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她被雇用了!

然后张菱玲开始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实在是烂透了,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现在她总算知道那些有钱人,为什么样老是喜欢做一些在人们这些平常人家看起来很无聊的事,像她现在就是了。明明身上有一大堆钱可以供自己逍遥自在花上三辈子,偏自己觉得闷要找些事情来做,现在可好了,把自己给绑在这凌府里动弹不得,她现在就被困在这大海里了。

当日让那白衣人带进了“凌府”后,他就将她交给一个叫谷中清的大总管,谷中清将她给派“邀月轩”的花庭里当差后,到今天她已经整整拔了半个月的杂草了!像现在,她就蹲在一株牡丹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拔着“稀少”的乱草。

可恶!没事哪来那么多有的没有的规矩?一个月只放两天假那也就算了,更甚的是,居然只有一天能自由出府?其他时间没吩咐不得踏出府一步?简直是虐待劳工嘛!要不是这里的环境超级理想,要不然谁受得了?这半个月闷下来,她不累死也会给活活闷死。

一想起谷中清临走之际丢下的一番“规矩”,她忍不住开始一脸凶恶的将那些刺眼的杂草当成谷中清,一副要将之碎尸万断般狠狠的拔起来,用力揉成一团后,使劲的往竹篓里一丢——又没丢中!她颇为泄气的看着那团滚落在一旁的草团。

“菱玲!菱玲!你在哪儿呀?菱零……”

“别叫了,我在这儿哪!”从一大片花海里探出头来,她没好气的瞪着一路大呼小叫,现在正朝她走过来的笑语,笑语是和她一起整理这座大花园的婢女之一。

“菱玲,天大的喜事,大少爷跟二少爷要回来了!”笑语笑得两个可爱的酒窝几乎深不见底。

“两个少爷要回来这也叫喜事?你们这两个少爷是几百年没回来了?”张菱玲无聊的瞥了她一眼又把头缩回花叶里,脑中不期然的浮起了白衣人修长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对那个白衣人念念不忘,可惜来了半个月也没见他再次出现,实在很令她失望。

“别胡说!大少爷才离开半个月,二少爷也不过才离开四个月而已。”笑语站到她前关白了她一眼,随即又笑眯了眼,“哇!又可以见到大少爷了,真好!”

“拜托!笑语,你别那么一副花痴样好不好?”她忍不住的一翻白眼,丢下手中一撮杂草,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起身瞪着笑语。

“哎呀!菱玲你才来几天,还没见过大少爷,所以你不知道大少爷他有多迷人。”笑语不以为然的瞪回她一眼,然后一脸沉醉的描述,“我们大少爷啊,眼如天星,充满智慧;鼻若悬胆,又挺又直;嘴笑唇笑,眼弯眉弯,好像天下最恰当的五官都长在少爷身上,再加上少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谦恭有礼,身形挺俊,出类拔萃,有学问,有知识,武功好,又年轻……菱玲!你倒是好好儿的听人说话呀!”她一把接下来住又想蹲回花叶里的张菱玲。

张菱玲无可奈何的让她抓着,苦笑道:“你讲的那些形容词我已经听了整整十天了,都快可以背起来了,你不饶了我吧!”

“你真是个怪人,全长安城里谁不想多听听有关大少爷的事?就只有你这个笨姑娘一点兴趣都没有。”笑语放开她羞斥道。

“我干么要有兴趣?像你说的,你有大少爷既然人品那么好,那肯定是有无数的红粉知己,既然不缺我一个,那我又何必去凑什么热闹?”她还是兴趣缺缺。

“这你就错了,”笑语一脸骄傲的道,“喜欢大少爷的人是很多没错,不连号称长安第一美女的湘仪公主也心仪大少爷,但大少爷却是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上至名门千金,下至像我们这样的侍婢女仆,大少爷都是一样温文有礼从未听过大少爷有特别喜欢谁或对谁特别好,所以到现在大少爷虽说相交满天下却还没有一个人够格称得上是他的红颜知己。”

