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黎晨远边忿忿地想着,边在床前走来走去,双臂环在胸前,都怪当时的光线太暗了,害他产生了如此诡异的幻觉……

「对,」黎晨远蓦然停住脚步,手支下颚,杜邦云那么精明,才不会蠢到亲手去掐人的脖子!

低下头,打量身上这件有点女性化的睡袍,黎晨远俊美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脸孔也气得煞白,「该死的杜邦云!根本就是在耍我嘛!」

「这种衣服……」拉扯着光滑的,在晨光下宛如溪涧般缠绕自己的腰带,黎晨远冷哼一声,「他没长眼睛吗?」

「轻飘飘,凉飕飕的,真见鬼!」刚拽起那打杆的波浪般的衣襟,黎晨远就感觉到很不好的视线,倏地抬起头。

正匆忙整理着衣物的酒店女侍,此刻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各个嘴唇微张,面浮红云地望着他,那一双双水润的饱含蔷薇色彩的异国眼瞳,像针一样剌到了黎晨远的神经。

两个男人同睡一间套房,在美国一定会被认为是「那个」的,而自己现在又穿成这样,真是雪上加霜,没「那个」都会被当成「那个」了,可恶啊……

一想到自己被她们看成了变态,黎晨远俊秀的脸孔猛地胀红了,可他又不甘心,气势汹汹地向前迈出几步,一把捋起袖子大吼,「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穿睡袍呀?!」

女侍们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来,做自己的事。

「电梯都听见你的狮吼了,」杜邦云手提几只精致的纸袋,一脸不快地从玄关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二十几岁的模样温顺的金发青年。

黎晨远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走回床边坐下,「你买的衣服,我可不会穿!」

「你不穿?」

杜邦云拿着衣袋,走向他,众人都察觉到了那股旋起的阴冷的怒意,畏缩地低下头,暗渗冷汗,杜邦云是很少直接表露出自己情绪的,所以也更让人害怕,可唯有黎晨远,挑衅似的瞪着他,叫道,「不穿!」

几秒钟无言的对视,黎晨远的心脏紧张地打鼓,其实也有那么一丝害怕,那双暴君一样冰冷、恐怖的眼睛。

「哇!」以为会被打,杜邦云扬起手的时候,黎晨远惊骇地抱住自己的头,啪!谁知道,杜邦云只是将衣袋用力地甩到了地上!

「戴维,丢掉这些衣服。」杜邦云冷冰冰地对身后的青年说。

「呃?可这是董事长您……」戴维小心地看着他,「您挑了好久……」

「扔掉!」杜邦云沉下脸,「然后把他的衣服也剥掉。」

「哎?」发现那冷酷的手指正指着他,黎晨远瞪大了眼,「你开玩笑?!」

杜邦云没有理睬他,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这是相当明媚的一天,万里无云,远处,一些酒店的金属外墙熠熠闪烁,明晃而刺眼,微低下头,楼底的大型喷泉湍急而动,一道半圆形的彩带藏匿在水瀑的浅烟薄雾中,若隐若现。

黎晨远可没杜邦云那么悠闲,他就像一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凶恶地冲着戴维大叫。

「黎、黎先生,请您……」戴维怯生生地捧着杜邦云交代的,要「扔掉」的衣服,走近黎晨远。

「小绵羊!你敢靠近我半公分,我就拿你的毛蹄煲汤!」黎晨远跳到床上,抄起枕头,作势要砸,「听到没有?滚开!」

「可是……」戴维有点委屈地望着杜邦云的背影。

「有种就不要搬救兵,我吃了你哦!」没想到这家伙真的很胆小,黎晨远窃笑,挑这种人在身边,杜邦云果然没长眼!

正毫不客气地,挥起枕头想打,窗边的背影动了一下,似乎是叹了口气,「你闹得太过分了。」

「骗人的时候就彬彬有礼……」杜邦云缓缓地转过身来,想起以前,两人交往的那会儿,黎晨远是那么温柔优稚,举手投足间,都充溢着令人想对之甜蜜微笑的绅士风度。

现在看来,为了赚钱,他还真是「委屈」了自己的本性,杜邦云挑起眉毛,走向他。

发现有人一直窃取他电脑里的机密,有人一直抢在杜氏前面,占领市场先机,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如果不生气,就不会像这样连自己都吓到的,疯狂地报复他,处心积虑地让他破产,负债累累!但是为什么自己会……

