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寂静无声的暗夜,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只有一盏孤独的路灯亮着。

一名女子缓缓走来,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的清脆声音,听来分外响亮。

她留着一头美丽的长发,穿着连身洋装,背着名牌包,窈窕迷人的身影在路灯下,曲线凹凸有致。

她身旁无人,是名副其实的落单夜归女子,也是引人犯罪的小羔羊。

一抹诡谲的黑影毫无预警地从旁窜出,锐利冰冷的刀子抵住她漂亮细嫩的脖子。

「别动!」低沈威胁的嗓音,从黑暗中阴森地传来,对猎物呵着淫淫热气。「妳要是敢叫,我就杀了妳!」

女子不敢动,也没任何挣扎,看起来是吓坏了。

男子露出邪笑,将猎物押到一旁,准备下手奸**,一逞兽欲。

然而,在路灯照耀下,当他看清楚对方的正面时,浑身剧震,脸上的淫笑瞬间失色。

方块脸,刀字眉,单眼皮,蒜头鼻,月球表面的脸皮外加一张香肠大嘴唇。

「妈呀!好丑啊——」

歹徒吓得魂飞魄散,料不到魔鬼的身材之下,竟也是一张魔鬼的面孔,把他吓得连连往后退,额冒冷汗地拍着胸口叫好险,只差那么一步,他的小弟弟就要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客气点,本小姐哪里丑了!」对方横眉竖眼地瞪他,让原本就丑的表情,更显狰狞。

「妳不但丑,而且让人看了想吐!」

他虽然是色狼,但也是很挑的,要奸就要奸美女,不然就不叫占便宜,而是亏大了!今晚白忙一场,亏他埋伏枯等好几个小时,居然抓到一个丑八怪,果真是夜路走多碰到「鬼」。

女子气呼呼地喝骂道:「臭家伙,死到临头还敢挑!喂,你们快出来!」

歹徒心下暗惊,因为不知何时,身后竟又多了两名壮硕魁梧的男人,双臂横胸,正冷冷地睥睨他。

其中一人亮出证件。「警察,把手举起来!」

一听到警察二字,歹徒二话不说拔腿就逃;要作奸犯科得有逃亡的本事,不只反应要快,手脚更要灵活。

他身形如狡猴,速度之快令人错愕,在三方夹击下,竟然还是让他从缝隙中溜走了。

「站住!」他们没料到歹徒如此狡猾,急急追去,若真给他逃了,他们哪有脸见人?

歹徒死命地跑,正得意甩了后头两个,不料前方意外又出现一个——

他嘿嘿冷笑,不怕不怕!前面这人个头比他小,身形瘦弱,看起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大喝一声,拿出刀子,发狠地往前攻击,挡路者死!

可惜他低估了对方,这人才是最厉害的狠角色,不但轻易闪过他挥来的刀子,坚硬如铁的拳头更是快如闪电,毫不留情地往他腹部打下去。

第一拳打得他眼球突出、刀子落地,第二拳打得他跪在地上、不敢置信。

第三拳、第四拳——拳如雨下,速度之快,力道之重,把歹徒打成了猪头,毫无招架之力。

「别打啦!我投降——投降啊——」

歹徒双手抱头,吓得缩在地上求饶,苍白的脸色频频泌出冷汗,再打下去他恐怕会呕出胃酸,连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对方这才收回拳头,冷哼一声,此时三名刑警也匆匆赶来。

小杰、阿康,以及假装扮成夜归女子的阿娇,一跑上前,劈头就是给歹徒一顿好打。

「妈的,还敢逃!」

「臭家伙,找死!」

「弟兄们,不用多说,扁他!」

歹徒被打得哇哇大叫。「我已经投降了,别打啊!」

三人停顿了下,彼此互看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继续扁他。

歹徒又哇哇大叫,不服气地抗议:「为什么还打我啊?」

「因为看你不爽!」

「你们假公济私,是犯法的!」

「我拷!你还有脸跟我们讲法?弟兄们,扁他!」

三人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下手毫不留情,为了逮这只士林之狼,他们埋伏了很久,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抓到这只恶狼。

活该被扁的歹徒白白讨了好几顿打,鼻青脸肿地哀叫求饶。

「别打啦!我错啦,再打会死人啊——」

一声冷然的轻哼传来。「谁叫你落在我们手里,等着坐牢吧。」

歹徒愣了下,抬眼盯着这个将他打败的人,刚才因为光线太黑,看不清对方的长相,而现在,他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路灯照亮一张细致的五官,浓黑的眉,秀丽的鼻,带着一点英气魄力,还有一双灵邃的眼睛,这是一张俊俏的面孔。

