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爷。」一道细小的声音怯怯的在大厅外响起。
正在汇报事务的分堂主们听到有女人的声音，纷纷讶异的转头看去。
怎么回事？这里是议事厅，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怎会有丫鬟进来？
何掌柜看清来人后，不禁无奈的摇摇头。少爷真是为那个女人失了魂，竟然连自个儿的禁令都破除了。
她应该是伺候那个女人的丫鬟，现在他们心中都以「那个女人」称呼那青楼来的女人，虽然少爷叫他们以少夫人相称，但……管他的！
唯一高兴的大概只有凌云霄了。
「她醒了？」他急切的问道，脸上焦急的神情一览无遗，也吓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何掌柜他们。
「是的，少爷，少夫人她……」面对自家主子那张英俊漂亮的脸孔，丫鬟羞红了一张脸，头越垂越低。
少爷长得真好看，可惜他只牵挂少夫人一个；话说回来，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人，举手投足都那么得天独厚、风情万种，和少爷真是天生一对。
见丫鬟一直不回话，凌云霄不禁有些气恼，声音一冷，恢复平日的架式。「少夫人怎样了？」
这一声喝斥把丫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说出心中的想法。「少夫人和少爷是天生一对，奴婢会祈祷少爷和少夫人永远幸福的。」
「哦？」凌云霄笑了起来，这是他决定娶乐儿以来，第一个赞成的人。他喜欢她口中的天生一对。「你叫什么名字？」
「巧儿。」丫鬟老实的回答，突然又惊觉不对，谁在和她说话啊？
猛一抬头，一张笑意横飞的脸就映入眼帘，吓得她倒抽一口气。
「少……少爷。」完了，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少爷是不是要把她给赶出去？呜……她知道错了，她不该分神胡思乱想的。
「巧儿是吗？」凌云霄抚着下巴沉思着。「从今天起，你就负责少夫人的饮食起居，好生伺候少夫人，懂了吗？」他的乐儿正需要一个丫鬟贴身伺候。
「少爷……」巧儿睁圆双眼，不相信这样的好运竟然降临到她身上。
「你不愿意？」凌云霄皱起眉头，脸色倏地冷凝起来。
「愿意，我当然愿意。」巧儿点头如捣蒜，让人担心她的脑袋会不会因此而掉下来。
「巧儿你现在就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了，要好好侍奉少夫人，不得有半点马虎。」凌云霄想想又道：「你只要听少夫人的吩咐就行，至于其它人……」他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果然见到杨晋德别扭地转过头，藏不住眼里的嫌恶。「可以不用理会，往后有什么事，直接向我禀报。记住，除了少夫人和我，其它人的命令你可以一概不从，明白吗？」
「明白了。」少爷的命令好奇怪，是说她以后不归任何人管吗？
「你们也都明白了吗？」凌云霄直直盯着他的两个护卫。
「是，属下明白，巧儿姑娘以后只归少爷和少夫人管。」说到「少夫人」三个字时，石磊还特意停了一下。
其它人则是满脸惊诧，少爷是何时成婚的，怎么他们都不知道？还有少爷怎么变得这么和蔼可亲，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发生了吗？再说这个少夫人是谁？是表小姐吗？
「巧儿，前面带路。」凌云霄现在只想见古乐儿一面，他好想她。
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何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分开才只有半天而已，他竟益发得想念着她。
「是，少爷。」少爷真爱少夫人呢，少夫人能被少爷疼爱，一定很幸福。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少爷合该属于少夫人，任谁也别想拆散他们，至少她巧儿第一个就不同意，她一定会誓死保护属于少爷的幸福，绝不让人破坏。
嘎？少爷怎么走了？这会还没开完少爷就先离开，是从来也没发生过的事情。
「何老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少夫人？是表小姐吗？」
「老何，你倒是解释解释呀……」
「对呀，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质问声四起，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只求一解心中的疑惑，而知道答案的就只有一直默不作声的何掌柜，看他的神情，定是知道些什么。
而石磊和杨晋德早就趁乱溜了，被这些老家伙联合炮轰谁受得了，反正有何掌柜在，他们还是逃之夭夭才是明智之举。
受不了耳边的嘈杂，何掌柜忍不住大喊着：「停——」
等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不再随意发问，他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他先是喝了口茶，接着又抚抚胡须，慢条斯理的整理思绪，考虑究竟该从哪儿说起。
还是照实说好了，反正是石磊他们带头的，他只是奉命行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就是这样。
「咳咳……」见众人的目光都移向他后，他开始细说事情的始末。
「事情是这样子……」
何掌柜正在大厅交代「罪行」，两个主犯却躲在一角偷闲，更确切一点来说，应该是一个吊儿郎当，一个眉头紧皱。
「石磊。」
「干嘛？」瞧杨晋德一脸认真，石磊都快被他打败了。
老爷都不急了，他这护卫急什么？看他怎么逗他。「怎么，难道你想向我告白？小晋晋，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好久了。」
