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好不容易让浩浩甘心闭上眼睡觉,她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凝望着他纯净的睡容,自己但忍不住逸出一抹极富母性爱的柔美笑容。

她愿意当浩浩的母亲吗?扪心自问,她无法自欺。对浩浩,她是有着满怀的爱怜,但那又如何呢?她也许只是疼惜一个缺少母亲关怀的孩子,也或许她与他真的投缘,更或许……因为他有个令她芳心迷惘的父亲,但是,就算这一对父子扰乱了她平静的心湖,她也只能强自镇定,因为,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联。

这对出色的父子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没有人能忽视这个事实——不管这个女人为何放弃了他们,如今又是不是仍活在这世上!

所以,她又岂能容许自己有一丁点想拥有他们的念头?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呀!

无奈一叹,她放轻了步伐离开浩浩的卧室,打算在楼少钧回来之前离开。

就在下楼的时候,她偏偏迎面碰上了正打开客厅大门,与一个容貌姣美、沉静如水的女人,有说有笑进屋的楼少钧。

女孩生得娇柔典雅,脸上有着沉浸在幸福中,连星月他为之失色的美丽笑容;而楼少钧则是一派温文的与她笑谈着……

瞬间,一把无名火往上冲,熊熊的在胸口燃起,她想也没想便冲口道:“楼少钧,你浑蛋!”

然后,她用力推开错愕的他,快步奔出门去。

“席紫萱!”

楼少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也没想,反射性地追了出去,一下子,偌大的容厅只剩下刚进门的孙晏妤呆伫在原地。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可是上演了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而她是主角之一?

望着瞬间消逝的两个身影,她陷入只有她才知道的冥想世界中。

“紫萱、席紫萱!”匆匆追出屋外的楼少钧,好不容易在大门口拦住了她。

“拜托你别老是跑给我追好不好?我已经一把年纪了,禁不起折腾。”

紫萱显然不怎么欣赏他的幽默,气愤难平的甩开放在她肩上的手,“离我远一点,你这个不负责任的臭男人!”

楼少钧乍听此言,神情错愕而滑稽,“我们什么时候发展到足以让你为我吃醋的地步了?还是我太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紫萱张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死瞪着他。这男人说的是哪一国的混帐话?吃醋?为他?“去死啦你!我又不是吃饱撑着。”

“那刚才那个气愤难平,直嚷着我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女人是谁?”他眼中已隐隐有着戏谑,盯得紫萱红潮满面的娇颜。

“我哪有说始乱终弃,你少加油添醋。”

“有没有加油我不知道,至于添醋嘛——”他嘴角噙着逗弄的笑意,“那就要问你了。”

“你胡说什么!”她又羞又恼,“我是说你不负责任没错,但……我可是在为浩浩不平,你放着一个七岁的孩子不管,自己到外头寻花问柳,还将女人带进家门,浩浩知道了会怎么想?他已经没有母亲了,你忍心再忽视他,让他连父爱也感受不到吗?

“楼少钧!你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跟我说过什么?你嘴里说浩浩对你而言胜于一切,结果你又做了什么?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任他挨饿着,守着一屋子的空荡冷寂,暗暗惊惶,你忍心吗?里头那个孩子是你的儿子,如果连你都对他这么漠不关心,那么还有谁会疼他、怜他?”紫萱说得激动,悲楚的酸意令她眼眶发热,漾起了点点水光。

楼少钧感到极大的震撼,他没料到他和浩浩使出的小小计谋,竟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她是真心关爱着浩浩,而他却利用了她感情上的弱点,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点呢?

“我很抱歉——”

她甩甩头,深吸了口气平稳情绪,“你真正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浩浩。我只不过是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希望今天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多关怀浩浩一点,但愿你能做到。”说完,她绕过他,打算离开。

“等等,我送你回去,”在她开口以前,他接着又说:“不许拒绝,就当是我这个粗心大意的父亲代浩浩答谢你今晚对他的照顾,好吗?”

紫萱无法拒绝,只得首肯。

“当然,我还是得解释,以免你把我当成一个滥情的人。”他低低一笑,“我没有寻花问柳、拈花惹草,刚才那个女孩是我表妹,也就是我姑姑的女儿、浩浩的表姑,这样的解释够详尽吗?”