「喂!你干什么?」黎晨远将枕头挡到胸前,紧紧抓着,好像那是坚实的盾牌。

「你再过来我不客气了哦!」好恐怖的表情!黎晨远跺着被褥后退着,杜邦云那副凶恶的模样,就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哇啊!」

强健的手臂伸了过来,较少锻炼的手腕被牢牢抓住,然后受一股强大的,地心引力般的力量拽扯,黎晨远整个人向前冲去,手里的枕头倏地滑脱了,飞过杜邦云的头顶,划出一条悧落的弧线后,正中壁炉上方装饰用的银剑。

乒!砰!急速坠落的剑把勾下壁炉架上,精雕细琢的水晶古战船,船尾首先着地,然后是镶金的船身大炮,和又细又长的船首撞角。

每见它轰轰烈烈地进射出碎片,黎晨远就瑟缩一下肩膀,仿佛那不是砸在大理石地板上,而是砸在他身上似的。

「这、这是意外啊。」腰部被紧揽着,左手手腕被用力扣着,再看那双凛然尖锐的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时,黎晨远心慌地嚷嚷,「我赔就是了!对不起嘛!」

可是杜邦云一次也没有转向后面,好像并不关心,到底打破了什么。

只见他跨前一步,弯腰贴紧黎晨远挣扎的身体,原本搂住他腰的手臂,亦快速地移向上,撷住他妄图避开的脑袋,迫他仰起头。

「唔!」唠叨个不停的嘴巴,突然被锐气的薄唇覆住,黎晨远眨巴着眼睛,还没弄清楚状况,口腔又被火热的舌头侵入,一阵翻天覆地的缠吮!

「嗯,」无法呼吸,硬颚、软颚,牙齿,舌尖,嘴角,上上下下,里外每一处都被舔弄,吻吮,心脏狂跳着,男人浓烈的气息,瞬息充斥他毛骨悚然的身体。

被吻了,被当着众人的面强吻了……黎晨远哆嗦着,很快又感觉到,杜邦云加重了手臂的力量,欲求不满似的,转换角度亲吻他。

四周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见钟摆的嘀嗒,黎晨远惶悸地睁着眼睛,被揪紧的后颈很痛,交缠的嘴唇灼热发烫,烧得他的脸颊也绋红了!

「呼……」当杜邦云终于放开他时,他拚命呼吸着,并不顾身体的踉跄,怒火冲天地扬起手臂,「浑蛋!!」

杜邦云稳稳地抓住那发飙的手掌,冷静地注视着他,陷入困惑里。

为什么呢?如此憎恨他,如此看不起他,真正行动起来,却是炽热的接吻呢?杜邦云眯起眼睛,有些茫然。

黎晨远趁机挣开他,跑下床。

「黎先生,」戴维想拦住他,却被撞了个人仰马翻,衣服掉了一地。

黎晨远一边用手背擦着湿润的嘴角,一边胡乱地捡起几件衣服,像被吓到的小动物似的闪进更衣室,砰地关上门。

眼睛酸涩而疼痛,手指一摸上那红肿的嘴唇,眼泪就滚滚而下,太过分了……黎晨远哽咽着,浑噩又带点自虐地扯下身上的睡袍,开始换衣服。

怎么能这样?!不就是不穿他买的衣服吗?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套上白色的,印染黑蔷薇图案的T恤,黎晨远弯腰捡起牛仔裤,又一阵心酸,眼泪滴落到上面。

「没人性的变态!」他咬牙切齿地骂着,粗鲁地穿上裤子,瞥见衣堆下的,女侍还来不及搬出去的皮鞋,狠狠地一脚踢飞!

「我恨死你!」

☆☆☆☆☆

发动机嗡嗡地响着,这架杜氏买下的中型商务客机,连杯垫上都印有办公大厦的地址,黎晨远恶劣地将之卷起,塞进叮乐杯里。

「黎先生,这是董事长这一星期的工作安排,这是公寓必备物品的采购单,这是食品烹饪的方法……」坐在黎晨远旁边的戴维,捧着厚厚一叠资料,逐份放到弯月形的台面上。

一只耳朵进,—只耳朵出,黎晨远手托下颚,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子。

「还有这份……维多利亚很挑剔,女王似的脾气很难伺候,但是董事长最喜欢她了,你要……」戴维小声地说着。

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黎晨远咚地放下杯子,冷冷地说,「怎么?我还要管他的情妇?」

