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刘亿拉着张千出门，却半声不吭。
见她面色不善，张千也不敢轻举妄动，要是不小心踩到地雷就惨了。
走到医院的中庭，见四下无人，刘亿才停下来，转身看着张千。“喂！你为什么都不说话？”
“你希望我说什么？安慰你的话吗？”张千反问。
“你是我的男朋友……”见张千摇头，刘亿这才改口。“好啦，就算是假装的男朋友，像刚才那种情形，你也应该跳出来替我讲点话啊！看我站在那里挨骂很好玩吗？”
“关于这件事，我希望跟你说清楚。”张千早就想找机会跟刘亿摊牌，因为他不想骗刘亿。
“说什么？”刘亿问。
“刘伯伯已经知道我们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不用演下去了。”张千说。
“什么？”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折穿，刘亿愣住了。
“很抱歉。”张千看刘亿面色不豫，只好跟她说对不起。
“厚！讨厌啦！人家的计划都被你破坏了！为什么你不继续骗下去呢？不会是你把供的吧？”刘亿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我只能说不好意思。”张千不好意思承认，还是道歉先。
“算了！不能怪你，这种事本来就是我的过分要求，唉……”刘亿也不是真的不懂事，人家肯帮她已经很好了，这点她还是很明理的。“总归一句话，我很谢谢你的帮忙。”
“不客气。”张千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没有想象中那么任性。“只是有句话我想劝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听？”
“什么话？如果是讨厌的话就别讲！”刘亿一向不听人讲废话。
“我希望你能够跟伯母道歉。”张千苦口婆心地说。
“道什么歉，我又没错！”刘亿死鸭子嘴硬，怎么样都不肯答应。“要道歉也是她道歉吧！没事把我的朋友当成要饭的乞丐，这口气我怎么也吞不下去！要是你的朋友被人讲成这样，你会高兴吗？”“有时候对长辈不见得能够就事论事，就算你的做法是对的，也要婉转说明，这样比较不会伤和气，也算给她一个下台阶。毕竟他们说的话再怎么不合理还是不合你意，尊重一下还是好的。”张千一向尊老敬贤，不希望看到刘亿跟父母失和。
“我才不要，明明是她过分，君君是我的朋友耶，怎么被她讲得像骗钱的小人啊，这样侮辱我的朋友真是太过分了!”刘亿怎么也不肯松口。
看她那么坚持的样子，张千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凉拌啊！”刘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啊？”张千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意思。“你肚子饿了吗？”
刘亿瞪了张千一眼，这家伙连俏皮话都不懂吗？“我是说，随便她去吵，反正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先出去玩个几天，等她更年期障碍过了我再回家，到时候她就都忘记了。”
“那也好，你没问题就没问题了。”张千这才明白她自己有打算，看她那副豁达的样子，他也就放心了。
“说实话，你还真是个好好先生耶，刚才我那么过分的骂你，你都没有生气吗？”刘亿向来赏罚分明，该骂的时候她不会松口，但是该夸奖的时候她也不会忘记给人摸摸头。
张千的好修养也让她印象深刻。
“因为我很久没有喝汽水了，所以没气可生啊！”张千微笑道。
“什么汽水？”没想到张千会讲俏皮话，刘亿当场愣在那里。“厚，你讲的笑话有点冷耶！”
“嗯，可以省一点电费也不错。”张千还是笑。
“为什么省电啊？”张千没解释，刘亿就搞不懂他为什么笑了。
张千笑着解释。“天气这么热，只要讲点冷笑话就可以降低室温，那就不用开冷气啦，当然就很省电喽。”
“呵呵呵，不好笑！”刘亿做了个鬼脸，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
“还是笑了啊!”张千笑道。
“好啦，不跟你胡扯了，我待会儿还有事，你先忙吧。”刘亿挥手道别，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嘿!你还在啊？”
“嗯。”张千本来想站在原地目送她远走，没想到她会临时煞车，场面有点尴尬。
“我们还是朋友吧？”刘亿问。
“当然。”张千回答得很肯定。
“那记得帮我多照顾一下老爸好吗？”刘亿拜托道。
“身为医生，这是当然。”张千有点失望，没想到她是交代不是告白。
“那就好，有空再请你喝茶喽！”刘亿笑道，挥挥手闪人。
看着刘亿纤细的身影离开他的视线，张千很清楚，以后她来找他的机会恐怕不多了，简直是微乎其微。
刘亿选了个欧洲半月游，打算到国外去散心。
反正放假也没事，本来想拉着艾咪同行，不过她回绝刘亿的邀请，刘亿只好自己去，也顺便在这段时间好好冷静冷静。
临出发前，王个拾还来机场送行，让她好感动。
“喏，这张附卡已经办好了，想买东西就刷我的卡吧！”王个拾交给她一张信用金卡的附卡，让她带出国。
“啊……谢谢。”刘亿感动地收下礼物。即使她手里有许多金卡，但是这张信用卡对她来说却意义非凡。
就算他之前再怎么讨厌，只要看到本尊出现，刘亿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带着满心欢喜的心情，刘亿搭上天空之翼，踏上快乐的旅途。
