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傅衡生再次睁开眼,已是早上十点钟,他到盥洗室梳洗一番出来,才发现桌上有一张「请自便」的字条。

他莞尔一笑,从衣柜取出量身订做的深蓝色西装、丝质白衬衫、领带、袜子,一一的穿戴上身,再戴上眼镜,镜子里出现体态修长健壮的男人身影,一股非凡风范跃然脸上。

他满意的抓起车钥匙,下楼开车,前往快被他遗忘的公司。为家里的事奔波忙碌了一个月,公司的事全丢给夥伴处理,虽说放心,但总会有些愧疚。

衡涛光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於一九九五年初,至今已有七年的时间,公司专门贩售电脑系统。所售出的系统从用料、制造、品质检定、测试,到售後服务,都比其他公司优良。

产品的用户除了家庭外,还包括政府部门、学校、电视台、出版社、建筑公司、律师行……涉及各行各业,最近业务更积极的扩大到全球,在国内是一家上柜公司,员工两、三千人上下,是一家前途看好的公司。

傅衡生和两位大学同学因为志同道合,在就学期间就精心筹备创业。他不想步父亲的旧路当医生,他喜欢自己创业开公司。

当时网路正在起步阶段,他们洞烛先机,踏出正确的第一步,从此开始了他们的事业。

傅衡生抵达公司时,夥伴正在会客室跟客户谈生意。他放心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先处理堆积一个月的杂务。

不久,有人敲门进来。

「终於回来了。」说话的男人身材壮硕,身高近一八五公分,声音浑厚低沉,笑声贯穿屋子,他豪爽不拘的坐到办公桌前,笑吟吟的望著傅衡生。

「再不回来,公司就快易主了。」第二个走进办公室的男人语带讥讽,听在傅衡生耳里却不觉得刺耳。

同窗多年,又是生意上的夥伴,个性自己摸得一清二楚。当洪涛笑著问你时,其实是在无形的逼问你。而贺之光语气习惯夹杂讽刺,那也是一种友谊的表现,否则他根本不搭理你。

他们三人是感情深厚的朋友,亲如兄弟,公司交给他们万无一失。

傅衡生从公文堆中抬起头来,恭维回去,「有两位在,公司固若金汤。」

贺之光嗤笑一声,「哪天被卖都不晓得。怎麽样?你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他面有难色,「一年刑期。」

「那浑蛋呢?」洪涛握著拳头打另一只手掌,恨不得手刃他口中的浑蛋。他也认识馨蕾,尤其他是标准大男人型,认为女人是生来疼的,最看不得娇娇柔柔的女生受苦,更别说还是知交疼爱的妹妹。

「我以退为进,让他跟馨蕾离婚,接下来又争取到幼梅的抚养权。事实上,他根本不要女儿,正合我意。」傅衡生说话的同时,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无後顾之忧後,我才能好好的大展身手,整垮他啊!」

回到台湾时,他已著手推动他计谋的齿轮。

相信不久之後,会看到段一轩死无葬身之地的惨状。

洪涛抚掌哈哈大笑,「我绝对相信,当初他不是被你整得没法毕业,还傻呼呼的请你跟教授美言几句?」

傅衡生却挫败的摇头,「失策!当初要不是馨蕾百般求情,看在她肚子里有孩子的份上,他早就不知是哪个海湾的无名尸了。其实也怪我大意,没尽到保护馨蕾的责任。」当时只注意到他有意追冬冬,就沉不住气的想杀人。

贺之光觉得他又开始自责,眼睛一转的对洪涛使眼色,要他转移话题。

洪涛收到他的讯息,马上开口,「算了,恋爱是盲目的,你怎麽挡都挡不了。对了,那幼梅呢?我好想看看那个小可爱。」

「在冬冬家,我拜托冬冬照顾她。」

「不会吧!?你明知道冬冬对馨蕾其实还未——」洪涛发难。

不愧是三人中的军师,贺之光双手环胸,间间丢来一句,「你还不懂?衡生当然是刻意安排这种状况。」眼神却也很不耻的瞥视笑得很贼的好友。

「喔!原来如此,我蠢笨如猪、心思单纯,怎麽晓得他葫芦里卖的是这种不怀好意的毒药?」洪涛又夸张的大叹,「完了,这下子小冬冬真是晚节不保,不能全身而退,铁定会被你吃掉。我这红包包定了。」

