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含情人间天上,数佳期新近,秋容太液波澄。

院宇黄昏,河正上几看清浅闲庭。

辉映。云母屏开,水晶帘卷,月微风细淡烟景。

同看取千门影里,谁似双星。

「把人软禁啦?」久久才见儿子一面的樱若夫人,默默的看着满怀心事,不情不愿的来参加家宴的煜烨。

「爹向你告状?」煜烨实在很不爽老爹近来的行径。

「何必等到他来说,整个府里人来人往的,谁会不知道?」樱若夫人优雅的牵起他的手,来到偏厅的桌旁坐下。

「儿啊!你们父子俩近来是在闹些什么?我怎么一知半解的,看似明白,心头却挺模糊的呢?」

煜烨沉着一张脸,「你最好去问爹,我也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哦?你们父子俩的个性都这样硬,那我只好去问那个美男子了。」樱若夫人作势要起身,果然把煜烨给逼急了。

「娘,你别去找鬼御堂,他已经够难过的,你再去掺和,说不定就真的把他逼死了,他若死,孩儿也了无生趣。」

「这样严重?」樱若夫人挑起眉。

煜烨重重的一点头,「我不想试,但事情若真的发生,结果就是这样。」

那就真的严重了!樱若夫人愁拢眉峰,「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人?你可是将军府的嫡长子,你外公那边也只有你这个血脉,两家的香火重担都在你身上。」

「娘,你别忘了足利家还有许多分支别宗,光是我的弟妹就有好几个,足利家不会断了香火的。」真烦,这种事不需要他来做吧!

「你是存心给我捣蛋吗?那些人又不是你娘我生的!」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在他耳边叨念着,「我鸟取家就只有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子孙,你不给我一个孙子,教我如何向你外公交代为」

煜烨蹙着眉,「娘,现在谈这事还太早了吧?」

「早你个头,现在不提,我怕你就更巴上那美少年,就此对其他女子看也不看一眼。」

现在也一样啊!煜烨在心里暗忖。

「娘啊!你最担心的还是爹太花心,将来若不把将军一职传给孩儿,那你在这个家里便失去地位,是吧?」

现在是足利家的天下,鸟取樱若是将军的爱妻,但一旦将军去世,即使是贵?将军的正妻,也只有被斗争的份,连带的鸟取家也会涉入战火,这就是掌权之后的必然结果。

樱若夫人气得想踹他两脚,她怎会生出一个专门戳她面皮的儿子?「是又怎么样?别说那些什么闲云野鹤,无事一身轻;什么四海流浪,随波逐流的话,我可是一辈子要享受富贵的好命女人。」

煜烨的笑容有些僵硬,「娘的心意孩儿明白,不过,名利、身分、地位,孩儿向来无心经营,若不是……」

「若不是你生在将军家,你就想去当个村夫是吧?」樱若夫人怎会不明白他那「轰轰烈烈」的志愿,只不过……「儿啊!你什么都可以认,就是不能不认父母,身在将军家已是事实,你还能怎么样?」

「娘,这些孩儿都知道,所以,尽管心里着实不愿意,但还是在朝堂上虚与尾蛇。」他可是很孝顺的。

「将来呢?娶一个和足利家门当户对的千金,作?稳固你地位后盾的帮手,那么,就算你无心竞逐下一任的将军,我也随你。」

「不!这个交换条件我不同意。」煜烨想也没想的就一口回绝。

「为什么?」

她这一问,煜烨倒怔住了。说真的,他从没仔细想过这些,只是直觉的感到不妥。为什么不妥?他还不知道,但心头就是有股不安,他想到他美丽纤细的情人,他很清楚鬼御堂若是听到他要结婚的话,会有什么反应,他肯定会哭,而且是很伤心的哭泣,连灵魂都会跟着颤抖哭泣。