“真的?”张菱玲听得愣一愣的,这个凌家大少爷是什么样的怪胎?她开始有兴趣了。

“当然是真的。”笑语用力点头陶醉道,“以大少爷的人品,我想全天下恐怕没有人能与之匹敌,难怪大少爷到现在还碰不上他看上眼的人……哎呀!大少爷进府了!”笑语的感言还没说完,一听到前头传来了阵阵骚动,她姑娘呼一声就往前冲去。

张菱玲略微迟疑一秒钟,也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反正——偶像人人爱看嘛!也不差她这一个,不看白不看。

猛喘着气的张菱玲学着笑语偷偷的躲在回廊外努力伸长脖子往外看,但看了半天,她还是只看到一堆屁股,而那个美男子少爷显然正让那堆屁股的主人给团团围在中间。

“喂!”她轻轻一撞隔壁那个如痴如醉的笑语轻喘道:“你不是说大少爷阳住在咱那栋‘邀月轩’吗?为什么他会跑到这栋‘皓日轩’来了!”

这“邀月轩”离“皓日轩”其实也不算太远,只不过那弯弯曲曲的回廊绣道跑起来,少说也有两百多公尺远,难怪跑得她气喘吁吁的。

“笨!大少爷外出办事回来,当然要先到‘皓日轩’处理完公事才有可能进‘邀月轩’休息呀!”笑语睁大双眼死盯着前头目标物——一堆屁股围着的主人,细声回答。

“你们这七轩楼里每一轩的人都不是各负其职,互不逾界的吗?怎么这会儿全都擅离职守跑来这里鬼混,不怕被逮到呀?”张菱玲偷眼瞄着前后左右,发现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其他暗乍角落也藏了不少人。

奇怪了,根据谷中清当初抛下那一堆规矩,这凌府应该是管教严格才对呀,怎么大家都不怕死的“大老远”跑来看这个笑语口中的美少爷?

“当然不怕。”笑语凑近她耳畔轻笑道,“每当大少爷外出回来时,府里有份量的大号人物全都赶到前头去了,就是现在围在大少爷身边的那些人,所以根本没人会来管我们这些小人物。”她得意洋洋的解释机密。

“原来如此。”张菱玲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她偏头再探了探,很快的打消了继续待下去的念头,“笑语,回去了啦!人都进‘皓日轩’去了,看也看不到,有什么好看的?”

“嘘!别吵!”笑语专注的眼望前方,一点也没离开的念头。

翻了翻眼,张菱玲再也不管她独自走了。

会议散会后,“皓日轩”只剩下凌氏兄弟及谷中清三人还留下来闲谈,说是三人闲谈,其实也只有凌家二少凌星魂和谷中清两人在一旁交头接耳,还不时的把满含戏谑的目光飘向安坐一旁闭目养神的凌月魄。

“魄,听星魂说,你这趟前往彝州似乎颇为风光?”谷中清突然把话头转向凌月魄,然后别有含义的瞄了眼凌月魄那张傲人的俊脸,笑得挺暖昧不明,“请问你这次又带了几颗少女破碎的心回来?”

光是这张脸他已经看整整二十七年;谷中清仍是忍不住要喝声采,好一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凌月魄微一睁开黑亮的黑眸,谴责又纵容的扫了身旁的小弟一眼,轻描淡写的回了他一句,“小弟的话麻烦你自动减个七成。”说完又闭上星目不再理睬两人。

“大哥,你说这话会影响我的人格与信用的!”相貌与他有七分相似的星魂立刻抗议。

凌星魂虽与他相貌颇为相似,但就是少了他那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灵动的气息。

“对,是过分了点。”谷中清点点头,他朝文风不动的凌月魄投了不赞同的一眼,“顶多减个五成就可以了。”一句话登时把凌星魂未及出口的满腹感激给打回肚里。

“谷大哥,戏弄我很好玩是不是?”凌星魂一翻两瞪眼的朝谷中清猛皱眉头。

“还可以啦!”谷中清气定神闲的回他一笑,“四个月没见的‘玩物’,再乏味也会变得挺好玩的。”

闻言凌星魂立刻一掀下摆,准备为自己沦落成“玩物”的地位讨伐谷中清。

“两位慢慢玩,请恕在下失陪。”凌月魄对他两人暗潮汹涌的状况视若无睹,运自起身步出“皓日轩。”

“等……下!魄,我还有事跟你商量。”谷中清一掌拍开凌星魂搭在他肩上的手朝远去的凌月魄喊话。

“待我向双亲请安问好后,再前来和你讨论。”他清朗的话声淡淡的传了进来。

“呃!”凌星魂正在偷袭谷中清的右掌一僵,随即忙不迭的收回手朝凌星魂追去,“大哥!等等我!”