他们是鲜少知道傅衡生疯狂执著於夏冬的人,也深深为他的举动感到敬畏。

毕竟从中学就守护到现在而没有变心,实在是堪称为情圣。不过也是变态邪恶的情圣,明知道夏冬的委屈,竟然把幼梅这麽大的背叛证物送到她面前,煎熬她的良心。如果这样还不算恶劣,真不知有什麽形容词可形容?

「干嘛用那种不肩的眼神望著我?」傅衡生不晓得自己在好友的心中已经被判为恶人,还无辜的瞪大眼。

「我为冬冬学妹感到不值,竟被你这种人看上,还以凌虐她的伤口而沾沾自喜。」

傅衡生大大摇头,食指在他们面前晃动,自有他的一套说辞,「不不不,你们不了解,伤口里面的脓没挤出来的话,伤口虽然愈合,还是无法痊愈。必须下重药,拿刀再次划伤口,然後用力的逼出脓,放掉黑血,才能恢复过来。我不过是把医学的观点用在情感方面,有何异议吗?」

又是刀的、血的,连恶心的脓都跑出来了,真血腥!

洪涛和贺之光见著好友坚定固执的神情,不禁面面相觑。

洪涛还很三八,像做作的小女生一样,故意把长脚缩到椅子上,神经质的咬指甲,两眼惧怕的尖声惊叫:「原来是变态!」

「不准破坏我的好事。」他可是要利用机会多接近她。

「岂敢!只是想问你,你到底要怎麽样对付那个段一轩?我想好好观摩一下。」

那张斯文的脸露出狡猾的笑容,「首先从公司下手,你忘了我们是做什麽事业的吗,当然要好好利用我们的长才搞垮他的信用,在网路散布他的恶行,纵使他知道是谁对付他,也没证据告我。我要把他当成人肉箭靶,万箭穿心。」

洪涛大手一拍,伸展四肢的站起来,「那事情就告一段落罗!」他随即手舞足蹈的往门口喊:「工作、工作,我们是快乐的小蚂蚁,准备要吞掉国外的版图。」

贺之光揶揄的笑,「应该是笨重的大象吧?」也随著他走开。

「等等,我都还没说完。」傅衡生用手指一勾,示意他们回来。

「什麽事啊?」他们异口同声,心里隐约感到不测,定是有苦差事要丢给他们。

他两只大手搭搂著两位的肩膀,笑得贼兮兮的,「是不是兄弟啊?」

洪涛点头,「情同手足。」

「好,你既然都这麽说了,我要是再见外就瞧不起咱们的友谊啦!」

贺之光眯眼看著他,「你打什麽哑谜,有屁快放!」

「啧啧,你这样一点也不配杂志封你为商场上的贵公子。」

听到这个封号,洪涛十分不客气的爆笑出声。三年前,某家商业杂志社评鉴未来最有资产的单身汉,由於贺之光长相实在太中性,俊美无俦,照片一刊登,风靡无数少女、少妇,购买当期周刊的人呈倍数增加。

最後杂志社供不应求,乾脆给个「贵公子」的封号来巴结贺之光。

商场大都是阳刚铁汉,根本不时兴阴柔这一套,可怜的贺之光常在与对手谈判开会中被当面取笑,这种男人的耻辱可不是小女生可以明白。

从此以後,只要听到这个封号,或听到那家杂志社,或是当初访问他的那位蠢记者的名字,他就有杀人的欲望。

果然,贺之光听到傅衡生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时,脖颈青筋暴凸,激动的要扑过去。洪涛见状,连忙从背後架住他。

