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皇兄!炽翼哥哥!”回舞焦急地喊著。

“公主,请小声些!”她身边的随侍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要是惊动了水族的人,恐怕不好!”

“怕什麽!我都还没有找他们算帐呢!”回舞咬著牙说:“要不是那个什麽苍王,我皇兄怎麽会不见的!”

红莲之火被酒气引发後,炽翼哥哥根本就神智不清,跑到哪里去了,又会做什麽事孰难预料。他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控制这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所以才从不喝酒。

最可恨的,是这群蠢货!拼命把自己挡在门外,才会平白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趁著他神智混乱而不再排斥和自己接近……被她狠厉的目光盯著,跟在她身後的侍官们全部跪在了地上,心里叫苦不迭。

“你们这群蠢货!”回舞狠狠地跺了跺脚。

“炽翼哥哥!”找到了花园的角落,看见躺在草地上的红衣人影,回舞欣喜万分地跑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炽翼正昏睡著,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呼吸规律,看起来没什麽大碍了。

“炽翼哥哥!”回舞跪坐到他的身边,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炽翼被这样移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炽翼哥哥,你怎麽样了?”

“回舞?”炽翼揉著额角,觉得头痛欲裂。

“是啊!炽翼哥哥。”回舞柔声问他:“你觉得好些了吗?”

“我没事!”他抬起眼睫,看了看回舞担忧的脸庞,突然皱起了眉:“昨晚上,是你……”

“对啊!昨天晚上……”

“回赤皇大人,昨晚回舞公主一直在赤皇大人房外,为赤皇大人忧心。”没等回舞一脸欣喜地说完,站在两人身後的侍官上前跪下,抢先说了出来。

“喔!”炽翼的心一定,眉头舒展开来:“辛苦大家了!”

回舞咬著嘴唇,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多嘴的家夥。

“你们……有没有看见……”炽翼自己站了起来,轻轻地推开了回舞伸来扶他的手。

“看见什麽了?”回舞一脸狐疑地问。

“不!没什麽!”炽翼咳了一声:“回去吧!别惊动了其他人。”

被簇拥著离开的时候,炽翼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平静的湖泊和草地。

昨天晚上虽然神智不太清醒,可是好像有人陪在自己身边,那个人身上凉凉的……错觉吗?

炽翼用力甩了甩头,却因为头晕微微一晃。

“炽……皇兄!”回舞伸手扶住了他:“你心神耗损,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确实觉得有些疲累,也就没有再次甩开回舞,任由她扶著往回去了。

随著这群人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一切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一株大树後,走出了青衣的太渊。

他走到炽翼方才躺著的地方,弯下腰从草地上捡起了一块碎裂的火红玉饰,那原本是赤皇系在腰间的饰物。

他拉紧了自己被扯坏的前襟,神色复杂地盯著脚下的地面。

赤皇……炽翼……“怎麽这麽快就要回去火族了?不多盘桓几天再走吗?”平台之上,奇练看著整装待发的火族众人,不解地问。

“既然事已办完,还留在这里做什麽?”站在他面前的炽翼笑了一声:“再说,我也不习惯这种潮湿的环境,住了这麽久,我已经受够了。”

“炽翼。”奇练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问他:“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关於这场婚事……祝融圣君丝毫没有反对吗?”

“你是怕我父皇反悔?”炽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大可放心,我自有主张。”

“你这麽说……”奇练听他这麽说,有些忧虑起来。

“好了,别说这些了。”炽翼朝平台下看了一眼。

奇练也跟著回头看去。

“太渊……”平台下好像没什麽特别的,就在奇练觉得奇怪的时候,听到炽翼轻声地说了一句。

“太渊?”奇练讶异地问:“你要找他?那我让人去喊他过来好了。”

“不用了,也没什麽事。”炽翼摇了摇头。

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回到奇练的面前。

“帮我把这个交给太渊。”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暗红血玉的令牌,递给了奇练:“对他说,要是想来火族作客,我无任欢迎。”

“赤皇令?”奇练手中拿著那块温润的血玉,诧异地笑道:“太渊能得到赤皇大人垂青,倒是他的福气。”

“婚期远在两百年之後,我只是希望他在这两百年里,能够和红绡有些来往。”炽翼仰首望著天际:“虽然是为两族的盟约而有的婚姻,但我还是希望太渊能和红绡两情相悦,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什麽遗憾了。”

“也是。”奇练收起令牌:“若是皆大欢喜,也是一桩美事。”

炽翼点了点头,转身飞上了火凤。

“恭送赤皇大人!”水族的众人退下了平台,朝他弯腰行礼。

炽翼手一扬,巨大的火凤陆续挥翅升上了天空,朝南方飞去。

×××太渊背倚著柱子,微仰著头,坐在回廊的栏杆上。

在他的视线里,一列火红的队伍正往远处飞去。

他走了……从那天以後,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他走了……那天之後,他连再见我一面都不肯……”

太渊心跳一停,看向回廊尽头的转角。

“帝後,您就别多想了。”依妍带著无奈的声音在说:“您和赤皇大人身份悬殊,私下会面绝对不行。赤皇大人也是为了您的立场著想……”

“我不要!谁要他为我的立场著想了!”太渊第一次知道他不论何时都雍容端庄的母亲,也会用这种怨恨的语调说话:“他根本就是不在乎我,要是他在乎我,当年就不会这麽狠心抛下我一走了之!他什麽人都不在乎!在他的心里,只有他的身份,只有他的大局!”

