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小捂着耳朵，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快被阿海的大嗓门给炸了。

“原来老大结婚的对象就是你啊，真是吓我一跳。”阿海爽朗地笑着。

我才被你吓一跳吧！小小苦笑。

“那你不就是我的老板娘了？唉唉，看来我得回去告诉那票服务生，别再痴心妄想了。”真是够吓人，人家不但名花有主，而且那个“主”，还是他们这些员工绝对惹不起的对象呢！

“老板娘？”小小一愣，老板是谁？照阿海的讲法……难道是石鸿飞？！

“是啊，遗忘酒吧是老大开的，但他不喜欢让人知道他是老板，就连我们这些员工，也没几个人知道老板是谁，我是因为打从开店就在店里，所以才知道的。”阿海笑道。有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就是老板咧！

“我从来不知道……”小小好吃惊，没想到石鸿飞会暗地开一家酒吧。

“没办法，老大好歹也是日理万机的总经理，晚上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放松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啊，自己开一家店最简单了。”只是苦了他这个管理者。不过，老大给的薪水绝对足够弥补他的辛劳。

总经理……那就真的是石鸿飞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总经理，会老是坐在遗忘酒吧的吧台边喝对水酒。

但小小还是很讶异，那个男人到底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想到这件事，小小心头突然一阵苦涩。没错，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因为每每她想更靠近他，就会被他推开。

就像那天的情形一样。

她当时几乎以为快触摸到他的心了，但下一秒钟，他不但把她推得远远的，同时，他的心离她更远了。

阿海看到小小黯然的神色，想说是不是老大没把酒吧的事情告诉她，才会惹得她伤心？毕竟没几个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另一半，有事瞒着自己吧。

“哎呀老板娘，你就别在意这件事了，开这家酒吧的事，我想除了老大之外，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啦！你要知道，只要是男人，都希望能够拥有一个秘密基地，不给别人知道的。遗忘酒吧对老大来说，大概就是像秘密基地这样的存在啊。”阿海笑着安慰她。

“其实啊，老大就算来酒吧也没做什么，了不起就是喝两杯对水酒，很少说话的。你以前‘观察’老大那么久，应该知道他来店里就那模样。就连他结婚的事，还是他问我老婆怀孕时是什么样情况，我才晓得的呢！”

那一次，阿海可真是被吓到了，因为那真是石鸿飞少数几回主动开口。

然后在阿海锲而不舍的坚持之下，总算得知老大结婚了，老板娘正饱受孕吐所苦，所以他才想问问有经验的人，该怎么解决这问题。

“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么认真听人说话，而且还做笔记咧！”

想到当时的情况，阿海就觉得想笑。但也是头一回，他发现老大并不是永远都那么冷冰冰、任何事都不为所动的。

那样的老大……很有人味。

小小试着想像那情况，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好奇妙的感觉喔，知道他在暗地里默默收集减轻怀孕时不适的偏方，让她的心充塞着满满的甜意。

小羽说得对！他对她，绝对不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不过，为什么他要推开她的感情呢？

这仍是小小心中最大的苦涩。

“对了老板娘，你跟老大吵架了吗？我看他最近好像是来喝闷酒的。”虽然对方是老板，但阿海还是忍不住想抱怨一下。

因为老大来喝闷酒也就算了，偏偏他就是能把整家酒吧搞得好像寒流来袭，一些胆子小点的客人，最近都不敢上门光顾了。

所以为了店里的员工生计着想，阿海才斗胆冒大不韪，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想知道一点八卦也是真的啦……可是，只有一点点喔！

“喝闷酒……”他果然很在意那天的事啰？

“老板娘，你要不要跟他好好谈谈？夫妻嘛！有什么事不能沟通商量的？老大喝闷酒，我也看不下去啊。其实我看他挺爱你的，前几个月，他根本都不上酒吧这儿，我还以为他忘了自己有这家店呢！

现在他虽然回来了，但心情却也明显变差了，与其如此，我还宁可他像前阵子一样不回店里，至少他那时还比较开心。”

“谢谢，我会去找他谈谈的。”没错，是该谈谈了。

挥别了阿海，小小的脚步轻盈不少。

她走到与司机约定的路口，就见到司机一脸慌张地站在路边，手里还抓着一支手机，似是准备要拨电话。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小小笑着道歉，看了下手表，才发现自己和阿海聊得太久，难怪司机会担心。