他说着就要往杨晋德脸上亲去，那一脸色迷迷的样子，瞧得杨晋德好不恶心。
「走开，你这个变态，不要靠近我。」杨晋德使劲挥动衣袖，好象他身上有什么恶疾，一碰就会传染似的。
「哈哈哈……」每次看到杨晋德的反应，石磊就觉得好笑，都这么久了，这家伙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容易上当。
「你，」察觉自己再次上当，杨晋德忍不住涨红了脸，恨不得将石磊大卸八块，以消心头之恨。
「不是想见少夫人长什么模样吗？快走吧，晚了就见不着了。」说完，石磊随即迈步离开。
这个家伙，就这么走了？愚弄他很好玩吗？
气归气，杨晋德还是急忙跟上石磊的脚步。
前往古乐儿所居住的「静心居」，凌云霄一路上想了很多话要和她说，但真到了门口却又踌躇不前。
乐儿是真心的吗？他好怕乐儿真如晋德他们口中所说的青楼女子一般，只是为了他凌家的万贯家财才嫁给他的。
「少爷？您怎么了？」见凌云霄站在门口不肯进去，巧儿心中充满疑惑。
少爷不是急着要见少夫人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进去了？
「巧儿，你说少夫人她……会喜欢我吗？」不安的情绪使凌云霄将疑问问出口，而且对象还是一名下人。他满脸的不确定，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冷静自持，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只想确定心上人是否如他一般喜欢他。
「嘻……」巧儿低头偷笑。原来是为了这个，看来少爷真的很喜欢少夫人。「少爷，少夫人当然喜欢您啊，有谁能不爱少爷您呢？」
「真的？」他有这么好吗？
巧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就怕他不相信。「我娘常说做人要真诚待人，人家对你好一分，你就要回报十分；如果人家不喜欢你，那就要努力让他喜欢你，让他感受你的真心。还有，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可以退个十步，只要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所以少爷，就算少夫人不喜欢您，您也可以让她喜欢您呀！少爷人这么好，少夫人一定会爱上您的。」
听了她的话，凌云霄顿时精神百倍。是呀！他可以让乐儿爱上他，他怎么这么笨，连这点道理都想不到，还要个丫鬟提醒。
「巧儿，谢谢你。」看来他没选错人，这个丫头挺懂事的，有她服侍乐儿，他可以放心了。
「不、不谢。」少爷竟然向她道谢？这是她这做丫鬟的这辈子最大的荣幸，而且这也更坚定她要让少爷和少夫人幸福的决心。
「进去吧。」深吸一口气，凌云霄眼中充满坚定，很快恢复成那个不会被任何事打倒的商场猛将。他一定会赢得乐儿的芳心，一定会让她爱上他的。
凌云霄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里，本来想给古乐儿一个惊喜，没想到……
「巧儿，少夫人呢？」
「咦？刚才明明还在的。」她是见少夫人醒了，才去通知少爷的。
「来人，来人啊。」该死，这里总不会连个下人也没有吧？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急急响起，首先进门的是左总管——静心居的老管事。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他低头恭敬回话。
「少夫人呢？」凌云霄怒问着。她会去哪儿呢？离开这里了吗？
不，光是想到这里，就让他心神不宁、脸色惨白。
不可以！他不许她离开。
「快，出动全府的人去找，每一寸地方都不能放过，务必找到少夫人。」但愿乐儿还在府里，没有走远……
「是。」左总管一刻也不敢迟疑，马上找人开始搜寻，他从未见过主子这么惊慌失措过，那焦急的表情显示出他有多么在乎少夫人。
「少爷，您放心，少夫人也许只是出去走走，不小心迷路了。」巧儿安慰着，希望众人快些找到少夫人。
「我们也去找吧。」凌云霄六神无主，决定亲自寻人。
所有人为了古乐儿的失踪乱成一团，却不知那个正被寻找的人儿此时却一副没事的样子，一脸陶醉的坐在酒坛旁，悠哉游哉的喝着酒。
呵呵，原来这里真的有好酒，那个叫凌什么的果真没有骗她。
没想到她初战告捷，还没开始寻访，就已经有这么多美酒供她品尝了。
这就是她——古乐儿，有酒万事足。
真不愧是造酒的本家，真是酒香十足、醇气逼人，而且这种酒后劲颇强，在嘴里回转一圈是别有滋味，只觉清香透心，等咽入肚中又是另一番感觉，清凉中如甘泉般甜美。
嗯，不错，真是不错，这酒真香啊！
师父，您老人家失算了，喝不到这些美酒，您恐怕会抱憾终生。
想着想着，古乐儿竟兀自哼起小曲来，她斜倚酒坛，左手拿着酒勺打拍子、右手搭在腿上，晕红的小脸微向后仰，双眼轻闲，口含美酒，说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现在的她哪还有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更不知外面已被她搞得人仰马翻！
「找到了吗？」凌云霄绝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不过才一个下午，他的脸色已是憔悴至极。
现在的他疲惫不堪，心理加上身体上的倦意，已让他不堪负荷。
「还……还没。」看少爷这个样子，左总管又心疼又愧疚。少爷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就像亲生儿子般疼爱，未料竟让一个女人弄成这副模样。
红颜祸水，她最好祈祷不要让他给找到，否则……左总管眼露杀意。
站在一旁的何掌柜将一切看在眼底，本来他勉强可以接受少爷的决定，毕竟当年夫人还没找到武林世家的亲人前，也是个被老爷捡到的小孤女，即使如此，她还是得到老爷的万般宠爱，也因此凌家根本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
