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墙上的钟敲了十一下。

韩风睡在身旁,双手紧紧环着我的腰,移开他的手想起身,全身却酸软无力的动弹不得,下体除了传来的阵阵痛楚,让我恨不得掐死身边的混蛋外,倒也没有那种粘腻感,可能是他……趁我还在睡的时候清理了一番。

「醒了?」韩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着他明显带着愉悦满足的笑容,我的心开始跌入谷底。

「对不起,昨晚我……」他伸了伸懒腰,有些歉疚的凝视着我说道。

「昨晚,」我冷冷打断他的话,「韩少爷还满意吗?」

「清,你怎么了?」韩风皱眉,有些不悦的看着我。

「你说我怎么了?」

我苦笑,想起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苦苦哀求的镜头,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我昨晚没有满足你?」身旁的人—个翻转压在我身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

「你走开!」心里已经够难受了,还要听这混蛋说这么不堪的话,我大叫着朝他发泄。

「到底怎么了?」见我发火,他反倒露出一副温柔的表情问道。

「把衣服给我。」

他微微—怔,似乎在消化我这句突然冒出的话,良久才从我身上离开,套了件睡衣走下了床。

等到他从地上将衣服捡起,放在我面前时,我努力撑起身子开始穿起来。

上衣还好,可是裤子?我看着那条黑色长裤不禁一愣,腰酸的厉害,下体也……

正在发愁,韩风却拿过裤子,一把将我抱起放在他腿上。

明白他是要帮我穿,我倒也没有挣扎,可是肌肤相触仍令我脸红不止。

「啊……你干什么?」我惊呼,不敢置信的看着在自己下身游走的手。

「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韩风你不要乱来!畜生。」

伴随着我一声惨呼,他抓紧我的双腿便冲了进来。炙热的分身猛烈的入侵着后庭,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着。由于体位的关系,他刺入的每一下几乎都直冲到底,受不了的我只能无助呻吟着。

「碰……」听到门好像被撞开的声音,挣扎着想起来,韩风却哪里肯放?!

「清……」一道温和声音突兀响起。

「啊……不……」迷蒙的双眼似乎看到有人立在门口,心里猛的一惊,不会……等到看清立于门口,陷入呆立状的两人后,我悲哀的叫了出来。

上半身穿戴整齐,下半身却一丝不挂坐在韩风大腿上,双腿被大大分开至两侧,后庭被火热的分身纠缠着不放,任谁看到这么淫靡的一幕也会惊呆,更何况是他们两人?

猛然之间彷佛置身于零下几十度的冰窖里,身体早已僵硬的动弹不得,只觉心像被凌迟一样,万念俱灰之下,一时连死的念头也有了。

「滚出去。」身后的人突然怒喝,连忙将被单盖在我身上。

看着他们两人一个铁青着脸,双眼冒火,一个紧攥拳头,似乎想立即冲上前,泪水突然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

「清……你?」莫然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松开紧握的手,不忍的看着我。

「先出去好吗?」我哽咽说着,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和齐啸。

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息,不知谁发出的,很无奈,又似不甘。

眼见他们转身离去,擦干眼泪,我狠狠瞪了一眼韩风,不顾下身的疼痛,挣扎着从他身上站起,小心翼翼的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

「我帮你。」

「滚开!」用力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没有理会他一下变得阴沉的脸,我咬着牙硬是套上裤子走了出去。

齐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菸,而莫然却脸色黯然的背靠着门站在一旁。对上两人关心的目光,我勉强一笑算作回应。韩风走出来的时候,气氛一下变得很怪异。

知道有些事必须解决,所以我没有立即离开,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茶几上的水果刀。

「韩少爷……」沉默良久,我的心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别这样,清,叫我名字。」他的声音有些不悦。

「放过我吧!」我苦笑一声,「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请不要再纠缠我了!」

「你?」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

「清,你知道我不会放手的。」他淡淡一笑。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虽然这样做实在不值,可是……」话音一转,我迅速站起,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指着他。