这画面让煜烨的心紧紧一缩,感觉到相当的不舒服。

「娘,这事让孩儿自己做主,行吗?」

「你要怎么做主?是自己选个中意的女人?还是想办法留下那少年?煜烨,你怎么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呢?现在的情势容得了你们双宿双飞吗?」

樱若夫人犀利见血的一番话震住了煜烨,他知道世俗是怎么看待他和鬼御堂的,但他却一直没有大在意,因为他有将军之子的身分作?屏障,再难听的话也传不进他的耳里,再难堪的场面也不会让他第一眼见到。

但,这只是现在的情况,若真要往下深思,谈到婚姻责任,光是这样还不够,他是该要作决定了。

「足利家不是一般人家,你也不是一般的富豪之子,你的动静,甚至是你的身分,都被其它将军看在眼里,你能说一辈子只要那个少年吗?你能不结姻亲就想巩固你的地位吗?」樱若夫人诚恳的对他分析她对这事的看法。

「娘,你说的是。」很奇怪的,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煜烨竟然有了决定。

「但两情相悦若是不能朝朝暮暮,那么,对孩儿来说就是个遗憾。世俗怎么看待两个男人的恋情,孩儿不想管,也无法管,但孩儿若不能永远守住鬼御堂,那么,名利、地位,孩儿也不要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樱若夫人勃然大怒。「说这种话太幼稚了,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不理会世俗的眼光?那是因为你人在将军府里,别人就算想唾弃你也唾弃不到,但如果你今天无权无势,你肯定没办法把自己的情爱说得如此义正辞严。」

「如果要我为了堵住世人悠悠之口,而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当挡箭牌,那我才会唾弃我自己。」煜烨表情平静的投下一颗更大的炸弹。

「你说什么?」樱若夫人震撼的掩住小口,「你要为了那少年而打算终生不娶?」

「大概就是这样。」

「你……你可知道,这样会让你在下任将军的继承人选中除名?」

「或许吧!」他仍是一派轻松。

樱若夫人霍然失声狂喊,「为什么?为什么我生的儿子会这样?你不喜欢女人,我随你,你不爱女人,我听你,现在,你居然来告诉我,你为了一个男人,正连常的婚姻也不要了。」

「娘,你冷静点。」

「我要如何冷静?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不反对啊!可为什么不把他收在府里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婚事呢?」每个贵族多少都有亵玩男宠的习惯,但不都好好的养在府里没出半点事吗??

什么她的儿子就要那么的「与?不同」呢?

她实在是大震惊了。

煜烨直率的笑了一下,「其实,之前我从没认真的想过,是你提醒了我,如果我真要成亲,鬼御堂会是什么反应?光是想到这个,我就发现我无法忍受他的哭泣,为了这个,我宁可不成亲。」

「就这样?!」她不能相信的瞠大双眼。

「就这样。」

樱若夫人深呼吸几下,想藉此平息心中的怒火,再开口已是经过审慎思考的口吻。「你要和他在一起,唯一的下场就是什么都得放弃,什么名利、财富、地位,统统都不要,你能做到吗?不和世俗妥协的结果就是被世俗所为弃,你能吗?」

什么都没有,和只要妥协,什么都照旧,这两种极端,在煜烨的眼中并无不同,他所在乎的,是鬼御堂这个人。

「能。」

樱若夫人为之一怔,但她仍不愿放弃的游说。「好,就算你能,那少年呢?

他也和你一样可以放弃世俗的一切吗?你要想想,失去地位的你就和一般人一样,哪来的钱财赞助他的剧团?哪来的权势保护他不被其它人骚扰?」

鬼御堂能吗?煜烨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他喜爱舞蹈,眼中只有能剧,若说他最关心的是能剧和他弟弟,煜晔一点也不意外,他能放弃吗?

面对樱若夫人挑衅的目光,煜烨实在很想坚定的说:他能,鬼御堂一定能!

