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电影开拍八个星期了,拍摄进度比预期中还快,郝纯情活泼生动的演技将女扮男妆的祝英台演得入木二分,别说戏里的梁山伯受到吸引,每天盯著小萤幕的裴其濬一样深深为她的举手投足而倾倒。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拿美丽当武器,但根据这段期间的观察,讶然的发现美貌其实仅是她的辅助工具,真正令人折服的足炉火纯青的演技,莫怪媒体喻她为「最懂得镜头的女演员」,的确,他也渐渐爱上她演戏时候的神态。

不过,最教人气愤的是休息时间众多男人围在她的座椅旁,讨好的递茶、遮阳,按摩等等的动作,每每令他几欲发狂!

就像现在,欧阳骥的举止就令他觉得碍眼至极——

「欧阳,第二十七场戏的布景排好了吗?」低沉的嗓音飙出几分火药味。「如果你有闲工夫在那里磕牙,何不动脑思考一下如何将这场蹴鞠戏加人更多喜感和新元素,跳脱以往老旧的模式,让观众享受耳目一新的感觉?」

「喔!」欧阳骥无辜的成为第一箭靶,向纯情投以委屈眼色。

无奈,出钱的就是老大,除了乖乖听命,还能怎样?

吼定一只苍蝇,又来另外—只飞蚊,方才没戏的秦栈风此刻手中正捧著刚出炉的一叠照片,兴匆匆地跑来。

「纯情,你上星期替男人帮杂志拍的照片和专访已经出来了……」即使梦中情人已经变成别人的女人,秦栈风依然不减昔日热情,对她还是尽力奉承。

对於这位曾经伴随自己无数寂寞夜晚的玉女掌门人,他的心里有诸多感激。

「谢谢。」纯情接过牛皮纸袋,眸心亮著期待。

见状,裴其濬的嗓音宛如利刀,再次劈来——

「秦栈风,你要是有时间串门子,不如我请导演多帮你排几场没有酬劳的戏,如何?」这些人,一个个都在蹉跎生命,严重缺乏职业道德!「镜头一对上你,你就拚命忘词吃螺丝,你当老子的底片不用钱吗?」

「我?」秦栈风指著自己鼻头,一副状况外的表情。怎么导演没开炮,反倒是制作人发火了?

「难不成片场还有第二个秦栈风吗?」裴其濬怒发冲冠。可恶!这群男人完全不懂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老是缠著他的女人不肯放。

「是没有。」秦栈风仍是莫名其妙,「上星期纯情替男人帮拍的封面和专访内容,杂志社的编辑请人送来资料,要她确认一下内容好定稿交差。」

他只不过拿些东西给她,就被骂得这般不堪——望了眼一旁忙得心不在焉的欧阳骥,心里不禁怀疑他究竟受了怎样非人哉的言语嘲讽折磨。

男人帮!听到这家以物化女人为诉求的杂志社邀请了郝纯情为受访对象,裴其濬神经霍地绷紧。

越想越不对,一个箭步走过去抢走她手中的纸袋,取出的相片张张性感撩人。

这一看,他体内收敛已久的暴戾之气马上冲出,「是谁要你穿这种衣眼入镜的?!这家杂志社没钱借衣服给明星拍照,所以随便找块抹布让你披在身上?]

纯情一听他刻薄的批评,气得眼歪嘴斜。没有审美观还爱发表烂意见,真讨厌!

起身夺回照片,指正说道:「这是流行,你懂不懂?人家造型师借来的衣服是时尚大师的一流作品,你没监赏力就少开口暴露自己的粗鄙!」

况且这些衣服哪里裸露啊,以男人帮的尺度而言算是保守了。

「现在的设计师都在闹穷吗?」穷到没钱买布料!

野蛮地再将照片抢回来,他还没看够呢。

纯情气得跺脚,「裴其濬,你到底在发哪门子的神经,我拍什么照片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气得快爆血管了,你没看见吗?」不相信伶俐如她会不懂他的想法,「你穿这种露肩衣服、做出这样惹得男人心痒难耐的挑逗动作,我能假装视若无睹吗?」

焦躁的情绪一再被照片中朱唇微启、星眸微睁、衣不蔽体的撩人模样所干扰,脑子怎么也无法维持正常的运作。

「这是造型师挑的衣服、摄影师要求的姿势,我只是配合而已。」她捺著性子解释,不想和他在众目睽睽下吵架,免得又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

「人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你何时变得这么没原则?」丝毫未经思索就在众人面前展现身段、摆弄姿态,这样忽略他的心情的她,令他如何能够平衡?