「小声点,」戴维赶紧拉住他的衣袖,压低嗓门说,「董事长睡着了,呐……维多利亚很漂亮,你会喜欢她的。」

「我喜欢她?」黎晨远蓦地甩掉戴维的手,抬起头,最前面的座位放倒了,穿宝石蓝紧身套装的空中小姐,正温柔可人地笑着,将棕色的羊毛毯盖到杜邦云身上。

「我又不是那种只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黎晨远忿忿地移开视线,阳光在飞机的金属躯体内耀眼地照射着,小圆窗外,云层低低匝匝地缓缓移动,好像无数石灰小丘组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荒原。

黎晨远凝视着,直到两眼发酸,「我是疯了还是怎么了?」他呢喃着,揉着眼睛,「竟然真的上了飞机,还要去服侍他的情妇?」

「唉……」连自嘲的心情都没有,黎晨远苦恼地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我和他八字相克吗?」

「也许。」低醇磁性的男音自耳边响起。

「哇!」黎晨远吓得跳起,一头撞上突起的空调按钮,痛得龇牙咧嘴!

这家伙难道会瞬间移动吗?吓死人了!

「我和你不仅八字相克,前世可能还是冤家。」

杜邦云没有看他,两手交握着搁到膝盖上,静静地说,「有深仇大恨,即使追到地狱也要将血债扯清的那种,因为你自私,无情,虚伪,势力,没有良心,为了钱,你伤害过很多人,像蛀虫一样哪有大树就往哪钻,而我最憎恨你这种不知廉耻的阴险商人。」

「彼此彼此。」黎晨远揉着后脑,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他是混蛋,他是奸商,可是他已经破产了啊,两亿六千万,靠自己的力量一辈子也没法翻身,有必要这样落井下石吗?

「我很讨厌你。」杜邦云侧过身,注视着黎晨远,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看见你,我恨不得你永远消失。」

心脏猛地咯噔了一下,黎晨远阴沉着脸,从座位上站起。

「啊!」休闲衫下摆被人用力地拉扯,黎晨远还未站稳,就又跌了回去。

「你不是讨厌我吗?!放手!」黎晨远怒气冲冲地拽着自己的衣服,意图挣脱。

杜邦云松开他,却伸出手臂,按住扶手,将他困在座位里,「我是讨厌你,可你现在是我的人。」

「别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即使已没有退路,黎晨远仍奋力挣扎着,手肘拚命推挤杜邦云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不要!」无论怎样用力,人还是被他整个揽进怀里,「呀!」黎晨远惊诧地大叫,杜邦云蛮横地拉下他的休闲衫,那微吐着酒气的嘴唇,吻上他袒露出的后颈。

乒乓!托盘打翻在地的声音,花容失色的空姐,捂着嘴,想叫又叫不出来。

「放开我!」很讨厌杜邦云的造次,黎晨远狠力扳着他的手臂,「不知廉耻的人,是你自己吧?」

「嗯……我一会儿来打扫……」空姐终于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的鞠躬,步履踉跄地返回前舱,砰地拉上门,看来有一阵是不会出来了。

「你暍醉了!好臭!」脸孔被拘束在男人的胸膛,黎晨远这才闻到,一股浓烈的威士忌味道,和衣襟处HCOOBOSS的香水味掺在一起,的确让人皱眉。

「啊!」杜邦云上飞机的时候,叫了一整瓶CHIVASREGAL,他不是把它都喝光了吧?黎晨远咂舌,他受了什么刺激要大白天酗酒?!

「喂!我不管你是失恋,还是破产,拜托你别酒后撒疯好不好?!」意识到身前的人是喝醉了,黎晨远不由松了口气,「很难看哎!放手!」

杜邦云埋首在黎晨远的肩膀,嗅着他的味道,然后又将灼热的呼吸缓缓倾回留有他吻痕的肌肤,黎晨远战栗了一下,瑟缩起脖子!

这家伙,搞什么啊?又痒又麻!