但他心里明白,他可以为鬼御堂不要权势、富贵,鬼御堂却不能放弃他的能剧。

△△△「你的调子乱了。」

倏地「当!」的一声,筝的弦断了,一丝嫣红缓缓的从鬼御堂的指尖量染开来,他微蹙眉,却不觉得怎么痛。

「哥,你怎么这样不小心?」银夜叉怜惜的以白绢压住那道伤口,「要是心里有事,就别练了。」

「可是,我们练习的时间很少,再这样下去……」他不赞成的摇摇头。

「立合能的事,是吗?」银夜叉认命似的轻扬嘴角,「那种必败的事,有什么好想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别输得太难看。」

鬼御堂看着他,在他年轻的脸上,没有绝望,只有面临挑战的豁达,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

「谢谢你。」

「谢我什么?」

鬼御堂背转过身,开始收拾剧本。「真抱歉,因为我的缘故,把整团的人都拖下水,你们却毫无怨言的陪我。」

甚至这些日子,他被煜烨软禁在府里,银夜叉他们还是每天来陪他练习,这些情他都记在心头。

「何必说这个呢?要不是你,我们早就垮了。」一个团员插口

道。

「是啊!能到梦寐以求的京城来表演,大家都很兴奋,这是我们盼了一辈子的理想。」

「熬了这样久,终于有这样一天,还是和艺能界称第一的观世座演出立合能,我们虽败犹荣。」

「反正烂命一条,我们就跟他们拚了。」

看着团员你一言我一语的,鬼御堂的心中着实感动,「谢谢你们。」

「你别这样客气,大家在一起这样久了,总有感情,再说,以前多亏你,我们才撑得下来。」团员搔搔头,「饮!我不会讲什么好听的,总之,流浪艺人就是这样!天生天养的,只要老天让我们活着就行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鬼御堂仍是笑着,他被团员的热情感染,脸上浮现浅浅的笑花。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哥,我们明天再来。」

「嗯!路上小心。」

鬼御堂倚在门边目送他们,?头仰望天色,暮霭沉沉,又像快要下雪了。

此刻!他的心被温柔的情榛涨得满满的,他突然好想找人分享,煜烨的身影顿时占据他的脑海……不!其实在练习里,在日常生活的每一刻,他一直都在想他,时时刻刻的想着他。

自那天之后!他就被煜烨软禁了,可是他竟一点怒意也没有,他心甘情愿的被他束缚。想到此,鬼御堂轻笑起来,煜烨这样对待他,他却毫无怨怼之心。

这不是很奇怪吗?他虽然早已习惯被另一个男人占有,可并不表示他的心也赔给人家,但是碰到煜烨,他却全然投降了。

他爱他,比爱能剧更爱,因为只有他,让他有身为人的感动,不再只是个玩偶。

「呵!更幸运,这样美的人儿为我倚门等待,我实在大幸福了。」

鬼御堂一惊,忙俯身跪下,「将军。」

「起来起来,别见到我就跪下。」足利义政轻佻的勾起他的下巴,「说真的,要见你一面还更不简单,我们进去吧!」

从前院一路直奔而来的武训正好赶上,连忙跪道:「?禀将军,他是长公子特别交代的人,所以……所以……」

「所以如何?」

足利义政不悦的低语差点吓坏了武训。「将军,请您别为难小的,长公子正在樱若夫人房里,是不是派人通知他回来,亲自跟您报告?」完了,人交到他手上第一天就出事,这回他真的要切腹谢罪了。

「哼!要不是知道他人不在,我会来吗?你好大的胆子,言下之意就是我这个将军事事都要请示你的少爷?」足利义正径自揽着鬼御堂的肩,以狂傲之姿走进房里。「把人给我带下去,并确定他不会再来碍事。」

「是。」侍卫连忙一左一右的架着武训往外走去。

「不,将军……啊……将军。」武训差点飙出两滴英雄泪。

这下真的糟了,他应该赶快回报长公子吗?

