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雾坐在雕工精细的圆桌前，啧啧有声地赞美着，心想：这桌椅一定价值不菲吧？这样华丽的家具，连宫中都很少见，若是给孟昙看见了，他一定会立刻搬去献给他那位极为美丽，却极难讨好的爱人。

「你倒是说说话呀！」看着冰雾像是个木匠一般，专心地研究刻在桌椅上的花纹，凌子夜的怒气又起。

「说啥？」这会儿冰雾认真地看着精致的茶壶，脑海里的算盘不亢使唤地拨动着。

唔……这个茶壶少说也要八、九万两，再加上六个如此典雅别致的茶杯，至少可以……

「你为什么不让他碰我？」

他实在无法理解！虽然他不喜欢刘富的眼神，但他来这里就是要帮冰雾查出刘富到底在想什么，而冰雾却不准那个老头碰他！那么冰雾要他怎么帮他？

「你不知道他是想要吃你豆腐吗？」冰雾终于回答了这个对他来说很白痴的问题，目光也回到了凌子夜身上。

「这我当然知道！」所有人想碰他，都是因为他外表的美丽。

「既然知道，你干嘛还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冰雾皱起眉头。

这件事办完后，他应该要重新教导凌云，像子夜这样涉世未深的小笨蛋，怎么可以这样利用？总有一天，子夜会吃亏的！

「可是我本……」

「我说过那是下下策，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吃亏。」他是男人耶！怎么可以这么没用。

「那你带我来干嘛？」凌子夜皱起眉头质问他，却不得不承认，冰雾的话令他十分感动。

「当然是带你出来玩！」

冰雾回答得理直气壮，但心中却忍不住地补充道--以及偷偷地欺负你！

「我、我再也不管你了！」凌子夜转身坐下、不肯看他，不自觉地说出像是小孩子的气话。

冰雾看着凌子夜孩子气的举止，他真的觉得他好可爱，还想再逗他时，却被令他闻之色变的女声给打断。

「冰大哥，我等你好久了。」刘芳苑冲了进来，身上的脂粉味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冰雾愣在原地，看着涂上一层又一层脂粉的脸蛋，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有、有必要如此虐待自己的脸蛋吗？刘妹子又不是长得惨不忍睹、无法入目，为什么她老是要这样虐待自己的脸蛋？难道她不会像刚进门的秦婳盈一样抹点脂粉就好了，非要这样浓妆艳抹吓人不可吗？

「冰大哥！」

见冰雾没有反应，刘芳苑不满地推推他，终于让冰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什么事呀？」冰雾扯出一抹笑，想跑却被刘芳苑紧紧地拉祝

冰雾虚伪的笑容让刘芳苑看得失神了，虽然她早就知道凌门的总管冰雾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但她还是不自觉地沉溺在冰雾迷人的笑容中。

就在冰雾头晕想吐的时候，一向温柔的秦婳盈开口了。

「表姊是想邀冰公子到西湖一游。」

「是吗？」冰雾乘机推开站在他身上的女人，「可是我……」很累了！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刘芳苑给打断了。

「走吧，冰大哥！」她使出蛮力，拖着冰雾往外走。

有口难言的冰雾，只好乖乖地跟着她走，但他没忘了要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一起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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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有名的西湖，在黄昏时显得更加娇媚。翠绿的群山环绕在碧绿的湖水边，远方的山峰还浮着大片嫣红的云霞；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像是被倒上橘红色的染料，闪闪发光，连翠绿的柳枝芽都显得极为妩媚。

不过远近驰名的西湖美景，却入不了长途跋涉、已经昏昏欲睡的冰雾眼里。

冰雾在心底哀号：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去呀？西湖他已经逛到不想再逛了，他可不像子夜兴奋得连眼睛也不肯眨一下，他承认自己很没用，因为他就快要瞇起眼了！

「冰大哥，你说前面那两只鸳鸯像不像我们俩？」刘芳苑撒娇地问，整个身子倚着冰雾。

鸳鸯？哪里有鸳鸯？他只看到乌鸦啦！

冰雾在心中啐了一声，转头看同为西湖美景失了神的凌子夜，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见子夜嘴角啥着满足的笑意，他说不出想回刘府的要求，因为从以前到现在，他还不曾见到子夜这么开心过。

他记得这小子住在哭院时，老是冷冷淡淡、没有什么情绪，没想到子夜也有心醉失神的一面……

好吧！他就好人做到底，冰雾无奈地摇摇头，于是他开始认真地跟刘芳苑对话起来。

见冰雾跟自己的表姊有说有笑，秦婳盈心情复杂地走向凌子夜，并在凌子夜的身边坐了下来。

看着即将西沉的太阳，她问：「妳在看什么？怎会看得这么入神？」

凌子夜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看向带着微笑的秦婳盈，一会儿后才开口：「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景致很美。」

