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我怎么不知道我身后有些什么财富?”

纵使喉咙干涩得紧,昱棻仍是撑起所有的骨气,问完这句话,一直璀璨的眸光失去了光彩,直盯著黎翰。

而她的突然出现,让在场两人全傻了眼。

林钰华惊诧的是,她筹划许久的计谋,将因昱棻的知晓原委而付诸东流,而黎翰则是因为她失去光彩的眸光,莫名的揪著他的心口难受。

首先回过神的是林钰华,她的脸色有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

林钰华一改之前的怒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既然她的诡计已被识破,她也没有必要再扮什么好脸色了。

“你什么都听到了吗?姓方的丫头。”林钰华冷冷的问。

或许是昱棻脸上刷白的神情,让她扳回一丝面子,让她知道这场游戏里,输的人并不只有她,还有那个贱女人的女儿,她显得平静了许多。

“我不知道我该听到些什么。”昱棻轻轻的合上身后的门,将秘书好奇的视线隔在门板之后,垂眼的瞬间,努力收拾自己的情绪。

她真的不确定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只是,她很清楚的记得一句话。

黎翰说……他对她不是真心的,一切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天啊,她多希望这不是真的,但是……事实就在眼前。

浅浅的悲伤像薄雾般无所不在,将她紧紧的包围住,她几乎要喘不过气,甚至没有勇气再迎向黎翰的眼。

她怕,她好怕,好怕他眸中的冷光会刺穿一切。

林钰华怒眸眯起,瞧著她过分镇定的假象。

或许是昱荣的表现太过平静,这让林钰华怒火又起,她要见到昱棻失态的样子,那样才能弥补她这些年所受的伤害。

反正,方昱棻已经知道一切只是一出戏,要她嫁给黎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那她索性把她伤得更加彻底一点。

“被人耍著玩的感觉怎么样?被人背叛的感觉又是怎么样?”林钰华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著昱棻的方向走过去:她嘲弄说道。

昱棻艰难的吞咽了口水,不明了她这突来的怒气为何来势汹汹,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伯母———”

“用不著叫得这么好听!”林钰华阻上她想说的话,又朝她进逼了几步。“告诉我,现在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心口被划开了洞,疼得很?”

昱棻被迫抵在门板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游移的目光由林钰华的脸上,转到沉默的黎翰身上。

为什么不说一句话?

至少可以解释一下吧?

只要他肯解释,她都愿意听的,但是……他却不发一语,迳自沉默,由著他母亲对她妄加指责,而她全然不知所为何来。

“用不著指望黎翰。”看出昱棻的目光停留在黎翰的身上,林钰华唇边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我想,你一定没有听清楚他刚才所说的话。”

沉默许久的黎翰向前走了几步,分开母亲与昱棻,而昱棻直觉的握住他的手,渴望从他身上获得一些力量。

掌心里传来属于她的温度,不若往常般温热,反而像是失温的溺水者,慌乱而没有安全感,甚至带著凉意。

“妈……我们的事我自己处理。”黎翰无法眼睁睁的看著母亲伤害昱棻,纵使……他才是伤害昱棻最深的人。

昱棻无助的眸子如利刃般划过他的胸口,胸口传来陌生的疼痛,他无法坐视不管。

“你还想处理什么?她什么都听到了,她是不会嫁给你的,有著几千万的遗产等著她,她为什么要嫁给你?”

不甘心儿子再一次护著外人,林钰华索性把话讲明,要一次伤昱棻个够,让方昱棻知道她心中所爱的男人,只是为了财富出现在她的身边。

“你不是才说,你是为了财富才向她求婚,现在她已经不可能嫁你了,你就不用再勉强自己装出保护她的样子。”

林钰华的话再一次提醒了昱棻,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原本紧握著他温暖的掌心,渴望获得一些安定,此时不自觉的缓缓松开……她心里已有个底,她与黎翰……已经没有将来,她所渴望的安全感,并无法从他的身上得到。

“我到底……有什么遗产?”昱棻艰难的吐出问句,剧烈地颤抖著,几近绝望的问。

察觉到她松开的手,黎翰有著前所未有的慌乱,他反握住她抽开的手,似乎这样才能稳定他莫名的心乱。

他真的慌了,害怕他会失去她。

“说吧,看在她替你暖床的分上,就让她明明白白吧。”林钰华苛刻的瞪了昱棻一眼,说的话比什么都难听,只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一定碰过昱棻,所以选择用最残忍的话语来伤她。

