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尉迟潼从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地起床刷牙洗脸。
“糟糕，今天要做分组报告。”都是那个奇怪的梦害她睡过头的啦！
梦中小女孩的长相她记不清楚，但有印象的是小女孩跟身边一位年纪较大的男孩之间的对话……
“不要哭了……”
“可……可是妈妈也一直在哭哭，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小女孩仍是不停地啜泣，稚嫩的童音听来格外让人心疼。
“那是为了她爱的人。”
“那我是因为爱妈妈才流眼泪吗？”小女孩似乎听懂了男孩的话。
男孩点点头。
“那……哥哥你为什么也在哭呢？”小女孩举一反三，“你哭哭一定也是为了你爱的人，对不对？”
男孩还是点点头……
“为了所爱的人流泪？”尉迟潼迅速地着装，脑中不断地搜寻这句话到底在哪里听过，“不管了啦！等一下肯定会被柳晏捶死。”
她没到场的话柳晏就会被推上台报告，没有心理准备的她肯定会把报告搞得一塌糊涂。
她急速冲下楼，险些撞上正准备出门的韩光，她紧急踩了煞车。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今天早上不是要作分组报告吗？”韩光有些意外在这个时间还看见她在家里。
一定是柳晏那个叛徒告诉他的，“我要出门了。”再不走她绝对赶不上报告时间。
韩光瞄了墙上的钟一眼，“我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了。”尉迟潼一口回绝，她可不想欠他人情。“我先走了。”
她快步地走出家门口，试图在路边拦计程车，“怎么每台车都有人？是故意要跟我作对吗？”天要亡她！
“这个上班上课的巅峰期很难拦到车的。”韩光按下车窗对她侧头示意，“上车，不然你真的赶不上了。”
她别无选择地上了韩光的车，“谢谢。”虽然老大不情愿，但他的确帮了她一个大忙。
“嗯。”韩光淡淡地应了声，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帮了她，于情于理她都该关切一下，“你上班来得及吗？”学校跟公司的行车路径完全不同，虽然他是公司的经理，但是迟到总是不太好，她有点过意不去。
“没关系。”他简单带过。
尉迟潼一路上正襟危坐，感觉很不自在。
车内的气氛有点沉闷，几度她想找话题来打破沉默，但却发现他们真的没什么共通的话题好聊。
韩光的手机忽然响起，稍微缓和了车上怪异的气氛，“你好。”
“韩经理你什么时候到？九点半约好跟安和外贸王经理开会的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Miss王的声音由车上的扩音系统传出来。
“我等会儿就到。”他的表情依旧平静。
明明有重要的会议要开他还说没关系？“让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你快点回公司，不然会来不及的。”他不是老爱看她出糗，为什么又要搁下自己的事来帮她？
“无所谓，让你在这里下车我也不一定赶得上开会的时间，不过肯定来得及送你去学校上台报告。”他没有停车的打算。
尉迟潼没再吭声，只是想不透。为了帮她赶上报告的时间，他搁下重要的会议，真的没关系吗？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恶了。
“到了，快进去吧。”韩光把车子停在校门口，出声提醒沉思中的她。
“喔。”抓着背包迅速下了车，“谢……谢。”她有点别扭地向他道谢。
韩光颔首，“希望你的报告很顺利。”他随即将车子掉头疾驶而去。
一路急驰让他的会议只延迟了十分钟，“安和的经理在会议室吗？”接过Miss王递上来的资料，他快速地翻阅了一遍。
“嗯，要再送咖啡进去吗？”幸好安和的经理人很好。
“好，你刚刚送进去的咖啡没加糖吧？”韩光将资料拿在手上，挑眉望向Miss王。
“当然没有。”大腹便便的Miss王展露笑容。
他唇角微扬，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韩光将手边的资料放在会议桌上，向背对着他正在欣赏窗外风景的安和代表打了声招呼。
伊凡薰转过身来，“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染上了迟到这个坏习惯我怎么不知道？”足以让许多入神魂颠倒的笑靥在她素雅的脸上绽放开来。
“有点事耽搁了。”韩光随意地落坐，微微笑。“你会这么准时倒是令我很意外。”
伊凡薰──他们俩从高中认识到现在，大学毕业后她到英国留学了两年，回国任职于安和外贸没多久又被美国的总公司征召，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太多的时间好好聚聚，直到去年她调回台湾的分公司担任经理一职，他们才有更多的接触，除了公事上的接洽之外，偶尔也会一起小酌一番。
“我很好奇是什么重要的事能让你打破守时的好习惯？”她清澈的眼底漾满光采，优雅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没什么。”韩光以笑带过，“我们上次谈的合作方案你们公司的反应如何？”他直接切入正题。