“少奶奶？”司机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少奶奶不见了，正准备打电话回石家大宅报告呢！

少奶奶在石家大宅里的人气可是很旺的，毕竟亲切又和善的少奶奶，怎么样也比冷淡的老爷、刻薄的夫人，及冰山似的少爷要得仆佣们的爱戴。

如果他不小心把少奶奶搞丢了，肯定会被许多人怨恨。

“我遇见一个朋友，不小心就多聊了些。”小小微笑，但也拜阿海所赐，她终于下定决心了。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扶着她上车。

“少奶奶，接下来就是返回大宅了吗？”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

“不，我们不回大宅。”她摇头，说出一个地址。

“我知道了。”虽然有些讶异，但司机还是按照指示开向目的地。

车子，平稳地上路了。

但小小的心，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石氏企业

站在石氏企业现代化的大楼前，小小的心，从没像此刻这般忐忑过。

会直接跑来石氏企业，是因为她觉得在这里比较容易找到石鸿飞。如果是在石家大宅……依照最近的情况来看，他九成九会等到她入睡了，才进门。

“少奶奶，需要我陪你进去吗？”司机问道。

“不了，要回去时我会再打电话给你，就请你暂时在附近等一下。”说完，小小抬脚进入石氏。

接待处的小姐显然非常吃惊，女人挺着肚子来找总经理的事，她们还是第一次碰到。偏偏这个女人不但没有预约，还自称是总经理夫人，这让从没见过总经理夫人的接待小姐有些为难。

“这……没有预约是不能见总经理的，我先帮你打电话上去问问看。”虽然还有几分犹豫，但接待小姐还是决定先打电话请示总经理秘书的意见。

毕竟，如果眼前这女人若真是总经理夫人，她们不过是一介小小接待人员，要是因为她们把夫人挡下来，而惹火了她，她们两个不就惨了吗？

在拨电话的空档，接待小姐忍不住多瞧了小小两眼。

因为她们虽然知道总经理在半年前结婚了，也知道对象是康氏企业的二小姐，但那位总经理夫人也像总经理一样低调，至今仍没有任何相片在市面上流通，听说公司里也没有人见过她，所以接待小姐才会这么为难。

小小大方地接受她们偷看自己，毕竟突然有人跑来找总经理，而且又没有经过预约，难怪她们会好奇。

“喂，是刘秘书……”

电话接通了，接待小姐说明来意，同时，小小的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听那声音隆隆，再交杂着谈话声，很明显是一大群人刚走进石氏企业。

小小无聊地回过头，正巧与为首的男子四目相接。

“表嫂？”

季丞燮愣了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啊，你好。”

小小也认出他了。

季丞燮扔下身后的部下，大步走到小小眼前。

“你来找表哥的吗？”

“嗯，这两位小姐正在帮我通报。”

听到两人的对话，两位接待小姐都愣住了，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居然真的是总经理夫人。

“你在跟刘秘书通话吗？电话给我。”季丞燮伸手接过电话。“刘秘书，我现在就送总经理夫人上去，你先别告诉表哥好吗？”

挂上电话，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季丞燮扔下部下，带着小小走进直达总经理室的电梯。

“把他们扔在那里可以吗？如果你还有工作的话，你可以不必理我，我会自己上去的。”小小看着被留在原地的人一脸下巴落地的吃惊模样，突然觉得很好笑。

“没关系的，我们才刚从外头回来，现在没有其他的事。”季丞燮摇头。“我还在想，你和表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拜托你好好安抚他，最近公司里不少主管都在抱怨快干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发生什么问题，总之石鸿飞的情绪似乎很差，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待在他身边的人，都以为自己到了北极寒地。

虽然石鸿飞还不至于会随便找人麻烦，但上头的气压再这么低下去，他们这些高阶主管未免太可怜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季丞燮才会羡慕那些中阶以下的员工，因为他们不必直接与石鸿飞接触，自然也感受不到上头的低气压。

“我、我没有把握。”小小咬咬唇，她连问题出在哪里都不知道了，怎会有办法安抚石鸿飞？

“吵架了吗？”季丞燮苦笑着问道。应该是这个原因吧！但没想到向来公私分明的表哥，会把家里的情绪带进公司。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吵架。”许是因为石鸿飞说过季丞燮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小小跟他说起话来，心情也就跟着放松许多。“最近他根本是避着我，所以我才会直接跑到公司来找人。”

