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星期二的夜晚,月明星稀,距离徐少艾二十五岁的生日只剩一个星期。眼见一年只有一次的特别日子就要来到,女主角却依然在做着苦力。

徐少艾手里提着一个装满脱水完毕半湿衣物的洗衣篓,准备到车库旁架有活动式天棚的晒衣间晾衣服,看到那个每晚只会坐在沙发前看报纸的男人,碍眼地发出不平之鸣。

“唐琛,你只会那个姿势吗?”

唐琛放低报纸,睇了她一眼,而后将原本规矩平放的双腿跷了起来,如她所愿的换了个姿势。

“你——”徐少艾瞪圆了眼。真是要气死她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嘲笑她不能拿他怎么办是吧?

她忿忿地提着洗衣篓,不去晒衣间,反到乳白的牛皮沙发坐下,另外一手的衣架则奋力的往茶几上一摆,所幸茶几是用强化玻璃做的,毫发无伤。

“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家事都是我在做,我又不是你花钱请来的菲佣,凭什么还得帮你洗衣服——”

“你嫌我洗的衣服不够香。”唐琛的视线犹在报纸上,嘴巴却没忘记辩白。

“本来就是,我有污蔑你吗?你们男人洗衣服最随便了,沾过水就说洗好了。”

“如果你不愿帮我洗,可以试着眼不见为净啊,反正脏衣服是我在穿。”每次她脾气一来就要看他不顺眼。

初时,他也是兴致勃勃、觉得啥事都很新鲜而想参一脚,可她屡次嫌他笨手笨脚,总是不顾他的男性尊严,对他挑剔东、挑剔西,到最后为了明哲保身,他当然乖乖的坐在一旁等她服侍了。

怎知,这样她也有话说。

“我怎么眼不见为净?你就睡在我旁边耶!”

唐琛耸了耸肩,“要不你想个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我绝对配合。”他知道她只是为了引他注意顺口发牢骚,不会真的罢工不洗他的衣服。

“你可以帮我晾衣服啊!”

“我怕我做不好,你又要念我了。”

“我是那种不讲理的母老虎吗?”徐少艾压根不晓得她的行为已经接近更年期的妇女,闲来无事就唠叨杂念。

心底只知道,因为他是那么的安静,所以炒热气氛的工作就落在她头上,她必须不时出个声音来吸引他的目光,她不要明明就在身边,他却忽略了她的存在,那会给她一种莫名的惊慌。

没有再说半句话,唐琛挑选了离她最近的位子,从容坐下,慎重的态度像在守护心肝宝贝。

“好吧,你教我怎么做。”

“晾衣服还不简单,就把衣服撑上衣架就好啦。”喜欢两人做同样一件事的甜蜜,徐少艾边说边示范。

她发现身旁的男人根本没在注意她的动作,径自粗鲁的拉过洗衣篓,不停地从里面翻出衣裤,洗好的衣服有的放在沙发,有的不小心散至地板上。

“你找什么啦!干净的衣服都被你给弄脏了……”下一秒,所有的抱怨都在他的举动下化为乌有,“你……你在干什么?”

“好香。”

“我有用熊宝贝,当然香了……”徐少艾强装镇定的说,无奈声音却泄了底的狂颤不休。

“不是那种香,是你的味道喔,好浓。”唐琛深嗅一口,眸光炙热灼人的撩勾着她。

“不要再闻了,还我!”徐少艾羞得不可自抑,伸手就要抢回来。

但唐琛动作比她更快,已经站了起身,于于是她的手就这么“不谋而合”的扫过他的裤裆。

“嘿,你意图不轨喔!”他扬眉谄笑。

“我没有!”徐少艾匆匆忙忙的将两只手伸至背后藏着,像在撇清关系似的湮灭证据。

“你有。”唐琛斩钉截铁的说,声音带着捉弄的笑意。

走上前,他空出一手轻抬她的下颚,让她的视线不偏不倚就落在他身上某一处。

“你没有碰我,它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动站起来?”