「我这叫敬业好不好!拜托你好歹多少尊重一下我的工作,我总要替自己宣传,提高知名度、增加曝光率吧?」他以为她天生淫骚,喜欢东露西露分人家看,免费提供男人眼睛吃冰淇淋的机会吗?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买下半版报纸为你做宣传吗?这还不够?!」

「那不一样!」不想和他废话,纯情转身欲走,却让他蛮横地一把抓住。

「哪里不一样了?你说清楚。]

「你说的那半版广告主要是替电影做宣传,但我的杂志专访则强调我个人,多多曝光对我的知名度提升百利无一书,且那是我靠实力争取而来,毋关卖弄性感手段。」

「实力?」裴其濬嗤之以鼻,「让男人物化你的美丽,任凭人家摆布,这就是你所谓的实力?」

轻蔑的目光、鄙弃的口吻,像一把利刃深深刺入纯情心坎。

「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下流!」努力捍卫残存的自尊,委屁一时涌上,鼻头隐隐泛起酸涩。

裴其濬傲眼睇视,讥讽道:「那报章媒体给你的封号又多高尚?」摊开手中的新闻稿,「亚洲男性性幻想第一名的性感尤物——你所谓的实力说来说去还不是卖弄自己的美色!]

裴其濬全身进发的护意将理智焚烧殆尽,烧腾的怒眸将一张张相片当她的面撕成片片雪花,飞散一地。

纯情抡拳抿唇,心底的失望与伤心难以笔墨形容,「我的私事用不著你来干涉!」一派疏离的说。

「老大,媒体乱写的那些内容,纯粹就当娱乐看看,我们想出名,他们则想刺激买气,不用太认真啦!」一旁的秦栈风眼见苗头不对,赶忙出声。

「娱乐效果?」裴其濬继续哼嘲,「让我看看她娱乐了哪些人……内地富商开价二千万人民币欲包养新一代性感红星郝纯情,创下富商寻芳录上最高价码……」读著编辑撰写的文字内容,「你指的是这个吗?」

纯情的反应先是怔愣,下一秒,腮颊立刻因为窘愤而青红交加。

当初的采访过程,记者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这个话题,她也把它当成玩笑一笑置之,岂知事件一经他下笔,竞被解读成了罪该万死。

涨红著脸,硬是抢回他手中的资料,不想再听他无止尽的羞辱与谩骂。

「你口中的实力说到底,还不就是拍这种照片取悦男人,利用这些新闻提高知名度。」裴其濬字字不留情的抨击。

纯情气得浑身发颤,以为经过这段时问的相处,他已认同她的演技,肯定她在表演上下的工夫,原来……这一切不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对不起,我没那个闲工夫和一个无理取闹的男人吵架。」带著伤痕累累的身心,纯情一心只想立即远离这个战火区。再听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自此讨厌他。

裴其濬以为她是心虚,再次将她拦阻下来。

「回答我的问题!」攫住她纤细的手腕,「或者用肉体证明实力,其实一直是你的习惯……」

「啪!」

一记响亮的耳刮子,结实地落在小麦色的男性脸颊上。

一旁围观的男女全都吓住了,个个僵立当场。

至於那个因为腮帮子急速泛开一片热烫而火辣难受的裴其濬,其实话甫出口的那刻就後悔了,心里不住懊悔自己的冲动。

他抱过她,以那样亲密的姿态,怎能怀疑她的清白……可他仍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她。

因为他爱她,所以不容任何人贪恋她的美丽……曾几何时,爱情的秧苗已在心田扎根那样深,连他都不自觉?

「全世界的男人都有资格这么说我,就你没有!」纯情抖著唇办,颤声叫道。一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溢出悲涩的眼眶,缀在腮颊,显得格外荏弱。

倔强地咬著下唇,别过头,不愿轻易在他面前示弱,也不想以眼泪博取他的同情,或许他又会残忍的批评,一切只是她的手段……

她气,她也恨,踩著愤怒的脚步,她离开了片场,将自己独自关在厢型车里,谢绝了众人的关切。

她不难过,她不要哭,她才不想为那种男人伤心痛苦……但为何眼泪却像决堤般,糊了一脸精致的妆容?