「喀答!」一声,和室的纸门被拉上的声音顿时让鬼御堂的心往下一沈。

「将……将军……您……」

大手抚上他雪白的小睑,足利义政笑道:「别怕啊!我今天来可不是要见你这副小老鼠的模样。」

「将军,请您放尊重点。」鬼御堂鼓起全身的勇气道,却冷不妨的被拉倒在足利义政的身下,他心慌意乱的想挣扎,却徒劳无功。

「哈哈哈!你这样扭动,只会引发男人的欲望。」他俯身紧搂着鬼御堂纤细的身子。真可怜,还真的在颤抖呢!「你很懂得这一套吧?你就是用这个迷住我的儿子?嗯?还是你有更高明的方法?我也很想知道呢!」

鬼御堂僵住所有的动作,震惊的白了脸色。「将军,您……」

「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是最精于此道吗?」足利义政吻着他粉嫩的颊,看着他比女人还美的脸蛋,心情又是一阵麻痒。「别躲了,你阅人无数,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我……是属于煜烨的。」鬼御堂虚弱的吐出一句,试图找回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

这个人瞧不起他,这个身居高位,呼风唤雨的大将军压根就瞧不起他!他意识到这一层,心里感到无此哀恸,他应该不会再?

这种事心疼的,毕竟他早已习惯了,可是……「那又如何?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不给也不行。不过,我愿意顾全他的面子,私下来找你,只要你服侍得好,我不介意让煜烨继续拥有你。」足利义政湿滑的舌来到他的锁骨前,一边吮吻,一边咬噬,「把衣服脱下,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明白吗?」

「不……」鬼御堂无助的呢喃着,他的双手甚至不自觉的紧扯着自己的领口。

他早已习惯被人轻贱玩弄,却从不曾像此刻般如此恐慌,甚至希望有人来救他,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他已经将身子许给煜烨,就只能给他碰。

「没有你说不的余地。」足利义政阴狠的一笑,拉开他细瘦的手腕,将之高举在他的头顶上。

「还没有举行立合能,我和煜烨……还没有输。」颤抖的唇终于把话说完,鬼御堂在心里哀求着神明赐予他勇气,一种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勇气。

煜烨、煜烨,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快回来?

「吱!那种东西根本只是闹着玩的,你把那赌注当真?我可不在意,愚蠢的戏,也只有愚蠢的人在看,我是不会?任何戏剧动摇的。」

鬼御堂此刻终于明白了,更清楚的知道落在他手上,自己再无活下去的希望。

他轻视他们,他压根就轻视艺人!

也许,因为艺人没有高贵的出身;

也许,艺人只能靠卖身求生存;也许,艺人只能在舞台上伤春悲秋,虽有一千一万个也许,鬼御堂却再也找不到重生振作的希望。

「放弃挣扎吧!」足利义政箝住他的下巴,即将得到这美男子的兴奋感让他心情愉悦。「这张脸的确美得教人心动,笑起来是不错,但我个人比较偏好哭泣的模样。」

「啪!」的一声,强劲的巴掌狠狠的挥在鬼御堂的脸上,一阵火辣的感觉从颊边迅速扩散,鬼御堂紧咬着牙,被打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哭啊!为什么你不哭呢?」

接下来的几个巴掌毫不留情的往鬼御堂脸上招呼去,让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颤抖得缩成一团,小手仍紧紧交握在胸襟前,似乎想死守着什么。

「哭啊?叫啊?你们不是最会这一套的吗?说!你是用什么方法迷住我儿子?让他为了你竟然敢公然和我作对?」

愤怒不足以形容足利义政此刻的心情,他等待鬼御堂哭叫讨饶的下贱表情,却怎么也等不到!渐渐的,他也失去耐性了。

他一把抓住鬼御堂的长发,迫使他的头往后仰,露出一张遭受过殴打的惨白脸蛋,「为什么不哭?置生死于度外了?不!你这种人不会有这样伟大的情操。」

「我……我是……煜……煜烨的人……」

每吐出一个字,鬼御堂的口中便传来。阵疼痛,殷红的血丝缓缓的治着嘴角、下巴的方向落下,他咬破了自己的唇。

「想为他守身?那也得瞧瞧自己是什么身分。」足利义政不肩的撒唇,「他将来会继承我的位子成为大将军,他结婚的对象不是公主,就是大臣千金,你凭什么待在他身边?嗯?怎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自己的身分?」

酸楚的泪意狂涌到软弱的眼眶,鬼御堂心灰意冷的闭上双眸,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一颗心要冷绝、死绝,是多么多么的难啊!