顿时,黎翰才知道母亲此时的恨意有多重,不惜降格去辱骂晚辈,做尽一切地从未做过的事。

“是吗?昨夜……只是你计谋中的一部分,我只是个……暖床用的女人?”昱棻一句话无法说全,陷入无边的痛苦里,却无法哭泣,眸心里水雾渐起,眼中的地逐渐模糊。

她眼里的伤心像把利斧,劈开他的人,让他完全无法思考,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凝视著她泛起水光的眸,感受胸口莫名的疼痛。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做。

他扬手,意欲擦去她即将落下的泪,却只是停在半空中。

“你走吧。”黎翰决绝的转身,对著面无血色的昱棻下了逐客令。

他知道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支开昱棻,免得失控的母亲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语,而他,也能免去看著她泪流的心痛感。

“这一切……难道只是个……”昱棻望著他冷绝的背影,好半晌才说道:“我不懂……”她怔愣在原地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才向她求了婚?

事情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身在其中的她,全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伤心的声调,还是让他不舍的转过了身,而她不知所措的神情震慑住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慌乱的样子,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压住,喘不过气来。

他的胸口溢著一种难受的情绪,撕裂的痛楚纠葛著,像是有许多的不舍。

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莫非……那就是爱情?!

刹那间,他怔愣住了。

是吗?他与昱棻之间,算的上是爱情吗?对她的牵念,已经这么深了吗?

“你说的没错,这只是一场计谋。”在他因震惊而沉默的片刻里,林钰华已经按捺不住胸口的怒火了。

“为什么?”昱棻不明白的摇头,看著林钰华冷然而残酷的脸,她有预感林钰华说出的话,会完全颠覆她的世界。

“你口中的‘黎叔’是黎翰的爸爸,他照顾了你们母女一辈子,却完全没有把任何心思放在家中,他不理会我、不理会黎翰,甚至连他要留下的遗嘱里,仍旧记挂著你们母女,还打算死后将一大笔的遗产归到你手中。”林钰华扯高音调,把一切说的清清楚楚。

“妈,不要说了!”黎翰试图阻止伤害的扩大,但一切为时已晚。

“黎叔?”昱棻努力地将听到的片断组合起来,但思绪一团乱,她只记得一件事……黎翰并不是真心对她。

“没错,就是那个该死的男人。”林钰华毫无气质的低吼。

“我想,若是我要求你放弃遗产继承权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让黎翰去找你,最好能让你嫁给他,那么,一切就很完美,财产仍在黎翰的手中。”

像是怕昱棻还不够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林钰华冷眼的补齐其他的细节,看著昱棻摇晃的身子,心中有著莫大的满足感。

听完林钰华的补述,昱棻的身子不住的摇晃著,美丽的唇角扬起不可置信的笑痕,笑意里夹杂著难以言喻的酸苦。

原来……这是他接近她的目的?

原来……他无边的柔情攻势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身后的财富?

她颤栗地微侧著头,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像是终于看清了他一样。

心,好痛好痛,椎心刺骨的痛。

“我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昱棻平静的说,声音里的瘠哑,不太像是她的声音。

她不够美丽,不该有那样的魅力,让黎翰对自己一见倾心。

但,她执意不理。

被这么一个男人所喜欢,满足她所有的憧憬,更河况……他有著别的男人所没有的优势,只因为他像极了自己十年前的恋人,所以她陷的很快。

太快。

快到就连知道实情的现在,她只是觉得伤心,竟然无法兴起任何恨意。

她的眼睛泛起水光,几乎要淹没她的视线,她忍著不眨眼,只因为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落泪,那不是她的作风。

黎翰说过,他最喜欢的是她的笑容,那种天塌下来也不怕的笑容。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

黎翰从来……从来就不曾说过爱她。

他是喜欢自己的,这一点,她有绝对的自信。

只是……他喜欢财富多一些,远远超过喜欢她……“我进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家里有事,我要先走了。”昱棻抬起满水气的双眸,唇边扯出淡淡的微笑,平静的说道。

唇边的笑,不再令人愉快,而是清楚的漾著哀伤。

“昱棻……”黎翰知道,他伤了她,又一次深深的伤了她。

早猜到她知道实情后会有的反应,没预料到的是自己因她而起的心痛,他不该将她拉进这一团混乱中,将她带离她原有的美丽世界……他无法发出一言,深怕话一出口,疼痛也会跟著汹涌而出。

只因……他深深知道,他虽没有夺走她的财富,但他该死的夺走了她的快乐。

她最引以为傲的笑容。

黎翰的沉默,看在昱棻的眼里成了一种漠然,一种毫不在乎的漠然……原来,一切真的只是作戏。她,简直傻得可以。

至今仍旧冀望他会出声留住她,至少……说些什么也好。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神情凝视著她,那是心疼吗?抑或是怜悯?怜悯她可笑的灵魂,还在这里痴等……“你跟乔孟哲一样,都是来伤我的,奇怪的是……此时的我竟无法分辨,你跟他究竟谁场我比较深?”

