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将贺礼交给王府的总管,在专人的带领下,白亦城和苗弯月来到王府後院的花园。

王府真是大啊,如果她住在这里,肯定天天迷路。苗弯月暗忖。

为了这场寿宴,王府後院那条赏园道路,全铺上一层红毯,以两旁的栽树隔成一个露天的宴客场所,一张张桌子隔著固定的距离排成两排,最前面的正中央,摆著一张略大的矮桌,可想而知,那张大桌必定是王爷的位子,所有的客人则依王府排定的顺序分坐在两侧。

由於白亦城并不是朝廷命官,只是一名颇受王爷礼遇的商贾,依身分而论,在这种场合里,他的位子自然不会离王爷太近,不过这正好给苗弯月一个满足好奇心的好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身为皇亲国戚的人都这样,每办一次宴会,就大手笔地花一大堆钱,除了喝不尽的上等美酒、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加上精美贵重的食器、上百个奴仆的殷勤服侍,又是端菜又是斟酒的,听说酒过三巡後,还会有许多表演节目。原来民脂民膏都是这么浪费掉的。

话说回来,办一场寿宴,她敢打赌,王府一定也收到不少贵重的礼物,拿白亦城来说,他送的就是罕见的百年人参,还一口气送出三根,据说对滋养身体有很好的效果。

到了戌时,王爷终於出现了。唔,长得好像隔壁家的爷爷喔!苗弯月悄悄打量著今晚的寿星。

眼神清朗,带点明察秋毫的锐利,方正的脸庞显得很威严,但并不令人害怕,浑身散发出尊贵的气势。

王爷在坐下前,特别朝白亦城望了一眼,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然後才坐下。

朱威的位子就在王爷右侧,苗弯月忽然发现,王爷跟朱威长得一点也不像。

「白亦城。」趁著众人忙著祝贺王爷五十寿辰的时候,苗弯月偷偷扯著他衣袖。

「嗯?」白亦城分神应了声,注意力仍摆在前头。

「我觉得小王爷跟王爷长得不像耶。」

她话声方落,朱威正好回头,扫视全场一周。

「嘘。」白亦城侧首瞥了她一眼,「有问题回去再问。」

「喔。」她点点头,更挨近他一点。

「你在做什么?」感觉到她的举动,他压低声音,好气又好笑地道。

「我觉得小王爷刚刚看我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靠他近一点,她觉得比较安全。

白亦城有些讶异,没想到她也发现了。

「如果能够避开小王爷,尽量不要跟他有所接触。」

朱威不见得是个坏人,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教她对旁人保持一点警戒心是必要的。

「好。」她头一次这么乖地点头。

在场来宾逐一朝王爷敬酒、说祝寿的话後,所有人各自回到座位,准备欣赏今晚的表演。教坊的歌舞是洛阳一绝,而琴艺,则由留欢阁的花魁如仙表演,这也是她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原本以如仙的身分,根本不可能进王府,但由於王爷举办寿宴,主要是为了高兴,加上王爷早年曾经行走江湖,对於身分贵贱不似一般皇亲看得那么重,所以如仙才能出现在这里。

「这样听起来,王爷是个不错的人罗?」苗弯月低声问道。

「嗯。」白亦城点点头。

当悠扬的琴声响起,场中的交谈声顿时静了下来。在洛阳,如仙的琴艺堪称一绝,但苗弯月听没多久就开始觉得无趣了。

「白亦城。」她软软地唤道。

「又怎么了?」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

「我想上茅厕。」王府的食物烹煮得很好,但是实在太油、太腻了,让习惯清淡口味的苗弯月吃得有点反胃。

白亦城看了下场中的情景,随即招来桌旁的婢女,请她带苗弯月到茅厕。

「尽快回来。」他交代道,心头有一点不好的预感。王府毕竟不是普通地方,让她一个人落单,似乎不太好。

「好。」苗弯月没想那么多,乖乖地点头答应,便跟著婢女离开。

那名婢女在把苗弯月带到王府僻静的茅厕後就回去了,等苗弯月上完茅厕後,发现糟糕了。

刚刚她是从左边来、还是右边?