足利义政抱起无力反抗的他走向睡垫。「这才对嘛!眼泪是一种令男人没辙的武器,瞧你哭泣的模样,真教人无法控制。」

鬼御堂没有任何反应,像个布娃娃般任足利义政摆弄,他的心开始飘远,想象这是最后一次委屈自己了。

来世……来世他一定不要再成为能剧艺人,再自由的舞台也都是虚幻,人前的掌声,永远换不了台下的寂寞,曾经,他以为只要站在舞台上,便可以把现实的不平全部?开,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在舞台上成为人的时间太短暂,短到他连回忆的时间都没有。

煜烨、煜烨,我好想你,如果能再见你一面多好?但我能这样幸福吗众人死后,魂魄会有意识吧?到那时,才应该算是真正的自由。

「该死的!你竟然咬舌自尽?!」足利义政终于发现到鬼御堂的不对劲,连忙扳开他的双唇,阻止那汨汨流出的鲜血。

鬼御堂微微睁开眼,没有理会任何人,此刻,他的心飘在远方。

「将军。」

好不容易匆匆赶来的竹下物取,终于排除万难,冒着可能被杀头的危险前来,在他拉开纸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却陡地怔在那儿。

凌乱的房间内,鬼御堂的衣着残破,足利义政压在他的身上,那画面并不让人意外,将军早有染指鬼御堂的意思。

只见鬼御堂的回中全是鲜血,面色苍白的看着远方,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那凄绝的美有种同归于尽的壮烈……不!其实不能算是同归于尽,他只是自己放弃了自己。

「将军……这……」

足利义政觉得无趣的起身,「我可是什么都还没做他就寻死寻活的,触我霉头。」

「将军……他……」

「找人来看看就是了,这种事别来烦我。」足利义政皱起眉,「还快过来服侍我穿衣?这点小事也要我说吗?」

竹下物取连连躬身。「是,将军。」然后熟练的替足利义政整理仪容。

待一切都回复原状之后,足利义政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禀将军,将军早上派人来说要来观世座看戏,全团的人都早早准备就绪,我左等右等见没人来,所以特地来看看,正好……正好……」竹下物取低垂眼睑,不敢瞧盛怒的足利义政。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过问我的事,我绝不轻饶。」

「是。」

足利义政回头望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鬼御堂,眉头微皱,心想,真是个麻烦!

「找人来看看,你就待在这里,等他没事了再来向我报告。」

「是。」

竹下物取连忙善后,叫人去请大夫,拿伤药,自己坐在鬼御堂的身边。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脸是艺人全部的生命,瞧你怎么会让自己伤成这样?」

竹下物取轻抚过鬼御堂红肿的颊,但他仍是瞠大无神的双眼,没有半点反应。他自己咬破的舌尖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但一大摊的血?仍教人怵目惊心。

竹下物取拿着干净的布拭去他脸上的血渍。

「这伤口很深,需要一段静养的时间,在这期间,你最好少开口,至于脸上的伤倒还好,每天两次用这药敷着,三、五天就会消肿。」大夫看过鬼御堂的伤势后,如此交代。

「谢谢你。」向大夫道谢之后,竹下物取一边把药敷在鬼御堂的伤口上,一边软言相劝。「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闹成这样的,不过,将军的手段相当无情,你想在将军府活下去,就必须学着忍气吞声、曲意奉承,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因为你是个靠卖身赚钱的艺人,不是吗?」

