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用不着多作解释,快些将我这烫手的山芋交出去,大家都省事!」柳燕平气呼呼地盯着阮晴,「反正你是来找石千力的,那就大家一起回去,你们清静了本公主也不用再委屈于这种穷乡僻壤,吃那种难吃的饭菜!」

「公主息怒,你明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阮晴见柳燕平动了气,知道这时候跟她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安抚。

「我怎么会明知?」柳燕平又再提高音量,「你以为我会深明大义吗?太可笑了,你不知道燕平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的就是事实,你们希望我快快滚回宫中,这就是事实,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不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石千力突然开口,场面安静了下来。

柳燕平嚣张的气焰欲发作,嘴巴张张合合愣住没吐出半个字来。

石千力一字一句的说,「你可以考虑。」

原来他说了这么半天,就想出这么句话来,模棱两可到让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

她受够了,她受够的他的表达方式、受够了他的待人方式,她不要再由着他牵着鼻子走,不要再被他暧昧不明的话所影响。

说到底,他也只是在扮好人而已,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那么漂亮的「朋友」在身边,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所以他不敢把话挑明轰她而己。

她可以考虑,可她到底要考虑些什么呢?

「公主,你怎么了?」阮晴悄声问,因为柳燕平的突然沉默。

被她的话唤回心神,柳燕平甩去脑中那些复杂的事,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不用考虑了,我跟你们回去就是,即刻动身如何,反正我也待腻了这个地方,也许金国比这里要有意思得多。」她不看眼前的两人,转而将视线瞥向窗外。

阮晴面露忧色,十分为难的样子,她求救一般的望向石千力,石千力只是如盘石一般站在那,出口的还是那句话。

「你可以考虑。」比先前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柳燕平暴跳如雷,直冲向石千力,「你没听到我说得什么吗?我不需要考虑,我要回宫!」

「不要任性!」这声吼是真的大吼,不是出自正在气头上的柳燕平,而是那个一向岩石一般深沉的男人。

这一声吼真起到了作用,柳燕平愣在那里,瞪大眼睛,而阮晴也是用一种佩服和不可思议的眼神投向石千力。

石千力一声吼后再没下文,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柳燕平的脸,脸上似有怒火。

柳燕平清醒过来,突然勾唇笑了下。

「好啊,你终是把憋在心里的实话说出来了。」她大吸口气,压抑着什么,「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对我讲过这句话,你说得太晚了,但总算叫我给等到了。」

阮晴欲为石千力解释,但想一想还是压了下来。

柳燕平哼了声,冷冷地瞥了石千力一眼,「你曾说过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不渭楚,但我很清楚现在这句是你的真心话,这就够了,我的脾气怎样用不着你来管,我说过的话也决不会改,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她转身,甩门而去,将地板踏出极大的呼声,渐渐远去。

留在房中的阮晴偷偷瞄石千力,发现他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她叹气,「这个公主,我算是见识了。」

但她所见的不是她的任性顽固,不讲道理,而是她对于感情表达的直接,这样的直接叫人羡慕,却也叫人担忧。

「石千力,你不追去看看吗?不担心她?」石千力坐下,再没有离开那把椅子的打算。

追到了又能说什么,只是让她更气而已,为什么她总要误解别人的意思,为什么就不听他好好说话呢,这明明是与她自身息息相关的事,为什么连这也能拿来赌气。

「她刚才所说的话,并非真心。」他舒了口气,说。

「是啊,我明白,她只是在跟你闹脾气而已,但你这样动气的样子,我还是头回见到,说实话,还挺震人的。」

「我气她怎可拿自己的婚姻当儿戏,怎么可以因为一时气极就说出这样不计后果的话,我气的是她对自己的不用心,就像已经放弃了一样,全然的不在乎。」所以他才吼出那句话,他不要再听她自暴自弃的言语,她可以与他呕气,但为何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也许她是真的放弃了吧。」阮晴食指点着嘴唇,像在玩味着什么,「如果我在她的境况的话,也可能早就对一切都放弃了,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她的选择,别人代替不了的是不是?」

是,就因为他也明白这点,所以才痛苦,才不知道该怎样做。

柳燕平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个什么劲,为什么要跑得如此拼命,就像是在逃一样的跑着,等她发觉到停下脚步时,人已经在大街上了。

街上什么时候都很热闹,没有那些碍眼的人和让她心烦意乱的事,她干脆逛了起来。

其实她又不是傻子,一早就知道石千力跟她一起离开平枫堡,就是为了就近监视她,好跟平枫堡联系,她之前一直要跑,不也是为了能彻底摆脱掉他吗?

可是为什么,今天她却如此的生气,为一件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气成那样?是因为在抓她的人来前她没能摆脱掉石千力吗?她对自己摇头,那样牵强的理由谁也不会接受。

就算知道他本来就是平枫堡的人,但亲眼见到他与自己的同伴商量着该怎么把她送回宫,她还是怒了,莫名有了种被背叛的感觉,可她又凭什么要求石千力的心必须向着她呢?

