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身体的贴近,有时候却只是意味着精神上的距离更加遥远。

这是某部又臭又长的八点档烂片里面反复地引用,看来很是让编导得意的一句台词。

那个时候,我和南昕还有沈亮蹲在电视前,百无聊赖地看着故事里的男主角捧着女主角的照片,要死不活地申吟出这一句时,集体“切”了一声,然后同时扭头作呕吐状,只觉得是忍不了的矫情。

只要是心甘情愿地在一起,就不会有任何东西可以把相爱的两个人分开。

我所理解的爱情,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所以从那个夜里我和何也毫无间隙地相互拥抱过以后,即使在随后的日子里,他的举止开始越加地奇怪,我就固执地认为我需要做的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等待它们都过去而已。

只是并非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沉得住气。

“笨蛋……你家那只乌龟现在也太……那个什么一点了吧!”沈亮最近因为在设计某种地航系统的追踪程式,被关在他们的实验室里与世隔绝了快两个星期,昨天才放出来,今天就跑到了我和南昕的面前开始聒噪,像是要把两个星期没说的话都一次补回来。

我随口哼了哼,眼睛没从正在播放着动画片的电脑萤幕上挪开。

南昕干脆直接眺望窗外,完全没意图想要搭理。

空气里安静得过了头,如果是正常人都会选择换个话题或者闭嘴。

只可惜一个人如果被关得太久了,在察言观色这方面是会变得比较迟钝的。

“我今天过来找你们的时候看到他了……第一眼简直就没认出来!”那家伙的口气非常夸张地开始抑扬顿挫,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

“笨蛋……笨蛋你告诉我,你怎么把他调教成那样的?虽然男人化妆是比较奇怪,不过那只乌龟这样弄弄,是比以前美多了!”沈亮抓着我的肩膀把我从电脑前面扯开,强迫我看着他,然后开始挤眉弄眼。

“该不会是你们两个已经……那个那个了吧……”

我暗中深呼吸了一下,拳头捏紧了又强迫自己放开。

“啧啧……怪不得那只乌龟开始上妆……是在取悦你吗?不过笨蛋你的嗜好是有够恶劣的……”

我想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沈亮,你很吵!”还好南昕在我要爆发的前一秒走了过来,把他从我身边拉开,“今天你叫舒迪陪你吃饭吧,我和席靳要去实验室,不陪你了!”

“啊?”

“就这样!”南昕从床上拿起外套,顺手把我拽了出去,留沈亮站在原地很愤怒的斥责我们两个不够义气。

其实两个星期没怎么见,我知道南昕是很想念沈亮的。

但他也知道我心中的很多郁结,若非身处其中,实在是没法向他人解释得清。

何况这种时候,我和他也根本没有那种心情。

一进实验室就是迎面而来的浓重脂粉香,不用抬头也知道在里面的人是何也。

从我意识到他在化妆的那晚开始,他脸上脂粉在这短短的几个星期里越打越厚,甚至连脖和后颈都是一层又一层。

南昕的眉头皱了皱,一声不吭地绕到了自己的桌前——我知道,他受不了这样的味道。

我捂了捂口袋里还有些微温的食物,慢慢走了过去。

“何也,吃了东西没?”

“嗯……”他很敷衍地挤了点声音出来,全神贯注地盯着显微镜,丝毫没有要抬头看一看我的意思。

和前段时间那种实验时心神不宁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何也现在对待手中的实验,简直像是在拼命。

因为不在一个组,我并不知道他日夜以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课题。

阮裴前辈有时会把厚厚的列印资料送过来给他,何也飞速地翻阅着那些纸张,然后看着自己手里的试管,脸上会出现又是失望又是疑惑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实验结果和理论公式出现了偏差,让他每次都失落成那样。

我很想去告诉他,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看样子他并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每次我走向他的时候,那些厚厚的资料都会被他飞速地塞到抽屉里,然后第二天就会被碎纸机粉碎成雪屑一样的尘粒。

再接着,就会是连续好几天发狠一样没日没夜伏在实验桌前拼命工作,好几次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长在了那里。

“何也,先别弄了,吃点东西吧,我给你带了海鲜炒饭,还是热着的。”