「想捅我几刀?」他冷笑,似有不屑。

「我没有那么愚蠢。」我摇摇头淡淡一笑,笑他的傻,「你忘了我说的话吗?那晚,我说过,我虽然伤不了你,但是至少我可以伤害自己。」

刀很锋利,我只是轻轻在左腕上一划,血立即涌了出来。

「清……你?」「你疯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别过来……」看着莫然一脸的惊慌,齐啸一脸的错愣,我平静说道。被我的决绝所震,他们硬是收住脚步停在了原地。

看到莫然微微颤抖的双手,我的胸口猛然一窒。

「把刀放下!」韩风低声吼着,声音明显带着惊慌,双眸中闪过一丝心痛,瞬间即逝。

摇了摇头,我静静看着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我不会放手。」他冷笑一声,铁青着脸看着我。

「是吗?」朝他淡淡一笑,拿着刀我又轻轻划了一下。

顾不上莫然的惊呼,齐啸的怒喝,我只是眨也不眨的盯着韩风的一举一动。

「该死的你。」他低声咒骂着就想冲上来,却被我的眼神打住,只能暴躁的一拳打在吧台上。

见他这样,扯了扯嘴角找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他……可能……真的是爱上我了,虽然一直不相信,也不愿承认,可是看到这副神情,我知道,他的心已经在动摇。如果他真如他所说那般爱我,那么此刻看到我自虐的行为势必不忍,也势必会答应我。

「韩风……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看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人。」我凝视着他的眼,淡淡的激怒他。

「你说什么?」果不其然,一声咆哮从他嘴里传出。

「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韩风,你并非智障,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为什么要我一再的重复?好……你既然听不懂,那我就再讲最后一遍。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甚至连一点喜欢都没有。我对你只有说不出的厌恶,也拜托你,不要再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讨好我了好吗?那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不要再这么幼稚好不好?!还是你根本就不懂何谓自尊?何谓脸皮?」

「砰」的一声巨响,韩风拿起吧台旁的椅子猛的向酒柜砸去。在他的极度暴力下,玻璃全部碎掉了。

知道已经成功激怒了他,本该高兴的,可是看到他眼中的戾气,嗜血的神情,心不由得一寒。正准备再次开口,眼前却突的一黑,「哐当」一声,刀滑落在地上,身体发软的向后倒去。

「清。」晕倒前,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惊叫。

***

是被消毒水的味道刺醒的,刚一睁眼,醒目的白色就映入了眼帘。看到左手手腕上的纱布与趴睡在病床旁的人,我无奈的笑了笑。

「醒了。」沙哑的声音突兀而起。

点了点头,看着眼前一脸倦意,嘴角明显带着红肿的人,一丝不忍从心里浮起。

「你们可以出去了,我有话要对清说。」他回头,对着坐在沙发上看来也是刚醒的齐啸、莫然说道。等到门关上的一瞬间,他,韩风,露出了讽刺的一笑。「昨天的架打得很痛快,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不会放手的。」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说道。

「……」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喜欢我可以。」他站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淡淡一笑,「讨厌我也可以,恨我也行,随你,这些我都无所谓……」

真的吗?可是为什么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是那么不甘,甚至有些痛苦呢?这是不是就叫做言不由衷?我在一旁静静听着,内心却早巳波涛汹涌,起伏不定。

「但是,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被他专注深情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句也讲不出。

「如果爱,是说放弃就放弃,说割舍就割舍的,那就不是爱了,你明白吗,清?」

见我不语,他坐在床边,轻轻拂过我额上的碎发,露出一副嘲讽的神情,「我有时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算了……反正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强迫你,你可以放心了。」

起身,他向门外走去,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忽然转过身,「以后,不要再随便伤害自己的身体了。要知道……不仅你会痛,我……也会……」

微微一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一直到他从视线中消失,莫然和齐啸走进房间立在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来。