紫萱柔嫩的嫣颊再度不争气的泛红,“关我什么事,你只要别再将浩浩丢在家里不管,并且别让他看到儿童不宜的画面,影响他正常的身心发展,其他的,就算你要玩遍全世界的女人也不关我的事。”

楼少钧莫测高深地一笑,“你对待浩浩——真像一个母亲。”

紫萱心头一震,不安地别过脸去,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再度泛起涟漪。

老天!这对父子一定要这样轮番上阵,一次又一次挑起她的迷乱吗?

她不会承认,但心底隐约萌芽的异样感觉却告诉她,当她目睹楼少钧与另一名女子谈笑风生时,她为浩浩不平的气愤中,隐隐还掺杂着另一种感受……

她知道,拜这对父子所赐,今晚她休想有个宁静的好眠。

心乱呵……

???

楼氏企业大楼,总裁办公室。

楼少钧右手流利的甩着笔,深邃难解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桌前的资料。

“董明哲——”他低声沉吟着,露出了莫测高深的笑容。

他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舒适的旋转椅上,轻轻一转,整个人侧向落地窗,俯视着身下的车水马龙,黑眸闪动着深幽的光芒,似在沉思着某项事物的可行性。

那一晚的插曲,在浩浩来说是“计划”,为的是努力使紫萱成为他的妈妈;但是在楼少钧来说,是试探,他要知道紫萱对浩浩的感情到什么程度,她够不够资格当浩浩的母亲。

这个赌注太大,相对的,失败的伤害也是可预期的惨痛,他们父子俩都输不起。为了浩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他绝不容许有一丁点伤害到浩浩的可能性存在,如果紫萱不够关爱浩浩,他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无疑的,紫萱的反应正是他要的结果,他很满意,满意到——令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些微惭愧。

“就是你了,席紫萱!”他轻柔却不失笃定地下了个结论。

没有丝毫犹豫,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毅然决然的按下了七个键。

电话响到第六声才被接起,耳边传来他熟悉的柔美嗓音,“喂,请问找哪位?”

“席紫萱?”

“是你?”她认出他好听的声音,不禁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无法得知的事,就看我想不想知道罢了。”

他可真自负啊!紫萱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马上联想到浩浩,质问道:“浩浩会有我家的电话号码,也是你告诉他的?”

“这似乎是再明显不过的事。”

她为之气结。“你知不知道浩浩在想什么?他把我当成了——”她止了口,气闷不语。

可恶!他到底是什么居心?明知道浩浩的心态,却不及时纠正开导,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这么一来,事情会多复杂棘手,他难道不明白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将你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他平缓的道出。

“你……你说什么?”她不禁一阵错愕。

“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何况浩浩不同于普通的孩子,他固执的程度你绝对无法想像,这点,他像极了我。如果他要将你当成母亲,我阻止得了吗?既然阻止不了,我又何必再为一件改变不了的事伤神。”他的声音依旧是一贯的平和无波,似乎没有什么事能破坏他的平和,反倒是紫萱大为不满,气愤难平。

“你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你从不试着努力,又怎么知道无法纠正浩浩的想法?你知道他需要母亲,那就去替孩子找个母亲,或者是找个可能成为孩子母亲的女人啊!不要放任他对我有任何错觉,否则以后伤的是孩子的心,你不知道吗?”

“你不可能吗?”楼少钧很有耐性的听她吼完,才不疾不徐的丢给她一个问句。

“什么?”天外飞来的话,问得她茫然以对。

“我说,你不能当浩浩的母亲吗?”

“你开什么玩笑!”紫萱惊跳起来,失声大嚷。

“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楼少钧莞尔,“你未婚,我也没有婚姻的束缚,这个提议在执行上应该没有任何难度,我不明白你的反弹所为何来?”

所为何来?真是活见鬼了,他居然问得理所当然,好像本来就该这样,没什么不妥的!更可恶的是他的狂妄自大,要她当浩浩的母亲,却没有询问或要求的语气,这种情况距离“求婚”实在遥远到连边都扯不上,他甚至不曾说出任何近似“嫁给我”之类的话,而她竟然还不可原谅的为此而脸红心跳、芳心悸动!