「冷静、冷静下来,我们知道你受很多委屈。」然而语气还是忍俊不住。

当初要不是为了公司的形象,贺之光根本不想露脸。那时衡生刚丧父,不宜出面,而洪涛竟然也在同时传出与某红牌女星交往,导致风风雨雨。

就知不该听两位损友的怂恿,接受杂志社访问。

这个耻辱恐怕要伴随他埋入坟墓,洗刷不清。

他咬牙切齿,「既然如此,你们还消遣我?」公司可没有人敢提半句。

「谁要你绷著脸?我要大家都放松,才能进行。」

被箝制住的贺之光双手还不停的往前想捞住那个坏痞子。「你放松,我可不。」

傅衡生举手投降,「好好,我承认我用错方法。」其实他再故意不过。

「哼!」他挣脱洪涛的手,边瞪著傅衡生边整理凌乱的衣服。

洪涛站在他背後,对傅衡生竖起大拇指,无言的说著:「干得好。」

「别这样嘛!来,看我规画的计画表。上面记载得清清楚楚,请多多指教。」傅衡生拿出两叠文件,分别递给两位好友。

接著好整以暇的坐在位子上,等候他们发出疑问。

有速读基础的洪涛大致浏览後,不可思议的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满眼惊恐,「你没搞错吧?你受打击啦!」

「没有,我不知有多正常。」

「你……你这不是把我们的公司当抵押品吗?这是我们的心血呐,你舍得这麽玩?」

「放心,剧本我都安排得好好,绝对不会有任何损失。」他试著安抚身旁的大汉。

贺之光眉头深皱,不满的抱怨,「为什麽我的角色这麽不讨喜?」

洪涛也声援,「对……对……对啊!怎麽说大学时代我还是话剧社社长。要嘛就不演,要演就一定是要众人目光的焦点——男主角。」

「两位,别像争风头的女主角挑剔连连好不好?这有关我的幸福,我需要两位鼎力相助,给点面子好不好?」

「她值得你为她这麽做?」贺之光问。

「当然!」义无反顾。

「我可不留情喔,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

洪涛见他们已渐谈拢,连忙再问:「喂,真的要玩?」

傅衡生扬扬下巴,「是不是朋友?一句话,帮不帮?」

洪涛咕哝,「帮就帮嘛!别威胁我。」

傅衡生胸有成竹的凝视那张计画表,邪恶的笑出来。

※※※

「这是什麽?」夏冬从客厅里传出一声怪叫,手上的醒神咖啡被震洒出来。

幼梅怯怯的站在她面前,无地出自容,「成绩单!」

「我当然晓得,我只是想知道这上面的分数是怎麽回事?」满江红,虽像一般喜帖,可没任何喜气。

「美国教的跟这里不同。」幼梅惭愧万分,嗫嚅的解释。

夏冬恍然大悟,「对!你应该上外语学校才是,你舅舅怎麽会帮你转到这里?这种分数实在——」她本来还想表示她有多惊讶,直至看到小幼梅羞愧到头都快垂到地了。她连忙改口,「其实我也不是那麽注重分数。」她拚命找较委婉、不伤小孩自尊心的话,「你舅舅把你交给我,总不能让你的成绩太坏。」

「对不起!」她深深鞠躬。

「不能怪你,台湾的教育本来就过於教条死板,你不适应也是应该的。而且你在美国说的是英语,会说中文已经很厉害了。」

幼梅听到她夸赞,忘形的点头,「嗯!因为妈妈说,身为中国人,不可以不会说中文。」

接著想到冬姨说过,不喜欢她提起妈妈,连忙噤声。

这个表情落入夏冬眼底,她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以後……以後想说什麽就说什麽,不用太在乎我。」为难小孩子太低级,且馨蕾的下场实在不容她再去推她一把。

她有想过要报复,然而一旦真的发生不幸在馨蕾身上,她竟有无法言喻的难过。

「冬姨,成绩不好很严重吗?」她担忧地望著夏冬。在美国成绩好像不是那麽重要的事。

夏冬欠了欠身,注意力回到她的成绩单上。「以前你妈妈、舅舅成绩都非常的棒,尤其是衡生他……他更是优异,名列前矛样样都精。成绩算是很重要,否则你舅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你总不想让什麽都不懂的人帮你看病,医生就是要念很多书,成绩很好才办得到。」