「妳是女的?」

歹徒死盯着粘自强。这人留着一头短发,身着男人的衬衫和牛仔裤,脚穿球鞋,举手投足完全是男人的德行,要不是听到她说话的声音,还不会注意到她好像不是男人。

粘自强冷眼睥睨,淡道:「是又如何。」

「不公平!」

歹徒激动地跳起来,指着粘自强大声抗议:「你们明明有女警,为什么偏偏叫一个男人来扮女人骗我!」

「他马的死兔崽子!你不想活了!」竟敢说她是男人?阿娇愤怒地往歹徒脸上补送一拳。

倒在地上的歹徒依然委屈地哭喊:「我不服,我要申诉!」

「申诉你个香蕉番石榴!」一脚狠狠踹去,给你死!

粘自强和小杰两人见事情不妙,阿娇真的发飙了,急忙上前拉住她。私自多揍歹徒几拳是一回事,但是冲动得将歹徒打成重伤又是另一回事,再不阻止阿娇,这打下去可会出人命的。

「阿康,别在那边偷笑,快把他铐上带上车!」粘自强喊道,和小杰一人一边架住阿娇。

阿康强忍着笑,拎起歹徒。「走吧,回去有你受的!」

为时一个月的埋伏行动成功,顺利将士林之狼缉捕归案,隔天,刑事局的办公室充斥着掌声和恭喜声,就连上层都很高兴。

「这次辛苦你们了,抓到士林之狼,上级非常高兴,打电话来感谢的民众很多,还有人特地送礼品来慰劳。」

粘自强一行四人,在局长办公室里听着他的赞美;说是赞美,不如说是听他在高谈阔论。

破了这件案子,不但为局里争光,连带局长也会得到上级的褒奖。

「这是应该的,长官。」

对粘自强来说,她不在乎破案奖金,当刑警是她的志趣,她最瞧不起奸**女人的男人。

受到局长一番赞美后,他们四人从局长室出来,其它同事也向他们恭喜。

小杰搭上粘自强的肩。「嘿,下了班,咱们去喝酒,庆祝这次的合作无间。」

「别忘了,还得做笔录,那匹狼依然不肯承认其它哪几件案子也是他做的,而且还要安排受害人来指认。」

「这种琐碎的事,交给阿康和阿娇就行了。」

「你说那什么话!」阿康突然冒出来,用力拍小杰的肩膀。「又想偷懒!」

他们和粘自强是好哥儿们,三人共事的时间不算短,一起顶着日晒雨淋跟监、一块到危险场所出任务,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搭档。

粘自强横了他一眼。「喝酒?你的酒量这么差,到时候倒霉的是我,又要把你抬回家。」

一旁的阿康也嘿嘿取笑他。「你的酒量连女人都赢不了,真是太丢脸了。」

小杰皱起眉头,不解地问:「我的酒量输哪个女人了?」

阿康指指他勾肩搭背的哥儿们粘自强,小杰这才突然想起来。

「对厚,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强是女的。」

「自强不只个性像男人,连名字都取得像男人。」阿娇哈哈大笑,跟大伙一块说笑,不一会儿,发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瞧,转过头来,原来是小杰。

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疑惑问:「干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听见妳的笑声我才想到,都差点忘了妳是男的。」

还没等她发飙,小杰已经逃之夭夭。

「哎呀!你找死啊!敢说我是男的?!有种你就别逃!」

众人哄堂大笑。嘴贱的小杰平时最爱逗阿娇,阿娇一发飙起来,也是挺吓人的,怕被扫到台风尾的人,已经聪明地闪到一旁去凉快,看戏就好。

粘自强双臂横胸,好笑地看着小杰被阿娇追着满屋子逃。她穿着像男人,行为举止像男人,被大家当成了男人,她一点也无所谓。

她并没有刻意装男人,只是喜欢长裤和休闲衫,讲求舒适方便,穿球鞋是因为跑起来速度快,一头短发则是为了省去整理的麻烦。

她从小就这么穿,天生就是男人婆的个性,自幼跟男人混惯了,在清一色都是男人的刑事局里,她如鱼得水,一切率性而为。

跟她同年纪的女人,重心放在化妆打扮、交男友谈恋爱,但她热衷于办案,和哥儿们成天混在一块,没事就练练拳脚功夫,或到射击练习室打靶,日子倒也过得刺激精彩。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按下接听键,原本带笑的表情在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消息时,瞬间变了脸。