望着两兄弟一前一后走了,谷中清潇洒的一耸肩,看来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延到明天以后了,他可不认为凌伯父及伯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这一双儿子。

“哎呀!可恶!”张菱玲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抹了把脸,从衣袖上沾满的泥土草屑看来,她的脸上大概也挺精彩的。

她茫然的看了看自己身处的位置,刚从九弯十八拐般的绣廊下来就跌了个五体投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进入了哪一轩。

“知林轩?天!”一瞧见三个大字,张菱玲一声呻吟,捧着头跌坐地上,脱口就是一连串的抱怨,“要死了!没事盖那么栋房子干么?房子多那也算了,干啥又要建那么多条一模一样的通道?害我从皓日轩出来后,先后走进了秋情轩、迎风轩、听松轩,一大堆轩就是没有邀月轩!现在又来到这‘阮哉啥米碗棵’的知林轩!可恶!混帐!”

顺着线条优美的屋檐,凌月魄正从“七巧回廊“的顶端踩着轻快的步伐准备回他的住处,不料才步出“知林轩”的范围就听到了阵充满怨气的声音,他不由好奇的循着声源拐了个弯,从高处往下一看,好笑的见到一名披头散发、脸容污黑的女子坐在属于“知林轩”的通道入口处猛扯那一头乱发。

又是她?记得他要到“知林轩”之前见到她正朝着通往“秋情轩”的回廊上走去,原以为是小妹的侍婢,怎么现在她又在这里出现了?不过,那时她看起来还好好的嘛,怎么这会儿却是如此狼狈?

凌月魄不由大大的好奇,干嘛就站在廊顶上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该死的如愿双仙你们给我滚出来!”张菱玲忽然站了起来朝天大叫,吓了沉思中的凌月魄一大跳,“什么达到我的愿望?把我送到这鬼地方跟我想要看唐宋八大家有什么关联?我不看了行吧?赶快送我回去!你们这两个竹本口木子!”

咦?是她?

之前没仔细看,这会儿她一起身抬头,凌月魄方才讶异的发现,原来她是半个月前的那名自愿当婢女的奇怪女子,这下他更是稀奇的听她在念叨些什么。

“好!张菱玲!你一定要冷静、理智、处惊不变,庄敬自强、慎谋能断,在二十世纪自小到大你就从没迷过路,纪录优良得很,没道理会在这里砸了你的招牌,你一定要再接再厉、愈挫愈勇,效法国父革命的精神,他老人家好歹也努力了十一次,你不过才失败四次,这该死的的七轩楼顶多也才七栋而已,你最多也只会失败六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就是这样!“她憋着气为自己加油,却又没啥信心的说:“应该没问题才对……”

“七轩楼”是哪里惹到她了?怎么会得到“该死的七轩楼”这句话?听完她一大段话,凌月魄几乎忍不住笑,他先是对她一连串精妙奥义的措辞感到惊异,后又让她那本该慷慨激昂却充满无力挫折的自我激励语调给惹笑,虽然他还是有些不懂她在说什么。

见她往回走,凌月魄不禁童心大起,带着笑意从屋顶上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叹了口气,张菱玲很认命的开始往回走,嘴里仍不忘念叨:“当初这七条通道是谁设计的?真该捉来修理一顿!样式一模一样也就算了,居然连颜色都相同,真是莫名其妙!干么不像彩虹一样,来个红橙黄绿蓝青紫,七条通道七个颜色该多好?反而偏要用同一个颜色,害我走错了那么多次!尤其是这通道东一弯西一拐的,绕和人头昏眼花的,这个设计者肯定是心术不正!心肠有问题!”