她好恨,恨她怎能将芳心遗落在他的身上……

裴其濬和郝纯情这对烈火冤家自从在片场大吵一架後,男的碍於骄傲的男性自尊拉不下脸道歉,而女的态度也未有软化,两人持续僵持著,於是整个剧组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

最可怜的无非是那票工作人员,分内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就算了,不时还得充当和事佬缓和气氛。

冷战的第一个星期,欧阳骥和裴其濬来到上海勘景,闲暇之余前者有心地挑了一家饭馆,准备进行感化教育。

「老大,你回去之後还是去找纯情说声抱歉吧。」欧阳骥给了建议。

裴其濬神情冷峻,没有搭腔。

「人家男人帮的记者都打电话来澄清一切只是误会,富商最爱的情妇人选只是一份好玩的问卷调查,纯情的高人气也不能代表什么,有时候那些传媒下笔写的内容,真的不是当事人控制得了。」他苦口婆心劝说。

「她不应该穿那些花枝招展的衣服……」尚介意著多少男人看过了她曼妙的体态。

「纯情这次复出的压力很大,总不好一开始就拿乔吧?得罪摄影师和造型师可是不得了的蠢事,他们会整死她的。」

话锋蓦地一转,「何况这一回真的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大动肝火,伤透了她的心,好歹女人家的面子多少也要顾一点。」

裴其濬静心想了想,他的话不无道理,「那我该怎么办?」事情都让他搞砸了,真怕没有挽回的余地。

「哄她啊!」欧阳骥赏他一记白眼,他真是天下第一号恋爱白痴,幸好他对爱情文艺片不怎么有兴趣,否则裴氏电影绝对大赔钱。

「怎么哄?」真是苦恼,骂人他是专家,哄女人,不好意思,完全没经验。

猪头!欧阳骥吊高双眼,受不了地拍了一下前额,幸好他的公司明令禁用女性员工,要不肯定三天两头就有人递出辞职信。

「哄女人这事还不简单,无非就是说些甜言蜜语给她听啊!」

「还有呢?」明了事态严重,加上自个儿也挨不住与纯情相敬如冰的气氛,这会儿裴其濬已不惜放下大老板的架子,一副受教的请益。

「宠她、买一些她喜欢的东西给她,重新挽回她对你的好感。」

裴其濬皱鼻蹙眉,「这不是贿赂吗?」

「随你怎么解读。为了纯情,你必须无所不用其极地收买她的芳心,让她完完全全属於你,并且原谅你。]

「这么卑鄙?」一脸狐疑地瞅著他,怀疑他是要教他成为一代情圣,或是一名奸商?

「情场如战场,只要能到手,没人会去理会你的手段下流或是清高,最重要的是结果……」

顿了一会,裴其濬给了答案,「我考虑一下。]

欧阳骥真会被他给气死,「老大,你的事情已是燃眉之急了,你还有时间考虑啊?去道歉就有甜头可以尝喔,可以玩亲亲、搂搂抱抱,享受一下上帝赋子男人伟大且幸福的权利吧!」为了能让自己在一个平和的环境下工作,只好诱之以色。

「女人真是麻烦!」裴其濬轻啐,然而脑海却又浮现纯情落泪那刻的画面,整颗心再度紧揪。

他真的不是有心伤她,全是爱情的错,它让他变成一个肚量狭小、性情暴躁的劣质男人。

他的态度一松软,欧阳骥忙不迭展开马拉松式的爱情教战,滔滔不绝的说话气势宛如成了爱情专家。

另一方面,湖南片场的大夥儿也没闲著——

郝纯情镇日将自己关在饭店房间,足不出户,早先仍盼著裴其濬会带著鲜花、钻石来道歉,万万没料到一个星期过去了,那家伙居然没有任何动静,令她跌至谷底的心情雪上加霜,犹如置身冰窖里,冻彻心扉。

「大姊最近心情真的很糟,应该可以说是二十七年来最糟的一次吧!」纯真忍不住担心一些之前被视为无稽的免疫现象在她身上发生,例如:忧伤过度。

对向来独立自主、懂得安排人生的纯情而言,以往听闻电视新闻关於忧郁症患者的报导,总觉得不可思议,快乐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心绪受外物左右而忧愁的样子。

「有这么严重吗?」其实秦栈风也感染到了近日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沉重哀伤。

「真的很严重。」纯真相当严肃的说。悄悄拉开房门,只见纯情失神地坐在贵妃椅上,白皙的脸庞涂上一层黑漆漆的澳洲天然冰河泥。

「她在敷脸?!」实在摸不清美女的行为模式,不是说心情不好吗,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做保养?