她一定是疯了!

楼少钧和董明哲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自以为是的臭男人,偏偏她就命苦的一口气碰上了两个,难道天底下有点条件的男人都这么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吗?

虽然楼少钧帅了点,害得她意乱情迷……

算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恐怕有些神智不清,建议你去喝个茶、醒醒脑,再不就是好好睡上一觉,我没兴趣听你讲的‘神话’。”(注:神话者,谓之神经病说的话。)楼少钧懂她的意思,暗自佩服紫萱骂人不带脏字的艺术。“你要怎么想都行,总之,我必须和你谈谈,半个小时后。”同样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就算吃饱没事做,我也情愿躲在被窝里睡个好觉。”意思是,她宁可和周公情话绵绵,也不要听他鬼扯!楼少钧也明白她嗤之以鼻的想法,赶在她挂电话之前说:“我想谈的,是个能同时解决我们两人的问题的方法,相信我,你会认同的。”

紫萱沉吟了一下,迟疑着应允了。

???

幽静的咖啡厅一隅。

楼少钧双手抱胸,悠闲的凝视着坐在对面无意识地搅动咖啡,若有所思的紫萱。

紫萱因他不加掩饰的灼然目光而感到有股被人透视的压迫感,她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开口道:“你可以说明你的目的了吗?”

“OK!”他很干脆的摊摊手,“坦白说,找对你目前的艰难处境了如指掌,我不否认我调查过你,”他见紫萱神色一变、张口欲言,忙抬手阻止,“先别急着破口大骂,重点在后头。”

紫萱神色稍缓,但犹见愠色,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等候下文。

配合度不错,他满意的说:“乖孩子,谢谢你的合作。”

紫萱狠狠白了他一眼,“不用客气,有话快说,本姑娘昨夜失眠,等着回家睡个美容觉补眠。”

“是因思念我而难以成眠吗?”他清亮如星的眸子闪烁着笑意,戏谑地瞅着她。

她心弦一震,白皙的脸孔火速遭红霞占据,不听话的芳心因他无心的话语却正中事实而狂跳着。“你胡说八道什么,讲重点。”

“好啦!”他清清喉咙,敛去笑意,凝肃道:“我知道你的困境,也很乐意伸出援手,同时,我也有我的困难需要你的帮忙,咱们算是各取所需。你说我趁火打劫也好,落井下石也罢,我认了。”

紫萱好像有些领悟,“你是说,董明哲的麻烦你替我解决,代价是要我也帮你……可是,你要我做什……浩浩!”她灵光一闪,惊叫道:“你的问题是浩浩,对不对?”

楼少钧的默认根本是意料中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楼少钧有多在乎浩浩,也只有浩浩才能令他不惜拉下身段求助于她。

“你希望我怎么做?”她很好奇,为了浩浩,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如浩浩所愿,我要他有个无忧的童年。”

她轻颦秀眉,“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要你嫁给我,你可能答应吗?”他漫不经心的随口问着,并且发现她震惊的瞪大了眼,不由得好笑地说:“有必要一副见鬼的表情吗?”

“没必要吗?我没拂袖而去就很给你面子了!”她死瞪着他,“楼少爷、楼公子!小女子我胆子小,别开这种玩笑行不行?”

“我就知道你会有这种反应,”他失笑地摇摇头,“你放心,我没卑鄙到这种地步,这点品格我还是有的,区区几百万就想买人家的一生——唷!太恶劣了,我也不耻这种行径。”

他会要她的一生,但不是用这种卑劣的方法。他在心底补充着。

顿了一会儿,他玩味着紫萱脸上复杂的神色,“我不要求你赔上终身,因为这对你而言,无异于从一个虎穴跳到另一个狼窟,同样是万丈深渊、同样万劫不复,又何须多此一举?”

狼窟?她在心底重复念着。不!她不曾这么想过,至少在她心中,楼少钧没有董明哲的不堪,相较之下,楼少钧还不失为一个君子,若她当真逃不过这般命运,她情愿选择楼少钧,然而,她没有这么说。

“那你到底……”

“未婚妻,会让你为难吗?”他轻声询问她的意见,并补上一句:“如果你心里有任何不悦,我希望你坦白说出来,不要有一丁点勉强。”

一阵暖意流过心房,这回,他正视了她的情绪,纵然只是不经意的体贴,也足以令她感动。

所以,她放缓了神色,“你要我以你的未婚妻自居,然后呢?”