看到他的鼓胀,徐少艾猛地一悸,惊慌失措的别过脸。“不是我……”

他又不是他了。

她怎样也摸不清他真实的个性,时而轻佻、时而严肃,常常静默不说话,偶尔也会寻她开心……她真的不知道哪个样子才是真正的他。

“真是不负责任,把我弄得兴奋了,还矢口否认。”

“把人家的内裤还来啦!”她也起身伸长手臂欲抢夺,唐琛却将它扬得更高。

“不还。”他抓着内裤在空中扬晃,“香味四溢呢!”

徐少艾几乎站不住脚,觉得她此时穿的内裤,倏地被一道自体内汩汩流出的春潮给打湿。“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我可没阻止你礼尚往来喔。”他自沙发上拾起他的内裤塞给她,“我闻你的,你闻我的,很公平吧。”

“谁要闻你的——”她欲扔甩,他却制止,甚至将内裤送至她的鼻前。

他单手圈在她纤纤细腰上,她的眸子对上他的,如此直接的对视,教她的意识又开始摇摆在幻觉与真实之间,美丽的小脸不禁染上一层枫红色彩,害羞的将粉颈低垂。

“你没穿内衣。”

“你放开我,我要去晾衣服了……”她挣扎着想扭开。

“不放,我要看,给我看……”

“阿琛……嗯……”

“明天帮你晾衣服,今晚我们早一点睡。”

欢爱过后,又累又冷的徐少艾提不起力气到浴室冲洗,这会儿总是被指责什么事情也不帮忙做的唐琛,无怨无尤的扛起了这个任务,到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帮她擦拭下体。

“你穿裤子好不好?”看到他洗完澡全身赤裸的踏出浴室,徐少艾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你的那两粒在那边晃来晃去,有碍观瞻啦!”

“偏偏你爱得要死!”唐琛扑上床将她抱个满怀,她立刻脸红的推拒,他反将她抱得更紧。

这才是她,既像一朵羞怯的小花却又如此富有魔力。

他爱上的是这样的她,迷恋的也是这样的她,她在他心中所刻划下的模样,不是任何国色天香或者艳冠群芳的女人可以取代。

“阿琛,我好爱你……没想到我的初恋就遇到你这么好的男人……”徐少艾让他双手环着她的胸,幸福地玩着他的手指。

这样被他搂在怀里,背靠着他宽阔的胸膛,感觉舒服得很,好想一辈子如此……

唐琛的心再次受到震撼,每当听到她的告白,他总要羡慕她的勇敢。

这个女人,有着最纯粹的性灵,在她的身上,他可以找到他缺乏的情感,像他不懂得伤心,她会代他伤心;他从不曾流过的泪,她会代他流出……与她在一起,他可以在她的身上补齐他所缺乏的。

当他觉得胸怀空虚时,他可以像这样拥紧她,不必再像以前必须借着弹琴来烧毁他的虚空……

他是那么疼她、那么惜她,为了她,他真切的想改变以前凡事漠不在乎的作风,谈一场正正经经的恋爱……

可是,他的心却缺少像她这样爱得不顾一切的激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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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接到常家兄弟午餐邀约的徐少艾有些受宠若惊,她就是觉得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

“常教授、常老师,你们有话可以直说,不要那样看着我。”受不了他们阿谀虚伪的眼神,她直接导入正题。

“少艾,是这样的,常老师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一直扮演中间人的角色,常寺斌觉得他多年来建立的教授威严都要消失殆尽了。

“一定和米契有关,对不对?”用膝盖想也知道。

他们找她还会有什么事?那个男人未进入她的生活以前,他们对她可是爱理不理的。

“徐助教,米契还好相处吧?”常寺礼心中对她过意不去,问得乱不好意思。

“如果你们改口叫他唐琛,他应该会更好相处一些。”不只唐琛不喜欢那个英文名字,徐少艾亦对它十分讨厌。

对于那个她所不知道的米契·费雪,她下意识是排斥的,她害怕那段陌生的距离。

“唐琛?!”两个老男人异口同声的叫出来,引来不少侧目的眼光。

“你们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叫唐琛吗?”

