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想到可能面对的难堪,若尘几乎要放下自尊,哀求他不要去了,但她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或许是内心深处某个她不愿承认的渴望,她渴望有人能够了解她,拯救她,但她继而驳斥自己可笑的想法,她之所以不开口,纯粹是因为求也没用,反而只会挑起他的好奇心罢了。

当所有人一到齐,晚餐随即在李老太太严肃的声音下开动,每个人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但最常开口的只有外婆和阿姨,其他人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免得自找没趣的掀起战火。

若尘看着和自己不亲的姊姊和妹妹,两人都是单枪匹马的回家,她很明白她们的心理,要换做是她,她也不会带自己的老公小孩回来活受罪。

整顿饭吃下来,若尘吃得提心吊胆,深恐她阿姨一句无心的话,又引来外婆有心的讽刺,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这顿饭吃得相当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愉快的,她看得出来外婆对谷正凡非常满意,看着外婆难得的笑脸,她不禁感到有点罪恶感。

好不容易吃完饭,若尘一面用甜点,心里不断的盘算着该找什么借口走人,她可不想让谷正凡留在家里过夜,谁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爆发,能够平安的吃完这顿饭已经是奇迹了,她可不敢奢求第二次奇迹。

果然!

她就知道奇迹是不可能发生两次的。

战争果然爆发了。

外婆一开始讽刺谩骂,曼琳立即反唇相稽,她的父母随即加入劝架的行列,不劝还好,这一劝外婆连劝架的人也一起骂,似乎想将平日累积的怨气-古脑发泄完。

「妈,难得今天正凡第一次回来吃饭,您就别再生气,少说几句吧。」冯琳英为鸡的劝道。

「少说?哼,我还要多说呢,正凡现在是我们是「李」家的女婿了,他当然应该明白一切事实,难不成还要在他面前假装「慈母严父」,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假象啊?」李老太太越说越起劲,巴不得她的好女婿赶紧加入她「唾弃」的行列。

眼看几个人又吵成了一团,她大姊莫可奈何,只好尴尬的陪着笑脸,东拉西扯的想转移谷正凡的注意力,但现下越来越热烈的争论声,只怕连死人都吵得醒了,她大姊求助的看向她,若尘只是冷漠的转开视线。

同样的戏码,上演不下数百次了,每个人早就驾轻就熟,她也早该习惯了,那些尖锐、哀求、痛苦和愤怒的声音在她耳边回绕,今她厌烦得想尖叫,想大笑,做什么都好,只要能掩盖他们的声音,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一如往常,漠然以对。

但她并不完全如她表现出来的冷漠,如果他不是如此深切的看着她,他不会窥视到她眼底的痛苦和呐喊。

如果他先前还对她的动机存有疑虑,那么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了,谷正凡感到胸口有一股深沉的怒火。

「你们不觉得可笑吗?」他的话一出,成功的令众人噤声侧目。

谷正凡讽刺的撇撇嘴。「你们不觉得累,我都觉得厌烦!虽然我很感激你们不吝于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家人的「亲匿」,不过这种亲匿,我还是敬谢不敏。」

程朗惊愕的瞪着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从今以后,你们可以不必邀请我和若尘,同样的戏码,我从来不看第二次。」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让若尘回家?虽然她是你的妻子,但我是她父亲,你没有权利不让她见我。」

「你确定若尘想见你吗?像你这样残忍又无能的人,也配当人家父亲吗?」

「你说什么鬼话?」程朗震怒的拍打桌子。

谷正凡只是轻蔑的扬起眉。「我说错了吗?像你这种人,即使把别人的心撕成碎片也毫不在乎,别人的悲痛和泪水,你也不当一回事,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破坏别人的人生,这不是残忍是什么?即使你心生悔意,却无力弥补,甚至让伤害延及下一代,让她们在这种仇恨的环境中成长、受苦,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程朗羞愧得面红耳赤,却无力反驳。李老太太之前还满心赞同,可是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她不由得一怔。

「仇恨的环境?我们家何时变成仇恨的环境了?若尘自小在我的呵护中成长,我爱她胜于一切,她就像我的命根子一样,她怎么会受苦?」

对眼前这个被仇恨蒙蔽的老人,他的同情远不如对若尘的。「你爱若尘吗?你是真的爱她吗?我很难相信一个满心充满仇恨痛苦、尖酸苛刻的人还有能力去爱,就算有,那也是种扭曲的爱!你将自己的恨和痛,强加在若尘的身上,让她背负你们上一代的恩怨,在你的咒骂和阿姨的泪水中成长的若尘能感受到什么?除了痛苦之外,什么也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心中最真切的痛?若尘咬紧牙根,不让泪水滑落。

「我……」李老太太惊愕得说不出话。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只好请你们放手,若尘是我的妻子,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他强硬的气势吓得众人噤声。

「简直太帅了!」曼琳忍不住直呼过瘾,居然骂得那个老巫婆和她老爸无力招架,她简直要崇拜他了。

对于她的激赏,谷正凡只是淡淡的扯动嘴角,回她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下一秒钟,若尘的手突然被紧紧的握住,谷正凡拉着她起身往外走。

月色伴随着他们的车子从台中直接杀回台北,坐在车上的若尘,既感受不到月光的温柔,也感受不到他关怀的目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

多少年了,她从来没有如此鲜明的去触碰自己的伤口,但今晚,他却硬生生的将她一直以来努力埋藏的伤口割开了,那些她一直不敢说的话,和那些一直不愿去回想的童年记忆。

她还记得,那些炎炎夏日的午后,大姊和曼琳总是在后院的大树下玩耍,因为在这里外婆不会听见她们的嬉闹声,而她总是站在窗边看着,等待着,等着外婆的叫骂声和阿姨的哭声。

当骂声结束后,阿姨会走出屋外,找寻她们,然后紧紧的拥抱她们,紧紧的拥抱着。她常想那是什么感觉……被紧紧的拥抱着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无心的低喃让他的心口一阵揪痛。

「从来没有人拥抱过你吗?」他轻声的问道,轻得不让自己的心痛流露出来。

若尘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低喃出声,也不知道车子早已停在家门口,直到他出声,她才恍然了解到自己早已泄漏的心事。

她惊慌的推开车门,逃回家。

他以同样敏捷的速度追进来,在她来得及武装自己之前拥她入怀,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紧紧的、密实的包裹在自己坚实的胸怀里。

她明明是那么脆弱,却又强装坚强,用强度比强化玻璃更强的壳,将自己那一碰就碎的心紧紧的包裹起来。

「在我面前不要掩饰自己,更不需要强颜欢笑。」他温柔的低语直直的敲进她脆弱的心灵,他拥抱住了她的痛苦,她不记得自己曾经被这么紧紧的拥抱过,而他紧拥住她的手臂的温暖,逐渐的渗入了她冰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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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旁人来说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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