听到这里,凌月魄总算恍然大悟,明白了她是因为迷路了才会情绪这么坏,不过,他居高临下左右看了看,这四周围的景致分明处处不同,很容易辨认的,更何况七轩各有一定的顺序,怎么她会迷路了呢?莫非她从未四处走动过?可惜不知道她要前去何轩,否则自己倒可助她一臂之力——毕竟“七轩楼”跟这通道是他设计的。

眼看她在廊口处拔了根草在栏干上结了个草环,然后朝通往“摘星轩”的绣廊走去,凌月魄不禁揣测她可是走对了路?

“什么七巧回廊?根本就是没事找麻烦,存心整人嘛!直直的路不好吗?偏要弯来弯去的,害我白白多走了好多的路,浪费时间!”她一路是又怨又叹。

凌月魄颇有同感的点头,要不是因为循着绣廊走太麻烦,他又何必走屋顶呢?

“唉,我也真是自找罪受,没事跟人家凑什么热闹呢?这下可好,人没见着倒受了一肚子气,当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我这是何苦来哉哦!”

她想见谁?难不成她要见的人就是自己?凌月魄好奇的猜测着。

一路自怨自艾的,好不容易又走完了一条通道,却因入口处的三个字让她差点气得吐血。

张菱玲死命的瞪着“摘星轩”的牌匾,她已经快到没气可出,“好极了!既然都能摘星,我就不相信我邀不到月!”她咬牙切齿的说完,垂头丧气的拖着发软的双脚再往回走。邀月?原来她要到“邀月轩”去,可是她怎么会……

凌月魄大感愣然,略作沉吟后,登时明白过来,大概因为是他亲手将这名女子交给谷中清去处理,所以谷中清才会将她安排在“邀月轩”当差,见她这会儿又往错误的绣廊走去,他倒是迟疑着是否要纠正她。

“菱玲?你上‘秋情轩’做什么?”刚巧要回去的笑语见她埋头猛走,讶异的站在遥远的阵侧绣廊朝她喊话。

“秋情轩?”张菱玲连忙往栏杆头一看,上头结着草环证明她的确已经走过此道,看来她是气昏头了,居然没看见自己做记号的草环。

“菱玲!”笑语跑了过来,喘着气顺着她的眼光不解的看着那个草环,“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去呢?没事的话是不能乱跑的。”

“乱跑?”张菱玲将眼光调回笑语脸上:“我如果有那个闲情逸致到处乱跑,我还不如回房里去睡大头觉来得舒服!”嗔斥了声,她头也不回的朝笑语的方向走,“下回你要去见那个帅得举世无双天下无敌的超级大少爷,不要再找我了,我已经对他没兴趣了,为了看他一眼害我白走了这么多路,我再也不想看他了!”最好永远都不要看到她!哼!“

“呃?”笑语愣愣的跟在她后头回去,搞不清楚她姑娘发什么脾气。

不想看到他?凌月魄剑眉飞扬,有趣的目送张菱玲回“邀月轩”,他缓缓的绽出一个顽皮的笑意,一个长身飞跃,他轻巧迅捷的往“邀月轩”笔直而去。

“伺候书房?”张菱玲瞪着谷中清那一张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笑脸,不悦道:“书房是谁?干么要我伺候?一开始我就说了,我只打算做些浇花打扫的工作,其他免谈。”

“书房不是谁,书房就是书房,专门读书写字的地方,知道了没?”谷中清好脾气的解释,对她的无知丝毫不以为意。

“呕?原来是这个书房。”她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随即又理直气壮说:“你说‘伺候’我当然会以为是一个人啊!谁知道书房也要人伺候的?”

“是,是,那么明天开始你就到书房去候着。”谷中清完全随她去说。

“知道啦!”抢了个鬼脸,张菱玲懒得再理她,迳自埋首花间。

她不理人家,人家可不打算放过她,谷中清拨开花叶好奇的朝她打量:“菱玲,你跟大少爷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我连见都没见过大少爷,我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她莫名莫妙回道。

“呃?”谷中清一怔,她没见过大少爷?那要不然她以为当日让她进来的那个人是谁?“那好吧!明天记得到书房去。”再叮咛一次,他决定不去管凌月魄跟她的事。

她这次连回答都省了,只抬头朝他望了一眼。

谷中清也不以为意,只是莞尔一笑就走了,边走他边奇怪的想着,凌月魄向来不曾对任何人表现出兴趣,他会询问有关张菱玲的事就够新奇了,居然还破天荒的让她伺候书房?而备受关爱的当事人却宣称她不认识自己的主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实在想不通。