两兄弟同时摇头,常寺斌不知道情有可原,身处音乐界的弟弟不晓得,他当然就不知道。

“怎么可能?”徐少艾喃喃自语,她还以为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公开资料。

“徐助教,唐……琛先生住你那边一个多月了,他告诉过你一些私人的事情吗?”常寺礼一直相信他们处得很愉快,至少唐琛对待她的态度一定比对他们和善,否则徐少艾不会还笑得出来。

“私人事情?像什么?”她一头雾水的问。

“譬如说他的身世等等。”

“那些报上不是都写了吗?”徐少艾愈听愈纳闷。

米契·费雪,纽约音乐世家费雪家族的第三代,他的祖父华兹·费雪是美国首屈一指的指挥家,父亲皮尔·费雪亦是一流的小提琴手,费雪家族在音乐界拥有的名声、地位与财富,教许多音乐家一辈子望尘莫及。

费雪家族一直由华兹领军,身为音乐爵士的经纪人,他负责打理米契每年的行程与计划。当然,一开始是仰赖华兹的名气,米契才得以在音乐界崭露头角,进而风靡全球,他有如今的成就,华兹功不可没。

“可是国内报导的资料几乎完全拷贝自国外,而且都是点到为止,没有进一步的深入印证。”

“什么意思?”徐少艾一时无法意会,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却有个念头渐渐清楚了。

“少艾,你没注意到吗?唐先生的轮廓虽鲜明,但看得出来是道地的中国人,别提他的眼珠子是纯粹的黑色了。你说这一切不会和他有个道地的外国名字与外国身世相抵触吗?”常寺斌代弟弟问出疑惑。

“他的妈妈是台湾人啊!报纸上不是说台湾是他母亲的故里?”徐少艾现在才发觉,她对他一点也不了解。

除了报纸上写的资料以外,她还知道他的哪些事?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他们是男女朋友,不是吗?她怎么会对男朋友的出身一知半解,而他怎么可以对她隐瞒这些?

“可是无论哪个传播媒体,从来没有人有办法证明这个说法属实,当年没有人见过皮尔的太太怀孕的样子,更没有人知道米契是何时出生的。”

常寺礼相信一定有很多人存着和他相同的疑惑,只是他们没有机会问出口,畏惧费雪家族的势力,没有人敢在这些八卦上钻研。

他们指出的盲点愈多,徐少艾的心拧得愈紧,扭绞变形的心房隐约有东西流了出来,苦苦的也涩涩的。

“不知是否刻意避开,关于费雪家族的报导,很少提及女性成员,听说米契还有一个妹妹,也是主攻钢琴。”常寺斌接获弟弟提示的眼神,忙着说道。

“自从皮尔·费雪在声势如日中天时急流勇退娶妻生子开始,华兹·费雪再也不在公开场合提及皮尔的名字,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渐渐由浓转淡,有人猜测这和皮尔不顾反对娶了一个不懂音乐的女人进门有关,别说华兹还是个有着严重种族歧视的高傲男人,当然鄙弃台湾来的媳妇……不过他之后对米契的重视,又有点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难堪。”

“常老师,你想我帮你什么?”顾不了是否唐突,徐少艾打断了他,觉得心底再也容不下其他声浪了。

原来痛苦也有声音,她依稀听见自己心痛的声音。

她和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男人同居了一个多月!老天,她怎能自欺欺人这么久?