鬼御堂只是怔怔的望着远方,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

他又逃过一劫了,是吗?这样就够了,不是吗?只要一次次的远离现实一点点,终有一天他可以飞向自由,飞向无拘无束的天际。

好疼!身上的痛比不上心里的,他是那么彻底的被轻贱,连身为人的尊严都没有,但在此刻,他还是想见煜烨,他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

卑微的他,心里就只有这样一个强烈的念头。

「唉!你不说话,我也不怪你,你今天所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不过有些事,站在同是艺人的份上,我不得不说。」竹下物取感叹的说:「将军从未真正在乎过什么,与生俱来的优势让他睥睨天下,他想要的东西也向来都能拥有。将军看上你,是你的不幸,但也可以是个转机,你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别和将军作对。」

鬼御堂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淡淡的撒唇笑了,伤口的剧痛让他的声音显得极为空洞飘渺。

「你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吗?」

「什么?」由于鬼御堂的声音大小了,竹下物取只好俯低身子仔细的倾听。

「我没听错吧?艺人本来就是贵族的玩物,即使是观世座的人也不例外。」

「是吗?」极为模糊的两个字飘出鬼御堂的口中。

「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经过这一闹,将军这段日子大概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安心休息吧!」

鬼御堂又是神情缥缈的一笑。真的是这样的吗?短暂的幸福正如流沙般迅速消逝,即使他再怎么小心翼翼的捧着,也无法让幸福时光停留。

「我得回去了,这里应该差不多了。」竹下物取叹了一声,他对这位貌美绝伦的年轻人实在有些怜惜,忍不住再三劝道:「看开点,像我们这样的人能被将军看上也不错,是吧?总比在外流浪,每夜让人玩弄得好。」

鬼御堂缓缓的闭上眼,声音犹如低叹呻吟,「我们这样的人,难道就真的注定无法得到幸福?」刚擦了药的伤口再次因说话而撕裂开来,沿着唇角流下的鲜血,映着他雪白的容颜,让人看得心惊。

竹下物取大?讶异,「你想得到幸福?」

「没有办法吗?」

「别傻了,没有人会对我们认真的,何况,这种恋情莫说是身分,就连性别也是无法得到世人的认同,你想,什么人会忍受自己整天被人指指点点的暗骂自己不正常呢?」

「可是……」煜烨就说过他不在乎,还说要与他相伴一辈子。

「你怎么这样傻呢?长公子将来是何等人物,就算你赢了立合能又怎么样?

长公子会和你厮守终生吗?他迟早会迎娶别的女子,到时候,失宠的你还剩下什么?」

竹下物取的话蓦地提醒了他,心头那块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挑起,泪水就停不下来。「我要见他,我好想好想见他。」

「长公子?」

「求求你,帮我把他找来,我要见他!」鬼御堂情绪激动的挣扎坐起,竹下物取阻拦着他,他昏眩得几乎无力支持沉重的身子,只能瘫靠在竹下物取的身上呻吟着、叫喊着,哭泣的哀求着。

「已经派人去请了,长公子应该马上就会赶回来。」竹下物取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一声,「可是,你知道长公子现在在哪里吗?」

鬼御堂抬起疑惑的泪眼,小脸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颤抖的收紧双拳,却又无力的放开,他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长公子在樱若夫人那里,据说正在讨论关于日后订亲的事,樱若夫人已经找了几个中意的人选,就等长公子点头了。」

贵族们的婚姻向来由长辈做主,竹下物取实在不忍戳破鬼御堂的梦想,但现实总是要面对。

「他要结婚了?」

看着鬼御堂发怔的模样,竹下物取竟然觉得有些心酸。重新为他拭去唇边血迹,再换上药,他语重心长的说:「看开点,至少他现在是很在乎你的。」

是吗?鬼御堂的眼神望向远方,却发现他的未来竟是一片黑暗,没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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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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