“帝後……”依妍想要劝她,却又知道她什麽也听不进去,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炽翼……你难道真的忘了当年……”

太渊站在转角的这头,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中。

母後和赤皇……果真是有著一段旧情的……难道说……赤皇就是为了这个,才对自己这麽特别?

不错!这很奇怪!他向来谁也不放在眼里,为什麽会对毫不出众的自己如此偏爱?

他根本就是为了母後!他根本就是忘不了和母後的那段过去!

他……一直喊著母後的名字……用他的声音喊著……想到这里,眼前出现了那夜赤皇目光迷离,神思恍惚的模样。

手握成拳,一阵收紧。

尖锐的缺口刺进了他的手心,鲜血滴落在天青色的衣衫上,那是一块碎裂的火红玉饰……两百年後──南天栖梧城“红绡。”炽翼站在宫墙上,喊住了贴著墙边匆匆走著的妹妹。

“啊!”红绡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身红衣的赤皇,脸色开始发白。

“又去不周山了?”炽翼低头看著她,面无表情地问。

“皇兄……我……我只是……”

“你不用多说了。”炽翼脚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面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不许再去不周山。你好像也答应过我的,是不是?”

“皇兄!”红绡朝他跪了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翔离他一个人……”

“闭嘴!”炽翼皱起了眉,厉声说道:“不许再提起这个名字!”

“是……”被他这麽一骂,红绡瑟缩了一下,眼睛都红了。

“红绡。”看见她这个样子,炽翼又觉得有些不忍:“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把他关在不周山,完全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这件事要是被父皇知道,我可再也没有办法救他第二次了!”

“我明白皇兄的苦心。”红绡强忍住了眼泪:“要不是皇兄瞒著父皇救了翔离,他也许早就死了。”

“我不是要你感激我,我只是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後,你再也不会偷偷跑去不周山。”炽翼弯腰捡起了她先前摔落的食盒,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你要是真为他好,最好彻底把这件事忘掉。他在幼年时就已夭折了,你明不明白?”

“是……红绡明白了……”红绡接过食盒,黯然地说道:“我再也不会去看翔离……还请皇兄不要怪罪……”

“算了!我也知道你和他血脉相连,难免感情用事。”炽翼呼了口气:“不能再有下次了。”

“是!”红绡垂著头,沮丧地应了。

“你回去吧!”可就在红绡转身的时候,他又说:“等一下。”

红绡疑惑地看著他。

“你的脚怎麽了?”炽翼看著她方才站著的地方,那里有一些红色的血渍。

她穿著红色的裙子,也看不清是怎麽了。

“没什麽!”红绡直觉地拉了拉裙摆,把脚藏了进去。

炽翼招呼也不打,伸手拉高了她的裙子,吓得她低叫了一声。

“怎麽回事?”炽翼看著她被鲜血染湿的鞋袜:“怎麽弄伤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洞外的界阵。”红绡紧张地说:“不过,我绝对没有像那次一样弄坏它。”

“我不是在问这个。”炽翼突然弯下身子,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皇兄……”红绡大惊,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语无伦次地说:“这……不好……皇兄你……”

炽翼抱著她走了几步,把她放到了一旁的假山石上,脱下了她被鲜血染红的的鞋袜。

“把手帕给我。”看见她瞪大了眼睛毫无反应,炽翼又说了一遍:“红绡,把你的手帕给我。”

“手帕?喔!好的!”红绡手忙脚乱地找出了手帕,放到了他的手上。

炽翼拿过手帕,折了几折,紧接著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啊!”红绡看到他手腕上涌出的鲜血,惊恐地问:“皇兄,你这是做什麽?”

炽翼笑了一笑,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伤口,直到血渐渐止住,他才移开了手帕,并且把手帕按在了红绡的伤口上。

“好痛!”觉得脚踝一阵烧灼的剧痛,红绡差点叫了出来。

炽翼另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脚,不让她挣扎。

直到红绡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被烧掉了,炽翼才松开了她。

“怎麽样?”一转眼,手帕已经被他用火焰烧得干干净净,他看著泪眼婆娑的红绡:“好些了吗?”

红绡低下了头。

“我的伤……”她惊讶万分地动了动自己的脚:“一点都不痛了……怎麽会的?”

除了残留的血迹,她的脚上已经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回去清洗一下吧!”炽翼没有回答,伸手把她从石头上抱了下来。

“你们在做什麽!”一个尖锐的声音在炽翼的背後响起。

“皇……皇姐……”顾不得双脚还没有著地,红绡急忙想从炽翼的怀里挣脱出来。

结果用力太猛,差点往後摔了下去,幸好炽翼眼明手快,一手环住了她的腰。

“皇姐!不是那样的……皇兄他只是……”等站稳以後,红绡慌慌张张地退了几步,和炽翼保持距离。

“你当我是瞎的啊!”回舞冲了过来,一脸的恨意:“我告诉过你了!不许你叫他皇兄的!不许你叫!”

