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1965年冬

“听说美国入侵越南北部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是吗……”

有田和久含糊地应和着,将脸埋进被单里。外国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他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这温暖的床上。

听到了她的叹息声,和久抬起脸,她像哄孩子一样把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中。

“你好像没什么兴趣嘛。”

虽然听起来不像是把他当傻瓜的口气,有田还是有点介意。“怎么了”她歪着头轻声地问。柔亮的长发倾泻而下。和久最喜欢她的长发了,只要用手指轻轻一卷、就可以卷成一个旋。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开始用手指玩起了她的头发,北泽良子微笑着合上了手上的报纸。

鲜红的嘴唇轻轻地落下,重叠在一起。单凭这样实在无法得到满足、和久起身压了上来,舔噬着她的颈项、然后是胸部、用力啃噬那与嘴唇同样鲜红的柔软突起。让她发出甜美微弱的喘息。手指渐渐向下滑入她的秘部,却被她扭动着身体轻轻地躲开了。

“再不回去……被你母亲发现了可是要挨骂的!”

“说出去散步不就行了?!”

台灯的四周显得十分的昏暗。二月,虽然冬至已经过去了,但是早上五点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凝视,调笑着相互接吻。不过年长的恋人有着不容反抗的魄力,令和久无可奈何的把手从温软的身体上挪开。

他恋恋不舍地下了床,穿上衣服。恋人在床上一直看着换衣服的和久。

“上课不要迟到哦!第一节课是单词的小测验。”

和久边把衬衫的领子从毛衣里翻出来,边转过头来。

“桌子上有试卷,你可以拿一张!”

他不客气的拿了一张折好塞在口袋里。

“那么,学校见。”

她像玛丽莲·梦露那样把身体卷屈在床单里,向SEX的恋人挥手告别。和久忍不住在床边弯下身子,吻上那魅惑的双唇,后恋恋不舍地走向玄关。

有田悄悄地打开门,在确认没有任何人后,不发出声音地匆忙走下楼梯,骑上停放在公寓附近停车场里的自行车。如果被别人发现单身女教师的公寓里频繁有年轻男子出入,会给良子带来十分恶劣的影响。即使是高中生的有田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他知道如果稍不留神就会被发现。

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地面下了一层霜降。似乎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变冷的。紧握着的车把和座位像冰一样的冷。再加上拜刺骨的强风所赐,脸颊被吹的刺痛。不由得眷恋起那温暖柔软的胸部。像要甩开情绪似的他骑着车全力冲刺,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住宅区,沿着河边抄近道走,因为没有戴帽子,水面上卷起的强风把刘海吹的七零八落。不过半小时的疾驶,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变的不怎么冷了。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在夜色中单一的景色色彩慢慢地变得丰富。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有人将早晨比做生命的开始。黎明时的晴空像晕染开来的水色一般透明。像与晴朗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发生共鸣一样,有田觉得心情爽朗。

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口气,他放慢了速度,把自行车停在路旁,在河边的枯草丛中坐了下来,太阳从河对面密集的住宅群中升了起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给人一种无比的安心感。

就像女人的肌肤一般……突然良子的裸体浮现在脑海中。妄想着良子摆弄着她妖娆的身姿……不知不觉想起早上第一节课的小测验。从口袋中掏出答题纸瞄了两眼,就算不看也有九成以上做的出来。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向良子打听过测验的问题。但是每到考试前,良子都会问他“想看题目吗?!”他会回答“好啊”!也不是想要得什么高分,只是不想为考试太拼命而已。

既然看过了,那这个也没用了。在他准备湮灭证据时。突然刮来一阵强风把他准备仍掉的试卷卷走了,而且越吹越高。有田慌忙去追。

随着刺耳的金属鸣响在身边掀起了一阵沙尘,和久停下了脚步。试卷卷进了迎面而来的自行车前轮里。他多希望这个骑着自行车、穿着学生制服的人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不过袖口上有两道蓝色的折线的,只有私立雏形学院高中部的制服。来人下了车,把和久费劲千辛万苦追到的试卷从车轮里拿起来看,透过阳光,可以看见中间开了一个大洞。