半个月是很短的十五天，一下子就过去了，风尘仆仆的刘亿带着一身的波西米亚味道回来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当她一回国，面对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站在家门口，刘亿愣住了。
门上挂着的大型“待售”招牌是什么意思？
拿着钥匙开了门，走进里面更是让她吃惊。家具上都盖了防尘白布，原本放古董的地方只留下摆设的印于，这种空荡的感觉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房子？
推开她房间的门，并没有看见熟悉的景物，她的豪华铜柱大床不见了，她摆满化组品的梳妆台也不见了！
拉开衣柜的门，里面除了薰衣草的香味，连条手帕都看不见。
“不会吧？发生了什么事？”刘亿呆住了，跌坐在地板上。
她才出国十五天而已，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两个星期不是两个月耶！
她坐了一会儿，才慢慢醒觉过来，拨了吴琼的手机，她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未接通，只有留言信箱的机械式回答。
“可恶!”刘亿又拨了父亲秘书的电话，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
就连拨到公司去，也不是她熟悉的人接的。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刘亿全身发麻，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老爸发生了什么事吧？
丢下行李，刘亿十万火急的冲到医院，想查探刘万两的安危。
“碰”的一声，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刘亿这才定下心来。还好！人还在。
没事不要自己吓自己，这样可是会吓出毛病来的。
“爸……我回来了！”刘亿打算先给父亲一个惊喜，之后再投诉家里的事情。“Surprise!”
“喂！你是谁啊？”没想到躺在床上的不是刘万两，而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正以不悦的眼光瞪着吵她睡眠的人。
“呃……”刘亿从来没这么糗过，她只能缓缓收回自己展开的双臂，支支吾吾的道歉。“不好意思……我……我走错房间了。”
逃出房门外，刘亿还听得见里面传来的抱怨声。“歹年冬，多疯子，这年头神经病怎么那么多啊？”
刘亿试图平静自己的心跳，回头看着房门上的号码。
没错啊！是老爸之前住的房间啊……还是老爸换了房间没通知她？
想想，刘亿决定去护理站问个清楚，免得再来一次就真的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请问……”
医院的中庭里，只见刘亿像失了魂一样的坐在那里发呆。
“刘万两先生？他在上个星期就已经出院了。”这个答案就是让她忽然变成阿兹海默患者的原因。
怎么会这样？
老爸出院怎么没通知她……好吧！是她错，出国前赌气把手机关掉，但是他们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报复她吧？
人去楼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亿好茫然。
她信赖的人一个个的消失，她不知道该问谁、该找谁。只是半个月而已，她的世界就全变了样!“刘亿？”一个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她缓缓回头。
一身白袍的张千就站在那里。
“刘亿，你来医院做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张千才要问下去，没想到刘亿已经往他身上扑过来。“你怎么了！先别哭啊！”
“呜呜呜……”刘亿像溺水的人抓到淳木般，死抱着张千不放。
看着刘亿，手足无措的张千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佳人投怀送抱，但这里毕竟是医院，在公共场所像他们这样搂搂抱抱好像也有点不伦不类，他只好先把刘亿“拔”开，然后“请”她到休息室再慢慢问个清楚。
当然，这些加注的动作都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的。
“要咖啡吗？”张千问。
坐在医生休息室里的刘亿摇摇头，然后要求。“我要红茶。”
“喔，好。”张千替她冲了杯红茶。“请用。”
“谢谢。”刘亿啜了口红茶，一口气才慢慢顺过来。
“你怎么了……难道……有朋友……过世了吗？”半个月没见她，一见到她就看到她哭泣的样子，张千马上把她的行为做合理的解释。
在医院里，只要家属流下悲伤的眼泪，几乎跟死亡脱不了干系。
“不是啦！”听到她担心的事被讲出来，刘亿忍不住尖叫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爸好好的，你不要随便诅咒他啦！”
“你爸？他不是已经出院了吗？”刘万两的出院核可还是他批的。张千看着刘亿，怀疑地问：“你来医院是为了看刘先生？”
“不然我才不来这个鬼地方咧！”刘亿不悦地叫。
工作的场所被侮辱了，张千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礼貌的纠正。“这里是医院，不是什么鬼地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知道自己讲错话，刘亿马上致歉。
“没关系。”张千微笑道，改变话题。“半个月没看到你来，以为你还在跟刘太太赌气呢!”