“对不起皇姐!我不是故意的!”红绡脸色惨白地连连後退,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你是在勾引他!你要抢走他对不对!”回舞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是喜欢装可怜,骨子里根本就是坏透了!”

“我不是……”红绡的眼泪掉了出来:“皇姐,你不要冤枉我!”

“你天生就是个贱骨头!根本见不得别人比你好!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所以你想装可怜抢走他!”回舞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我今天非要划花了你的脸,看你还怎麽装!”

“回舞!”炽翼一把抓住了回舞握著匕首的手:“你闹够了没有!”

“炽翼哥哥!”回舞看著他:“她不是个好东西!你被她骗了……”

“回舞,她是你妹妹。”

“她才不是!她就是妖孽!她才是那个会让我们灭族的……”

“够了!”炽翼双眉一抬,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回舞,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哪里说错了!”回舞大口地喘著气,一反常态地和他争辩:“她和翔离根本就是双生的!我们火族哪有双生的!翔离是妖孽,她也是才对!当年父皇就该把她一起杀……”

“啪!”随著掌掴的声音,回舞一个旋身跌倒在了地上。

“皇兄!”红绡没来得及抓住炽翼,只能轻声地说:“不要……”

“回舞,你给我记著,管好你的嘴!”炽翼的声音冷冰冰的:“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念情份。”

回舞捂著嘴,趴在冰凉的地上,低声抽泣了起来。

“皇兄,你别为难皇姐……”红绡第一次在炽翼脸上看到这种冷冽的表情,觉得有些害怕:“她只是误会了,她对你……”

“你回去吧!”炽翼扬手打断了她。

“可是……”红绡又偷偷看了他一眼,接著慌乱地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听见细碎的足音远去,回舞低垂的脸上露出了怨恨的表情。

红绡,你等著……“回舞。”

她侧过脸,看到了身边红色的衣摆。

“炽翼哥哥……”她泫然欲泣地说道:“你打我……你从来没有打过我的,你居然为了她……”

“就是因为我太纵容你了,才让你越来越没有分寸。”炽翼站在她的身边,并没有伸手扶她:“对我来说,红绡和你一样都是妹妹,我不会偏袒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今天打你,是因为你明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可能会害死她,你居然还不知轻重地说了出来。我是让你记住,什麽话是不能乱说的。”

“你没有喜欢她对不对?”回舞抬起头看著炽翼,问她唯一关心的问题。

炽翼闭上了眼睛,不厌其烦地叹了口气。

一个,又一个……为什麽总是这样……“什麽喜欢?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麽。”炽翼带著厌烦说道:“总之,不许你找红绡的麻烦,你给我安份一点就是了!”

说完,他拂袖而去。

回舞慢慢地坐了起来。

她盯著炽翼远远离开的背影,擦去了唇边的血丝。

“我不要。”她又轻又慢地说:“我才不要放过她,她随便做什麽我都可以不管,可谁叫她连我的东西都敢抢的。”

红绡……回舞低下头,看著身边那一滩血渍……看我怎麽收拾你!

“赤皇大人!大事不好了!”

炽翼急忙按住因为惊吓而躁动不已的火凤,防止踩到那个还没等他在栖凤台著陆就冲过来的蠢货。

“你做什麽!”炽翼瞪著他:“化雷,你不要命了啊!”

“还请赤皇赎罪!”化雷急忙跪了下去。

“我才出去几天,又有什麽事了?”炽翼不快地问:“你们是太清闲了,才一个接著一个给我找麻烦的吗?”

“赤皇大人,是红绡公主出事了!”

“红绡?”炽翼脸色微微一变,从火凤背上飞了下来:“她出什麽事了?”

“三日之前,圣君的护卫突然把红绡公主绑上了大殿,说是红绡公主已经许配给水族的皇子,婚期日近,可还是……还是在不周山上私会情人。”这种罪名毕竟不太光彩,化雷压低了声音:“圣君大为震怒,当即要重罚红绡公主,但是臣下们以为不妥,觉得还是等到大人从东溟帝君处返回後再作商议。没想到圣君他……最後,圣君决定派人押著公主去往不周山,把那个……男人抓回来,一并处置!”

“不周山?”炽翼一把拉过化雷的衣领:“後来呢?”

“没想到,在经过烦恼海时,红绡公主她……她跳下了火凤……”

“什麽?”炽翼眉一挑:“化雷,再说一遍。”

“红绡公主跳入了烦恼海,生死不知。”化雷垂下了头。

炽翼松开了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回舞!”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著:“你真是太不聪明了!”

感觉到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怒气,化雷忍不住退了一步。

“化雷。”

“在。”

“回舞她在哪里?”炽翼的声音十分地温和,温和地让化雷打了个寒颤。

“这……”

“对了!是在父皇的宫里吧!”炽翼转身就走。

“赤皇大人!”化雷在他身後焦急地说道:“大人还请三思!圣君向来最为疼爱回舞公主……”

他还没有说完,眼前就不见了炽翼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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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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