「你怎么能让人这么厌恶?黎晨远,是不是用细筛子从头到脚地筛你一遍,也找不到你的良心?」

杜邦云恶声恶气地说着,向下移动的手,却强硬地按住黎晨远的小腹,急躁地推卷起他棉质的T恤。

「我是没良心!」黎晨远冒火了,亦被那在腰间霸道横行的手指,扰得坐立难安,「死同性恋!我又没让你喜欢!」

下颚突然被扣住,端正的脸孔逐渐迫近,鼻尖快碰上了,可以看见男人闭上的眼睛,和宛如夜幕凝聚的浓密英气的睫毛。

「呵……」倒抽一口冷气,以为会被强吻,黎晨远死死地咬住嘴唇。

「呃?」手臂上像铅块一样的压制力忽然松了,然后是面前的身体,软塌塌地从膝盖上滑落,黎晨远愣怔地眨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托住那倚在自己臂弯,并快要磕上扶手的脑袋。

「醉成这样……」黎晨远有点惊讶地呢喃着,抬起另一只手,想将他摇醒,可手指还未触到那弄皱的西服,就改变了主意,嘀咕道,「醒了更糟糕,还是躺着好。」

「戴……」仰高头想叫最前面的戴维帮忙,却发现那颗金色的脑袋,正舒舒服服地贴着放平的软皮革椅背,睡得喷香。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此「狭小」的空间内,戴维也只能靠睡觉来躲避之前的旖旎「春光」了。

「来人哪,喂!」黎晨远扯高喉咙叫喊,紧闭的白色门扉也没有开启的意思,那位空姐,看来之前吓得不轻。

「不会吧?」看着胳膊上,熟睡的杜邦云,黎晨远无措地挪动了下身子,要抱着他睡吗?先别说两人挤一张皮椅会不舒服,最重要的是,彼此都很讨厌对方,这么接近,会做噩梦耶!

可又不能就这样扔地上……好说歹说现在都是飞行中……

「啧,怎么这么重!」斗争良久后,黎晨远万般无奈地扳起男人的手臂,将他拉上些,随即侧身紧贴机舱壁,空出一半的座位,「算我倒楣!」

「对了,」为免太接近,黎晨远灵机一动,尽管胳膊被压着,活动艰难,他仍翻起了座椅扶手,空间霎时大了一倍。

轻吁口气,他抬头正瞧见对面小圆窗的风景,惊叹出声,好美的天空!明净而清澈,似一幕在阳光中闪烁的蓝色透明丝绸,无垠,静谧,晶莹,这是终极的蓝色。

在这种天空下,会是怎样的城市,怎样的世界呢?黎晨远突然感叹着,失了神,随时间的推移,眼皮越来越沉重,好困哦……

耷拉下的脑袋,用柔软的椅背支着,惺忪朦胧的眼睛,注视着杜邦云,忽然想到,「天,该怎么下飞机?不是让我背他吧?!」

☆☆☆☆☆

杜邦云虽然醉得厉害,可睡了四、五个小时后,除了些许头疼,基本恢复了。

「痛死了……呜!」黎晨远抱怨着,一会儿揉揉僵硬酸涩的腰,一会儿捶捶迟钝绷紧的肌肉,慢腾腾地跟在杜邦云后面。

杜氏财团四十五层的办公大厦,坐落曼哈顿区南部,临近华尔街,所以杜邦云购买的住宅,在离之不远的纽约大学附近。

交通便捷,环境清雅,是一栋五彩石曲径,通体花岗岩,并嵌有水绿色玻璃的七层豪华公寓。

楼底有大型停车场,一层是VIP住户会所和从会所延伸出去的,占地一千多平方米的巴洛克式花园。

每一层只有一位业主,多为华尔街交易所的董事,银行经理,当徐徐上升的电梯停在顶层,那银色的古董首饰盒般华丽的门扉一开启,黎晨远就「啊」地瞪大了眼。

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连美人鱼都可以装得下的长方形鱼缸。

色彩斑烂,水波袅袅,午后的光线自翡翠色的池水折射出来,仿佛天使背后的那圈炤熠闪烁的光晕。

鱼缸前白色的,著名的杜威维耶沙发被照亮了,手工绣制的黑金螺旋靠垫,微微泛射出晶莹的光,沙发旁边,半人多高的仙人掌矫健地挺立着,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水的柔弱感,体现出男性的刚强来。

这是一个五边形的房间,踏上两级台阶就可见一敞开式黑白两色厨房,厨房被鱼缸挡住了,黎晨远绕过它才看清,厨房原来毗邻空中花园,繁茂的热带阔叶植物纷纷采首进开得很低的窗口。