算了,他慈悲的代张菱玲祈祷,希望她不会让凌月魄给整得太惨。

“伺候书房那!菱玲,多棒啊!”谷中清前脚一走,笑语后脚步就到。

“有什么棒的?你喜欢就让你好了。”张菱玲没好气的瞪了一脸钦羡的笑语一眼。

“让……让给我?”笑语一颗心还来来及飞到半空便掉了下来,“行不通的,你是大少爷指名要的侍女,哪能随便换人。”她泄气道。

“奇怪了,去伺候书房真那么好吗?”看她一脸失望透顶,张菱玲更是莫名奇妙,“你要知道,去书房打扫可不比在这儿舒服,没得混不说,搞不好还会累死人。”

“打扫?书房已经有专人负责打扫了,干么要你去!”笑语比她还莫名其妙。

“呢?那要伺候书房是干什么的!”

“伺候书房是指当大少爷到书房去的时候,要负责为大少爷铺纸、墨磨、润笔这一类的事,另外就是要注意文房四宝有缺乏,随时补足,然后要侍奉茶水。此外其他时候都是没事做。”笑语解释,然后又一脸垂涎的补了一句,“伺候书房可是亲近大少爷的大好机会呢!所以这肥缺一直是邀月轩的所有男仆女婢所极力争取的,可惜,大少爷一直不需要有人去伺候书房。”她大表惋惜。

“那他现在干么要我去?”张菱玲兴趣缺缺的反问。

“唔……不知道。”

书房?天啊!这一定是恶梦!张菱玲双眼发直的座在房门口,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当差。

“我的天!”她苦笑,拧着两道弯眉抬头四处观看,只觉触目皆是一层又一层的书架,而且还没有一个书架是空的!让她这不爱读书的人顿觉压力倍增,“这哪叫书房啊?根本就是一座书城嘛!这个大少爷是不是整天没事做?还是他打算去考状元?要不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真要命,让我待在这里不出三天我肯定会开始大大作恶梦!让一堆书追着跑的恶梦。”

她嫌恶的强调着“恶梦”两个字。

凌月魄懒洋洋的半躺在椅子,脸带笑意的听着她有趣的自言自语,好赖以暇的等着自己来发现他这个主人,他可是一早就等在这里了。

她不想看到他,他就偏要让她第一时间见到!他坏心眼的傻笑。

张菱玲死盯着那一排排的书,万般不情愿的跨了进来,一进到屋子,更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她不禁双手叉腰怒斥,“这个大少爷是哪根筋接错了?一大堆人不选偏偏要选我来伺候书房,也不想想我是个新人,简直是存心找我麻烦,难不成他跟我有深仇大恨?”

“我想是没有。”一个清雅的嗓音回答了她的疑问。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点点头,张菱玲扬着眉摇头晃脑大言不惭,“跟我有仇的人哪能活到现在?早就投胎转世去……了……”她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一时僵直,方才可是有“声音”在回自己的话?

“然后呢?”凌月魄闲闲的接着问。

“然……然……然后……”真的有!她白着一张脸开始往门口移动。

凌月魄站起身,正想走去她面前,不料他这一动,张菱玲反而吓得放声尖叫没命的往门口冲。

凌月魄一怔,随即轻轻笑了起来,瞧她一副花容失色样,看来他是吓着她了,但她也未免太胆小了些,没发现他也就算了,竟然还当他是鬼脸般把自己吓个半死!也不想想在是大白天,哪来的鬼脸?

“怎么了?”谷中清一把扶住差点撞到他的张菱玲,皱着眉审视她苍白的脸庞,“出了什么事?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叫声。”他就是让她的叫声给引来的。

“书……书房有……有……那个!”她缩在谷中清身后,没勇气往书房看。

“有哪个?”谷中清不解的往书房望去,见到斜倚在门口的凌月魄,不禁一翻白眼,“我想,你指的‘那个’大概是一个人吧?”

