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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我知道了……”

之前因为送荞麦的事情回礼而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堂野忍耐不住气氛的沉重,单方面地挂了电话。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喜多川这么在意。

“我会记得今天你对我说过的话。只要是你说的东西,我都不会忘记。可是,你对我说的话总是马上就忘记了。”

喜多川的口气非常地淡漠。

“我是喜欢你,而你却说只能做朋友,也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被他责备了。堂野心里想着。就是喜多川没有这个意思,但堂野却是这么感觉的。

“我要回去了。”

“……很寂寞。”

求救一样地,喜多川看着堂野。

“我,很寂寞。”

堂野垂下了头。

“我们明天再见面吧。到了明天,你再到我家来。”

“在家里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我一定会无法忍耐的。就和之前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感觉更糟糕,眼泪自己就冒了出来。”

“你再忍耐一下吧,到天亮就好了。”

就好像哄小孩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等确定喜多川闭上口不再说“很寂寞”之类的话之后,堂野才转身向回家的路上走去。走了几步路回过头来,看到他的身影还是站在同一个地方。

然后,直到回到家里堂野都再也没有回过头。如果转过去,看到那个男人还在望自己的话,自己说不定就要跑回他身边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很寂寞”,令堂野产生了这样的感情:既然他这么寂寞,那么哪怕一晚上也好,总该陪在他身边一会儿吧。堂野觉得这是一种‘情’,并不是恋爱的感情,也不是家人的感情。但不管怎么样,这种不属于任何一边的感情确实是存在于自己心中的。

抱着仿佛被喜多川传染了一样的沉重而苦恼的“好寂寞”的心情,堂野回到家里,听到麻理子在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当堂野走进客厅的时候,她有点慌张地挂断了电话。

“你在和谁说话啊?”

麻理子回答说“田口先生”。田口是麻理子在打零工的超市的店长。堂野去店里买东西的时候麻理子给自己介绍过。虽然听说已经是四十多岁后半的人了,可是外貌很是年轻,是个很会待人接物的男人。而且看来挺喜欢孩子的,总是笑眯眯地和穗花说话,还会送她块店里的点心之类的东西。听麻理子说,他结婚都十年以上了,但是“还没有孩子”。

“本来该在夜里打工的那个人受伤住院了,一下子去不了超市。店长问我能不能从明天开始替那个人上夜班,可是我这边也有孩子在啊……”

“是吗……这样吧。如果能早点下班的话,那就我来照顾穗花好了。”

“不用了,谢谢。都已经谢绝掉了。”

麻理子温和地微笑着。这么说起来,没看到刚才还在大哭大闹的穗花跑出来。

“穗花已经睡了吗?”

“哭着睡着了。看来她对喜多川先生给她画画陪她玩觉得特别高兴呢。”

麻理子耸了耸肩膀说。是吗……堂野低声嘀咕着,声音好像叹气一样。

“他是个奇怪的人啊。都不怎么开口说话。不过他人挺温柔的,和四岁的孩子都能这么认真地相处。”

妻子说他很温柔,堂野觉得很高兴。似乎自己喜欢的这个叫喜多川的男人也得到了妻子的理解呢……

“他独身一个人住,根本就没有好好吃饭。而且他也和家族没什么缘份,我想请他到家里来应该多少能让他体会些家庭的感觉。以后再请他来家里吃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可是下次一定要事前通知我哦。”

麻理子咚地轻轻敲敲堂野的胸口。答了句“我知道了”,就紧紧地把妻子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揉着那柔软的茶色秀发的时候,发现妻子那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定睛细看,那是条项链,自己之前没见她戴过这个款式的。

“这个是刚买的吗?”

以指尖拨弄着那条小小的项链,麻理子的背部忽地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都没和你商量。我觉得它又可爱又便宜就……”

堂野苦笑着:

“我又没有生你的气啦。你也在打工工作,不用一一来请示我,自己花钱买你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嘛。”

麻理子低声呢喃着“谢谢你”,把脸埋在了堂野的胸前,双手环绕在他的背上。

“这么说起来,喜多川先生的没有恋人啊?”

“我想应该没有。怎么了?”

“……我觉得,他不是挺帅的吗?”

很帅,这个形容词让堂野吃了一惊。

“是这样吗?”

