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就是贵公司的‘客户服务’!”章艳恼怒地将合约仍在桌子上咆哮。
“抱歉，小崴并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她只是临时来帮忙的，所以对我们的客户群并不了解。”宝御生淡淡看了一眼瑟缩在一旁的权小崴。他的表情好冷淡，几乎看不出情绪。
“你一句‘不是你们公司的人’就算了吗？我整个下午打了几通电话你知道吗？你连一通也不回！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很关心佛牙的下落？万一丢了，你们赔得起吗?!”
“就是因为赔不起，所以特别小心谨慎。您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们正在严密监视车辆。在物品还没到目的地之前，也没什么能跟您报告的，难道你宁可我接电话而不是去监视佛牙的动向？”
“你别跟我耍嘴皮子！”章艳怒道。
宝御生微微一笑。上前挽起她的手让她坐下。“别生气了！东西不是已经平安顺利送到寺庙了吗？我办事，你放心吧。”
小崴委屈地瞪着他们，牙痒痒地想上前拨开宝御生的手，他对她那么亲昵做什么？只不过是个客户而已！
章艳是个高挑美丽的女子，她头上绾着利落的发髻，脸上薄施脂粉，浓眉大眼的五官相当深刻，人如其名，果然相当“艳”丽！
此刻面对宝御生的笑脸，章艳的火气略略下降，她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统了敲，娇嗄道：“要我算了也可以，不过，你打算怎么弥补我？”
“请你吃顿饭吧。”宝御生倚在桌面上，潇洒地微笑。“地点你挑、时间你定，只要能让你开心，怎么样都好。”
小崴快听不下去了！她故意用力起身，将椅子踢得霹啪作响！“总经理，你们要不要喝杯咖啡？要不要来点小点心？”
章艳的眼睛飘向权小崴，淡淡两眼已经看出这小女孩正在吃醋。
她笑了起来，涂着深蓝色蔻丹的手抚着宝御生的胸膛：“这小女孩是新来的工读生吗？好年轻啊!”
电影上说，板凳是十八种暗器之首——如果现在她用板凳K她的头，不知道宝御生会不会抓狂？小崴闷闷地想着。
宝御生只挥挥手，示意她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你出去吧。”
“我?!”小崴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你啦，小妹！”章艳娇笑。
“我不是什么‘小妹’！”小崴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真的抄起板凳狠狠打扁章艳那张娇艳得教人讨厌的脸。“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了，总经理，您不用‘下班’吗？”
“你们公司现在上下班时间改由小妹管制啊？”
宝御生冷冷看着权小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叫你出去。”
她可以耍赖，甚至可以大吵大闹，但是那不是成熟女子的作高。权小崴微微咬牙，露出一朵歉然的笑容：“两位慢聊，我先出去了。”
背后传来章艳得意的娇笑声，小崴眼眶有点湿热……
她以为他们已经有一点点进展了不是吗?他吻了她，那个吻对他们来说有很重大很重大的意义，那是阔别多年的吻啊！最迟来多年的吻啊!
当她满心以为终于找回自己的白马王子；满心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就能诳欢欣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如此地反复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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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女生喜欢你哪！”章艳的纤纤玉指抚上他的胸膛，巧笑倩兮地凝视着他。“你这样对她，她一定伤心极了。”
宝御生微叹口气，低下头无奈地看着章艳。“那你还逗她。”
“我受不了嘛！看她那又年轻又可爱的模样，我就嫉妒，女人一旦嫉妒就会使坏。”章艳甜蜜蜜地笑了起来，双手环上他的颈项：“你心疼啊？”
宝御生翻翻白眼，将她的手拿了下来，“她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罢了，你别闹了。”
“闹什么啊？我们有过一段情耶，我还是很想念你的。”章艳撒娇地嗔道。“只有你这木头人一点也不解风情……”
宝御生不说话，章艳大胆地靠近他，丰满的上身贴近他的胸膛。她的手指极富技巧地挑逗，修长的玉腿盘住他的身体——
他们之间拥有过不可思议的激情，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宝御生曾带给她的狂野经验，尤其在寂寞的深夜，她每每忆起他们习有过的一切，她的心会疼痛，身体也会因为极度的空虚而感到真实的痛楚！
章艳的唇充满情欲地贴住他，吐气如兰，带着强烈暗示性的低吟。
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他们有过多次美好回忆。
“我们不合适……”宝御生轻轻推开她。
章艳愣了一下，受到拒绝的伤害明白写在脸上。“是啊，那个小丫头就合适你了吗?”