“没有，我没来是因为我出国，没想到才半个月，一回来就乱七八糟！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亿按着头，觉得她的头快炸掉了！
听完刘亿的解释，张千这才明白她失控的原因。
“你知道我爸他们去哪里了吗？”刘亿问。
“之前听他们说要去美国就医，我还替他们写了介绍信跟……”张千话没说完，马上被刘亿打断。
“美国？美国的哪里？”刘亿急问。
“呃……我不是很清楚，你可以找刘先生的秘书问啊。”张千建议道。
“他们全找不到人，不知道死哪去了！更夸张的是连我家都要被卖掉了！”刘亿生气地说。
“你家？卖掉？”张千只能接她的话尾重复一次。
“对啊！现在我只好去住旅馆了，总不可能叫我睡在地板上吧。”刘亿不悦地说。
“对了，我已经下班了，要不要我送你去也比较安全？”张千好心道。
刘亿本来想拒绝，因为她想去找王个拾，不过回心一想，还是先找个旅馆梳洗一下再说，她不想让心上人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
“好吧，麻烦你载我回家一趟，我有行李在那里。”刘亿说。
“那请你在大门口等我一下，我去开车。”张千脱下白袍，穿回外套。
卸下医生服色的他，少了分专业，多了分斯文。
“你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耶！”刘亿说。
不是没听过女人当面赞美他，但大部分是因为对他没有意思才会这样大方的讲出来，所以刘亿的称赞在张千听来，又是宣判一次恋爱的死刑。
看着刘亿，张千只能苦笑。“谢谢你的赞美。”
到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刘亿出示证件跟信用卡，打算先住个几天再说。
由于订房程序需要以信用卡预刷住房款项，以证明客人的确有付款能力，所以刘亿拿出王个拾给她的金卡交给柜台人员。
因为她的信用卡在国外买东西都刷爆了，现在手上只剩这张卡没用过。
“小姐，很抱歉，你的卡暂停使用，是否还有别张卡呢？”订房柜台的服务人员问道。
“怎么可能？”刘亿不悦地说。“你们的机器是不是坏啦？”
“抱歉，请您查询刷卡银行好吗?这里有电话。”服务人员礼貌地说。
“喂！”刘亿拨了电话，跟银行人员交谈。
站在一旁的张千，看刘亿对着电话咆哮，不免有点心惊。
这个小公主的脾气似乎有点火爆。
“可恶！”刘亿生气的放下电话。
“怎么了？”张千问。
“银行说我的附卡在两天前就被取消了！”刘亿忿怒地说。这个王个拾在做什么，给她的礼物竟然是一张废卡？
“怎么会这样？”张千愣住了。
“我怎么知道!”刘亿用力踢了行李一脚。
“那样啊……不然我先替你刷好了，你先暂时住下来，看情况如何再说好不好？”张千掏出信用卡。
“不好!”刘亿摇头。要一个不是自己男友的家伙替她出旅馆费，这种事打死她也做不来。
“那你想怎么办？”张千问。
“不然你载我去王家好了，我男友应该会替我解决吧。”刘亿决定直接杀去王个拾的家问个清楚。
“喔……好。”张千有点心酸酸，但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帮一个小妹妹忙而已，可不能抱着什么企图心。
两人又离开饭店，驱车来到王个拾的公寓楼下。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刘亿说。她可不想让王个拾误会。
“行李这么重，我帮你提吧！”张千好心地说。
“不用了……啊，我男友出来了。”刘亿看着车窗外，公寓门口打开，正好看到王个拾走出来。
才刚要喊他，没想到王个拾身后走出一个女人。
“艾咪？”刘亿看着他们两个人热情的拥吻之后，还手牵手的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刘亿呆住了。
他们并没有发现她，王个拾帮艾咪打开车门以后，自己也上了车，但车子并没有马上开走，停在原地，不时可以看见车内人影暧昧的交叠。
怎么会？
个拾跟艾咪？
她最爱的情人跟她最信任的朋友？
“刘亿……”张千不忍心看她这样，被情人背叛的打击实在太大。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刘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千沉默着。