是不是今天没有他们的当头棒喝,她还要深陷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其实,也许她一直很清楚自己不了解他,心里几番也想开口问他,可是又怕性子没个准儿的他会发怒……

终于看清楚她的爱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害怕唐琛随时会离地而去。

心好乱好乱,惆怅在她的心底点滴滋生。

“少艾,常老师是想麻烦你去拜托一下唐先生,看他是否愿意答应让学校做一篇独家专访。”常寺斌笑得有些尴尬。

“如果他愿意,也许我们可以从字里行间推敲出蛛丝马迹……”常寺礼一心想善用米契·费雪的名号来打响T大交响乐团的名气。

若能说动从不受访的米契答应校刊社的访问,社会上多少新闻学术单位要对T大刮目相看,甚至将注意力移至他带领的交响乐团上。他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学生,他们不是能力不够,只是缺少一个有力的传播媒体将他们的好发布给全国的民众知道。

“我会向他提,但我不敢保证他一定答应……”忍着心伤,徐少艾说得很保守。

将私密公开,他不会同意的吧?他连她都不说了……

“对了,徐助教,能不能请你顺便帮我问问看唐先生使用过乐器室里的钢琴后有什么感想?如果他不满意,我好去租一架新的给他使用。”

“他到学校用过乐器室的钢琴?”

徐少艾怔怔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脑中一片轰然,仿佛晴朗的天空忽遭黑云压顶,埋藏的恐慌犹如挣脱了牢宠散在空气中,令她心头掠过一阵凉意。

“你不知道吗?近半个月来,唐先生几乎天天到乐器室报到。”常寺礼的反应比她更惊讶。她和米契住在一起,对他的作息该是比他们更清楚吧。

“怎么可能……”顿时,徐少艾陷入了一种空前的绝境,那是种连思考都停顿,连呼吸也停滞的痴呆状态。

他骗她,他骗她……他居然骗她?!

什么演奏会前三小时才排演,什么平日不练习都是欺骗,可她竟信了他,而且毫不起疑。

她记得昨夜才问过他,白天都做些什么,他又是那样笑着看她,然后说他每天都在认识台北的道路,说什么棋盘似的错综复杂的马路让他记了一条又忘一条……自始至终,他没有提及弹琴的事,她抱怨他从不到学校接她下班,他也只是笑着搂她,说她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他隐瞒了来过学校的事实。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她?

他的爱与不爱,他的心在哪里,他用什么心情搂她入怀,这些全成了她此时此刻最想得到的解答……

可怜的是,她连质问的勇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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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天空没有星子,看不到月亮,入冬又干又冷的北台湾,难得阴雨绵绵。

台北东区一家著名的五星级饭店,一夜住宿高费达八万多元的总统套房里,唐琛出现在此。

“距离台湾的演奏会还有一个多月,你为什么事前三个月就跑来?”语带质问的男人虽然白发苍苍却声如洪钟,身形高瘦的他就是闻名遐迩的指挥家——华兹·费雪。

“是你说的,台湾演奏会之前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唐琛的视线打从进门就不在他身上,双眼冰冷得像是无生命的水晶。

“我没有答应你可以到台湾来!”华兹专横的说,再一次被他的态度激恼。

打从米契懂事开始,对他说话就一直是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那么多年了,他却仍旧会被气得火冒三丈。

他不能容许别人在言语上忤逆、顶撞他。

“既然时间是我自己的,我高兴到哪儿度过不长不短的三个月是我的自由。”唐琛说话的语调依然不躁进也不拖泥带水,一贯的冷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台湾来的这段时间干了哪些好事!”华兹按捺不住的怒吼,“是谁允许你擅自向外界发布台湾是你母亲的故里?”