是青楼女子又如何？只要真心爱护少爷、不是为了钱财接近少爷，他们也乐见其成；但她竟这样对待少爷，真是不可饶恕。
她真的走了吗？为什么？凌云霄凄楚的低喃。
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她就这么讨厌他？
搜寻行动已经结束，所有人站在院中看着他们的少爷，也都被他脸上的深情和绝望震撼住了。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让少爷这般爱恋？
一时间，所有人都因凌云霄而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
少爷为那个女人心痛，他们则是为少爷心痛，他们宁愿见到以前那个冷冰冰的少爷，也不愿看到这样憔悴消沉的他。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倏地，一道饱含疑惑的低柔嗓音打破沉默。
众人随着声音转首瞧去，顿时抽气声此起彼落。
她是谁？清丽绝俗的容颜仿若天仙下凡，乌黑的秀发有些凌乱地披散身后，衬上白色的衣裙，更是飘逸出尘，而她望向众人的星目慵懒又妩媚，更是有一股成熟的韵味。
一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古乐儿，她美得不可方物，神圣而不可侵犯，她的美自有一股摄人心魂的气势，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巧儿惊呼一声，冲到古乐儿身边，「少、少夫人，你去哪儿了？少爷找你都快找疯了。」
「找我吗？」古乐儿皱起眉头，忽而露齿一笑。「呵呵，我喝酒去了。」
「乐儿……乐儿！」凌云霄终于肯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激动的冲上前去抱紧她，嘴里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
唔，好痛！古乐儿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任他抱着，因为此时的他好象迷途的小鹿般惹人怜爱，而她对小动物总是无法拒绝的。
听到巧儿的称呼，在场的人又是一怔，她竟然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有些人心中不免失落，原来她已经名花有主了，但有更多的人为少爷能娶到美娇娘而感到庆幸。
凌云霄从古乐儿的发丝中抬头，决定趁这个机会和大家说个明白。
他伸手搂过古乐儿，亲昵地拥着她，让所有人知道他有多在乎。「这是古乐儿，我的妻子，以后就是你们的主母。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对她不敬，若让我发现违者……」他冷冷地环视一周，「家法伺候。」
「是。」慑于少爷的威势，一干人瞬间从失神的状态中清醒。
「等等——」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响起。「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妻子？」
古乐儿有丝疑惑，她不记得自己有嫁给他啊。
「乐儿，你是我的妻子，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你今天早上答应我的，你忘了吗？」凌云霄转眼间又换了张脸，前一刻还一副罗刹面孔，一面对心上人又浓情蜜意起来。
「呃……」对了，她好象是答应了。古乐儿瞄了一眼身旁的凌云霄，算了，等到时机成熟时她自然会离去，到那时谁也留不住她。
「乐儿，等你身子舒服些，我们就动身回归云庄。我明天就先飞鸽传书让爹替我们准备婚事，你只要等着做新娘子就行了。」
凌云霄现在是有妻万事足，其它的事都可以搁到一边。
「少爷……」同样被古乐儿美貌吓到的石磊忍不住开口，这个少爷真是的，也不体谅体谅这么多老人家，哪禁得起他这番惊吓。
「有什么问题吗？」凌云霄斜眼睨他。
「啊……这个……」他石磊竟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谁教少夫人那么美，让他都不得不怀疑她真的是人吗？
「少爷，您和少夫人大概饿了，巧儿已准备好晚饭，请先回静心居用饭。」何掌柜及时打断。
他明了石磊要说什么，老爷的那封信他也有看，但是现在不是张扬的时候，一个拿捏不准，可是会出人命的。
凌云霄点点头，搂着有点搞不清状况的古乐儿穿过人群，直往静心居走去；而众人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少爷春风得意，眼露羡慕之情。
少爷是人中之龙，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也只有像少夫人那样的天仙才能与少爷共结连理。
不过拜少夫人所赐，他们才能开了眼界，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少爷笑得这么开心、这么幸福洋溢，仿佛世上所有的幸福已归他所有。
看到少爷笑得开心，他们也感染了这股气氛，不禁感谢起少夫人，也只有她能让少爷露出这样的笑容。
若说有什么不满的，大概只有杨晋德一个人吧。他不相信一个青楼女子会有这般脱俗的气质，她绝不是他们昨天在勾栏院遇到的那个女人！
「走吧，这下你该死心了。」石磊调侃地拍拍好友的肩，他明白杨晋德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杨晋德傻傻地跟着往前走，心中一个劲儿地犯嘀咕。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昨晚的青楼女子？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