“事有蹊跷喔，快给我从实招来。”伊凡薰没打算放过他，“去做了什么坏事？和女孩子有关吗？”他的反应的确可疑，让她不由得揣测起许多可能性。
“你的想像力跟高中时期一样丰富。”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再不谈正事，我们就只能在会议室里用午餐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要是光打定主意不说的话，她也就不用白费力气了。“今天我就是来跟你草拟签约的内容，正式的合约下个月就可以签订了。”
“是吗？你的办事效率真的无人能及。”韩光出自真心的赞赏。
“那当然，今天下班就请我去喝一杯吧。”
“没问题。”
“潼，你今天一整天好像都心不在焉的，怎么了？”柳晏和她并肩走在校园内最诗情画意的步道上。
“没事。”今天她可以顺利赶上报告都要归功于韩光的帮忙，可是她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来可以回报他的方式。
她不想欠他人情，所以她要赶快想个办法回报他。
“那是为了什么？”柳晏一脸纳闷。
“柳晏，我问你一个问题。”听听别人的意见或许会有帮助。
“什么问题这么慎重？”柳晏也被她问话的语气影响，面色一整。
“假如有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会选择什么方式报答他？”她小心地使用第三人称，企图让整个事件听起来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说的是你跟韩光之间的事吗？”柳晏一语道破。
“这──”柳晏的领悟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他帮了你什么忙？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瞒了一整天没告诉我。”她停下脚步双手按住尉迟潼的肩膀，“快说。”
“也没什么，只是早上我睡过头差点赶不上报告的时间，韩光特地送我到学校而已，但是我不想欠他人情，所以在为这个伤脑筋罢了。”既然柳晏都已经猜中了，她也没必要再隐瞒。
“你说韩光特地载你到学校？”柳晏有些不敢置信，“当他的妹妹真幸福，我也好想有这种待遇。”
“嗟！”挥开她的双手，尉迟潼一脸鄙夷，“你好像没听懂我的重点，我根本不想欠他这个人情，所以快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不要老是说那些没有建设性的话。”
“你们是兄妹，干么说什么谁欠谁人情这种话，太见外了。”这可是她由衷的意见。
“我不会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小忙就对他前嫌尽释。”他的心思让人猜不透，一会儿压榨她，一会儿又对她好。
“你不要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好心送你到学校，让我们这组的报告免去开天窗之虞你还说这种话，这样韩光太可怜了。”
“你还敢说！今天要作报告的事也是你告诉韩光的吧？你该不会把今年学校所有活动的行程表都Copy一份给他了吧？”这件事她都还没追究呢。
这样的转变让柳晏落居下风，“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课表而已。”她怎么能说她没有办法拒绝韩光的要求。
“算了。”给都给了，再说什么都没用。“公车来了，我先走了。”尉迟潼挥挥手，敏捷地跳上公车。
这阵子爸妈都忙着公司的事，根本没时间回家吃晚饭，而她为了避开韩光，不是跟柳晏约在外面吃饭就是吃饱了再回家，至于韩亮那小子天天都有约会，几乎到凌晨才会进家门，所以几天来他都是一个人解决民生问题的吗？
“好吧。”尉迟潼拿起手机，这才发现她没有韩光的电话号码。“打到公司好了。”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下公司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Miss王，“韩经理办公室，请问哪位？”
“我……”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表明自己的身分，“我是昨天才刚上班的员工，我──”
“哦，你是韩经理的妹妹，对吧？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出你的声音，我帮你转给韩经理。”
妹妹？这个身分还是让她觉得有点别扭。
“喂。”韩光沉稳的嗓音在电话那头传来。
“我、我是小潼，你今天……今天下班后有空吗？”尉迟潼，你干么结巴啊！
“有事吗？”他有点疑惑。
“我……我是想说如果……如果你有空的话要请你吃饭，就当作今天你帮忙我的谢礼。”她此时此刻的脸应该已经快红透了。