昱棻轻轻推开黎翰,准备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另一个让她更心痛的讯息。

“原来你还不知道,十年前在你身旁出现的乔孟哲,就是黎翰吗?”林钰华残忍的补上最后一刀,要看著昱棻在她的面前崩溃。

难怪……昱棻想起初见他时的冲击,与时时刻刻感到的熟悉……难怪当他吻她时、两人欢爱时,总是如此地契合。

没错!他就是孟哲……可他说不爱她呵——难道说他从未爱过自己?!

昱棻的手握在门把上,顿时被抽走全身的血液,她觉得……她被深深的桶上一刀,胸口传来极度的疼……如果伤害她是林钰华的目的,那么……林钰华做到了。

她的泪再也无法控制,一颗接一颗落下,模糊她所有的视线,眼前一片水雾,就连手心也不停的微微抖动,似乎再也不受控制。

“你纯粹是为了报复,所以才出现在我的面前吗?”昱棻猛然转身,也顾不得她满脸的泪痕。

他喜欢的不是自己的笑容,他处心积虑想看到的是……她的痛苦。

是……她的痛苦。

在见到她泪流满面的那一刻,黎翰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头,紧缩的喉头传来未曾有过的苦涩。

他从未……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的落泪,而此时,她的泪却像是有诉不完的委屈,不停的由她的水眸里滑落。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你诚实的给我个答案,我可以还你想夺回的财富,只要……你肯诚实的告诉我,当初的乔孟哲是为了报复而来吗?”昱棻努力的让语调听来矜淡,但心口的裂痕却早已汨出鲜血。

“黎翰,就坦白告诉她吧,你努力这么多年,那些钱本该属于你,她买什么东西,她们母女花我们还不够吗?夺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林钰华怎么也不信昱棻会放弃财富,她只是想让昱棻伤心,而最好的人选,就是黎翰。

“你听我说……”黎翰往前一步,想扶住她的肩,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像是下一秒钟就会昏过去。

但是昱棻随即退了一步,不肯再相信他。

“告诉我,乔孟哲这个身份,纯粹是为了报复我吗?”昱棻又问了一次。

看清昱棻眼中的决绝,黎翰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昱棻也不会相信了,更何况……当初的乔孟哲,的确是不怀好意的出现在她的身边。

无法开口否认,黎翰只能选择沉默,在这个时刻,说什么都不会有帮助。

只是,他的沉默在昱棻的眼里来看,就像是默认。

“原来……”是真的!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吗?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之火,随著地的沉默而熄灭。

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裂……昱棻僵直著身子,麻木的由著泪水滑落,水眸未曾眨过,直凝视著他无动于衷的面孔,像是要最后一次看他。

掩不住的黯然,掩不住的心碎,她艰难的闭上眼,将他隔绝在眼帘之前,隔在心房之扑。

伴著她重新睁开眼的动作,她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做什么?”林钰华惊呼的想往前,却被黎翰扬手挡住。

“这是你欠我的。”昱棻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不让自己再一次伤心泪流,奋力的一掌,让她的掌心传来刺痛,但她不以为意,只因心底的伤口更甚。

“我妈和黎叔一直是朋友,从来没有做对不起我父亲的事,就算黎叔爱的人是我妈,那也不是她的错……”她的泪再度落下,她厌恶的抹去,说好不再泪流,为何就是不争气。

黎翰不发一语的听著,她的话像闪雷打人心口,耳朵嗡嗡作响,恍若被浓密的乌云笼罩住他的周身,再也没有放晴的那一天。

“不该是我的东西,我会还给你,那些钱……我从来就不在乎。”她会签下什么放弃遗产的文件,她不要那些身外之物。

只是,她要的……从来就不属于她。

她扬眸,深深的望著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算是认清他了。

“我会放弃遗产,该准备什么文件,我准备好之后会寄来给你,可以吗?”她兀自坚强的说著,只是藏不住的心痛,还是让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伤你的人从来就不是我……对于我付出的感情,你难道没有一丝感动?”

他挺直的身躯没有任何动作,无情冷血的反应,就好像他是真的无动于衷,只有他自己知道,满腔的痛楚呼之欲出,他不能开口。

“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吧。”昱棻神情落寞,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是她傻。

错把他的眼神当成温柔的风,把他的吻当成疼惜的烙印,至今仍旧执迷不悟。

她强装镇定的转身,走出他的生命。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无法遏抑的酸楚在刹那间爆发,无法解释的窒闷紧紧获任黎翰的灵魂,让他挺立的身躯微微颤抖。

然而那酸涩欲吐的苦楚,却像是鬼魅般,紧缠著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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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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