「对啊!大姊正在把哀伤转移至保养上头,选用澳洲进口天然冰河泥涂在脸上……之所以选用这一款冰河泥,是因澳洲正值冬季,完全符合孤寂落寞的情绪,另外,黑色则表示她陷於无边无涯的痛苦里,无法振作……」纯真一一描述所有状况。

「总不能任她继续悲伤下去吧?」秦栈风很不习惯她脸上那层乌漆抹黑的泥巴。

纯真叹了口气,摇摇头。陡地,盯著他的双瞳突然发亮,大叫——

「有了!我想到解决办法了!」以拳击掌,像只蚱蜢般跳来跳去,「我去打电话给二姊,身为标准的会计人,她一定有办法解决难题……」

秦栈风怔愣,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融入这家子的思想情境。会计人不是专门管帐吗?何时也涉猎爱情问题,开始研究恋爱引起的这些麻烦症状?

几分钟後,纯情洗掉了脸上的面膜,恢复原本面貌,一边擦著保养品,一边和纯洁通上电话——

「听说你为了那个姓裴的泪洒片场?」纯洁在电话另一端则是一边讲话,一边嗑瓜子。

轻哼一声,开始擦著指甲油,「干卿何事?」纯情不愿重提魅力失效的那件事。

「女人的眼泪是珍珠,下回要哭的时候记得拿著钵去盛起来。」纯洁慢条斯理的说。

「你嫌我受的气还不够吗?居然还说风凉话!哪天你就不要为臭男人掉眼泪,不然我这个大姊很够意思,二话不说一定送个花圈祝贺你。」一股作气,将连日来的闷气发泄在自投罗网的纯洁身上。

「怎样,吼出来是不是舒服多子?老把不愉快寄托保养,涂个大黑睑又泄不了多少恨。」纯洁没生气,语气依然不改冷静。

纯情深深吸了口气,她说的对,胸口的确舒坦多了。

「根据联合国公约报告指出,男人是末进化的动物,需要再教育,恭喜你加入驯兽师的行列。」纯洁嗑完瓜子,改吃巧克力。

「然後呢?」

「根据纯真刚才的报告,再加上我多年的研究与探讨,你家那口子不仅有待教育,还欠缺厉害的教训。」

「教训?」兴趣被挑了起来,纯情跃跃欲试。纯洁的脑袋有用不完的好点子,大家姊妹情深,她不会坐视亲生大姊受苦的。

「没错!一开始你没给他一个下马威,以後就难翻身了。」纯洁说得头头是道,「女人单靠姿色成不了大器,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脑子。」

「脑子?」

「没错,所以你必须给姓裴的致命一击,让他知道女人不是那么好欺负,向他证明以郝纯情才貌双全的条件,毋须男人的资助便能成功……我们现在必须要采取逆向操作,先发制人……」

纯情开始不耐烦,「讲重点好不好?」长途电话很贵耶,精明的她怎么忘了将这项费用计算在内?

纯洁在电话这头扮鬼脸,吐吐粉舌,「他不是说你只懂得倚仗身材、美色这些外在条件取胜吗?没关系,要玩就玩大一点。」笑得贼兮兮,「把你的压箱绝计使出来,如何?」

「你是说把当初设计要和他闹绯闻的那些资料,寄给报社……」纯情犹豫不决地咬著下唇,「可是裴其濬那个人很死板,他很不能苟同因为这些花招、噱头而上报纸头条,更不喜欢我靠美丽换取众人的支持,或是靠绯闻提升知名度……」

「就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们才做啊!如果他喜欢,我们去做,不成了取悦讨好吗?」她那明显变蠢的脑子,教纯洁难以接受,「以前看你一副聪明过人的模样,怎么谈起恋爱有用的脑浆顿时变成一团废物?幸好还有我这位智多星在旁提点……」

纯情没空听她念经,插话打断,「我怎么没想到?!明天我立刻叫纯真将东西寄给你。」

「大姊,你扬名海内外就靠这一次了。」

「开始为我准备庆功宴吧!」

两个女人笑得好不得意,脑海依稀浮现裴其濬吃瘪的狼狈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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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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