把饭盒放在桌子上,我凑到他身前。

他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却没怎么看我。

走到水槽边洗了洗手,慢慢把饭盒端了起来。

热腾腾的蒸汽扑到了他脸上,和额头上的汗珠混在了一起,然后滚落下来。

虽然是入秋的天气,温度却依旧很高,实验室里的空调看上去并没有太大作用。

我和南昕都是短袖的装束,还“呼哧呼哧”地直抱怨。

何也却是长袖的衬衫,连领口的地方都扣得严严实实。

明明就热成那样,真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

还有些浓香的脂粉……这么热的情况下,闻着就让人眩晕。

看着那些细白的粉末随着他吃饭的动作碎碎地开始朝下掉,我忽然觉得很难过。

“何也……”我伸手想撩开他额旁过长的头发,“你脸上的粉擦太多了……会不会很热?”

“走开!”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尖锐地叫了起来,猛地就把我推开,热腾腾的饭撒在我的手臂上,马上就红了起来。

“我说,何也,你别太过分!”南昕快步过来,拉着我已经肿得老高的手放到凉水下冲,神态是我许久不见的愤怒和强硬。

对他喜欢和熟悉的人,南昕几乎是不会用这么生分的口气叫全名。

何也怔怔地在原地站了很久,低垂着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地板,像是要把那地方看出一个洞来。

“你……你们以后……不要碰我的脸!”这是他许久许久以后说出的一个句子,然后他抓起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方程式演算资料,快步跑了出去。

***

那个晚上,我睡得极不安稳。

手臂被烫伤的地方虽然被南昕很仔细地上了药膏包扎起来,却还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更让我辗转难眠的,是满脑子的杂乱却毫无头绪。

很多的疑惑虽然好几次到了嘴边,却在何也异常抗拒的神情下,始终问不出口。

尤其是在和他拥抱过之后,对于这样的敏感部分,更是维持得小心翼翼。

“他是个男孩子啊,以前那样多好,现在每天把脸画成这样,到底是想干什么?”这是今天南昕给我上药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的一句。

他是温和而好脾气的人,对于我和何也的状况,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看着并不多言,这次大概真的再也看不下去。

大家都在疑惑,却实在难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其中的究竟。

我干脆坐起身来,把这几个月以来何也所有的反常一点点回想了一遍,想要找出其中的端倪。

往日里都很安静的走廊,今天却偏偏不得安生,凌乱的脚步不断从门外传来,还有越来越嘈杂的呼喊。

都凌晨两点多了,让不让人休息啊?我憋着一肚子气把门拉开,准备骂人。

“席靳前辈,生化实验室着火了,您那里重要的资料有备份吗?”朝我跑过来的是今年生化组的新人,看样子也是刚刚被惊醒。

“你说什么?”我有点骇然。

生化实验室那种高度戒严的地方,怎么会轻易失火?还没有时间多问几句,已经有人从我身边飞速地奔过了。

“何也!你要干什么?”他跑得那么急迫的样子,连身上的睡衣也没有换下,甚至还赤着脚,我的问话声他一定没有听到。

有种莫名的恐慌从我的心里泛滥上来,让我迅速地追了出去。

隔着实验室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就已经被迎面而来的热浪冲得睁不开眼睛。

那么强烈的火势必定有大量的助燃剂做催化,不像是一般的事故所引起。

周围是一圈又一圈的人围在那里,整个现场乱糟糟的。

所以我极力呼喊着何也名字的声音,很快就淹没了过去。

这个家伙刚才跑得那么着急,到底是去了哪里?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实验楼正入口的地方已经有了戒严人员,他应该没什么机会……那么,楼背后的那几扇窗?我一阵心跳,咬了咬嘴唇飞跑起来。

何也你千万别做笨蛋,实验被毁了可以重来,千万记住,你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浓烟滚滚的后楼,火光冲天,我边咳嗽边从那堆呛人的烟雾中冲到实验楼。

四周都是滚烫灼人的气浪,和着木材被炙烤过后“劈啪”炸裂的脆响。

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奋力地将窗户砸开,试图想要从那里爬进去。

我几乎是愤怒地把他拦腰抱了出来。

“你发什么疯?想烧死在这里吗?”身边已经是大楼即将倒塌时摇摇欲坠的巨响,我不得不用力扯开嗓子说话。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进去!”他拼命掰着我搂着他的手,连指甲都深深地陷了进去。