当初他是为了大局设想,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米契让台湾成为全球巡回表演的首站,倘若他不从了米契的这个要求,那么全球巡回的这张大支票,将没有人帮他兑现。

教一个后生小辈要胁,他一点也不以为忤,反正在外人眼中,风光的人是他,左右音乐爵士每一步的人亦是他。

“还需要我多说吗?知道我的人应该早就晓得我的母亲是台湾人了,当时我名义上的父亲——皮尔·费雪娶了台湾媳妇的事可是上了纽约时报的大头条。”唐琛讥嘲的讽笑,狠狠地踩住华兹的痛脚,等着他暴跳如雷的反应。

在音乐界向来呼风唤雨的华兹,肯定不曾想过独生子竟会爱上一个不懂音乐的台湾女子,断了他的所有期待吧?

果不其然,被刺中痛处的华兹勃然大怒,“你不会说出来的,我一手养育你长大,请最好的钢琴大师来培育你的音乐素养、激发你的音乐天分,是我给了你这一片天,你不会罔顾这些的。”

“但我也不会永远当你沽名钓誉的棋子。”唐琛直言不讳,丝毫不将他的怒火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华兹陡地不安,想起了一个征兆,“为什么要向别人介绍你叫唐琛,你的名字明明是米契·费雪,你想让外界误解什么?”

外界知道的米契是费雪家族的第三代,体内彻彻底底流有费雪家的血液,而他今天的这个举动无疑是想要勾起众人的疑心。

“他们不会误解什么,我只是澄清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身份罢了。”相较华兹的暴躁易怒,唐琛不愠不火的样子恍若置身事外。

“我叫唐琛,我的母亲叫唐水荷,曾经是台湾钢琴界的第一把交椅。至于我的父亲,则是她的启蒙老师,因为这是一段不伦之恋,所以在外界眼中我是一个私生子……”他停顿了一会儿,目光定在华兹身上,似带着讽意。

“不过对眼光犀利、直觉敏锐的你而言,我却是一个可造之材,所以你挑了我成为费雪家族的一分子,让我登堂入室扮演起费雪家的第三代……费雪大师,我可有说错?”

他不可能说错,八岁那年的生日,他突然对天天与钢琴为伍的日子感到厌倦,总是羡慕同年龄的小孩可以和朋友玩在一起,而他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练琴,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还是在弹琴……因此他起了强烈的反弹,第一次做出抗议,那是他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抗议。

唐琛猛力地摇了摇头,想摇掉恼人的回忆,但回忆的可恨之处,就在于它的无孔不入。

就在那天,那个印象中严肃无情的爷爷,满脸气愤的修理他一顿,大骂他不知好歹,同时也激动地道出了他的身世,教他从此闭上了嘴不再多话,默默的承受所有加诸而来的学习与练习。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费雪家的小孩,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他的亲生母亲唐水荷,在生下他一年后罹患肝癌,由于癌细胞迅速蔓延扩散,只好到处寻找可以托付小孩的适合家庭,她没有找上他的父亲,不想破坏他的婚姻,也不要这段地下情曝光伤害孩子,于是她想到当时正在广收学生的华兹·费雪,不做他想,立刻将他送至纽约。

万万没想到,华兹·费雪居然破例收了他这个当年未满两岁的学生,这件事至今除了他们三人,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不过,华兹收养他的理由,却只有两个人知情,他那死去的母亲永远也不会晓得。

“你一直在利用我,不是吗?”唐琛可悲的自嘲,“若不是生我的父母懂音乐,若不是你不能后继无人,你会栽培我——不,说栽培或许太看得起我自己了,其实你只是希冀我能扬名国际,进而达到你不劳而获的目的!”他一针见血的点出事实。

华兹没有那么厉害的慧眼,他只是在赌运气,因为他的体内流有两个顶尖钢琴家的血液,华兹相信他亦具有某种程度的音乐慧根。那时华兹打从心底排斥那位来自台湾的媳妇,排斥她不懂音乐的出身,因为不容家族里有着不懂音乐的基因来破坏,所以他将儿子媳妇放逐至外国,并要他们从此不得再碰音乐,严禁他们出席任何公开场合坏了他的计划。

表面上父子关系仍维系,私底下只有当事人知晓,他们已经形同陌路了。

因此,他就在华兹的过度关切下,承载过多的期望长大,想睡不能睡、想玩不能玩,直至最后的哭不出来、笑不出声,他熬过所有残酷的磨练,爬至今日的地位,也成为华兹敛财的工具。

昔日,因为年纪还小,无依无靠没有地方可去,所以他不能走;之后为了报答华兹的养育之恩,他也没走;但现在呢?这样的日子他还过得下去吗?