「可是我又不想当医生。」

「这只是个比喻,像开飞机,开飞机的先生也要念很多书,成绩很好才能开飞机。」

真要命!她怎麽会对小孩子说这些?她小时候功课也是一塌胡涂,要不是傅衡生在耳边软硬兼施的赶著,她哪会有今天,早就亡命天涯。

由她来说教,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偏偏得负责幼梅的课业。看著幼梅似懂非懂的表情,她也很头大。她闭眼寻思解决的方法。

看来必须用诱导的方式,她问:「你将来想做什麽?」

这个问题让幼梅突然忸怩起来,浑身不自在,她嗫嚅,「什麽是什麽?」

「比如说想像爷爷一样当医生,或是像舅舅当生意人,或是护士、空中小姐……这些都需要用功念书。」

幼梅没头没脑的回道:「我想当你。」

啥?她坐直身子,以为自已听错。

「我想像你一样当说故事的人,写童话故事书。」

「你怎麽知道我的职业?喔,对,一定是看见满屋子的书吧?对了,要像我这样编故事,也是要念很多很多书啊,你功课不好,怎麽写给人家看?」

「可是——」

这小鬼,还要辩解,「可是什麽?」

幼梅双手背在背後,鼓起勇气的说:「可是……妈妈说你小时候功课也不好,就能画出很漂亮的画和说很好听的故事,你编的那些故事,妈妈都有说给我听喔!」她如数家珍的扳著手指头,神情向往欣喜。「你说有扫把精灵喜欢吃泥土、便当精灵专门偷吃人家的便当、雨滴神仙是爱哭鬼、後山有无数无数的蝴蝶趁著没人时开宴会、每一株小草都是男生……」

夏冬哑口无言,听她说著那些自己都记不得的「谎话」!

谎言是为了堵馨蕾的无数问号。例如她的便当空的,是因为母亲没帮她准备,因此编个便当精灵偷吃她便当,当时天真的以为可以骗过人。

雨滴神是爱哭鬼,所以被雨淋到,她也变得爱哭。那是因为有一次哭被她看见。後山有无数的蝴蝶仙子开宴会,也是……算了!她还解释个屁,乾脆一次说清楚算了。

「你妈除了这些还提些什麽?」她倒想听听看。

「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小时候跑得好快,常带她去草原赛跑、摘花、捉昆虫,还编了好多有趣的故事给她听,比故事书还精采,画的图也好漂亮喔,她都有写在日记本上喔!」幼梅天真的点头。

小时候她就是野孩子一个。「只有这些?」她两眼如探照灯盯著幼梅。

「她说你们好好,常共用一条手帕。」

傻瓜,那是因为她没有那种奢侈品。

「你常送她回家。」

笨蛋,去她家就有温暖的关心和留下来吃饭填肚子。

「你还带她翘课去吃冰。还有你喜欢喝咖啡加白兰地,爱吃牛肉面、爱下雨、爱吃饭团、遇到不熟的人不说话、讨厌人多的地方、吃棉花糖时一定要挤扁。」

背这麽熟?「就这些?」

「还有很多,她还说舅舅最疼你了,常常逼你——」

「好了,关於你舅舅的部分跳过。」夏冬脸皮薄,不想在孩子面前脸红。

幼梅蓦地悲从中来,「她还喜欢念你写的故事给我听,每天每天都念。」颓然垂下头,「她说这些都是她最美好的回忆,可是我以後再也听不到了。」

最美好的回忆?

夏冬心头一凛,身形不稳的晃动一下,有欲哭的冲动。胸口仿佛有极大、莫名的情绪要溃堤。

「我们说好了,等你安顿好,我就带你去美国看妈妈啊!所以你一定要拿好成绩给妈妈看,不要让她担心。」

「嗯!」幼梅妥协。

昨夜受了点风寒,今天又忙东忙西的,夏冬觉得有点累,她疲惫的站起身,交代幼梅,「你好好写功课,冬姨去睡一下子。」

※※※

还是一样的阴天,冷冽的雨直下,天空灰茫茫的,让人无力睁开眼。

场景变换,小小的她又在哭泣了,酒过三巡之後,父亲拉开粗嗓门,威胁要丢她出去,没人救她。然後是棍棒齐飞,她遍体鳞伤,邻居都不敢上门搭救,只能频频摇头叹息。

为什麽会这样?母亲呢?