「什么!」

她遽变的脸色,也引起其它人的注意,等到她挂断手机后,其它人忙过来关心。

「发生什么事了?」阿康问,从没见过自强脸色这么凝重。

「我得立刻赶到医院。」

「医院?谁出事了?」

粘自强抓起车钥匙,在临走之前,沉重地回了一句。

「我老爸。」

重型机车一路飙来,卷起漫天尘烟,彷佛不要命似地直冲医院大门而来,在长长刺耳的煞车声后,停在医院大门前的停车位上。

脱下安全帽的粘自强,大步冲进医院,直奔病房,当她打开病房门时,整个人呆住了。

医护人员站在病床旁,神色黯然,趴在床旁的老妈正痛哭失声,床上的人已用白布覆盖住,一时之间,粘自强感到天旋地转,必须用手扶着门把,才没让自己倒下。

「不可能的……」她摇头,不相信这是真的。

昨天还好端端的老爸,怎么可能今天就突然走了,一点征兆也没有?

她一直认为老爸是打不死的蟑螂,就算年纪一大把了,依然像个老顽童一样活蹦乱跳。

这样的人怎么会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粘自强脸色苍白,她感到体内的血液泛凉、寒意袭身,眼前一阵晕眩,但她仍强撑着身子,不让逐渐发软的双腿跪下去。

「呜呜——老伴啊——」趴在床旁的老妈,伤心欲绝地痛哭着。

她仍旧不敢置信,老爸明明是盲肠炎开刀住院,怎么会突然走了?

不会的,不会的,她摇头,不相信老爸真的离开她们?不相信自己再也见不到他耍贱的笑容……

从有记忆以来,她就很少掉眼泪的,但如今亲人骤逝,她的眼眶终于泛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来到床边,伸出颤抖的手,眼泪终于滑下。

「爸……」缓缓掀开白布,在见到白布下的面孔后,她不由得呆愕。

白布下的那张面孔并不是闭着眼,相反的,是对她做着鬼脸,还咧开耍贱的笑容。

「哇哈哈——」粘爸放声大笑,用手指着她。「吓到妳了!吓到妳了!」

原本在掩面痛哭的老妈也拍手大笑。「骗到了骗到了!哇哈哈!」

「我就说嘛,老婆,她一定会哭出来!」

「是呀,老公,你瞧自强脸色都吓白了!」

这对老夫老妻笑得乐不可支,像两个顽皮的小孩子,一旁的医生和护士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粘自强一张白脸当场变黑,搞了半天,原来这是一个骗局,她的确是被吓到了,因为谁想得到,老妈居然会骗她说老爸病危,要她快点赶来?

她知道他们一向很皮,但这次太过分了,居然联合医生护士一起唬咔她。

「你们很无聊耶!」她火大地瞪向他们。

「是啊,我们是很无聊啊。」

「谁叫妳不快点生个孙子让我们玩,我们只好继续无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

「错!这可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你们……」

天知道她都快吓出心脏病来了,当老妈着急地打电话来,说老爸状况不对,要她快点赶过来,她想也没想就冲到医院来。

想不到这两人任性到装死来骗她,并且反过来怪她,他们之所以会这么无聊,全是她的错?!

一旁的医生笑道:「好啦,现在可以乖乖让我看诊了吧?」

粘爸开心地点头。「可以可以,感谢医生成全我这老头子,能把这个男人婆女儿吓哭,也算了却我一番心愿,我现在全身舒畅得不得了,比打针吃药还有效哩。」

粘自强有种想骂粗话的冲动。

这个老顽童,还心愿咧?她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也懒得跟他们吵了,如果她跟他们吵,她也变得太无聊了,还是回去办案较实际。

「站住,妳去哪里!」

已经转身走向门口的粘自强,回头丢了一句。「既然你没死,我要回刑事局了。」

「谁说没死。」

她怔住,接着好笑地上下打量老爸。「难不成我现在是在跟鬼说话?」

老爸指着自己的肚子,用很严重的语气说:「我的盲肠死掉了。」

一旁的老妈也跟着附和。「是真的,医生和护士可以作证。」

连这种话都掰得出口,粘自强眼角抽动地大骂:「割盲肠就割盲肠,什么盲肠死不死的。」

「这次死的是盲肠,下次不知道死的会是哪一个器官,妳老爸我年岁大了,应该是享受含饴弄孙的时候,却在病床上受苦,妳再不结婚生小孩,老爸我就看不到孙子啦。」

她没好气地说:「你不用故意诅咒自己,我不会上当的。」她太清楚老爸老妈的招数了,想用这种烂步数来逼她结婚,想都别想!