透过那溢满夏威夷春光的窗口,黎晨远望见一米色的摩尔式帐篷,帐篷尖吊在一棵颇壮实的洋槐枝哑上,往下是一张圆形红艳的床,柔软的靠枕并排放着,让人看着就心跳加速。

恐怕是杜邦云和女人调情的地方,黎晨远很快地移开视线,走下厨房。

不感兴趣客厅左边的棋室,只瞟了一眼,就径直走过清雅宜人的餐厅,来到一条连接着多个房间的黑地板走廊。

每一间房门都敞开着,室内空气清新,一尘不染,看来他们回来之前,就有人打扫过了。

「不是有佣人嘛!骗子!」黎晨远嘀咕着,环视最大的卧房,靠墙头有白色帷幔的洛可可式桃花木床,同系列黑色小柜,柜上摆着玻璃灯罩的古典台灯,金色闹钟,到处洋溢着新古典主义的气息。

「呃?」抬起头,黎晨远讶异地看到,床对面的墙上,挂着许多幅相片,背景不是山谷、悬崖、就是丛林,溪涧,原来杜邦云,是冒险运动爱好者啊。

「还真是无聊。」黎晨远不以为意地扫视着照片,他是个很懒的人,运动的概念仅限于室内健身房,让他跑去野外,除非地球倒转吧!

「欣赏完了吗?我头痛,倒水给我。」杜邦云一直跟在他身后,此刻,他拉下领带,有点烦躁地走回客厅,倒在那白色长沙发上,「快点!」

来到陌生的环境,任谁都有些不自在,黎晨远东张西望,走到厨房后,却不知从哪里下手。

「你怎么这么笨!冰箱里有矿泉水啦!」杜邦云粗声粗气地说着,脱掉西装。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啊?黎晨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尽管隔着好似水族馆的鱼缸。

杜邦云看到了那个小动作,冷冷地说,「别忘记你现在是佣人,不是什么黎家大少,或者你改变主意,要在我腰下承欢?」

混蛋就是混蛋!早知道该在飞机上好好踹他两脚的,黎晨远忿忿地想着,粗鲁地打开冰箱,提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倒在杯子里给我。」杜邦云揉着太阳穴补充道。

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一想到贞操危机,黎晨远还是取出玻璃杯,沏上水。

杜邦云静静地看着,那双让人猜不透的,宛如凝固的深潭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着,若有所思,那映在巨型鱼缸里,黎晨远的背影,在他看来好像做梦一样。

失败的恋爱,糟糕透顶的情人,一度的心灰意冷……

「嗯!」忽然抽痛的心脏好像扎进一根剠,杜邦云深呼吸着,解开衬衫纽扣,露出漂亮紧实的胸膛。

有点颓废地将身体靠到沙发上,他突然眨了一下眼,想起什么似的坐直身体,刺……是一直存在的,他从来没有忘记被欺骗的伤痛,只是因为酒醉,它朦胧了,如今又鲜明起来……

恨吗?他的视线蓦然犀利!

是的,他恨这个人,深入每一根神经的憎恨,他是决意要结束这段爱恋的,可是……

复杂的心情仿佛是被搅浑的池水,各种情绪涌了上来,脑袋乱糟糟的,比最麻烦的经济纠纷案,还让人讨厌!

一只玻璃杯突然出现住眼皮底下,杜邦云一怔,随即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没想到你也会养鱼,这是什么鱼啊?好像打翻了的调色板,又丑又怪,喂,这就叫物似主人形吗?」转到鱼缸前后,黎晨远两手斜插牛仔裤袋,挑剔地盯着那些在水藻和岩洞中游动的热带鱼。

「啊,还有海胆!你不是拿它做海鲜科理吧?」黎晨远恶劣地叩击着底下的玻璃。

杜邦云的水族箱,布局上采用德国式水草照景,其特点是景观构思粗旷、凌乱,但是仔细欣赏就会发现其别具一格的自然美,并能从水底、水面、水上三个不同的空间角度欣赏到各种鱼类、水草的生长变化。

黎晨远肆无忌惮地攻击着,惊吓游经他身前的孔雀鱼,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杜邦云那越来越暗沉的脸色。

「不给他吃点苦头是不行的!」杜邦云暗暗地想,想要纷乱的心平静下来,他最好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对那「刁蛮少爷」的驯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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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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