就算是是同所高中,只要不是同一个学年就好。抱着这种想法的和久在看到这个人的脸时,所有得希望落空了。这个穿制服、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的人正是同班同学船桥至。

“啊,不好意思。”

嘴上虽然道着歉,却像抢一般从船桥手中把试卷抽了下来。细细地折好,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其实他倒是真想就这样把破成这样的纸仍掉,不过怕给人留下奇怪的印象只好罢手。果然,船桥还是看到当中的内容了。在心中不停地咂嘴:就算现在想把纸撕碎,上英语课时,他还是会发现。不过,船桥只不过瞥了一眼而已,而且中间的部分也破了,说不定他不会发现。和久祈祷着是后者。

说实话,和久很想立刻就离开这里。不过还要装出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跟偶然遇见的同学调侃。

“这么早就去学校啊”

虽然在同一个班级呆了一年以上,但至今都没有跟船桥至说过话。

“早上有社团练习”

至今没有和船桥说过话有很多的原因。其中一个是因为即使在教室里见到船桥,也找不到和他说话的契机。

“哦、船桥是参加什么社团的?”

“剑道部!”

船桥虽然和参加社团活动的人一样理了个平头。但是身材纤细的他实在散发不出一点迫力。说话期间,他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真是个读不出感情变化的人。和久虽然冲着他笑,心里却这样想。船桥即使在班级里也是属于那种非常安静的人。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他从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在课上除了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之外,几乎看不到他说话。即使跟班级同学也是只有在被问到了才回答,是个异常沉默的人。

课间休息及午休时间,船桥总是一个人看书。只要有一点空闲时间,他就会拿出书来看的非常投入。刚上二年级时,觉得像他这种一天到晚只会看书的人很稀奇。每次从他书桌里偷偷拿出来看,基本上都是明治或者昭和初期文豪的作品,其中以岛崎藤村的作品居多。所以在熟识的朋友当中,就有人戏称船桥的恋人是“岛崎藤村全集”。

每次看到他沉醉在文豪世界中的侧脸,都会令和久非常反感。他讨厌纯文学作品。那种东西看了又能怎么样。比起那种浸透人精神世界的毒品,还不如去读真正的色情小说来得有趣。

刺骨的风从河堤下吹了上来,和久不由得把毛衣的领子竖起来挡风。仅仅是一会身体不动热气就被夺走了、冰冷的汗水令寒冷倍增。

“你如果不快点的话,早上的练习就会迟到吧。”

像石头一样沉默的人,与其说是担心他,不如说想快点赶走他。

“是啊。”

虽然嘴上附和着,船桥似乎看不出一点焦急的样子。

“迟到了难道不会被前辈责骂么?!还是说三年级的都已经引退了?”

“晨练只有我一个人。”

啊?!和久再一次确认。

“大家都不来的话,你不是也不用来了吗?!”

“你这种说法很奇怪哦!”

就算他声音异样的冷静,也不能打消和久的疑惑,奇怪的事情就是奇怪。

“不管有没有这种说法,不是没有人来吗?!那样的话在家里好好睡觉不是更好?”

船桥的嘴巴动了动,好象想说什么似的,最终没有说出口。接受着对方直视的同时,和久也在细细品味着同班同学那张端正素气的脸:纤细的下颚、高挺的鼻梁。像歌舞伎演员那样淡然的站姿,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不同于大多数朋友那样的幼稚、有种脱离尘世的感觉。

“无人的体育馆的是多么的宁静你大概不知道吧?”

这个人底想说什么?!和久纳闷

“地板上只承受我一个人的重量,光着脚在地板上走,一个人挥舞着竹刀,在身心投入的一瞬间有种莫名的充实感你是无法体会的!”