“你想做什么?”恐惧犹如一枚炸弹,直直往华兹的心头扔来,轰起的目的火光,教他看不清状况,兀自慌乱起来。

他从来就无法操控米契的思想,永远也没办法料准他心里想些什么,所以无时无刻都处于紧张之中。

“我只是要告诉你,上回你提起的唱片我已经开始筹备了。”唐琛淡淡的说,那样平静无波的表情,更是让人摸不着头绪。

华兹内心的惊愕多过惊喜,瞠大眼睛不敢置信,“你真的开始做了?”

出专辑的事他已经提了两年,米契迟迟没有回应,哪知一表态就是好消息。纯粹的钢琴专辑,他相信很有市场,只要挂上音乐爵士的头衔,那些以为音乐能够陶冶心灵的傻子,或是想要借此表现气质的虚伪者,肯定一窝蜂的抢购。

“没错,你可以放心回美国去了。”唐琛不希望在台湾的日子还得和他有所交集,单纯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还不行,你得跟我保证你不会乱来。”华兹原本命令性的字句,在正对他的眼神时却变得唯唯诺诺。

“我不需要向你保证什么。”唐琛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华兹忙不迭的开口,“米契,和那个女人分手,她对你的音乐前程一点助益也没有——”

唐琛霍地旋身,阴鸷的眸子端详着他,先是紧眯,接着陡然睁开,精光进射。“你敢找上她,我会让你失信于全世界的乐迷,失信于所有你急着巴结奉承的音乐人!”

“你……”华兹被他骇人的神情吓呆了,他从不知道米契有这一面。“她对音乐一窍不通,和你不适合——”

“是和你不适合,不是和我不适合。”唐琛以确定的口吻说完后,蓦地怔住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情绪那么激动,脑子的深处很冰冷,但滚烫的血液却一口气在全身上下流窜,他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容身之处,也终于找到真正的自己。

当父母使他心头受伤的亲情走远后,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徐少艾,他缓缓坠入了一种单纯而甜蜜的幸福里,才发现再热切的浓情都比不过似水的柔情,因为这道暖泉,清晰地映照出爱情的倒影。

他看见了一个不想要轰轰烈烈情爱的男人,他看见了一个只喜欢打骂笑闹的男子,也惊见一直不敢爱得太多的他,原来手中早有份在等待他的完整与美丽的爱恋。

总是认为,情虽诱人,但也伤人,只要他不爱,就不会再有恨,即使将来哪一天他会禁不住动心,只要他不表现出来、不说出口,继续这样将感情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他也不会再有心伤的一天。

但和徐少艾在一起,他发现自己一丁点儿的距离也容不得。

她古怪又火爆,因为她单纯又没心机,因为她不按牌出牌,没得防备,所以没法掌握,等他发现时,已经沦陷了、沉溺了,再也无法自拔。

“你不会忘记皮尔的教训吧,我不会再让第二个圈外人踏进费雪家的大门。”华兹·费雪不容反驳地下了禁令。

“她要不要进去费雪家门由我决定。”话一出口,唐琛才知道原来他的心里早就开始做安排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华兹背脊窜起一阵凉意,眼前男子像在盘算计划什么似的威胁语气,搞得他惶惶不安。“你最好知道离开费雪家族的羽翼,你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女人会嫁给一无所有的男人!”他急着施以重压,要唐琛看清现实。

打开房间的瞬间,唐琛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他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不再逗留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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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妙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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