刘亿又转回头，王个拾的跑车还在前方停留，她决定自已去亲眼证实，一定是她看错了！
一定是。
刘亿做了个深呼吸才开门下车，往现实走近。
刘亿并不是在做梦。
她走到车边，正好看到王个拾跟艾咪的激情画面。
“Stop！”刘亿忍不住尖叫。“见鬼了！你们在做什么？”
车里的人儿听到她的尖叫声，马上分开，但却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两人的衣衫不整、气息凌乱。
“你给我下车！”刘亿拉开车门，把艾咪拖下车。
“亿亿……”艾咪的头发被刘亿扯痛，忍不住尖叫起来。
“放开她！”王个拾连忙下车，把刘亿挡开，只是艾咪已经被刘亿踹了好几脚，倒在车边哀哀哭泣着。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刘亿也没有放过王个拾，“啪”的一声就给了他一个火辣辣的大耳光。
“为什么？”刘亿好想哭，她看着王个拾扶起艾咪，忍不住又冲上前给她一顿好打。“你这个贱货，竟然舍我的男人！”
“放手!”王个拾用力扯开她，刘亿被甩到路边，手脚都磨破皮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才不过出国半个月，为什么你就耐不住寂寞？你忘了我们有婚约在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难道都不算数了吗？”刘亿伤心地问。
她所相信的山盟海誓全都是谎言吗?
“谁跟你有婚约啊！”王个拾生气地说。“要不是看在你家有钱的分上，我对你这种铁处女一点兴趣也没有！你爸把公司卖了还债，害老子被人赶出公司，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呢，你还以为你是以前的那个大小姐吗？我呸！”
刘亿吓呆了，王个拾从没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过。
“艾咪比你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跟你交往像在玩扮家家酒，谁有空哄小孩啊？”王个拾看着刘亿的身材，忽然狠狠的笑起来。“不过如果你愿意当我的专属妓女，或许我会考虑收留你！”
“贱人！你少做梦了！”刘亿的心碎了，没想到她一直喜欢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低级的禽兽！
反倒是艾咪不忍心，她上前要扶刘亿。“我扶你。”
“贱人，少假了，你以论你这样就算赢了吗？”刘亿用力推开艾咪，她觉得既生气又难过，艾咪竟然会这样背叛她。
太可恨了！
“亿亿……”艾咪不死心，又扶了一次。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你这个下流的贱货！”刘亿反手就给艾咪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见艾咪挨打，王个拾忍不住抓住刘亿，一拳就要揍下去。
“住手！”张千看不下去了，跑出来阻止。
“你是谁？”王个拾没想到有人出来管闲事。
“我是刘亿的朋友。”张千说。
“别跟他说了，我们走吧!”见有人出来劝架，艾咪不安地说。
“哼！”王个拾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扶着艾咪上车就走。
“你不是要打吗？怎么不打？”见他们离去，刘亿还在骂。“你们有种就别逃！没用的东西，给我回来啊！”
刘亿追着车子跑，却追不过车子的速度，一不小心就跌倒在柏油路上，被粗糙石子磨伤膝盖跟手肘。
“亿亿……”跟着追上来的张千，此时在他眼中所看见的刘亿，并没有她讲的那么坚强，坐在地上哭成泪人儿，像个惹人心疼的小可怜。
“为什么？”刘亿抓着张千的手，任泪水模糊视线。为什么她一回来就什么都不对劲了？
父母失踪，公司拍卖，现在连她的最爱也相偕背叛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千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回车上，像保护一个玻璃娃娃似的细心。
只是他知道，这个娃娃的心已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