宝御生愣了一下：“咦？你真的在吃醋？”
“有那么一点。”章艳忍不住失笑：“我不喜欢人家碰我的东西，虽然那东西早已不属于我。”
章艳真是个很美的女人，美得野性，美得霸道；美得让人目不暇给，也美得给人好大压力！
他们过去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有那么一段时间彼此都以为找到今生永远的对手，但相处下来却发现两个强悍的人谈恋爱，就像是两只刺猬想互相取暖一样不可能。
章艳不但美得霸道，连感情也是霸道的！
她要求惟一、绝对，她的裙下之臣太多，多到让她的要求节节升高，近乎需索无度！
跟她相处的一分一秒都要浓情蜜意，分离的一分一秒都要苦苦思念——宝御生做不到，或许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做得到。
她的霸道，让宝御生疲倦；她的好斗好战，更让他疲于应付，于是两个人终于分手。他们都是商场老手了，尽管分手却还是愿意跟对方保持良好的关系，在业务上取得互利。
这叫“和平”，也叫“暧昧”，怪异的是向来相当满足于这种情况的宝御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乏味。
“怎么不说话？”章艳拍拍他的脸，微微一笑：“该不会被我吓坏了吧？还是……你真的喜欢那小丫头？”
“你说呢？”
“我说啊……我说我该走了。”章艳微微一笑，露出最美的笑容。
她早已不是不解人事的小女孩。她世故老练、深谙人情，宝御生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她最明确的答案，她不再需要试探、更不需要纡尊降贵要求答案。
“唉……你真是我所遇过最了解我的女人。”宝御生叹口气，温柔地抚着她娇美的面容。
“嘿，别撩拨我啊，小心我一时兴起，决定不择手段把你骗回来。”章艳笑了，挥挥手，风情万种地离开了办公室。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她背贴在门上苦涩地吁了口气——
太遗憾了。
当她懂得收拾自己身上锐利的尖刺时，对手却已经离得好远好远，这真是……太遗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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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是自己太骄纵，受不了人家对她态度稍有不当；她是诚心诚意想帮忙，但却莫名其妙砸锅。
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所以低声下气向章艳道歉，但是没道理教她一再忍气吞声啊！说到底，她还是一片善意，他论什么对她那么严厉？
她心里觉得委屈，明明已经道过歉，干吗还要弥补她？章艳凶也凶过、骂也骂过……虽然都不是针对她的，可是她也在场“聆训”啊！
眼看着宝御生送走章艳，却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又进了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他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权小崴鼓足了勇气去敲办公室的门。“宝大哥？”
半晌之后，他终于应声：“进来。”
小崴怯生生地推开房门，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宝大哥……你还生我的气啊？”
宝御生淡淡抬头看她一眼：“怎么还没回去？”
小崴顿时气闷！
他明知道自己在等他，却还明知故问！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知道我不该耍大小姐脾气，我认错就是了，你别再生气了！”
“我没生你气，你原本就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只不过以后劳驾你别再接电话了。”
“别这么冷漠嘛！”小崴使出耍赖撒娇的本事，来到椅子后面大胆地环住他的肩膀：“你明明就在生气。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害你被客户骂，随你怎么罚我，我都甘愿领罚好不好？”
宝御生避开她的怀抱，径自起身。“我不是已经派了人保护你？他们随时都在楼下待命，你想去任何地方他们都会跟着你的，很晚了，快回去吧。”
“你干吗一直赶我走?!”小崴恼怒地跺脚。“我都已经认错了，为什么还对我这么……这么冷漠?!”