「可以不用待在这里吗?」对上莫然温柔的目光,我问。

他点了点头,走到我面前作势要抱我起来。

脸瞬间涨的通红,我急忙说不用,他却笑着摇了摇头,一下子打横将我抱起。

「不用!太难看了……我没有伤到腿啊……」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我……清,别再让我担心了……」他埋头在我颈部,声音听来竟然有些哽咽。

我慌了,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连忙说了声对不起。

「傻瓜。」他抬起头,朝我淡淡一笑,抱着我走了出去。

从刚才起一直到停车的地方,齐啸都一言不发的走在后面,神情黯然的看着我,偶尔与他目光相对,明明看他张口想讲些什么,最终将话咽了回去。

如此反覆几次,实在令我有些心痛。

并非故意忽略他,是真的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我知道他的担心还有他的不安,也知道他的期待,可是我能回应吗?

「这两天谢谢你了。」坐在副驾驶座,听到莫然在车外对他说道。

「不用。」他淡淡一笑,笑的却有些凄凉。

鼻子有些酸酸的,看见这样的他,真的好想掉眼泪。我不讨厌他,真的,即使他对我做过那些过分的事,我却始终无法恨他,心里也只记得他的好。我这几年,从父亲、祖母相继离我而去以后就没交过什么朋友,他,是第一个我真正想珍惜的人。

可是为什么要爱上我?我是喜欢他的,也不想让他伤心,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回应他的爱。

「清……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他走近对我微微一笑,双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吃我烧的菜,可以过来的。我……」终是不忍,我断断续续说道。「只要……」知道自己过于草率,也很任性,毕竟不是我的房子,可是仍然期待的看着莫然,希望他同意。

「倒垃圾的活就交给你了,省得某个人明知是输,还非得每次和我猜拳决出人选。」莫然拍拍齐啸的肩膀,讲出了我的糗事。说我没有看见齐啸一瞬间狂喜的神情是假的,对上他不再黯然的目光,我笑了笑,还可以做朋友的。

「走吧!」莫然打开车门说道。

「嗯。」

***

那晚回到家后,莫然什么也没有说,我也没有问他是怎么找到韩风家,又是怎么进来的,总觉得问出来会有些尴尬。

在家休息了几天,直到手腕上的伤口痊愈后,我重新回到学校。本来莫然是想让我再多休息些时间,但是我告诉他快考试了,不想缺太多课,他也就同意了。

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平静也很舒心,每天除了上课,去图书馆外,就是到竹园去坐坐,虽然那天韩风派人拔光了所有的竹子,可是我依然非常喜欢那里淡然的氛围。

本来以为没了韩风的纠缠,我会过得比较开心,可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麻烦事,实在证明了我的天真。

我真不知是不是该我倒楣。那个女人,我曾经的母亲,每天坚持来学校找我,出现在我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上课的教室、竹园、图书馆等等。

总之有我的地方基本上就有她。

每每看到她因为我冷笑不语而泫然若泣的样子,心里总会涌起一种报复后的快感。听到她说我小时侯是如何如何的可爱,她是如何如何的对不起我时,我总是厌恶的在心里冷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被她纠缠的十几天里,我一直在忍耐着,但是转眼马上要考试了,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受不了了,在竹园里,我大叫着让她滚,说我讨厌她,恨不得她立即消失。然后,就看到她满脸泪水的叫了声扬儿后,慢慢转身离开。从那天起,我没有再看到她。

时间过得很快,考试很快结束了,意料之中,我拿到了一笔奖学金,两万元,虽然在他们这些有钱人眼里似乎不值一提,可是对我来说这些钱真的已经很多了。

当初选择这所学校的目的之一,就是看在它每个学期都可以发些奖学金,而不是像别的学校一个学年后才能拿到钱,而且,A大给的数量真的不算太少。

有了钱,就可以拿出一部分出去游玩了,当我告诉莫然我想去旅游时,他笑笑点了点头,说想带我去新加坡过春节。

我奇怪了,问他为什么要去新加坡?他说他父母在那。

噢,我说好啊!去就去,可是想到护照问题……我还没问出口,他就笑着告诉我,他已经将一切手续办好,只要我人去就可以了。

本以为可以顺顺利利就这样去旅行的,可是厄运却总是在人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到来。