小学的时候,父母虽然把他送到过附近的道场,不过练习了一个星期就腻了的和久,怎么可能能体会的到那种“身心投入的充实感”。

“你就说你喜欢练习、所以即使是一个人早上也会跑去练习不就行了,干吗说的那么复杂?!”

船桥的脸色显得十分僵硬。瞪着他的眼神昭示着他的不快。惹怒了船桥令有田瞬间感到后悔。不过后悔之后也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移开视线自言自语:“我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再见。”

船桥象征性的跟他点了下头,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风好象不像刚才那么猛了。望着远去的背影,和久祈祷着:“不要让他发现试卷的内容,即使发现了也不要做拙劣的探究。”

就向他希望的那样,第一节课结束后一直到午休,船桥都没有跟他接触。不管怎么说,他似乎没发现。和久总算放心了。

吃完午饭后,关系好的人自然而然就聚在了一起。体力多余的家伙会跑到运动场去活动。这些人大多都是放学后参加运动社团的人;觉得麻烦的人,会在教室里晒晒太阳、睡睡午觉,消磨时间。也许会被人说成是软弱的家伙,不过和久本来就讨厌那些运动类的活动。倒不是运动神经不好,他喜欢为娱乐而运动,讨厌汗流浃背的拼命练习。

在躲避讨厌的事物时,相同类型的人自然而然的就聚在了一起成为朋友。

“我爸爸买了Beatles乐队的LP。昨天我只听了三次,今天要不要到我家来听?”

父亲是建筑公司社长的上林顺,这时又坐在桌子上吹嘘自己父亲的收藏品。咋看上去上林是个皮肤白皙的美少年,糊涂、再加上软弱的性格,使他出色的容姿大打折扣。

用拳骨敲击傲慢的上林的头,看到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令泽田文雄指着他的鼻子笑了出来。

“Beatles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流行乐队。相比之下,要听音乐的极品,还是该去听爵士乐。爵士可是音乐的灵魂。”

上林抱着头,转过脸皱着眉头看向泽田。

“爵士啊,就是上次去的那家店里声音放的很大的音乐吧?我对那种嘈杂的音乐不感兴趣”

他指的是前几天大家结伴去的那家咖啡店。泽田像俯视傻瓜一样看着上林,哼了一声。

“因为你没有听爵士的才能,所以只会觉得它吵,可怜的家伙。”

上林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从第三者的眼光看来,这是个人的喜好问题,跟有没有欣赏爵士的才能没有任何关系。被泽田挑拨的上林,忘记最初想让大家羡慕的目的,掉进了“不甘心”的陷阱。

泽田身材高大、头脑又好。既会运动、又会照顾人。是个不错的家伙。只是偶尔表现出那种强硬的态度让周围的人受不了。

自尊心受到损伤的上林,明明到此为止就好了,偏偏产生了对泽田的对抗意识,又继续说:“我爸爸再下个月就会买盒式录音机!”

这个重大的消息令泽田也惊讶不已。上林似乎对大家这个反应很满意,一副得逞的样子在那里偷笑。

“那个,盒式录音机到底是什么?”

一直默默地听着他们讲话的金子秀树问。金子除了是蔬菜店的儿子外,实在找不到其他值得特别提及的特征。个子又不高,运动、成绩一向平平,不过他率直认真的性格相当惹人好感。是个受老师们喜爱的学生。

直到刚才还被泽田当作傻瓜的上林,在知道还有比自己更无知的人时,态度立刻嚣张起来。

“不知道了吧。盒式录音机就是塑料制成的小盒子、可以录人的声音和音乐的机器。之后可以再拿出来听。很厉害吧。”

洋洋得意的说这些话的上林似乎忘记了,厉害的是盒式录音机,而不是他。金子感动的点了点头,斜眼看到泽田和和久僵在那里互相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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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kini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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