责任。”

“你如果这么想,只会让我对你感到更内疚。”

“害你生病的人是我,你有什么好内疚的。”贝晓路深觉他也算是个挺有趣的人,而且是个有趣的好人。

“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加内疚。因为我生病,还得让你牺牲游玩的时间,留在饭店里照顾我,我从没想过,自己竞也会成为别人的负担。”他终于明白,她喜欢一个人旅行的原因了。

“我无所谓,反正旧金山我都住过两年了,还有哪里没去过。”

“听说今天有游行活动,你就出去看看,不用浪费时间陪我。”在边讲话的同时,他已经将一豌稀饭吃到见匠。

“那种游行我以前也看过,没关系。”

“晓路,我对你已经感到很不好意思了,你就不要让我对你继续感到歉疚下去了。”

“你确定你一个人留在饭店里真的可以吗?”

“只不过是个小感冒,难不成你把我看成了是病入膏盲的病人,必须躺在床上让人来照顾吗?”

“那好吧!”贝晓路的个性一向干脆,于是将买回来的感冒药放在桌上。“这感冒药四个小时吃一次,你要记得吃。”

“我会记得的。”温惟竣见她像个妈妈一样叮咛,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让人担心。

“我会交代柜台,中午时会送午餐到房间来,你不用担心。”

“好,谢谢。”

贝晓路穿上外套,围上围巾后就出去了。他一个大男人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吗?她根本不需要担心太多。

况且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又不是病人膏盲、下不了床的病人,根本不需要她多担心。

温惟竣吃完了药之后,又回到床上躺著休息。感冒最好的良药就是多喝水、多休息,希望明天他可以又再生龙活虎的恢复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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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晓路看完游行,买了些要送人的礼物,在晚餐前回饭店。

一进房间,就看见一个裹在棉被里,头几乎都快看不见的人,以及桌上那原封不动的午餐。

她走到床边,替他将棉被拉下来一些。盖得这么高,也不怕闷死自己!她的手无意中碰触到他的脸,顿然被那发烫的热度给吓到了,探探他额头上的热度。

好烫呀!

“温惟竣,你醒醒。”贝晓路试著叫醒他,不让他继续昏睡下去。“先起来暍点水。”

温惟竣神智不清、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瞟见了温柔美丽又可人的贝晓路。

“你回来了!怎么不再多玩一点再回来?”

她在心里想著,要真晚点才回来,只怕他会病死在床上。

“午餐怎么没吃?”

“午餐?现在什么时候了?”

“傍晚五点多了。”

“我睡了这么久。”

“你发高烧了。”贝晓路打电话向柜台要了耳温计,再请柜台麻烦厨房煮了些稀饭,让他吃了些稀饭后,吃了退烧药,再让他睡觉。

一整晚她不太敢睡,不时的注意著,四个小时就将他叫醒来吃药,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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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玫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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