以后偶尔想起那天被打的经历,总是会有些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让莫然一起陪着去超市买东西,可是一想到要来的总归躲不过,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那晚,我和莫然在整理行李时,发现有些物品没有准备,我告诉他,我要去附近的超市买,因为很近,就没有让他一起去。没想到一出来,就被四、五个黑衣人堵住,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说,拳打脚踢就上来了。

全身疼得厉害,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裂开来了,直到昏迷前,他们才住手,警告我说不要再缠着齐啸。要不是当时痛得要命,我简直快要大笑出来,我缠着他?!

等他们离开后,强忍着一口气,我摸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心里祈祷但愿还没有坏。还好,看到屏保的小猪还在走路,我暗自庆幸。很快接通了莫然的电话,不想他担心,我喘了口气,慢慢平稳呼吸后才告诉他,我在XX路,让他来接我。

「清,我马上就来……你怎么会在那里?发生什么事了?」手机传出了他担忧的声音,我淡淡一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没事,可是……意识已经逐渐远去……

***

总觉耳边似乎有激烈争吵的声音传来,潜意识的想睁开眼,可是眼皮真的好重。

「清,醒醒……别再睡了,清。」是谁在说话?为什么声音这么悲伤?!

别动,讨厌……感觉有人在摇我,心中恼火,猛的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疲惫不堪的脸,那人双眼充斥着血丝,像几晚没睡觉,下巴也稀稀拉拉的挂着青茬。

「啊!清……」瘠哑的声音明显带着喜悦。

韩风?他怎么在这?「咳咳……」想问他莫然在哪,可是一开口却发现喉咙很干。

「别动,小心扯到伤口。是不是想喝水?」发觉了我的不适,韩风问道。

我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咕噜几下喝完,我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四面都是雪白的墙,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再看看套在身上的白色病服,手腕上的吊针,不用说,这是某家医院的病房,而且是一间单人住的高级病房,看看窗旁的空调、冰箱、电视机就知道了。

「谁干的?」他问。

「不知道。」对上他冰冷的双眸,我摇了摇头。

「几个人?」

「好像是五个。」我乖乖回答。

「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没有。」我撒谎,不想让齐啸惹上麻烦。

「莫然是怎么照顾你的?我才不在你身边几天!」他莫名其妙的发起火来。

「韩风?」我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

「什么……」

「你……知道莫然现在在哪里吗?」

「唰」的一声,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口气有些冲的说道:「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沉默。

「你等一会。」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一分钟以后,我看到了同样疲惫的莫然。

「你和谁打架了?」注意到他唇边的淤青,我问。

「没有。」他笑笑安慰我。

「清,幸好你醒了,否则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握着我的手,声音有些发颤。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害你去不成新加坡了……」我略带歉意的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痛苦。

「对了莫然,我昏睡的时候听到有些争吵声,那是……怎么回事?」见他这样,我连忙转移话题。

「这个……」他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我,继续说道:「和韩风起了一点争执,没事的,你别想太多了。」真的没事吗?那为什么嘴角会发青?我怀疑的看着他。

「钱没有被抢走,手机也没丢,不是抢劫,肯定是有人指使。可是怎么会这样呢?清,你虽然对别人一向冷淡,但也不至于与人交恶。」他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没有伤到脾脏等重要部位。」良久,他又开口说道。

我点了点头,心里暗道还好这些黑衣人只是警告一下,如果他们是受命要杀人,那结果……想到这些,身体突然一颤。

「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去新加坡也来得及,现在你先休息吧!」他微微一笑说道。

「噢。」

在医院里待的这些天里,我除了吃就是睡,日子过得比猪还幸福,可是真的很无聊。韩风和齐啸每天都来看我,时间却总是错开。以前觉得被韩风纠缠的很烦,可是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我倒发觉了他的可爱之处,没有像以前那么厌恶他了。