「妳怎么可以这样对妳爸说话?妳可知道,妳爸这次动盲肠手术有多么危险啊!」

老妈夸张的语气,让一旁的医生护士听了也哭笑不得,这个……盲肠小手术似乎跟危险完全扯不上关系。

粘自强双臂横胸,挑着眉。「是喔,请问有多危险?」她倒要听听看老妈能掰出什么理由?

就见老妈脸不红气不喘地大声说道:「当然好危险的!动这个手术得把下面的毛剃掉,差点危及妳老爸的——」

「够了!」她忙出声制止,脸色黑了一边,连嘴角都开始抽搐。「我不想听细节。」

两位老人家像是抓到她的小辫子一般,开始猛烈火力炮轰。

「那妳就是承认很危险了!」

「所以故意扯开话题!」

「没错没错!」

「老婆,咱们老来好不容易得子,辛苦拉拔她长大,她却不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了。」

「老公,是我不好,我的肚子不争气,没帮你生个儿子,却生了个像儿子的女儿。」

「这怎能怪妳,是天/要/亡我,不给我儿子就算了,却给我一个像男人婆的女儿,完全不怜惜老父的心愿,咱们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她再不结婚,咱们就没那个命看她披婚纱、抱孙子了!」

「老公——是我对不起你——」

「我才对不起妳——我没用——」

请问现在是在演哪一出戏?这两人一搭一唱,耍赖外加搞悲情,说着说着还用眼泪攻势,不愧是最佳唱双簧的战友。

两老这一哭,别人还当他们这间病房有人往生了,粘自强只觉得头痛欲裂,禁不住无语问苍天。

老爸老妈为了催她快结婚,这样哭闹已经不只一次了,这回更是夸张。

再这样闹下去,她真的有快往生的感觉。

她才二十五岁,就算要结婚起码也要等三十岁以后,偏偏爸妈就生她这么一个女儿,而且已经六十多岁了,也难怪他们要急。

「我们命苦喔——」

她投降了,救命喔!

「好啦好啦,我结、我结,这样行了吧?别再哭夭啦!」

原本哭得正起劲的两老,眼泪跟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前一秒的悲伤已不复见,立刻转成了惊喜的表情。

「妳说的喔!」

「说话要算话!」

「妳发誓!」

「不可以反悔!」

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现在却中气十足,讲话像子弹连发,从头到尾就是要逼她给个结婚生子的承诺就对了。

她真的受够了,只要可以结束爸妈的夺命连环催婚咒,她宁可找人嫁了,也好过忍受这种要命的哭闹。

「是啦、是啦,我会找人结婚啦。」

两老发出胜利的欢呼声,粘爸还摸着肚子。「太好啦!这样我的盲肠也可以瞑目了。」

瞑目……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真是恐怖的对手,她的头好痛啊……

「我得回刑事局了,你好好养病,别再闹了。」

「妳结婚,我就没病,妳要是骗我——」

「知道啦!」

她摀着耳朵,不想再听老爸用哪一个器官来要挟她,再不走,她肯定会被他们逼到发疯。

匆匆出了医院大门,她走向重型机车,坐在上头,整个人感到快虚脱。

被老爸老妈这么一折腾,她的寿命起码减少了二十年。

结婚就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她本来打算一辈子抱独身主义的,但是如果可以用结婚来堵爸妈的嘴,省去麻烦,她是会考虑的。

结婚还不是最麻烦的,真正麻烦的是生小孩。

如果生小孩可以由男人来代劳,该有多好啊?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墨镜戴上后,原本要发动机车回刑事局,墨镜后的一双眼忽地闪过一抹锐利,因为她从照后镜里瞧见了异状。

她的直觉很敏锐,举凡跟危险有关的事件,都逃不过她的法眼,如果她没判断错误,有人似乎被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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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夫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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