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方家的客厅，方世珍笑容好动人。

「爸，妈，我要结婚了。」难掩喜悦之色，挑了适当时机表明。

「什麽？！」疼女儿疼入心坎的方致任，听到她的告知，紧张又忐忑。

女儿一副沉溺爱河中的模样，让人确定所言不假，但这消息实在来得太突然，前一阵子还是万般愁苦，现在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快得教人无法接受。

「我是说真的，要不是我男朋友今天出国，他会陪我回来请求你们的祝福。」

得到了杜家夫妇的允许，再来就是她的父母了，只是杜慎之却临时被公司派到海外分处，这个重责大任理所当然落在她肩上。

他说，他的精神与她同在，要她非成功不可……而她真的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在努力。

不是她急着嫁人，但她真的怕杜慎之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让别的女人抢走，所以她必须用婚姻绑住他。

「对方父母好相处吗？你嫁过去会不会让公婆欺负、虐待？」这是方母最挂意的问题。

太唐突了，令人措手不及！可是她宁可看见快乐活泼的女儿，也不要她成日沮丧不开心。如果这位男士能够带给她幸福，她愿意给予祝福。

「妈，不会的，我已经见过阿慎的父母了，他们对我很好，你们放心好了。而且我和他认识很久了，我们都读欣达，我搬出去的那一个月就是和他在一起……」她愈说愈小声，生怕父母责怪她的行为。

「不是吵架了吗？」方致任问道。女儿那阵子的失魂落魄，原来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好了嘛，爸。」方世珍撒娇地往父亲的身上腻。

「就是啊，哪有人吵架吵一辈子的，情侣都是这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愈吵感情愈好，你说是不是啊？小珍。」方母总是站在女儿这一方的。

父母的不责备，言语中还透露着浓浓的关心，方世珍鼻头不禁酸了起来。

「羞羞啊，这麽大了还撒娇，你老公看了，还以为自己娶了一个小女孩回家呢！」方致任取笑的说。

「爸……」

「我可不管，我这未来的女婿太不够诚意了，连庐山真面目也不让我见一下，就想娶走我女儿……不行，提亲那天得先罚酒一大杯。」他迳自作出决定。

「不要啦，阿慎不太会喝酒……」方世珍想替他求情。

「唷，这太不公平了，女儿还没嫁出去，心就向着别人了，把我这个做老爸的，一脚踢到一边凉快去了耶！」方致任开玩笑地望着老婆，装出哀怨。

女儿真的长大了，那阵子发生了什麽事，他会慢慢从女婿口中知道的。唉，嫁女儿的心情真是有点甜蜜，有点苦涩。

「我都说要自己习惯了，你还没做好心情调适吗？」方母也很幽默地调侃了女儿一番。

「爸、妈……」方世珍跺着脚，娇嗔的唤道，但心底那股甜蜜却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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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的房间里，两个坐在床上的男女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

方世珍很不淑女地拉高礼服下摆，露出白皙的小腿，然後大声地吁出一口气，「早知道结婚这麽累，我就不嫁了。」

杜慎之一听到老婆的话，忙不迭地跑了过来，「你说什麽？不嫁了？！这怎麽可以？」

看见他焦急的神色，方世珍噗哧一笑，「真是的，爸说你缺乏耐心，果然没错。你急什麽，我这不是嫁了吗？」

杜慎之闻言，放了心，轻打她的掌心以示处罚，「我才不管你嫁不嫁，反正我娶你是娶定了，你若不是自愿，我就强押！」

「哇，这麽霸道！」心里为他的话流过一丝温暖。

「不霸道怎能得到老婆你的青睐呢？我可是衡量过後，才选择最适合你的追求方式耶！」

「对了，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为什麽你会改变那麽多？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方世珍好奇的问。

若真如他所言，从高三的第一眼即喜欢上她，那麽当时他为何喜欢与她作对？对於爱慕的女孩，他不是该有求必应吗？

「为了要配合你的个性啊！」杜慎之缓缓道来，「你受不了温吞，对看不顺眼的人更别说会有好脸色了，我清楚你这点，所以就告诉自己要勇於表达，先让你明白我的心意，然後再赖在你身边赶不走，这样你的心就会一天天被我给占据。如何，你的老公聪明吧？」他得意又骄傲地对她说道。