第一次发现,他原来这么会讲故事。本来是打算不理他的,可是他—说起侦探故事,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听,有时讲到关键处,我听得正兴奋,他却故意使坏停住不讲,害我气呼呼的瞪着他想让他说下去,可又怕没面子,毕竟我说过不听的。

这下倒好,讨厌的人,倒变成最想见的人了,都是故事惹的祸。

偶尔我会嘲笑他这个韩氏企业的总裁是不管事的,每天这么悠闲,小心公司倒闭。

他却笑笑指了指笔记本电脑,说在我休息的时候他才处理公司的事。

其实,说老实话,撇去他的霸道不说,韩风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笑容中的那份自信、那份从容、那份优雅、那份傲气,即使我那么讨厌他,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却也会情不自禁的脸红。

伤好的七七八八了,不想再待在医院里,我告诉莫然时,他同意了。

有些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当时我的好奇心没有那么强烈该有多好,如果那天我没有跟在莫然后面,以后的日子会不会比较幸福?

出院那天,天空飘着小雪。下午三点,莫然来接我。车行到一半,手机悦耳的铃声响起,他接听,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清,我有件急事要办,你自己叫辆计程车回去好吗?」将车慢慢停在路边,他略带歉意看着我。

「没问题。」拿起放在后座的包,我说道。

「我会尽快回家的。」他说。

「嗯,再见。」我笑笑,向他挥手。

车子飞驰而去的瞬间,我看到一张阴鸷的脸,很危险,充满了嗜血的意味,那曾经是在韩风脸上见到过的表情,如今怎么会在莫然脸上出现?!

我心里一惊,随后笑着摇头,安慰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马路上的车来来往往,正当我要招手时,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停在了面前。

车里的人缓缓降下车窗,「上来。」坐在驾驶座戴墨镜的男子说道。

「你是?」一时没有认出,我愣在一旁,回想到底在哪见过他?

「上来,快点。」他不耐烦了,摘下墨镜冷冷看着我。

韩风?

「上车。」

「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回去。」我淡淡一笑,回绝他。

「不想让我抱你上车,就自己老实些。」

可恶,为什么每次都要威胁我?火大的瞪了他一眼,和他对视了一会,想到这人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我才不情愿的乖乖上了车。

一路无语,车子开了良久,我才惊觉这根本不是去莫然家的路。

「你带我去哪?」我着急的问他。

「带你去看场戏。」

「我不去,你停车,我自己回去。」

「你知道莫然为什么半途离去?」他笑着看我。

「他有急事。」

「急事?」他笑得有些古怪,脸上尽是嘲讽。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冷冷问道。

「莫然不简单,你知道吗,清?」他说。

「他简不简单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屑的看着他。

「你不想看看他除温柔外的其他表情吗?」

「不想。」冷冷回绝他,心里却开始疑惑,莫然的其他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真的不去看看吗?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嘴角微微上扬,他笑道,

「……」

「害怕了,呵呵。真是遗憾,算了,我送你回家吧!」他作势掉转方向。

「等等。」好奇心已然被挑起,我犹豫了一会说道。

「去看看?」他问。

我点了点头。

车子行驶途中,我暗暗为莫然捏了把汗。即使白痴如我不知车速快慢的单位,即使现在是在高架道路上,可是我依然能感觉出,他们两人正在一前一后的飞车驾驶。

到底是什么让一向冷静的莫然这么心急?竟然粗心大意到连后面车子的盯梢也没注意到?