“我对客户向来如此。”
“……”
宝御生疲倦地挥挥手：“拜托你，这么晚了别闹好吗？快回去吧。”
小崴一语不发，只是无言地垂下眼。
宝御生等了半晌，无奈地叹口气。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权小崴太麻烦！他的生活实在禁不起这种麻烦！他们两个人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谁也不要再去招惹谁，就让那“一时冲动”随着时间过去吧！
“你本来有一点点喜欢上我的……”小崴委屈地低语。
不是“一点点”，而是太多了！
“我知道你本来真的有一点点喜欢我的！为什么才隔一天就变了样子？我到底哪一点不好？你说，我愿意改！”
宝御生开始想逃离办公室了！
他受不了看她那委屈的模样，舍不得看到她伤心落泪，如果他再不走，很快地他会冲上去拥她入怀，会忍不住安慰她、疼惜她！
“为什么老是不说话？你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
小崴泪眼蒙胧地看着他，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良久良久，她终于决定不再错过机会，也不再等待机会——
“你知不知道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过了那么多年，连我自己都要忘记我曾经喜欢过你了，可是谁知道一见面……我还是……还是忍不住喜欢你，不，甚至更喜欢你！”
他还是不说话？在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心声、交出自己的心的时候，他竟然还是不肯说句话？
小崴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知道我今天做得不好，也知道你嫌弃我年纪太小，可是这有什么办法？爱情本来就不应该级年龄扯上关系！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嘛！”
他的心防被她一句句“喜欢”给敲得粉碎！他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告诉自己不能再一时冲动，但是还是失败了！
宝御生叹口气来到她身边，温柔地揉揉她的发：“傻孩子，你只是一时迷恋，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或者爱我。”
“你又知道了？你以为你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小崴哭着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那你告诉我，我心里在想什么？！我为什么会有勇气说出这些话？你以为我天生就这么大胆？天生就这么有勇气吗？错！那是因为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他手掌下的肌肤柔软而温暖，那里有激烈的跳动，有股炙热烫手的温度——那是小崴的心脏，充满了热血热情的心脏。
他可以现在就拥她入怀，可以现在就热情地占据这具年轻的身体！只要他想要，就在此时此地——
他想要，想得心都痛了！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流呐喊，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宝大哥……”小崴闭上眼睛，将红唇献给他。
但宝御生只是抽出了手，转身离开了那里。
冷清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小崴挫败地跌坐在地上哀切哭泣！
他走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走了！
她献出自己的心，献出自己最纯洁的感情，但他却如此不屑一顾，就这么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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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不放弃！”虽然哭红了眼，但她仍然能够再度振作，再度找回失去的勇气。
罗莎蓝心疼地看着她：“小崴……唉！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怎么就是这么想不开啊？”
“没办法啊！谁教我喜欢他？”
“可是人家不喜欢你啊!”
“不！我觉得他喜欢我，他只是觉得我们差距太远，他认认我只是一时迷恋地，可是我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他!”
莎蓝摇摇头：“小崴，我觉得他讲得有道理，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一时的迷恋？每段感情在开始的时候都一样认真、一样执着，但是到后来总会发现很多的不合适——”
“不是这样的。”小崴也摇摇头苦笑，她的手贴着自己的心，静静地说道：“我知道什么叫迷恋，我分得清楚自己的感情……刚开始他只是我的初恋情人，可是相处到后来，我发现他是我这一生最爱的男人。”
“哗，你会不会太夸张啊？”罗莎蓝错愕地叫了起来：“一生耶！一生很长的，你才二十岁，怎么能就这么断定自己的一生？”