茅厕离後花园有一段不算短的路,嘈杂声传不到这里,她没办法循声走回去,现在该怎么办?

四周虽然有几盏灯照明,但是都没有人,有点暗暗的,让人怕怕。

现在她该往哪边走才好?王府的每一座回廊看起来都很像,在夜里根本分不清。

丢铜钱决定好了,她应该会遇到人,到时候再问花园怎么走。

根据丢铜钱的结果,她往右边走,顺著回廊遇弯就转,遇到叉路就再丢铜钱,走著走著,结果愈走愈偏僻。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这个语气充满威仪、命令。

出声的人,动作俐落地从树上跳下来,苗弯月好笑地发现,她被一个小孩拦住去路了。

「我是来参加寿宴的客人。」光看他身上的穿著,她猜他一定不是什么佣仆,因为没有一个寻常小孩会穿质料高级的衣服。

「寿宴是在後花园举行,你跑到这里做什么?」小男孩的语气带著一股警戒。

「我迷路了。」苗弯月老实地回道,「婢女带我来上茅厕,但她先离开了,所以我就回不去了。」

「笨。」小男孩不客气地批评。

「喂,我又不是住在王府里,搞不清楚王府的方位也算正常吧。」苗弯月不禁开口抗议。

小男孩想了想,「算你说得有理。」

「你知道後花园怎么走吗?」

「当然知道。」

「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去?」

「可以,你求我呀。」小男孩神情骄傲地道。

「请你带我到後花园,可以吗?」苗弯月修正语气。

「再拜托一次。」

「喂,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知道吗?这样好运才不会一次用光。」她好意地提醒他,太骄傲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小男孩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她低头看看自己,是哪儿不对了吗?

「你说的这句话,跟师父说的很像。」小男孩耸耸肩,「看在这句话的份上,我带你到後花园。」

「谢谢你。」苗弯月笑了出来。这个小孩傲气真重,不知道他跟王爷有没有亲戚关系?

「这边走。」

在小男孩的带领下,苗弯月这才发现,她刚刚走的方向,跟他现在走的路完全相反。

她暗自吐了吐舌头,反正她没方向感已经是事实,她就不必再心虚了。

「你是跟谁一起来的?是县官、还是总兵?」小男孩随口问道。

「都不是,带我来的那个人不是做官的,你大概不认识。」

「能在王府出入的人,很少有我不认识的,你说说看是谁。」小男孩的语气里带著一股命令。

「白亦城,听过吗?」苗弯月低头看向他。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你认识他?」她猜测道。

「不只认识,而且很熟。」小男孩停下步伐,抬头仔细地打量她,然後下评论,「你不算大美人。」

「对呀。」她点点头。

「你不生气?」他有点讶异。

女人不都很在意外表美丑的吗?像他娘,只要他敢说他娘不漂亮,他娘不是哭,就是气得碎碎念。

「这是事实,我干嘛生气?」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长得漂不漂亮又不是我可以决定的,至少我很满意我现在的样子,那就好了。再说,长得太漂亮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古人不都说『红颜薄命』吗?」她可不想薄命,还想好好闯荡江湖见见世面呢。

「你的脑袋不错,不像那些成天只知道打扮漂亮、却一肚子草包的无聊女人。」意外地,小男孩眼里居然浮现赞赏。

「我要谢谢你的赞美吗?」她好笑地问。他的表情,像她该感谢他对她的赏识似的。

「不用了。」小男孩挥挥手,转而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苗弯月想了下,「严格说起来,一点关系也没有。」