“不用了，我待会儿还有事，今天的事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婉拒了她的好意。
“这样啊，那、那没事了，再见。”阖上手机，尉迟潼按着发烫的双颊，“好丢脸啊，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她开始懊悔方才的举动。
刚刚她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应该深思熟虑后才有所行动才对，这下子糗大了，人家根本不领情。
她早应该听柳晏的话把这件事当作是韩光的举手之劳就好，那她就不会让这件事困扰了她一整天，也不会因此陷入这样的局面，她是自作自受。
她握在掌中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最爱的歌曲，“是他改变主意了吗？”她呆愣了会，才掀开手机接听来电。
“潼，刚忘了跟你说，晚上我们去一家Piano
“嗯，好啊。”听见是好友的声音，她的心情有莫名的失落。
“那我待会儿骑车去载你。”
“好。”她们结束了简短的通话。
如果是韩光打来的话她至少可以跳脱出被拒绝的尴尬，不过，知道不是他却又让她松了一口气，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她自己也搞不懂。
吁了口气，尉迟潼决定不再为这件事伤脑筋，反正韩光自己都说那没什么了，她也没有必要耿耿于怀。
回家换了套衣服，她跟柳晏一起来到这家处于闹区中的Piano
“看外观就很令人期待了。”柳晏抬头望着高挂在夜空下的霓虹招牌，那是一个坐在马背上的骑士，没有细腻的脸孔，也没有骇人的锐气，有的只是赋予上门客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请问有订位吗？”领枱的侍者礼貌地询问。
“嗯，我姓柳。”她好奇地直朝里面张望。
“里面请。”
她们跟着另一位侍者走进音乐悠扬的酒吧内，“你干么那么心急？等一下要看多久又没人管你。”尉迟潼对她的举动啼笑皆非，又不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她没必要那么兴奋吧？
“这里真的很漂亮啊。”两人在侍者带领下入座。“我要一杯午夜骑士。”
既然来到这里当然就要品尝一下他们店内的招牌特调。
“给我一样的。”尉迟潼将Menu递还给侍者，显然柳晏对这里真的下过功夫。
“看够了没？从刚刚一进来你就张望到现在，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你是哪一家同行派来探路的间谍呢！”
“潼──”柳晏的语气像发现新大陆。
“怎么？你的雷达眼又看见哪个叫你着迷的帅哥了？”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太了解柳晏的为人了。
“你看角落坐的那个人像不像韩光？”
韩光？尉迟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应该不是吧。”她坐的角度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韩光应该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况且如果她没看错，面对她这个方向坐的是个陌生的女子。
虽然她对韩光了解不深，也不清楚他的交友状况，但是从柳晏那里得知的资讯和自己的认知，他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女伴！
他不是说有事吗？
“我去确认一下。”
“柳晏──”她完全来不及阻止行动派的死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穿过吧台走向角落的两人。“真拿她没辙。”
在她猜想柳晏会用什么办法去窥视两人的同时，却看见她猛朝自己招手，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什么？听不到啦？”她皱着眉，指着耳朵摇头示意。
见柳晏还是猛挥着手要她过去，她只好起身朝她而去，“干么一定要我过去才行？”
“潼，你看──”柳晏有些唐突地指向其中一人。
尉迟潼转过头，没想到竟看见她身侧的韩光，“真巧！”
“你怎么来的？搭公车吗？早知道我们来的是同个地方我就顺便载你一程了。”他嘴角噙着笑，在这样浪漫的灯光下更令人目眩神迷。
原来他说的有事是跟佳人有约，那干么不明说就好，说什么有事？“你那么忙，怎么敢麻烦你。”酸味四溢。
“韩经理，我们可以跟你一起坐吗？”柳晏一脸期待，他应该不会拒绝她小小的要求吧？
“我们又不是没位子，干么要一起坐？”尉迟潼不悦地道。人家说不定在谈情说爱、培养感情，她们来凑什么热闹啊！
“人多热闹嘛。”她还是不死心，只要他没开口拒绝，她就一定力争到底，机会是自己创造的，虽然她还不清楚这名跟韩光同桌的女子的身分，但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韩光没有开口。