“是啊。他个子又高,虽然有点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可是却很温柔。如果我还是独身的话,说不定会觉得他挺不错的呢。”

这句话可不要乱说哦,堂野嘟囔着。麻理子说着“是开玩笑啦”吃吃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也希望喜多川能够早点找到一个这样的人。这样他就不会觉得那么寂寞了吧……”

麻理子说着“你也是很温柔的人呢……”碰触着堂野的指头。回握着她纤细的手指,心中希望着,如果真能有这样的人出现在喜多川眼前就好了。

这天因为加班弄到很晚,出公司的时候已经都过了晚上九点了。回家的路上前面又发生了交通事故,变得只能单向通行的道路导致了大堵车。好不容易回到公寓的时候,十点钟都过了。

带着白天赤日炎炎的余韵,都晚上了停车场里还氤氲蒸腾着沥青难闻的味道。疲惫已极的堂野垂着头爬上楼梯,打开家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曾经见过的鞋子,肮脏的白色运动鞋……是喜多川来了吧。

“我回来了……”这样说着走进厨房去,见麻理子正在桌子旁边收拾堂野的那份餐具。看了看里面的客厅,喜多川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仰面朝天的男人的胸口上,还有个穗花像小猫一样的躺在那里把身体团成一团。

“哎呀,那不会很重吗?”

松着衬衫上的领带,小小声地问道,麻理子苦笑起来。

“自从喜多川先生一来,穗花简直高兴坏了。粘着他怎么拉也拉不开。到了九点钟的时候,喜多川先生本来要回去了,可是穗花大哭起来,结果喜多川先生也只好继续陪着她玩。不过后来也累了,现在两人都睡着了……”

堂野坐在椅子上,手捧着茶杯出神地眺望着沙发上的两个人。在不知情的人看起来,他们就好像真正的父女一样呢。

离最初喜多川到堂野家来吃饭,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喜多川都以每周一次、或者两次的频率来到堂野家一起吃饭。

开始喜多川会给堂野打电话,然后在公寓下面等着堂野下班回到家,一起进屋门吃饭。和之前一样,只要麻理子在,喜多川就很沉默,基本上都不说话。只有在回家时,堂野送他到家路上的七八分钟的时间里两个人会零零星星地交换两句对话而已。

虽然说着话,他也不会像一开始的时候那样说“喜欢你”或是“好寂寞”之类的东西了。堂野觉得,这是喜多川已经在心里划下了界线的结果。

是越来越习惯了吧,后来即使堂野不在喜多川也会到家里来,和麻理子与穗花一起吃饭了。事情开始于喜多川“因为工作的关系得到了一些点心”,下班的时候就带来给穗花。那时正好是要吃晚饭的时候,麻理子就问:“虽然我丈夫他不在,不过您和我们一起吃好不好?”喜多川没有拒绝。然后等堂野回来的时候饭已经吃完,他自己先回去了。

刚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堂野吃了一惊。都不敢相信喜多川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来拜访,还一起吃了饭。可是一想到这也说明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家”,又无端端地觉得开心起来。

那之后,说是在工作的地方拿到的,喜多川一次次地给堂野家带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如果是建设个人住宅的时候,房主常会给建筑工人们送些水果、点心、果汁之类的东西来,而他说这些东西是大家分好后剩下的,他只是带了回来。

虽然跟他说过了不用这么客气的,但喜多川却说着“反正也是剩下的东西……”以后也还是照带不误。

“喜多川先生今天又拿了西瓜送咱们。刚才我们先吃了一些,真的很甜很好吃呢。”

面对着堂野,麻理子的声音忽然降了一个调子。

“喜多川先生真的是个不可思异的人呢。一开始我还害怕他,可是跟他多相处之后就一点没有那种感觉了。今天他还说‘总是麻烦你做’,帮忙我洗了碗呢。”

“是喜多川洗的?”

“是啊。你也要向他好好学学哟,老公大人。”

堂野嘟囔着“真是有点麻烦呢”,麻理子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啊,就好像一个大孩子一样。”

“孩子……?”