今天是他盼望已久的结婚喜宴，过了今晚，他就完完全全拥有她了，为了娶得美娇娘所使的招数，当然已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大手一伸想将她搂来，她却往旁边挪了挪身体，让他扑了个空。

「是，你真够聪明！」方世珍的语气满是嘲讽。

虽说是心甘情愿嫁给他，加上他的行为也只是为了追求她，可她心里真的有点不是滋味，感觉好像被人设计了。

「老婆，人家说谈恋爱需要好计谋，而我就是用对了方法才娶到你啊，你有什麽好怨恨的？」他再度伸手将她抱个满怀，不准她再逃脱，那样的感觉他怕！

方世珍意思意思挣扎了几下，「好啦，原谅你了，快放开我。」

杜慎之这才放心的松了手，然後，突然又想起宴客会场坐无虚席的宾客，心中不禁叹了口气；他实在没多余的气力再去应付了。

「等等，我想起还有一件事没问。」急性子如她，一想起什麽就迫切想获得解答。

杜慎之暗自摇头，往後会不会每晚躺在床上休息时，她都要问他一个「为什麽」啊？

「问吧。」

「你那个前任未婚妻呢？我听妈妈说她怀孕了。」这个「妈妈」指的是她的婆婆。

「更正，小贤才不是我的前任未婚妻，她肚子里的小孩也不是我的，我和她一点瓜葛都没有。」杜慎之将关系撇得可清楚了，「而且下个月她也要嫁给胡庭宇了。」

「干嘛，一副好像我诬赖你的样子！」嘴上虽骂着，方世珍心里却窃喜他的急於辩解。

「当然，错的人明明是你。」马上咬定她有罪，眼底却露出算计的光芒，「小孩做错事父母都会惩罚，同理可证，老婆说错话，是不是该由老公来执行处分？」

拐了一大圈，只为一圆自己心底的想望。

心知肚明他的处分为何，方世珍立即起身离他远远的。

「晚不准你亲我，恶心死了，满嘴都是酒味。」

刚才被各方亲友及一大堆不认识的长辈敬酒，他已经喝了不少了。

「你也是。」

「我才没有，我刚才喝的都是果汁。」她不服气的说，她只喝一点点而已，怎可能会有酒味。

「我传染给你就有了……」一把抓过她，低头攫住她的唇，直至一阵敲门声传来，不得巳才放开她。

「妈在叫我们了，下楼吧。」他後退一步，欣赏她的红颊，「夫妻本是声气相通，我有味道你当然也要有了，否则人家可要误会我们感情不睦了！何况，我会这麽臭，还不是为了挡掉原本要敬你的酒。」他邀功地望着她。

「讨厌！」方世珍稍稍拉高碍事的蓬蓬裙，走到化妆镜前，审视着自己的仪容。「你看，我的口红都被你吃光了。」

「再擦一次就是了。」杜慎之接过她的唇膏，细心地在她嘴唇上涂上颜色，「当然会掉，否则女人干嘛补妆呢？」

「你倒是挺了解的嘛！」她挖苦的说，醋意甚浓。

杜慎之满意她的反应，笑着牵起她的手，打开房门，「因为我有个对化妆一窍不通的妻子，所以我就帮她吸收知识了，万一有人问起时，才好替她回答问题啊！」

方世珍侧头看着他，希望从他眼中读到什麽，却只看到那里头盈满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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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姐，真是抱歉，我一时失去理智做出的事，一定伤你很深。」林玉贤面有愧色。

「没什麽，现在都雨过天青了，你没必要感到抱歉，不然就显得太生疏了。」方世珍心无芥蒂。

那阵子她确实恨过她，但一了解她的心理後，她相信一旦角色互换，自己亦有同样偏激的作法。

「方小姐……」原以为得要恳求半天才能擭得原谅，没想到她的心胸如此宽大。

「叫我小珍吧，既然你是阿慎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那我们理所当然也是好朋友了。若照礼仪来说，你还得称呼我一声嫂子呢！」方世珍仍是不改调皮的个性。