秦婳盈点点头，「妳以后有的是机会来看。」

「没有了。」凌子夜淡淡地道：「也许我这辈子就只能来看这么一次。」他叹了口气。

回凌门后，他就得待在哭院里头……他自嘲地一笑，没有娘亲的命令，他本来就不该离开哭院。

「怎么会呢？妳成为冰公子的妻子后，只要妳想来，我想冰公子一定会再带妳来的。」

秦婳盈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心爱的男人所心仪的女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容貌比不上她，不过她相信冰公子绝对不是注重外表的人，所以他们一定是一对心灵契合的爱侣，想必……她苦涩地一笑，冰公子会对这女子百般疼宠吧。

凌子夜望着她，二人都不说话，沉默许久后，凌子夜缓缓地开口。

「妳不是也喜欢冰雾吗？为什么跟我坐在这儿，而不去他那儿？」

经由多次的短暂接触，他知道这女子心里所想的只有冰雾一人，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在刘芳苑积极地向冰雾示爱时，她还能安穗地坐在这里。

闻言，秦婳盈脸上响地染上绯红，好似山边的云彩亲上脸颊。

她急忙辩解：「我跟冰公子绝对没有……」她不希望因凌子夜误会自己，而坏了一桩好姻缘。

「我知道。」秦嬉盈这个举动，令凌子夜更相信她是个好姑娘，他温柔地一笑，想让秦婳盈放心。

一放下心来，她便不知不觉地说出心里的话：「我过几天就要嫁人了。」

凌子夜疑惑地看着她，「可是……刘府近日好象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听别人说过，姑娘家要嫁人是件很重要的事，尤其富贵人家更是慎重。

「因为我只是个表小姐。」她叹了口气，「我爹娘很早就死了，所以刘府的人就把我接了过来，不只安顿我的生活，同时也安排了我的未来。」

「妳是说……」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未来夫婿的样子，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可是……」她自嘲地一笑，「除了亲人之外，我熟识的男人也只有冰公子了，所以我想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注定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凌子夜心情复杂地望着她，为这么一个好姑娘的未来担心；毕竟他很清楚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会有多痛苦，因为他娘就是如此。

娘嫁给了爹，最后却杀了他……

「所以妳很幸运。」秦婳盈淡淡地一笑，「身边有这么疼妳、爱妳的冰公子，妳绝对是个让人欣羡不已的女人。」

凌子夜不以为然地皱起眉，虽然他不是冰雾的妻子，可是他并不认为嫁给冰雾的人会有多幸运。

因为，他那张嘴真是令人讨厌！

「妳似乎不以为然。」秦嬉盈叹吓一笑，「等妳了解冰公子的性子后，妳就会知道他的好。」她好笑地摇摇头，「冰公子看人的方式与别人不同，他不会用身分的高低去评论对方，他看重的是自己跟这人相处的感觉；只要是他喜欢的人，他必定疼爱有如，但有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地会想欺负他。」

欺负？

凌子夜一脸怀疑地看着秦婳盈，「依我看，被他喜欢上的人才晦气！」

没错，他是常常被冰雾欺负，但这世上有谁喜欢被欺负的？依他看，被冰雾喜欢上的人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聪明的秦婳盈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看得出来冰公子很喜欢妳，我认识他这么久，他最疼爱的人就是妳了。」

凌子夜不再接话，想起凌云临走前的指示，身上窜过一阵寒意；他真的不希望冰雾喜欢他，要是他能选择，他宁可从来没招惹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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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雾，你喜欢的到底是秦婳盈，还是刘芳苑？」

一向很少主动跟冰雾讲话的凌子夜，从西湖回来的晚上难得地开口，对冰雾来说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但是……如果子夜不是问这种问题的话，他认为这样会更美好。

「你说说话呀！」凌子夜不肯放弃地嚷道，毕竟他再怎么不情愿，也要知道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一定要回答吗？」冰雾叹了口气。

「对！」他毫不迟疑地应道。

「都喜欢，不过我只把她们当作是我的妹妹。」冰雾啜了口茶后，很自动地也为凌子夜倒了杯可以温暖小手的热茶。

「你确定？」握住茶杯，他的目光还在冰雾身上打转，「你不多想一下吗？」

「我说夜儿，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喜欢谁呀？」冰雾狐疑地盯着他，随即笑咧了嘴，「哦！我知道了，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唉！就知道是我这张俊脸惹的祸，不论是男、是女，大家都爱我，可是世上只有一个我呀！有时候我还挺烦恼的……对了！我记得有一次……」

听不下去的凌子夜跳了起来，声音霎时变得尖锐：「谁、谁喜欢你呀？」

「我喜欢你呀！」冰雾不慌不忙地道。

「你、你喜欢我？」凌子夜愣住了。

「不、不，是你喜欢我！」冰雾奸笑着。

「我喜欢你？」还不知道这是个陷阱的凌子夜傻傻地接话。

闻言，冰雾高兴的欢呼：「耶！我就知道子夜喜欢我。」他搂住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凌子夜，在他耳旁轻喃：「我也好喜欢你呢，我们是两情相悦！」

回过神的凌子夜气红了脸，「你在胡说什么！」

「我才没有胡说呢！你刚刚明明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没关系，液儿，你的心意为夫的知道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冰雾捏着凌子夜软软的脸颊，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管已经快被他气疯的凌子夜。