两个小时后,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子驶入了郊区。不一会儿,前方不远处的白色别墅映入了眼帘。在那附近一个隐蔽的地方,韩风将车停好后,硬拽着我的手,偷偷摸摸的往别墅靠近。

「你究竟要让我看什么?」对正眯着眼从窗帘缝隙向屋内打探的人,我不解的问道。

「嘘,声音轻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情严肃的看了我一眼,又朝屋里望去。

「韩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怪的的响声?」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听到屋内似乎有人在嘶喊,声音凄惨,像正被人施加酷刑。

「清,如果他……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会……」韩风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什么意思?」我心中一寒。

「清……」

「走开。」见他欲言又止,我连忙走上前一把推开他,朝屋里望去。

天,这是怎样的场面?修罗地狱?!只一眼,全身已经不能控制的颤抖起来。

为什么到处都是红色?为什么原本代表喜庆的红色竟然那么刺眼?

那真的是他吗?那曾经对我笑得一脸温柔的莫然,那温文尔雅的男子?为什么现在却露着残忍的表情,做着这么残忍的事?有谁来告诉我,这一切是我看错了?

「停手、停手,别再打了,我不要你当杀人犯啊!」心灵最深处传来阵阵悲鸣,我不顾一切敲打着窗户,朝屋内叫喊着。

「别这样,清,你刚出院,不要这么激动。」韩风从身后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滚,你滚!你这个伪君子,放开我……」我用力挣脱他的双手,开始大笑起来,不知为何而笑,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别笑了,我不喜欢你这样。」他的脸变得有些阴沉。

正要反唇相讥,却看到几个戴墨镜的保镖,气势汹汹朝我们逼近。

没有反抗,大笑着任他们将自己推进别墅。

和他四目相望的瞬间,从他眼里我看到好多好多,震惊,后悔、不忍……染着血的高尔夫球杆从他手中滑落,只是一直呆呆立在原地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

「如果……你还是我认识的莫然,那就……放了他们。」我苦笑着,瞥了眼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几个人说道。

「我,清……我……」终于回过神来的人,急切的想向我解释,可舌头却彷佛不争气的一直在「我」和「清」之间打转。

「我知道,我知道的,莫然,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对我解释什么。」我朝他淡淡一笑想转身离开。

「清,你不要走,你不要吓我,你先听我说。」他伸出手想抱住我,可是很快犹豫了一下,硬生生将手停在半空。

「让我先冷静一下想想好吗?」

没有阻止,两个人都没有。与韩风擦身而过,看到他担忧的眼神时我笑了,住院期间好不容易积累的一丁点好感,一下子烟消云散。

一个人静静在乡间小道走着,就这么单纯的走着,什么也没想。

不是不愿意想,只是一想起某些事就觉得头疼,最后只能不停朝前走。

走到感觉累了,再也走不动了,才在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休息。

在我抓起地上的雪正打算送入口中时,熟悉的旋律再次从上衣口袋传来。

从离开别墅一直到现在,这已经是手机铃声第七次响起。没有关机的原因说来挺可笑,因为害怕黑夜带来的孤独恐惧,所以只能借着铃声壮壮胆。

「清,我爱你。」听到电话里传出莫然激动的声音时,我吓了一跳,微微一愣后,开始责怪自己怎么会接听?

「清,你别挂,先听我说。」仿佛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他在电话里着急的喊道。

「我……清,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说起……」他叹气,声音变得有些悲伤,「还记得那晚吗?当我找到你,你被人袭击倒地不起的那晚?我抱着你,嘶喊着。活了二十多年,我从来没有像那晚那么伤心、那么恨自己过。清,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想杀了自己?呵呵。」他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声凄凉得让我差点落泪。

「那晚,因为我的无能让你受伤,我实在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对自己发誓,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们既然敢伤你一毫,我就要他们痛十倍百倍。你住院的那些时间,我打了个电话给父亲,问他要了一些人。然后就四处搜寻那些暗算你的宵小。再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对不起,面对他们,我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我知道伤了你的心,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他温柔得几乎带着卑微的声音,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莫然……莫然……」