林玉贤见她那麽活泼，嘴角终於漾开一朵笑花。

「这样才对嘛，孕妇就是要保持心情愉悦，生出来的宝宝才会漂亮。你比我早当妈妈，关於生孕的知识，一定要多学一点喔，到时候换我怀孕了，你才能教我。」

林玉贤点头，「嗯，没问题。」她的要求一点也不为难人。

早知道她那麽好相处，她就早一点接受庭宇的提议，找她谈谈，拖到现在，害她好多牢骚找不到人倾诉。

她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她有种强烈的感觉。

站在速食店门外，透过玻璃窗看到两个女人相处融洽，杜慎之与胡庭宇七上八下的心，终於放了下来。

「阿慎，怀孕的女人吃垃圾食物没关系吧？」

「你不看电视的吗？之前他们的广告就找孕妇拍过，而且那个孕妇吃了也没怎样，小贤也不会有事的。」

「唉，小贤一天到底怪我太早让她怀孕，整天待在家里，什麽地方都不能去，我都快被骂得臭头了。」

「你们还好吧？」

「不错，幸好有以前的感情作基础，小贤挺关心我的。你们呢？小珍应该也不错吧？」

「不好，我妈一天到晚炖补品给她吃，让她调养身体，希望她赶快传出喜讯，但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对了，你那天到底用了什麽奇招，为什麽小贤一次就中奖了？」

「想知道？我教你！」

两个男人附耳说道的举动，引起周遭行人的侧目，不过他们可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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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仓促的电铃声，将客厅里两男一女的谈话给打断了。

身为男主人，杜慎之理所当然前去应门，但一见到门外的女人，他便愣住了。

眼前这个女人的容颜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她是谁，会是胡庭宇与林玉贤的朋友吗？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小朱不待他开口，迳自走进屋里。

这个男人太不懂得知恩图报了，好歹他和小珍的婚事，她从中帮了不少忙，这会儿竟还摆出一副大家是陌生人的疏离表情。

「阿慎，这位小姐是……」林玉贤看了走进来的女人，给她一个友善的笑容後，视线越过她，询问她身後的男人。

她的疑问教杜慎之睁大双眼，「怎麽，你和庭宇都不认识她吗？」

他以为这个女人是他们的朋友，知道他们在他这里，所以过来打声招呼……原来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她不是我们的朋友啊！难道你也不认识她？」坐在一旁的胡庭宇开口说道。杜慎之不会笨到让陌生人随意走进家门吧？

三对眼睛同时盯着对他们而言是陌生女子的小朱猛瞧。

「我找小珍，我是她的朋友，小朱。」小朱没好气的说。

杜慎之这男人真是太没良心了，一将小珍娶到手，就把她这个曾遭受他长时间荼毒的大恩人给忘了，想当初她还差点让他烦得住进精神病院呢！

「小朱？！」杜慎之惊讶叫道，另外两个人还是一头雾水。

「没错。」她用力瞪他。

「可是你……」他指着她的肚子。

他当然记得小朱这号人物，不只因为有一段时间，他常找她探问小珍的消息，更因六个月前结婚时，他那亲爱的老婆大人，为了她这个朋友没有出席而生气好久，害他受了不少无辜气。

只是现在她的改变太大了，记忆中她总是一条长裤、一件衬衫的，说话和小珍一样，没什麽气质；而且根据小珍的说法，她这个朋友不太依靠男人，但这会儿她却挺个肚子到他家，这代表什麽意思啊？

她该不会想趁机和他们来个恶作剧吧？

「当然是怀孕了才会大肚子啊！」小朱低着头，轻抚着肚皮，神情流露一股母爱。

「可你不是……」他真的完全吓呆了。

「还没结婚是吗？」她帮他把话接了下去，「就是要未婚生子才够疯狂，我的好朋友都能嫁给她高中时最憎恨的男人了，我自然不能输她太多，所以我也替自己找个男人，腹中有了小孩，却仍未同意婚事。怎样，很棒吧，我和小珍一直以来就是一体的，她能做的我当然也可以。」

从不知道有人连这种事也拿来比，杜慎之简直败给她了，「小珍不在家，否则要是听到你这席话，肯定感动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自己老婆的个性他又不是不知道，那种巴不得全世界跟着她一起疯狂的神经质，真是教人又爱又怕。

「不在啊，那可怎麽办才好？婚礼我已经没有出现了，接下来我又要开始忙了，若她再找不到我的人，相信下次见面的日子，也就是我皮和肉分开的纪念日。」

她收到他们的结婚喜帖了，然而那时她的计画正展开，没什麽特别的惊喜带给好友，所以她只有选择等待；之後确定怀孕了，无奈肚子仍不明显，她又继续等，结果时间一过就是几个月。