这次她又无理取闹了,他骂得对,连事后自己想想,都觉得好可笑。

「这位姑娘,来碗豆腐脑吧,我这的豆腐脑是全城最好吃的!」

街边卖豆腐脑的小摊贩叫住了她,柳燕平有些茫然的看过去,那老板正对她笑得好亲切。

她自动走过去,在街边的小椅上坐下,老板热心地忙活起来,一会儿就将一碗豆腐脑摆在她眼前。

柳燕平食之无味,吃完那一碗豆腐脑,脑中还在想着石千力,越想越气,气到她觉得内心酸涩,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可问题是,她不晓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这是什么烂东西?还全城最好,酿死了、难吃死了!」她将杓子大力丢进空碗里,大声地想将那一肚子酸水吐出。

老板着急地跑了过来,「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这的豆腐脑做了十几年,可是有口碑的,你这样胡说不是有意砸我的招牌吗?」

「砸你招牌又怎样,是你硬拉我来吃的不是吗?敢开摊子还怕人说吗?难吃就是难吃,我看这豆腐脑大概已经放了不少时间,都变质了!」所以才会那么酸,酸到她心里去了。

「你这姑娘真是不讲道理,我见你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一身疲态,好心才拉你来下坐休息一下,谁知道你倒反咬我一口。」那老板指着她的碗,「既然难以下咽,你还不是全都吃下去了,我看你是有意不想付钱吧?」

「我呸!就这几文钱还值得人找麻烦,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那好,你倒是先把钱付了,咱们再来讨论我这豆腐脑到底有没有问题。」

「付就付,省得你拿这当理由!」柳燕平说着话,手在身上乱掏,掏啊掏,但她哪来的银子,银子全在石千力身上。

「怎么,付不出来了?」店老板看出了她的窘迫,气势也提高了不少。

「你不提醒我还没想到,我凭什么要付你钱?你这东西明显变质了,再吃坏了我的肚子,不叫你赔钱就是好事!」

「姑娘你若真吃坏了身体,小店愿意出那个医药费,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就是有人会为这几文钱故意找麻烦,但我没想到你这样的姑娘也会来这套!」

「来哪套了?我看你这摊位有口碑的不是手艺,而是你这张嘴吧?」柳燕平指着自己,「你瞧本姑娘的样子,像是连这几文钱都没有的人吗?你说出这种小看人的话可想过后果?」

「什么后果我不管,道理我说不过你,叫大家来评理。」老板说到做到,马上召集了路过的一堆人,加上原就在看热闹的,也有不少,「大家来给评评理,这位姑娘吃了东西不给钱,硬说是我的豆腐脑坏掉了,那坏掉的东西,她还能全都吃了?」

「我吃得太急,起先没有发觉不行吗?」

「什么话都让你讲了,反正你吃了我的东西,就要付钱,不然咱们就衙门见。」

四周的人都在起哄,兴致勃勃的要跟着他们去衙门,柳燕平才不要,她真是倒楣,已经够烦的了又遇到这种事。

「你当县太爷很闲啊,为这点小事就不怕他将你乱棍打出?」她对那老板很是藐视,「你瞧我像是出门不带银子的人吗?银子都在我家下人手里,叫他给你就是了。」

「那也行,你家下人在哪?」老板恐怕没见过吃霸王餐吃得这样理直气壮的姑娘,完全被她唬住了。

柳燕平说得也都是真的,她刚要叫这老板随她去客栈找石千力,但张开的嘴马上又闭上。

刚刚才跟他大闹了一通,扭头就要低声下气地找他拿银子,这种事她可办不到,她现在可是连石千力的脸都不想见到。

「姑娘,你倒是说话。」

「他死了!」柳燕平喊回去。

「什么,死了?怎么突然又死了?」没见过这样耍人的呀,「你这分明就是胡说八道想赖帐!」

柳燕平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抱胸,「我就是赖帐你想怎样,有本事就干脆打死我算了!」

怎么没理的比他这个有理的还凶?摊位老板无法理解。

「你……你……」气到说不出话。

「我怎样?反正眼下事实就是如此,要怎么办随你,银子我没有,也永远都不会有的!」若真在这叫人给打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她全不在乎,心中想的全都是一些极端的作法,索性不想。

两边僵持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姑娘,带来了一缕清风。

柳燕平见是阮晴,更是将头一撇不去看她。

阮晴不恼反笑,「小姐,我找了你好些时候,原来你在这里呀!」

「这位姑娘,你认得她?」

「那是当然。」阮晴迎向柳燕平,「难得出门,人家只不过偶尔看个小东西离开小姐一会儿而己。就算错是在我,小姐也不必那么狠心的说我已经死了!」

老板听出端倪,有些怀疑地打量阮晴,「这位姑娘真是你家小姐?不像啊……」

「老板这么说就不对了,难怪我家小姐要与你闹脾气。」她帮她说话,在柳燕平听来也是刺耳。

「我不认得她,她跟我没有关系!」她很恶劣地让阮晴下不了台。

阮晴不与她争论,直接给了三文钱,「看来,小姐不是在与你闹脾气,而是在与我闹脾气,老板,钱已经给了你,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家小姐也真难伺候,真是苦了姑娘了。」

阮晴笑得灿烂,叫那小摊老板一时看晕了。

「老板不懂欣赏,有人却是独爱此孤芳。」

只不过那个人爱得好苦,所以她只有代他跑这一趟,将他的心上人安全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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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君难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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