“他和穗花很认真地在玩。与其说是你的朋友,看起来更像是穗花的男朋友的感觉哟。啊,我这么说对男性是不是很失礼啊。”

堂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刚才好玩呢。穗花她呀,居然对喜多川先生求婚哟。她说‘和穗花结婚吧’。本来小孩说的话打打岔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是喜多川先生却很认真地说‘我们年龄差了三十岁,等你长大后心情就会改变的’。哎呀,我忍笑忍得肚子都快疼死了,好不容易才忍住呢。”

当时的情景似乎浮现在了自己眼前一样,堂野也笑了起来。吃完饭之后时间过了十点半。抱起趴在喜多川胸口上睡得正香的穗花的时候,男人也被吵醒了。用睡糊涂了的眼睛矇眬地看着堂野。

“你又陪穗花玩了吧,真是抱歉耽误你到这么晚。”

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一样,他的嘴角微微地动了一下,低声说着“这没什么……”。

“西瓜我也吃了,真的很好吃。”

喜多川从沙发上撑起身体,大大地摇着头。

“我送你回去吧……”

堂野把穗花交给麻理子后,和睡眼惺忪的喜多川一起出了家门。对方是男人,本来没有直接送他到家的必要。可是第一次送了他回去之后,吃完饭把喜多川送回家就成了一种习惯。

“今天,开车就好。”

总是步行回去的,真难得喜多川会说出这句话来。可是说老实话,他说开车还真是让人感谢。加班让堂野很是疲惫,想要快点休息了。

坐在副驾驶席,喜多川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大哈欠,很困似的不断揉着眼睛。问他平时都是什么时候睡觉的,果然,他回答说是九点。

走路七八分钟的路程,开车过去也就花个两三分钟而已。

“你家的妻子说她想要第二个孩子哦。”

在把车子停到喜多川家门前的同时,男人突然开口这么说。

“啊……”

“想要第二个。”

的确麻理子是说过这句话,可是为什么喜多川要突然对自己说这个呢,堂野一头雾水。

“啊……可是我们生活得挺紧的,要第二个孩子可能会比较困难吧……”

喜多川“唔嗯”地轻声哼着,闭上了眼睛。

“如果想要第二个孩子了的话,就告诉我。”

“为、为什么?”

“因为要去死。”

谁、谁啊?被他惊得呆呆地问着,喜多川唰地侧眼扫了堂野一眼,回答说“我”。

“为什么我想要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你就要死?”

喜多川唰啦啦地搔着头。

“死了的话,说不定就能转世成你家的孩子了。”

“那是不可能的吧!”

堂野不禁大声地叫了起来。

“说不定是可以的啊。昨天我看到的书上说,死了的孩子会转世成同一对父母的孩子。这些东西应该不都是在撒谎吧,那为什么你说不可能呢?”

喜多川的表情非常认真。

“可是,你要去死啊?”

“是啊,就是这样。”

“如果你死了,那不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吗!”

可是……喜多川还在继续说下去。

“可是,比起现在这个样子下去,我想要做你家的孩子。这样的话,不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吗?”

喜多川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你的家很温暖,也很喜欢在家里面的味道。但是,到了时间我就只能离开了。对我来说,那里是可以玩的地方,却不是可以一直留下去的地方吧?”

堂野一拳狠狠捶在方向盘上。

“我可并不是为了让你说出要死这种过分的话来才请你去我家的!我只是希望,至少……让你明白一下什么是家庭的感觉……”

喜多川被他说得低头不语。

“可是喜欢别人的这种心情,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消失呢?”

低低地,他问着。

“我已经觉得很烦了,也受够整整一天里都想着你的事情了。为了不再看到你的脸,我是不是该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呢?可是我知道你住在哪里,等我想见你的时候,我一定又会跑回来的吧。啊,对了,我干脆再被关进号子里去好了,在那里的话……”

“别说了吧……”

堂野恳求着。

“什么去死进监狱的……你不要这样把自己不当一回事啊!”

喜多川呼地叹了一口气:

“反正我就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完全无所谓的。可是,只有你让我有了奇怪的意义。所以我才会一直这么在意你。”

喜多川跳下了车子。堂野慌忙也从驾驶席上跳出去,向着要进门去的男人怒吼着:“不许想这些奇怪的事情!”

那个背影没有回头,就这样进门而去。堂野带着仿佛遭到了当头一棒一样的感觉,转身坐上了车子。为了转世成为自己的家人所以就要去死……喜多川这样的思想,令自己的胸口悲哀地作着痛。

他才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人。喜多川自然是有着作为喜多川这个存在的意义的。自己之所以会关心喜多川,也是因为他有着能令人做出这些来的、作为一个人的魅力。

是因为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粗暴而冰冷地对待吧……的确这些就足够让他绝望了,才会说出无论生死都无所谓这样的话来。

谁能来呢,谁能来爱着这个男人呢,堂野这样想着。谁能来爱他爱到让人烦的地步,再也不会说出去死这样话的来,用爱情和责任紧紧地束缚住他吧。

八月末尾的时候,麻理子辞去了超市的零工。她突然就这么做,想来应该有什么理由吧,问她她却只是低下头去说“和那里的人不太合得来……”,然后就再也不说别的什么了。堂野见妻子不想多说,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进九月的最初一周里,星期五晚上过了十点,突然有电话打来。堂野接了电话,听筒里传来“我是超市的田口,请问麻理子小姐在吗”的男人的声音。原来工作地方的上司找妻子有什么事情呢,把电话给了妻子,可是还不到一分钟,麻理子就愤愤地挂断了电话。

“田口先生有什么事吗?”