唉!他就知道,让魄看上的人通常都会很惨,因为他是那种摆你一道后,会很正经的说明他为什么整你的原因,而那原因肯定会让被耍的人无法反驳,只能自认倒霉,再加上他那张赏心悦目的俊俏脸蛋,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去生他的气。

“人?”张菱玲一下子站直了身,既然是人那就没问题了,她一把推开谷中清,立刻与凌月魄对上视线,顿时她心跳先是漏了两拍,然后砰砰砰的开始急速跳动,然后呼吸也跟着停了两秒,体内开始产生发酵作用,冒着酸酸甜甜的泡泡。

纯粹!

这是她乍见凌月魄时所浮现的惟一想法,瞧他英挺的剑眉。墨黑的星眸、挺直的鼻梁、不点而红的丹唇,他无异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但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所散发的那一股纯粹的中国风格,那是一种就算把他摆到二十世纪的日本让他换上日本的服饰,也仍然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是地道的中国男子的特有的儒雅风味特浓,真是二十世纪任何一个天王都无法比拟的高雅气质,真是迷人直极!

尤其是他现在虽然站没站相的倚在门上,但一股自然散发的尊贵气质仍然让人忍不住心悸,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他,但……他看起来好眼熟。

“咳!”谷中清假唳了声,对她那种“惊艳”的神情他已经看多了。

“白衣人!”张菱玲望着仍是一袭白衣的凌月魄,失神的喃喃低语,不会错的,眼前这似曾相识的身影就是那天她看到的那个白衣人。

这会儿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有那么多人聚集在门口了。

“哼哼!”谷中清更用力的哼了声。

听到谷中清的哼声,张菱玲这才像大梦初醒般回过神,随即反射性的垂下羞红的双颊,又忍不住偷瞄,“呃……才在里面说话的人是你?”

凌月魄点点头,唇边挂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

张菱玲一愣,呆呆的问道:“那个……影子也是你?”她就是因为忽然看到一个白影从书桌冒出来,这才吓得她夺门而出。

凌月魄挑了挑眉以示回答,唇边浅淡的笑意掺杂了一丝好玩。

“要死了!你没事躲在书房干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这样忽然冒出来又乱出声是很恐怖的,知不知道?”见他点了点头,张菱玲心中那股几乎消散的怒气又冒出来,让她很轻易的就从他迷人的风范里“暂时”清醒过来,毕竟在二十世纪什么的美男子她没见过?他也不过是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帅上那么一点再多一些,气质也好上那么两点加多一些,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哼哼的想着。

“我知道。”凌月魄淡淡的颔首,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

而谷中清则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舍得对凌月魄大小声,嗯,不错!他开始欣赏她了。

“呃……既然如此……那你干么出声吓人?”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怒气一下子让他唇边若有若无的迷人笑意给歼灭了一大半,立时气势大消。

“我只是好意回答你的问题。”凌月魄有礼的回答,清雅的嗓音自有一股迷人的韵味。

“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问……呃!”张菱玲想起之前听到的回答不由语塞,瞄到他戏谑般的眼神,登时脸上一阵发烫,恼羞成怒的瞪着他——的脚跟,“谁让你回答我的?我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根本没有期望能听到回答。”

凌月魄但笑不语,倒是谷中清好奇极了,“怎么?大少爷是回答什么吓到你了!”

“大少爷?原来你是大少爷?”张菱玲忍不住好奇的抬眼仔细端详他,唉,她早该想到了,这个大少爷的确帅得没话说,当闻名不如见面。

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的又沉沦在他似海一般深透的眼眸里。

“菱玲?我问你话哪!”谷中清好笑的在她发直眼前一晃手。

“呢?”猛一回神,张菱玲不禁大羞,她讪讪一笑,为了表示自己没被他迷住,她帮作姿态的将鼻子抬得老高,“哼!她哪里吓得到我?我是被自己吓到人。”

这倒是真的,她姑娘天不怕地不羞,就是怕“那东西”,方才她根本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吓着了。

“自己吓自己!”谷中清更是大惑不解,打趣道:“没事你吓自己干什么?”