“光，你那个孤僻的坏习惯还是没改？”坐在一旁的伊凡薰戏谑地道。“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你……该不会偷偷暗恋我吧！”
他啼笑皆非。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尉迟潼向两人致歉后，一路拽着柳晏回到她们的座位上，“这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你懂不懂？”
“潼？你干么这么生气？”柳晏觉得莫名其妙。
生气？“我……”被柳晏这么一说，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说话的口气真的不太好。“没事。”
她是怎么了？韩光不过是拒绝她的邀请跟别人出来约会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的自尊心应该没那么不堪一击吧。
“你知道刚刚那个气质美女是谁吗？你有听说过韩光已经有女朋友了吗？”柳晏急于知道伊凡薰的一切。
“韩光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还多，你问我这个问题会不会太好笑了？”不过显而易见的，那女子跟韩光交情匪浅倒是真的，她会是韩光的女朋友吗？
“为什么我的爱情运会这么坎坷？我欣赏的对象都是别人的，这太不公平了。”柳晏双手撑着下巴埋怨连连，“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才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呢！原来我一直都搞错对象了。”
难道韩光对潼真的是兄妹之间的情谊而已？
“我？”尉迟潼啼笑皆非，“你真的错得离谱。”话虽这么说，但却有种失落的情绪盘据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知道韩光有女朋友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柳晏的失望倒是不难看出。
“你认为我应该有什么感觉？”说真的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啦！反正我的心情糟透了，今天来个不醉不归好了。”她将桌上的调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明天你不去公司了吗？”明天没课所以她们得到公司去报到。
“我考虑看看，韩光有女友的事都摆在眼前，支持我去上班的动力已经没有了，所以我要好好想想。”柳晏没精打采地。
“你不是说过公司的福利好、制度完善，还考虑毕业后要去那里上班，要是你现在不负责任地说不去就不去，以后别想那间公司还会录用你。”即便真的不想做了，也得按照公司的规定递出辞呈。
“知道啦，发牢骚也不行吗！”柳晏咕哝着，不经意地抬眼一瞥，“咦？”
“又怎么了？”她还真怕了她这种语气。
“他们好像离开了。”
尉迟潼的视线也瞟了过去，“应该吧。”那个座位上已经换成其他客人了。
“真是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她还在嘀咕。
“算了。”尉迟潼耸耸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蛮不在乎。
“早知道就不来了，希望破灭了啦。”柳晏往桌上一趴。
一个英挺的男子上前邀约，“小姐们，我的朋友们很想认识两位，和两位当朋友，不晓得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两位喝杯调酒。”
柳晏的精神又来了，“当然──”世界还是美好的。
“走吧，我送你们回家。”充满磁性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韩、韩经理！”他不是和那个气质美女一起离开了吗？
“你……你不是回去了？”看见他再度出现，尉迟潼的心跳陡地脱序狂飙，呼吸急促紊乱。
男子笑笑，“抱歉，打扰了。”
“我送我朋友去拿车。”他说明方才先行离开的理由。
“柳晏会载我回去的，不用麻烦了。”她丝毫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柳晏只能无言地盯着韩光俊美的脸孔。
假如可以，她真想就这么丢下她的宝贝机车不管，逮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韩光送她回家，但她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在现今这种治安下，她可能从明天开始就要搭……号公车上下课了。
“一点也不麻烦，我们住在一起的，你忘了吗？”韩光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这么晚还不回家妈妈会担心的。”他祭出王牌。
“柳晏，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