谁来救她!?谁来救她!?没人听到她的声音,像只放在砧板上的鱼,不停的张大嘴呼吸,眼睛瞪大,任人宰割。

下一幕,她又看见馨蕾笑咪咪的拉著她的手,在草原上奔跑,那真是她童年唯一的安慰。

接著馨蕾走了,她跌入一个自己抓都抓不住的黑洞,爬不起来。

「呜……呜……」

有道声音关心的唤著她:「冬冬,冬冬。」

夏冬睁眼,画面依旧恍惚,眼睛却泡在泪水中。

傅衡生无比温柔的搂住她。「怎麽了?」

她没防范的汲取他的热度,一时软弱,声音如孩子般的哭诉:「父亲要卖掉我换酒喝。」这是她自小的梦魇。

「不会的,你这麽可爱又乖,他舍不得。」他又怜又宠的把她的身子搂得更紧。

「我……我一点也不可爱也不乖,我很坏……很坏。」她抽抽噎噎,「我几次……好几次都诅咒父亲能早点死去,不要再出现。我……也很嫉妒馨蕾,她那麽好,都不吝啬,什麽都分给我,糖果、饼乾、手帕、家庭的温暖,连哥哥都分给我,我骗她她也不生气,可是我还很嫉妒她。我那麽坏……」

说话没头没脑,是睡迷糊吧?

傅衡生晚上特意路过冬冬家,就见幼梅急著说她在房间哭,他立刻拿备用钥匙开门进来,才晓得是她作噩梦,在梦中徘徊不醒。

他慢慢的靠在床头,让她颤抖的身体更能贴紧他,大手不停的抚著她,轻轻柔柔,规律的催人放松。「你父亲已经去世,而且馨蕾也不生气,她一点也不在意你骗她。」

「不是,她对我那麽好,什麽都给我,我不应该跟她争段一轩的,她要,我应该分给她的,我不该生气的。呜呜……」

「嘘……嘘。」他又哄又吻。

「是不是我害她坐牢的?因为我只想让她内疚、对我有歉意、能求我原谅她,可是我不想她坐牢。我只想在她面前,能有一点点胜利,超过她,我不想她坐牢,一点也不想。真的,是真的。」她哭哭啼啼,泪眼朦胧,可怜又狼狈失态。

这才是冬冬的内心告白,没有表面的强硬、冷酷、拒人於千里之外,在她淡漠的外表下,有一颗矛盾又自卑的心。

「我相信,我相信你。」

「你告诉她,我已经不要段一轩了,给她,让给她。」她频频呢喃,「我已经不生她的气,我想像以前一样,什麽都公家。我真的不想对她生气了。」

傅衡生对她说道:「这你要自己跟她说。」

「呜……呜……」她好难过。「她说不定已经不想理我。」

傅衡生很想鼓励她,低头凝望时她又疲惫的睡著,陷入黑甜乡中。方才的一切言论就像孩子在梦中啼哭一般,咕咕哝哝几句马上又睡著。

小幼梅的出现带给她不小的冲击。她表面无事,事实上全面戒备,对他张牙舞爪、冷淡不理。这些表现压根都是在保护自己,吓唬别人罢了。

傅衡生爱怜的望著她的睡颜,又亲又吻。

一个细小的声音唤著他,「舅舅?」

他一愣,抬起头来,发现小幼梅站在门口,担忧的看著他。

恰好房内一片黑,否则他岂不是被侄女看到自己的不耻行为?

「嘘,她没事。」他扬扬手,要她放心。

幼梅点头,轻轻的把门关上。

事後,她在日记上写著——

原来舅舅有时候也很小人,又还没结婚,却对冬姨做亲密的举动,冬姨都被蒙在鼓底,我是不是要告诉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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