“如果不是他忽然出声,又忽然站起来,我怎么会自己吓自己?害我白吓死了亿万个脑细胞。”想到这里,她就没好气的瞪了凌月魄一眼,直犯嘀咕。

“呃?”谷中清茫然的望了他们一眼,最后摇了摇头决定去办自己的事,“总之,如果没事了,那你就好好待在书房伺候大少爷,知道吗?”

“伺……伺候大少爷?不是说……要我伺候书房的吗?怎么又换成大……大少爷了?”完了、完了!怎么一听到要伺候大少爷,她的心就开始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而且竟然还有一丝喜悦与期待?

“书房是大少爷的,伺候书房就等于伺候大少爷,明白不?”谷中清歪着头审视她,真没见过这么笨的姑娘。

“明白!”扁了扁嘴,知道自己问了笨问题,张菱玲又羞又窘的将一切罪全推给凌月魄,没错!都是凌家大少爷的错!他没事长那么迷人干什么?害她老是心神不宁。

谷中清好笑的看着她气冲冲的走进书房,简直要开始佩服起她来了,有人做人家侍婢做得如此趾高气扬的吗?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没让凌月魄迷倒——虽然也差不多了。

“魄,你跟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才第一天到书房就气成那样?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他好奇的朝若有所思的凌月魄上下打量,想看看他是不是魅力以减。

“没事。”两个字轻轻松松的打发掉谷中清,凌月魄怡然自得的转身回书房。

“什么嘛!敢情他们俩把我当傻瓜?”谷中清瞪着凌月魄修长的背影咕哝。

张菱玲屏着气看着凌月魄踩着优雅的步伐踏进书房,然后优闲的走到书桌后坐了焉,一语不发的挑眉肩着她,神情似有所待。

她看得出他在等着她做些什么事,问题是,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呃……请问,我要做什么?”实在受不了他直盯着自己看,她只好茫茫然的开口问。

“拿帐册、磨黑、润笔。”凌月魄回答的简单明了。

“啊?”张菱玲瞄了瞄书桌上的砚墨及吊成一排的毛笔,再扫了扫书,小心翼翼的问:“这个……帐册在哪?”那么多书,谁知道哪一本是帐册?

凌月魄抬手朝她左前方即他的右后方的架子指了指,那上头正有数十本薄子。

“全部拿吗?”她傻眼的瞪着那厚厚的本子,心里开始盘算着如果他答是,那她就要溜之大吉,她可没兴趣虐待自己的手。

“不用。”

还好!她松了口气,“本月份的?没问题!”她爽快的应了声,来到书架前她又愣住了,回头呐呐的问;“请问,现在几月份?”

凌月魄接着道,“只要拿本月份的就行了。”

她不太确定现在是否跟二十世纪一样是九月份,不,应该已经进入十月了。

凌月魄心下怔了怔,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答:“四月份。”

“哦!”果然不一样,吐了吐舌头,她连忙转头开始找四月份的帐册,这一看她不禁无声的呻吟了声,因为架子上标着“肆”的帐册少说也有十来本。

无奈的暗叹一声,张菱玲认命的开始将四月份的帐册一一搬到桌面上。

凌月魄随手拿起一本帐册翻阅,然后再一次拿眼盯着她。

“又怎么……”质问的话猛然打住,她抿抿嘴唇,“我知道!磨墨,润笔。”

好不容易磨好了墨,瞪着一排大大小小的毛笔再次愣眼,不晓得该拿哪一枝笔才好。

“紫金貂笔。”看出她迟疑,凌月魄好心的批示。

“呃?”她仍然一脸茫然的直瞪眼,不清楚哪一枝叫“紫金貂笔。”

轻叹了口气,他干脆直接道:“第三枝。”

早说嘛!真是!“哦!”张菱玲连忙拿起第三枝毛笔,然后沾满了墨汁再递给他。

在他核算批示帐册时,她也旁边伸长脖子偷看,不过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因为帐册的金额全是以国字书写,对她这个看惯了阿拉伯数字的人来说,实在很吃力,无聊之下,她只好直盯着他看,大吃冰淇淋顺便养眼。

“磨墨。”

“咦?我不已经磨好……”艰难的将视线调回砚台,这才发现磨汁早已经干了,她好重新再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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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剑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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