握着电话的手轻轻颤抖着,鼻子酸酸的,连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

「你哭了?」他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没……」

「清,我去接你好不好?你身体才刚好,我怕你会受寒。」

「不要。」几乎是在拒绝喊出的瞬间,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恐惧,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突然想到在别墅看到的情景,如今再被他的温柔包围,总觉有些不寒而栗。

「清……」沉默良久,电话里传来了他的声音。

「莫然,你让我静静的想些事好吗?我挂了,以后再见。」

「清,你等等……清……」

将手机重新放入上衣口袋后,我静静靠在树旁。

望着从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我的思绪回到了那最后一个与父亲共度的冬天。

记得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窗外一直下着大雪,我坐在书桌旁,一边跟随父亲练毛笔字,一边兴奋的时不时瞄瞄窗外。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父亲只是摸摸我的头,并没有责怪我的不经心。直到下午,终于在我的期盼下,雪停了。

和父亲在庭院内玩得很开心,我们堆了两个雪人,还给它们分别加了红萝卜鼻子,让它们手牵手立在树下。依稀记得,那天晚上父亲问我将来想做什么,我当时毫不犹豫的脱口告诉他,想和他一样当个老师。

父亲听完我的回答只是笑了笑,亲了亲我的额头。

以后随着年龄增长,在逐渐体会到很多原本不属于我这个年龄的辛酸后,我更加只想活得单纯些、快乐些。我不是一个白痴,我的智商也不存在任何缺陷,那些金钱名利不可否认确实能带给人满足,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生活。

我只想像父亲那样活得单纯些,不愿卷入什么是是非非中,可是现在我发觉,自从我进入这个学校后,我的生活已经与原来的理念发生很大的出入。

这样下去,我不自杀,也会发疯。

「是我……」我苦笑着拨通了他的手机。

「清……」

「来接我好吗?」

「你等着,我马上来。」急促的声音,他把手机挂了。

我摇头叹了口气,呆呆的看着他送的手机,「为什么都不问问我在哪里?」

韩风曾经在我衣服里放了窃听器,那他呢?是手机里放了什么定位系统?还是早就跟着我来到了这里?

他们是一道来的,从车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撐开了一把伞,韩风却立在车旁动也不动一直抽着菸,只是眯着眼打量着我。很平静,内心出乎意料平静得很。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没有去他附近的别墅,而是开了将近两个钟头的车,去了原来的那个家。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人明明知道吸菸有害健康,还要不停抽菸呢?是摆酷还是消愁?见到齐啸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子在大冷天里,倚靠着自己的车抽着烟。

「这倒好,都到齐了。」韩风突然面露讥笑道。

「还没有,人还没有到齐……明天才会。」我静静坐在沙发一角,喝了杯茶道。

莫然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忍住了,只是用痛苦的目光一直看着我。

「明天……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您的母亲来一趟。」我对着韩风说道。

「她不是我母亲。」

「冷过和冷凝也请他们过来吧……谢谢。我今天很累,想先休息了。」

我冷冷的打断他,一口气说完。

「叫他们都过来,你想干什么?」韩风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不干什么,只是想说几句话而已。」我微微一笑,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

韩风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看看这些正襟危坐的人就知道了。当然,如果冷凝小姐可以不用这种杀人的目光看着我就好了。

「要喝茶吗?」我淡淡一笑问他们。

「要。」几乎同时,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沏了壶茶,一一倒在杯子里递给他们。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他们的手总是有意无意触碰到我的手。

「因为一些原因,在我的记忆里只有父亲的身影。父亲是一个非常平淡的人,他从不追求任何金钱名利。不是他做不到,只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我这样说,并非在赞扬他如何清高,而是我父亲,真的只是一个希望能把生活变得单纯的人。」

我淡淡诉说着,却没有忽略那个女人脸上痛苦的神色。

心中一痛,低头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而且,在对待他人的理想、人生态度上,我们每个人都没有资格干涉别人。或许在他人看来,我父亲就是那种不思上进的人。我也不否认金钱名利带给人的好处。就像这里的某个人,即使把别人打成重伤,杀了人,第二天还不是照旧来上课读书?」我看了一眼韩风,他的脸没有如往常般变得铁青,只是用我看不懂的目光凝视着我。