“因为我感觉得到。我知道在他那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颗炙热的心等着被发觉！我知道我可以得到他最好的感情，而我也愿意把自己最好的感情给他。”
“你实在是……有够天真！”
“你不会懂的。”小崴近乎可怜地看着她：“蓝蓝，你从来没有真心真意爱过一个人，从来没有体验过我所体验的这种感情，所以你不会明白的。”
“唉，请别把我说成一个感情残废好吗？”
小崴终于笑了起来，她上前抱着罗莎蓝，可怜兮兮地回答：“你不是感情残废，你只是感情白痴——”
“权小崴小姐！”
“好啦好啦，别生我气啦！快帮帮我的忙，教我怎么得到他的心？”
罗莎蓝瞪了她一眼，只能苦笑：“你刚刚不是才说我是个感情白痴？我自己都是白痴了，怎么帮你啊？”
“说得也是……”
“傻瓜小崴，我真是替你心疼!怎么会喜欢上那样的男人？他早已千锤百炼，是金刚不坏之身了，你要用什么去打动他？”
“用我的心啊！”小崴喃喃自语似的回答：“我有最真挚的感情、最诚恳的心意，再加上我是如此地聪明绝顶，他怎么可能不被我感动？”
罗莎蓝叹口气，温柔地抱着小崴。
她不想再拨她冷水，看着她受苦，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可是小崴啊……你怎么知道你的心不会被践踏？不会被冷落呢？到那时候，你那“最真挚的感情、最诚恳的心”，又将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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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御生住在保全公司顶楼，当她要求要上楼去的时候，宝俊生二话不说替她打开了楼层电梯。小崴踏了进去。那是纯然男性化的世界，纯然宝御生的世界，她的脚步谨慎，动作却犹豫……
“我大哥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他只是从小承担责任已经太习惯，他那个人很保护自己，对他有威胁性的东西他都是先除之而后快。其实他只是不想让人发现他也有弱点。”难得说出什么大道理的宝俊生居然说了番感性的话。
小崴愣愣回头。
粗犷的宝俊生难为情地耙耙头皮，粗声粗气地说道：“你别跟他说我讲过这些话哦，不然他又要揍我了！”
小崴连忙点点头，眼底充满了笑意——
他们都是支持她的！连他们都看得出来宝御生将她视为“弱点”，只有宝御生自己还不肯承认！“他晚一点就回来了，你……”俊生耸耸肩，他实在也不知道小崴为什么要上来。“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可以吧？”
“谢谢。”
宝俊生松口气转身离开，他真不习惯跟女孩子交谈，如果不是为了老大那张扑克脸，他才不会单独跟小崴相处！
女人这种东西太麻烦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简直像是水做成的一样，他粗手粗脚的，还是少碰为妙！
宝俊生离开之后，小崴放胆打量这间屋子，这里全部都是深蓝色跟白色的搭配，家具好简单，屋子里看起来清爽得快没有半点人气！
如果不是座落在角落里那架庞大的健身机，这里看起来就像一座没有人气的空城！
她本来想上来帮他打扫的，可是这里这么干净，有什么好打扫的？
为何他对自己这么严苛？
看看这间屋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他没有兴趣、没有嗜好，他把自己武装得近乎完美。铜墙铁壁一般的男人啊……到底该如何打进他的心房？
小崴叹口气走进了小厨房，冰箱里果然空荡荡的只放着几瓶饮料跟一些看起来已经放了许久的水果。
冰箱门上挂着一件围裙，小崴将围裙套上，开始料理自己所带来的食物。
俗话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必须先抓住他的胃！
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不晓得，但她决定要尝试每一种可能——直到她能打入宝御生的心房为止！
她的动作很慢，看起来也相当迟钝，拿菜刀的手非常笨拙。
她瞪着那条死鱼足足十分钟，好不容易才从脑海里把“煎鱼”的各种印象找出来。
她先有样学样地在鱼身上划了好几刀，却在下锅之际犹豫了半晌……她该先煎鱼吗？
小崴苦着脸思考，食谱上可从来都没有提起煮饭的时候该先做哪一道菜啊。
虽然她一直都相信只要她愿意学，厨艺这种“小把戏”绝对难不倒她，但显然这“小把戏”的确是需要一些实战经验的……
权小崴看着这个小厨房，觉得自己的未来实在很坎坷，就在这时候，油锅里的油温度已经太高了！她才一甩潮湿的手，炙热的油便喷了上来！她吓得连忙后退，却还是让热滚滚的油给烫伤了手背！
“好痛……”泪眼汪汪地，她连忙将烫伤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讨厌……讨厌……怎么这么难啊！”
真的好痛，可是——
“好吧……没关系……”权小崴自言自语地说道，假装手臂上的烫伤一点也不能打击她。“这只不过是众多严重挫折里的一个小小挫折而已……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很好！我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虽然，她能这样安慰自己，但当她回头看着宝御生那间冷冰冰的公寓时，她的心底却很清楚地知道，那真的太难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