“搬进我家,给浩浩他想要的温情。”

“就这样?”她讶然地扬起秀眉,颇为诧异。

“就这样。”他进一步给予她明确的答复,“至于这项约定的期限并没有硬性的规定,直到你有了论及婚嫁的对象,这层关系成为你的困扰时,你大可潇洒离开,我绝不为难你。”

她柳眉微扬,诧异道:“你就不怕我随便找个人演场戏,敷衍你?”

“那我也只好认了。”他耸耸肩,漫应道:“这似乎是我的问题,你就别为我操心了。”

太有自信了吧?真受不了!她连想不瞪他一眼都不行。

好不容易才兴起的好感又被他抹去,她没好气地道:“狂得令人讨厌的家伙。”

“谢谢你的赞美。”他文风不动,“怎么样?你的意思是……”

“问题是……”她迟疑着,“当我必须离去的那一天,对浩浩又将会是一大伤害,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我……这太残忍……”

“那也是我的问题,”他英挺的眉沉郁的轻拢,“也许……再找另一个席紫萱吧!到时再做打算了,时间会做最好的安排。”

时间!是的,如果允许的话……

再找另一个席紫萱?她心口一抽,是啊!她席紫萱于这对父子而言,终究是个可以取代的角色,要找到能扮演称职的人并不难,不是吗?

“你不像是个会做‘此鸩止渴’的蠢事的人,也许我是高估自己了点,但我们不能不预设将来可能发生的状况,人是感情的动物,眼前的浩浩就这样了,那在他和我培养出深刻的感情后……你难道就不曾想过该如何收场?”

呵、呵,那么就别收场了嘛!他最终目的就是要“将错就错”、“假戏真做”。

不过,“引鸩止渴”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那是指事情无法如他所顾的话。

他苦笑道:“我还有其他办法吗?眼前都顾不了了,又何来多余的心力去顾及以后,就算毒死,也总比现任就渴死好。”阿况,那杯酒未必是毒酒呢!他暗自思忖。

“可是……”她无言以对。

“你毋需顾忌这么多,毕竟这些都是我的问题,你只需告诉我你的答复,愿不愿赐予一个孤单、寂寞的孩子一点爱和温情?”

“我……”她咬一下唇,内心强烈的交战着。

该回绝他吗?那么她的下场便正中了董明哲的下怀,因为,她不可能抛下母亲的事不管,而这结果便正如楼少钧所形容的——万劫不复。

那么,答应他?在这双足以融化她的炽热眸光下点头?这结果——将万劫不复的,可会是她的心?

她茫然了。

他许,她也是属于“引鸩止渴”型的蠢蛋吧!她无法顾忌许多,也许楼少钧的提议才是最好的安排,于是,她毅然地点了头。

“好,我答应你。”至少,他和她有着相同的目的——怜惜一个令人莫名心疼的孩子。

“很好,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今日的协定,我希望它是个秘密,你明白我的用意吗?”

“我懂。”

“走吧!上你家去。”他站起身来,在紫萱犹处于呆怔状态时结了帐,带点嘲弄地俯身瞅着她,“傻啦?”

“现……现在?”她真是傻了眼。

她那仿如迷路小猫似的表情令他想笑,难言的爱怜自他胸口缓缓升起,他抬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尖,“难不成还要选良辰吉日?打铁当然要趁热NFDC4#

情人似的亲昵举止使她一时心跳失常,完全没了反应,以至于一时失察,让楼少钧得寸进尺的环上她的腰而仍无所觉。

真到她回过神,他已放开了她。

楼少钧的要求真的只是简单的要她陪伴浩浩一段时间而已吗?也许两、三年,也许更长或更短,在这之后,他当真没任何打算,就这样无条件的放了她?

这不像她所认识的他,就她了解的楼少钧,至少不会是个目光短浅,为求近安而植下远祸的人,是否,他在算计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答应他,是正确的吗?

她的目光再度投向身旁的他,那张出色眩目的容颜又再一次的使她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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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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