「骗人!如果没关系,那他不可能带你来。」

「是我要求他的。」

「就算你求他,他也不可能带你来。」

「咦?听起来,你好像跟白亦城很熟,那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苗弯月奇怪地反问。

「大胆,谁准你可以问我问题的?」小男孩说翻脸就翻脸。

「怎么我不能问你问题吗?如果是,那你也不应该问我问题呀。」啧,他架子摆得可真大。

「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样对他说话。

「就算你是小王爷,我还是这样对你说话。出生是没得选择的,就算你生在富贵之家,也不代表你就值得别人敬重。」苗弯月一本正经地说。

小男孩又看了她一眼,高傲的气焰收敛许多,但还是很不甘心自己居然讲输一个女人。

「别忘了,是谁带你走到这里的。」小男孩可精了,立刻挟恩以制。

「针对这一点,我很谢谢你。」苗弯月点点头,然後又补充一句:「可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小男孩定定地看著她。

除了师父外,她是第-个在他面前言行不卑不亢的人,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身分。她看起来真的不怎么聪明,但是说的话却跟师父很像,冲著这一点,他可以大方一点,不跟她计较她的无礼。

「好吧,算了。」他的表情像是给了她多大的恩惠。

再往前走了两个回廊,他才又开口:「我就带你到这里,穿过这个拱门再转个弯,就可以看见花园,你应该知道怎么走了吧?」

「知道,谢谢你。」就算不知道,只要往最吵的方向走就对了。

「不客气。」小男孩挥了挥手,转身要回去。

「对了,你是谁?」苗弯月连忙开口问,但小男孩还来不及回答,另一道男声先响起--

「棋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拱门那头走出几道人影,走在最前头开口的那个,苗弯月一眼就认出他就是朱威。

「大哥。」小男孩恭敬的称呼让苗弯月差点摔倒。

不会吧?这两个人是兄弟?她仔细看了看小男孩的五官轮廓,还真的跟那个王爷有点像。

「爹不是要你乖乖待在房里,怎么跑出来了?」朱威问话的语气里充满责备。

小男孩活泼的表情消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被责问,看到这种情况,苗弯月忍不住替小男孩说话。

「我迷路了,正好遇到他,是我请他带我到这里的。」

朱威这才望向她,一脸的鄙夷。

「你是什么身分,也敢在王府里撒野?就凭你对棋弟的无礼,我就可以治你罪。」

「大哥,不关她的事,我这就回房,你让她回花园去吧。」她帮他说话,小男孩也替她求情。

「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你立刻回房。」朱威命令道。

「是,大哥。」小男孩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只好先离开,不过走到转弯处後,他偷偷躲在那里看。

见弟弟听话的离开,朱威立刻比了个手势,苗弯月一时不备,被另外两人擒住。

「你做什么?」她惊声问道,被反剪在身後的手臂好痛。

朱威一掌劈向她颈後,将昏迷的她交给随从带走。

「把她带到东厢院,看住她,不许声张。」

「是。」

这下他可逮到白亦城的弱点了。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朱威若无其事地转回热闹的後花园。

躲在一旁的小男孩担忧地看著苗弯月被扛向东厢房,决定去找白亦城救人。

两刻钟後,白亦城可怕的预感成真。

当那名带苗弯月去茅厕的婢女单独回来时,他应该立刻去找她的,凭她差劲的方向感,他早该料到她自己一个人绝对回不来。

现在寿宴差不多到尾声了,许多宾客都喝醉了,他暂时离开一下应该没关系。

白亦城抬起头,在王爷望向他时,微微一点头,然後在王爷应允的注视下,悄悄地离开後花园。

上个茅厕不会这么久,她现在会在哪里?

想到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宅子里迷路,白亦城就觉得冷汗直冒,这里是王府,出了任何事都会很麻烦。

「师父!」他一走出後花园的拱门,一具小小的身躯立刻撞上他。

「小公子。」白亦城立刻弯身扶住他。「怎么了?」

「师父,你是不是带了一个姑娘一起来?」小男孩连忙问道。

「对,你看到她了?」

「嗯,她被我大哥抓走了。」小男孩简单扼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白亦城面色一变,「抓去哪里?」

「东厢房,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一间。」

「我明白了,你先回房--」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小男孩坚持地说:「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也好。」白亦城一手抱起他,以最快的速度奔往东厢房。