一问她,平时很少感情激动的麻理子却很生气地丢下一句“我才不知道”。

“不会不知道的吧,总是有什么事情才会找你的……”

麻理子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了下来,眉头紧皱着,以愤怒的表情叹了好几口气。然后才转眼看着堂野。

“他让我去陪他太太谈话。”

“太太?”

“他的太太这一年来一直身体不好,就和更年期一样老是为一点小事就生气,还拿他当出气筒。以前我就被拜托去陪她聊过好几次,可是都已经辞职了他还打过来,给我添多少麻烦啊。”

堂野站起身来,在麻理子的身边坐下,抱住她的肩膀。

“不要这么说了,如果只是听对方说话就可以让她消气的话,那去听听也没关系啊。”

“可是……”

麻理子还是很愤慨的样子。

“我讨厌他太太。她过去当过模特,老是拿这个来炫耀,虽然她个子很高人也漂亮,可那种老是看不起人一样的说话方式特别讨厌。”

不想要从妻子口里听到别人的坏话,堂野轻轻吻了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年轻的妻子也“对不起”地道了歉。

“我都知道你讨厌这样的话了,还和你发牢骚,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你也需要发泄的吧。”

“我……”麻理子低垂着眼睛。

“和你见面的时候,我就想,他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啊。如果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绝对会幸福的,我就是这样确信着。”

那你幸福吗?这么一问,她大大地点着头,抱住了自己。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堂野的手指孕育起了热量,可是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想要伸手去接,麻理子却先站了起来说“啊,我想是找我的”,接的却不是母机,而是厨房里的子机。说了两三句后,她捂着话筒,告诉堂野说“是我高中的同学”,然后走出了客厅。

正在气氛好的时候却被搅了局,有那么点遗憾。忽然很难得地想要喝啤酒了,就打开了冰箱,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喝着啤酒。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麻理子回到了客厅。

“高中时的朋友约我后天一起去吃饭。不过还有穗花在腾不出时间来,我就拒绝了。”

坐到堂野的身边,她说着“给我喝点”拿过自己的啤酒喝了一口,叹了口气。因为“人际关系”的问题辞了职,原来的上司在辞职以后还要求她陪自己太太。妻子说不定真的是很累了。那么只不过是一天而已,还是出去和朋友一起吃吃饭谈谈天,放松一下的比较好吧。

“那个,你还是答应那个高中时候的朋友去吃饭吧。只不过是一天而已的话,我来看着穗花好了。”

“但是……”

“你去朋友们慢慢地放松一下吧。”

麻理子看起来有些迷惑似的,之后,就垂着头小声说了声“谢谢你”。

麻理子出去和朋友吃饭的那一天,堂野上班之后就马上拜托上司龙田说:“今天我妻子晚上不在家,我要照顾女儿,能不能早点下班回去呢?”反正现在也不是很忙的时候,龙田很干脆地说“行啊,我知道了”。

上午的时候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到了下午却出了状况。一个来打工的女孩子突然身体不适,明明上午还什么事情也没有的,可能是午饭的时候吃的便当出了事情,她上吐下泄止都止不住,严重到了走都走不动的地步。龙田赶紧带她去了附近的医院,就这样送她回了家。

结果,早退的打工女孩,还有因为照顾病人不得不中断工作的龙田,那两个人的工作也只能由堂野来接手,那么六点钟就回去未免太不自然了。

龙田回来之后,两人一起来整理收据。但是都过了五点,还有三分之二的工作没完成。又不能留下龙田一个人工作自己回去,堂野烦恼得直想抱头。一想到要给正在跟朋友一起快乐地吃饭的妻子打电话说“我现在回不去”,就觉得实在很对不起她。虽然麻理子也不是小孩子了,和她好好说明理由她应该会理解的,应该会推掉和朋友的约会吧,但是就是说不出口……