“都烧这样了,你还要进去干嘛?”他挣扎得太厉害,我一时也拖不动他,只有恨恨地朝着他大吼。

“我的实验报告还在里面……我刚刚才想出一点头绪!还有我放在恒温箱里面的试剂,今天晚上就可以看到反应结果的!”他语无伦次地在我怀里开始哭叫,像负伤的小兽一样拼命想挣开我。

什么实验?这么重要吗?低头看他脸上烟熏火燎一片乌黑的模样,还有手上大个大个已经破开的水泡,我是狠不下心再大声吼他。

“好了,何也……实验室烧成这个样子,什么都不可能再找到。你的实验可以重新做,我……我可以帮你一起。”

“不是这样的!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没有时间再来一次……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终于全身都软了下来,把头埋进我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疲惫到失去了平日里事事警惕的小心。

他埋头在我怀里的那一瞬,我不小心掠过了他敞开的睡衣领口。

“何也,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实验那么重要吗?”我抚摸着他的脊背,尽量让我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颤得那么厉害。

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回答,然后实验楼在漫天的烈焰中轰然塌陷了。

我把何也背在背上,一步步走回了宿舍楼。

他一直赤着的双脚已经被磨得没有一处完整。

南昕在半路截住了我,拉着我先去把被火烧到的伤口处理一下,我摇了摇头,“南昕,今天晚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看了看趴在我背上目光空空的何也,没有继续坚持。

“何也,身上要不要洗一下?”我打开宿舍门,把他放在床上,然后坐到他身边。

他摇了摇头,好像已经从长长的沉默中把情绪稳定了下来。

“席靳……你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他把被子拉到身上,把自己严严地遮了起来,翻过身面对着墙壁,对我下起了逐客令。

“何也……”我半跪到了他身边,扳过他的身体,“你……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紧闭的眼睛一片沉默。

“何也你自己也说过,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我们就是同一个人了……所以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在他耳朵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傻话,我只希望他能够把眼睛睁开来。

“席靳……”不知道是不是我凑得太近,他终于避无可避地看向了我,“你想太多了!”还准备接下去的说辞卡在喉咙里已经没法再继续。

我想太多了?你这个样子还敢说是我想太多了?

“我……什么事情也没有……”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居然还扯了个笑容出来。

“真的?”我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真的……”很好,何也。

我瞪了他几秒钟,猛然伸手把他身上的被子扯开。

“席靳!你干嘛?”他的瞳孔一下缩小。

“不干嘛!”我跨在他的腰上,把他试图挣扎的手牢牢握紧,“既然你没什么事,那么何也……和我做爱!”

“不要!我不要!”他像是半天才醒悟到我在说什么,惊觉过来的时候,裤子已经被我扯了下来。

“你闭嘴!”受不了他的嘶叫,狠了狠心,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声音果然被压了下去,满屋子里都是沉闷的喘息。

被火烧得满是红肿的双腿一直在用力地挣扎,仅凭单手的力量,始终控制不了他。

既然下了狠心,就一次做到底吧。

顺手抽过旁边的皮带,套上了他的脚踝,另一头扣在床沿的横秆上,把他的双腿大大地分开。

到了这种地步,他再想怎么反抗,也都无能为力了。

松开捂在他唇上的手,抽过一旁的枕头把他的腰垫高。

我的身体慢慢地压了上去。

“席靳!等一等!”他哑着嗓子急促地叫我,满脸都是泪水。

我的动作停了下来,等着他继续。

终于……要开口和我说什么了吗?“要做的话……用这个……”已经虚弱得快要听不见的声音,一直在发抖的手顺着床边的柜子摸了好久,然后递了个东西给我。

保险套?居然到这个时候,你还情愿用这种东西来瞒着我?我咬了咬牙,从他手里接过来,直接扔到了墙角。

“用这种东西干嘛?你又不是女的,做多少次也不会有孩子……更何况……”我贴紧他的臀轻轻一蹭,“我想要直接进去……不要那种碍事的东西……”他想必已经感受到了我现在的状态,所以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地,眼睛瞪得快要裂开。

“我进去了,何也……”伏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把他的腰抬了起来。

“不要……不要做了,席靳!会感染……会感染的!”

终于……终于要说出来了吗?我静静地贴着他的身体,没有说话。

“真的,真的会感染……我不骗你!”绝望到极点的啜泣声,他颤抖着把手抬了起来,开始把衬衫的扣子一个一个解开。

然后我的眼泪就这样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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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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