「小王爷。」将人安置妥当的随从,才在房门外守著一会儿,看到主人来便立刻行礼。

「人呢?」

「在房里。」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朱威推门而入,走到床前,看著昏迷的苗弯月。

她虽然没有如仙的美艳,但模样却俏丽讨喜,她还年轻,不懂如何表现出女人的风情,但假以时日,她会成为比如仙更令男人动情的女人,而她,属於白亦城。

不对,从此刻开始,她属於他。

白亦城愈是宝贝她,那么他得到她的胜利感就会愈多。

朱威坐在床沿,熟练地解开她的外衣,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後,放下床幔。就在他脱鞋上榻、俯身罩住她胸前的丰盈,低首欲亲吻她小嘴的同时,苗弯月忽然皱起眉,低吟出声。

颈後好痛……

她伸手摸著後颈,缓缓地睁开眼。

「啊--」她惊叫的声音被一只大掌捂住,害她只能发出断续的呜呜声。

「看来,我打得太轻了。」朱威笑得很恐怖。

苗弯月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加上他在她身上,眼里立刻浮现一抹惊惧,开始挣扎著。

「别逼我再打昏你一次。」朱威警告道。

苗弯月不理会他的话,继续挣扎著,她忽然想到义父教过这种时候最有用的方式,膝盖立刻往上顶撞。

朱威闷哼一声,捂住她嘴的手松了开来,她立刻利用这个机会推开他、跳下床。

「你--」

「色狼、卑鄙小人!」苗弯月一手拢著衣服,一边弯身摸出藏在靴子里防身的麻痒粉,打开纸包便朝他丢去。

「这是什么?」朱威来不及闪避,皮肤沾到粉末的地方立刻麻痒难忍。

苗弯月趁这个时候跑向门口,但她还没碰到门栓,房门已经早一步被人用力踹开。

「弯月!」

一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苗弯月抬起头,哽咽了一声,立刻扑进他怀里。

「呜呜……白亦城……」

「弯月……」一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白亦城怒火大发,狠怒的眼神扫向床上,结果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差点笑出来。

朱威口里发出呻吟声,一手猛抓自己身体、一手捂住发疼的胯下,脸上甚至抓出红痕,看起来比苗弯月更加狼狈。

他这副惨样,稍止了白亦城想杀人的欲望。

「师父?」跟在白亦城身後进来的小男孩,看到房里的情况也呆了。

「小公子,帮我找一件披风来好吗?」白亦城道,看著原奉守在门外的两名随从冲进房里,紧张地扶住朱威。

「好。」小男孩立刻奔出门,不一会儿又回来,将手上的披风交给白亦城。

「弯月,没事了,别怕。」白亦城一边安抚著怀里的人儿,一边将披风披在她肩上。

苗弯月伏在他肩上,虽然没有哭,但身体却微微颤抖著,脸色也很苍白。

「你……」她深吸口气,努力发出声音,「你来得好慢。」

「对不起。」他低喃著歉语。

「他、他想--」

「我知道。」他打断她的话,将她搂得更紧。

「我……麻痒粉……他……」

「嘘,别说了,我都知道。」他安抚著她。「别怕,我在这里,我们这就离开。」他看也不看朱威一眼,搂著她往门外走。

「等……等一下。」朱威挣扎著开口。

白亦城停下脚步,沉声道:「小王爷还想说什么?」

「她……她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朱威全身上下只要没被衣服盖住的地方,全都发红了。

「放心,要不了你的命。」如果不是这样,白亦城不敢保证在刚进门的那一刻,他不会动手要了朱威的命。

「叫她……替我解掉……」朱威痒得直在身上乱抓。

「这种麻痒粉不是毒,无药可解,你只能等它的效力减退。」冷笑地说完,白亦城搂著苗弯月离开。「小公子,如果王爷问起,就说亦城先告辞。」

小男孩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说,师父。」

「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小男孩目送他们离开,然後赶紧回房,免得被大哥逮去当出气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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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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