凌子夜拍开他的手，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知不知道，秦婳盈过几天就要出嫁了？」

「知道呀。」冰雾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完全不介意？」他满心狐疑的问，虽说得到这种答案对自己很有利，但他觉得秦婳盈不是庸脂俗粉，冰雾不可能全然不动心吧？

「子夜，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把她当成妹妹，既然如此，对于她要嫁人一事，我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冰雾淡漠的口气让凌子夜冷静下来，他第一次看见冰雾这么冷漠，好象不是平日的他。

「你再管我跟她之间的事，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冰雾冷淡的口气，伤了凌子夜难得好奇的心，他忿忿地想，谁说冰雾喜欢他？他觉得冰雾根本是嫌他烦人！

凌子夜强忍难过，转过身去，兀自爬上床休息，低声道：「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从小到大，他很少心烦过，即使是夹在爹娘的爱恨纠葛中，他也可以保持冷漠，可他不懂，为什么冰雾总是可以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

「子夜！」

冰雾兴奋的声音从凌子夜的背后传来，但凌子夜还是不搭理他，正想合眼时，他却被突然爬上床的冰雾压在身下。

「你在干嘛？」他气愤地转过身来看着冰雾，却看见冰雾那张灿烂的笑容。

「子夜，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这么害怕我的爱人跟别人跑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没有跟哪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跑了，我的爱人就不会不见。」

冰雾紧紧地搂住凌子夜，说出让凌子夜想吐的话来。

语毕，他还嫌不够地压住想要反抗的小手，挑逗着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凌子夜。

「乖！子夜爱我的话，就乖乖地让我亲一个。」

「放手！你又在耍我！」察觉到冰雾内心的变化，凌子夜铁青着一张脸。

这个混蛋男人！耍他有这么好玩吗？害他……真的以为自己对冰雾来说只是个麻烦。

「小夜儿，这时候不要讲这么杀风景的话。」冰雾邪邪地一笑，「乖乖让我亲一个！」

一阵响彻云霄的尖叫声从床上传出，可想而知，这个夜一定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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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凌子夜的脸色就不是很好，昨天被冰雾一吓，他连睡都睡不安稳，还梦见那个嘴巴很坏的冰雾在戏弄他；因此，他很早就醒来了。

看着身旁睡得很安稳的冰雾，凌子夜气闷地独自来到房门前的庭院里，呆呆地看着觅食的麻雀。

「小姑娘，妳是哪儿来的人呀？」

一道极不正经的声音从凌子夜身后传来，他一脸警戒地转过身，望向来人。

「妳别怕！我是刘府的少爷，妳叫我微展就行了：」他真想把这个美丽的人儿压在假山的大石上，好好地疼爱一番。

刘微展看着眼前的小美人儿，不断地咽口水；府里何时来了这么标致的下人？看看她肌肤嫩白如雪，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比得上上等的丝绸？

凌子夜冷漠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小姑娘，妳怎么不说话呀？」刘微展色迷迷地看着凌子夜的纤腰，「告诉我，妳是哪一院的婢女呀？」

闻言，凌子夜皱起了弯弯的柳眉；他有这么像女人吗？为什么这里的人都用这种目光看他？这让他好不舒服！

刘微展看着不肯说话的佳人，以为她是在跟自己闹脾气，他再也忍不住地握住那双细白的小手，拉到自个儿胸前好好地抚摸。

「放开我！」恶心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凌子夜惨白着一张脸，不敢相信眼前人竟有如此下流的想法。

「小美人，别跟本少爷玩这种小把戏了，我们到假山那儿快活去。」

话才说完，他就硬拉着凌子夜往假山走去，没想到他的手腕却突然被狠狠地握住，疼得他大喊出声。

「把你的手放开！」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刘微展的身后传来，下一刻，凌子夜的手就被冰雾暖暖的大手给覆祝

「子夜！你有没有事？」冰雾紧张地看着他，东瞧瞧、西看看的，生怕他受到伤害。

凌子夜摇摇头，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他蓦然发现，冰雾的思想是最纯正的；在这几天里，冰雾除了会把他气得跳脚之外，他的脑海里都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想法。

「那就好。」冰雾松了口气，望着不知死活的刘微展，「刘少爷，你对我的妻子很感兴趣吗？」

不知不觉中，冰雾把「未过门」这三个字给删去了，此刻他只想好好地捍卫自己的宝贝。

「妻、妻子？」

刘微展的脸色变得有点差，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竟是冰雾的妻子；他还以为只有下人才会这么早起来做事，所以他才会放心的调戏她，却没想到竟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刘微展心生惧意地看着不再带着笑意的冰雾，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我今天才回到家，并不知道她是您的妻子，还望冰总管别介意。」

「是吗？那这件事就真的不能怪你了。」冰雾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搂住纤弱的凌子夜，他接着讽刺道：「夜儿，以后不可以随便离开我的视线喔！否则会遇到自耻的坏蛋，知道吗？」

闻言，凌子夜差点笑出声音，他十分配合地点点头，故意撒娇道：「人家知道了。」

冰雾满意地笑了笑，搂着凌子夜离去。

然而被留在原地的刘微展则是脸色铁青，忿忿地看着二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