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表,咔嚓咔嚓的,时间正在平时一样地过去。心中在意,却又不能停下了手头工作的堂野,忽然听到唰啦唰啦的雨声。结果又下雨了……真是最糟糕的状况。雨……雨……

“下雨的话……”

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如果他今天不能上工的话……一想到能够拜托的人,堂野就不再犹豫了。说着“稍等我一下……”和龙田打了招呼,拿着手机就跑到了走廊上。然后急匆匆地往住在住宅街外面那个院子里的男人打了电话。

堂野回到家的时候都过了晚上十点。一只手拿着从便利店买的便当推开房门,同时就听见很开心的笑声。

看看客厅,穗花正坐在喜多川盘着的腿上,大声地读着书。简直像是被自己喜欢的绘本包围了一样,周围到处都是书。

“我回来了。”

喜多川慢慢地回过头来。把正看书的穗花就这样抱了起来,一直走到厨房。

“你的妻子准备的晚饭,我和穗花一起吃掉了。”

“啊,没关系的。我买了自己的那一份。”

堂野把放在塑料袋里的便利店便当放在桌子上。

“突然拜托你看孩子,真的很抱歉。”

“今天我歇工的,因为很有空,还给小家伙洗了澡。”

“啊……”

这才看到穗花穿的是平时很少穿的黄色睡衣……自己刚才都没发现。

“接着我也洗了。”

“啊……这又有什么了。你帮她洗澡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向他道个谢,他“呵呵呵”地很得意地笑了。因为无法脱身,所以傍晚的时候往喜多川家打了个电话。想着今天下雨了,他的工作恐怕会早点结束的吧,果然他已经回到家里了。

向他拜托说希望他能代替外出的妻子来照顾穗花的时候,他只是用没有抑扬顿搓的声音说了句“好的……”而已。

“今天真的太感谢了,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堂野又向喜多川道了一次谢。

“你的妻子出去吃饭了?”

“是啊。我想她好不容易能和朋友出去,总该好好地玩一会儿。她每天都忙着照顾我和穗花的,一定很累了吧。”

喜多川“唔嗯……”地小声嘟囔。

“爸爸,爸爸,我说啊……”

“什么事?”

“穗花呢,要和圭结婚。”

两只小手抱在喜多川的脖子上的穗花很开心地说。堂野过了一下子才想起来圭是喜多川的名字。

“穗花长大了,就要做圭的新娘子。”

穗花要和喜多川结婚,这都已经快成了她的口头禅了。

“这样啊。那,你要成为一个配得上喜多川的很好的女孩子才行哦。”

“嗯!”

穗花大大地点着头。在堂野吃饭的时候,穗花又让喜多川画起他最拿手的画。突然之间怎么变安静了啊……这么想着向客厅那边看了看,见穗花已经躺在喜多川手臂里呼呼地睡着了。

看了看时钟,都已经到十一点了。麻理子还没有回来。说不定是和高中时候的朋友谈过去的话谈得太开心了吧。

“你的老婆真慢啊。”

喜多川小声叨咕。

“也是啊……啊,你一定也很困了。真是抱歉弄到这么晚。我送你回家去。”

喜多川还是抱着手臂中穗花。

“这小家伙怎么办?”

“睡着了的话放她一个人我想没关系的……担心的话干脆也一起带她走一趟好了。所以今天用车送你,现在又下着雨,可别打湿了。”

喜多川“唔嗯”了一声。他是不是还是想走回去啊……堂野心想,可是还有穗花在,今天可不能让他不用车了。

“呐,回礼呢?”

“唉?”

堂野惊讶地反问。

“回礼啊。回礼。我替你照顾这个孩子,要回礼也是可以的吧。”

看孩子不到四个小时,真没想到他居然会为这个要回礼,堂野迷惑了。这就和喜多川吃过晚饭后一直在家里留着是一样的感觉。

这之前不是多少次请你来家里吃饭了吗……差一点这种要人感恩一样的话就冲口而出,但还是闭上嘴忍住了。事实上自己的确是匆忙地叫了他,而喜多川也确实是帮助了自己。所以因为这个付他现金也是应该的事情。

“你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吗?我下次作为回礼给你买来。”

“东西我不需要。和我约定就好了。”

“约定?”

喜多川把睡熟了的穗花抱起来,放在臂弯里。轻轻摇晃着她,把脸颊贴在醒来了的穗花的小脸上,像大狗一样磨蹭着脸蛋。

“等这孩子到了十六岁,就把她给我。”

堂野惊得连眨了几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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槛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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