「或许是受父亲影响太深,再加上我自己这几年见惯了世态炎凉。每每在身心累得不行时,我就会告诉自己,只要进入大学就不会这么累了。可是我真的很傻,忘记了似乎不管到哪里,总会要面对自己不愿碰到的事。你们总是说喜欢我、爱我,可是我想了一百逼,却始终想不透,到底我身上哪一点值得你们爱?是因为这副容貌,还是因为我一再拒绝,引起了你们的兴趣?是不是因为见我不像你们玩过的男人、女人一样对你们投怀送抱,所以就对我这张不男不女的脸,甚至我整个人起了戏耍之心?」我话锋一转,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别这样,清,别这样,我不对,都是我不对,你别这样说自己……」莫然突然站起身,一把抱住我喃喃自语着。

心里一软,正想拥住他时,却猛然想到今天叫他们来的目的。狠下心用力推开他,重新给自己倒杯茶,稳定了一下情绪。「贵公子的无聊消遣游戏,不是我玩得起的。我只是希望在生活还没有变得更糟,没有在因为发疯而自杀前,企求你们能够停止。」

「无聊消遣游戏?呵呵……清,你真的好可怜,你知道吗?什么是真心,什么是游戏你难道分不清吗?」韩风的眼神一下变得犀利无比,他冷笑看着我。

「只是因为你告诉我是真心,我就必须得接受,还得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嘴脸,叩头谢恩说:『啊!韩少爷能够看上小人,真是小人我莫大荣幸』,然后乖乖躺在床上被人上?抱歉,我并不是为了与你争辩什么是游戏、什么是真心才叫你们来的。你们各个都是大忙人,区区小民我不敢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就简短说吧!」

眼看韩风快要抓狂,我点出了自己目的,「很简单,就三个字:放过我。相信不管是对我说爱的,喜欢的,还是想认回我这个儿子的人,都应该听得懂。」

「你以为,我做得到?」在其他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韩风突然恶狠狠说道。

「不要再纠缠我,这样即使以后大家见了面,还可以不至于尴尬得不能说『你好』,否则……我选择消失。」

「清,我们仍然可以找到你的。」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齐啸苦笑一声,提醒我。

「真的吗?」我淡淡一笑看着他,脸色不变,「如果还是像这样继续纠缠不清的过下去……碧落,黄泉我会选择一个。」

「碰」的一声,不知谁的茶杯掉落在地上碎了。

又是一片寂静,除了那女人的哭声。巨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我放下茶杯抬头看时,大厅里放洋酒的橱柜已经被韩风砸碎了。

为何要如此愤怒?不疼吗?看着鲜血从他手上一滴一滴滑落而下,我问自己。

这又何必呢?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起身找到药箱,拿出了红药水与纱布。

「滚开,别再让我看到你。」我走近他,他先是使劲搂住我,而后却又很快用力推开我,几乎将我推倒在地。

为什么现在的韩风看起来那么的像头豹子?即使被伤了,却依然保持着自己不容置疑的骄傲。

似乎被他脸上露出的种种神情所惑,我毅然走上前想帮他包扎,却依然被他推开。

他走了,他们也走了,只有莫然没走。

我笑了,我和他,走的应该是我才对。

我对莫然说,给我些时间,我搬家。莫然的眼泪悄然而落,他转身背对着我,以为我没有看见。一瞬间,被这凄美的神情所迷,我竟不自觉的也流下了眼泪。

我该高兴的,不是吗?他们不再纠缠我,而我以后就不会隔三差五被人拦住不放,硬被带到咖啡馆;也不会有女人哭哭啼啼的请我原谅,更不会再被人莫名其妙打一顿了,不是吗?

可是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现在心里这么难受?为什么念念不忘他们受伤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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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我,好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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