小朱害怕的神情，教杜慎之有些难为情，毕竟她形容的人是自己的老婆，现场又有不知情的人，他实在替她感到汗颜。

「还是你坐一下？小珍应该马上回来了。」

「阿慎，小珍到底去哪里了？怎麽你连自己老婆的行踪都不清楚？」

方才他们来时还看见他正吞着泡面，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老公，别说了！」林玉贤轻声的喝斥，难道他看不出来，阿慎的脸色已经愈发铁青了吗？

他婚後真的变蠢了，失去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隐约察觉屋内的气氛愈来愈不对，小朱小心地瞧了杜慎之一眼，「我看我还是明天再来拜访吧，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随着她的离去，胡庭宇急於拉起老婆的手去避难，「我们也该走了，不打扰了。」

待大门关上後，整间屋子顿时清静而冷清，杜慎之关掉客厅的灯，走进卧室等待迟归的老婆，今晚他没有看港剧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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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世珍愉悦地打开主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她先前猜测的情景——她亲爱的老公就靠在床上，眼睛看着刚进门的她。

「老公，你还没睡啊？」

「你看到了，我的眼睛是睁开的。」杜慎之一见她偎在自己身旁，头即别了开。

「我没看见。」她将他的头转向面对自己，「你不想知道我今晚到哪里去了吗？」

方世珍明白打哑谜的游戏不能玩太久，否则没啥耐性的杜慎之肯定会发飙。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他赌气的说。

他们白天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相聚的时间几乎只有晚上下班後，而她今天竟还忍下心来，放他一个人面对那种情况——大家彷佛都在与他示威似的，两个女人都怀孕了，为什麽她却迟迟没有动静，害他有些抬不起脸。

「我想说啊，可是你的态度好差劲。」方世珍虽是一脸埋怨的表情，心情却是飞上天的喜悦。

刚才回家的途中，她拨了通电话到小朱家碰碰运气，结果很幸运的，接电话的人，正是她找了好几个月的好友。本以为该是自己向她宣布好消息的，孰料小朱却抢先一步说出她的好事……这样也好，她们本是好朋友，好事就该让它一起发生。

而且她还从小朱口中得知，她老公正为周围的女性朋友都有喜了，自己老婆却没有好消息传来而懊恼。

因此，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以及送的礼物，对他而言，将是永生难忘。

「好吧，你说，我会认真听的。」唉，这种事也不全是她的责任，他不能这麽不公平。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吗？」

「什麽日子？」他兴致缺缺的问。

方世珍在心中叹气，她好像真的让他很失望……

「老公，今天是你的生日。」

「喔，我的生日？」杜慎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虽然他早已过了需要人家帮他庆生的年纪，但一句出自心爱女人口中的祝福也没得到，真是太惨了。

以前还有林玉贤会记得他的生日，现在她结婚了，忘记是正常的。唉，或许他该看开，自己既然选择了方世珍，当然得学会习惯她少根筋的个性。

「又来了，打起精神嘛，我有礼物要送你耶！」说着方世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

杜慎之瞄了那张纸一眼，不知她在搞什麽鬼。

她不会写封情书给他了事吧？他是喜欢浪漫没错，然而此刻他更希望她快生个宝宝，让他能够陪着小孩一起玩骑马打仗。

「打开来嘛！」她催促道。

傻瓜，他不会真以为她会无聊到写那种纯纯少女的情书吧？那种东西他学生时代收得还不够多吗？何况她哪来那种恶心的文采？

顺着她的意思，他打开那张纸，一看清上头的文字，他怔了怔，然後大笑地搂住心爱的老婆。

「谢谢你！」

这是一张医院的检查证明书，他心爱的女人怀孕了！选择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宣布这个大消息，特别令人窝心且感动。

「别谢得太早，我有条件的。」

「你说，我都答应你。」杜慎之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医生说我要多休息，不能太劳累，所以广告公司的工作，我可能暂时不会去了。而你这个让我怀孕的始作俑者，在我生下小孩的这段期间内，我的总经理位子，你可得帮我坐坐，也就是你得赚两份薪水来养我们！」

「没问题！」

杜慎之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腹，为了他最心爱的一大一小，他可以当超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