小小苦笑，结婚不到四个月就这样了，往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她不愿意就此下去，所以才会没头没脑地冲到石氏企业。

“喔？”所以那个好久不见的工作狂表哥才又重新出现啊。“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先跟我谈谈。”据母亲的说法，她非常喜欢小小，所以季丞燮相信，小小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谢谢你，但我想先跟鸿飞谈谈，不行的话，再找你帮忙啰？”季丞燮就像个好大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交谈，但她觉得自己情绪不再那么紧绷了。

小小的话才刚出口，电梯门就正好开启，季丞燮一手压住开门钮，一手作势请她出电梯。

“刘秘书会带你去表哥那里的，祝你好运。”

小小点头，跟着刘秘书离去。

季丞燮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心中各式想法杂沓而至。

如果说这个表嫂可以让表哥有人味的话，那他很乐意拥有这么一个小表嫂。

叩叩——两声轻巧而有节奏的声响，是刘秘书习惯的敲门方式，所以石鸿飞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喊了声“进来”，就继续埋首工作。

门开。门关。

几秒钟后，石鸿飞开始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刘秘书进门后却不吭声，他抬头，却看到令他意外的身影。

“小小？”她怎么会在这理。

“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小小有些尴尬，也难怪了，因为她不请自来。可是她如果不来，晚上又不一定见得到他，所以她来了。

石鸿飞没费事询问她怎么上来的，既然她能站在这里却没经过通报，就表示有人帮她。至于是谁帮她，他不在乎。

“坐吧，别站着。”放下手上的公文，石鸿飞走到接待用的沙发边上。

小小乖乖坐下，自己凭着一股傻劲就跑来了，现在真让她见到他本人，她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找我有事吗？”仍是淡淡地开口，石鸿飞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脏，正以与口气完全相反的状态强烈跳动着。

最近他回家时，她早就已经入睡，所以他只能见到她的睡颜——当然，这是他故意晚归，而白天也是选在她清醒前就出门。

小小的睡颜一天比一天不安稳，这两天更是连睡着时都眉头深锁。

所以现在看到她，石鸿飞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的脸色有这么苍白吗？又什么时候有了黑眼圈？

石鸿飞看着猫儿眼底下的淡淡青痕，只觉得那两道痕迹好刺眼，让他恨不得立刻变张床出来，要她好好睡上一觉。

“没事不能找你吗？”小小苦笑了下。

“我们是夫妻，可是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你了，因为想你，所以就跑来了。”

听着小小若无其事地说出闺怨，反倒是石鸿飞的心被狠狠地撼动了下。

因为想你。

这四个字让石鸿飞的心脏一阵紧缩，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所以他不知道当有人对他这么说时，那种情绪……是能教人翻天覆地的。

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在他察觉前，指尖便已轻轻抚上她的脸，在那两道青痕上画啊画地，仿佛以为只要这样做，就能把她的黑眼圈抹去。

没料到他会突然碰触自己，小小呆住了。他温柔的动作，让她突然好想哭。

为什么只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就能让她这么感动？

但她知道，即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如果不是由他来做，她也不会这么感动。就因为是他，所以她的心才这么反应。

在石鸿飞察觉自己无意识的行动，准备要抽回手之前，小小已先一步捉住他。

他的手很大，她必须两手都用上，才能完全包覆住他的手。收紧手，以掌心的每一寸肌肤，去感受他的体温；以他的体温，熨烫她浮躁不安的心。

“或许你不相信，但我却是因为爱你，才嫁给你的。”

轻轻地，小小吐出自己的真实心意。

石鸿飞看着那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猫儿眼，澄亮的眼底闪着纯真的光芒，似在诉说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诚无伪。

再一次地，石鸿飞强烈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为了她的话语而疯狂骚动。

“女人，只会为一个原因而奉上全部的青春。”

她记得……那天钱玉凤是这么说的。

钱玉凤说得没错，能让女人奉上所有的，唯有爱情而已。

若是为了爱情，任何的痛苦与挣扎、悲伤或不安；其实也不是完全无法忍受的磨难。

即使无法得到回应，只要能够去爱，不也是一种幸福？

看着所爱的男人，小小终于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