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陈安居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四处乱摸着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武志杰却随手抓起床头的灯用力砸向床上。

没有准头的猛砸并没有伤到陈安居,他又继续抓起更多的不知名的东西向着床上砸过去。

陈安居偶尔发出一两声短促的惊叫,手忙脚乱的往床下爬,才跑到门口就被他拦腰拖住。

"贱货!反正你也喜欢被上,那我就满足你好了!"武志杰嘶哑着嗓子把对方死死摁在面前的门板上,用力掰开对方的腿。

陈安居感觉到大腿上被什么湿湿的东西给粘到,吓得两手拼命在墙上乱摸,只想抓到什么武器来击倒对方,手下却按到一个小小的开关,室内登时明亮了起来。

两个人都被突然亮起的强光刺激得呆了一下,陈安居赶紧死命推开压在自己身上一丝不挂的武志杰,对方手上和身上都不知何时沾染上鲜艳的红色液体。。。。。。血?

"啊──"陈安居发出变调的尖叫,伸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摸起来,虽然到处都在痛,却不知道伤口到底在哪里,怀疑自己会死掉的惊恐比什么都可怕。

"不是你的!"武志杰低吼着伸出自己的手掌,掌心一条长长的伤口处鲜血奔流,显然是刚才一顿乱砸中被什么东西给刺破了。

伤口的剧痛和满心的悲伤沮丧同时涌现,他颓然走向那张一片狼藉的小床,头也低低的垂下去,背对着陈安居说出了对方最想听到的话:"陈安居,你滚吧!我不稀罕。。。。。。"

说完这几个字,武志杰粗嘎的语声猛然静止下来,随后又像确认般重复,宽厚的背脊也微微抖动:"我一点也不稀罕。。。。。。你们。。。。。。"

陈安居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正要打开门时想到自己赤裸裸的身体,这才慢慢地走到床边,动作极轻的拿起衣服渐次穿上。间中偷偷瞄了武志杰一眼,对方背脊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喉间也发出意味不明的怪声。。。。。。好象是在哭?

陈安居穿好了衣服,脚步却没法挪动,对方手上的伤口一点也没有处理的意思,血液已经流得到处都是。他咬紧下唇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伸手去碰触对方,"武志杰。。。。。。你的手。。。。。。"

武志杰哽咽着用力推开对方的手,"不要你管!你滚啊!"

陈安居尴尬的坐在他旁边发愁,想了想又拉起床单用力撕下一条来,抓起对方受伤的手就往上面缠,嘴里不再说出什么劝告的话了。

武志杰不怎么认真的挣扎了几下,大部分注意力都用在了藏起自己的脸。他努力的把头偏开在一边,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那样肯定非常难看和丢脸。

直到对方给他毛毛草草的临时包扎完,他才抽着鼻子低声问:"你怎么不走了?"

陈安居现在真的不怎么怕他了,于是老实的回答:"我陪你去完诊所再走。。。。。。这么处理不行的。"

"你不恨我了?"

"。。。。。。你弄好伤口了,我就回家。以后别再单独见面就好了。。。。。。"

武志杰刚刚才高兴一点的心情变得更沮丧,站起来甩开了对方的手,"你同情我?陈安居,我还轮不到你来同情!"

他伸手去抓丢在床上的手提电话,迅速摁下熟悉的号码:"喂,是我,你在加班?那正好在附近啊。。。。。。我。。。。。。我很好啊,都搞定了,没事!呃。。。。。。受了一点伤,啊?医院啊。。。。。。不用啦,你带点药水来。。。。。。我今晚好好陪你!老地方啊,就上次你带我来的。。。。。。五分锺赶到哦!"

放下电话,他才对着一脸怪异表情的陈安居怒吼:"走啊,没你的事了!"

"。。。。。。你流了很多血,要去医院才行。"陈安居皱着眉站起身来,伸手去拉他的手臂。

"滚啦!你既然那么讨厌我,现在就滚!你别以为我没你不行!陈安居,你只是女人的代替品而已。。。。。。我上你就当上了个充气娃娃,没女人的时候玩一玩还蛮刺激的!"

"你。。。。。。"陈安居完全没想到武志杰会说出这种话,眼眶登时有点发红了,瞪大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

"你什么你!我看你是第一次才哄哄你,你既然不识抬举就算了!多的是女人喜欢我,这里还是她带我来的!这间房、这张床都是我们玩过的!反正你就是个贱货,你还不配用这间房呢!就只配在公用厕所被我上!"

"。。。。。。"陈安居红肿着的眼眶已经变湿了,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抖着肩膀慢慢转过身,朝门口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站在后面的武志杰很清楚的看到,对方气到连手指都在发抖,捏得太紧的拳头甚至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这样狠狠的发泄和报复回去,比强上了对方还要过分吧?自己应该很开心,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往常那种伤人之后的快意,反而心脏都痛得纠结成一团,这是头一次伤害对方的时候自己也会感到疼痛,陌生的酸楚和恐惧猛然震摄住他。如果让对方就这样走掉,以后就再也不能讲话,更不可能再亲吻和拥抱了吧?

"陈安居,站住!"他惊慌的跑上前两步搂住对方的腰,把对方的身体翻过来面对着自己,"我。。。。。。我。。。。。。对。。。。。。"

陈安居并没怎么挣扎,流着泪的面孔也没有刻意隐藏,只以疲倦的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嘴巴闭得紧紧的。

在这短暂的十几秒里面,陈安居已经想了很多很多,所有曾经激烈和迷乱的情绪都冰冷下去,缩在自己小小的壳里再不愿敞开那道窗口。

"对不起。。。。。。我其实不是。。。。。。我。。。。。。"武志杰笨拙的表达着真正的心意,却难以说得通透明白。

对于"说话"这种行为,他向来就不擅长,嗫嚅了半天还是只有用习惯的方式去表现。他紧紧抱住对方一动不动的身体,急躁的凑上了自己的嘴,努力伸进自己的舌头去追逐对方同样柔软的那个部分,只刚一接触到就牢牢吸住不放,期待着这样直接的表白可以留下对方。

陈安居没有闭上眼睛,近在咫尺的对视中看不出一丁点异样的感情,连厌恶和憎恨也消失掉,下一刻却重重的合紧了牙齿。

武志杰发出一声闷痛的惨叫,鲜血一瞬间染遍彼此的口腔,浓烈的血腥味提醒他对方的抵抗有多么坚决,那种尖锐的疼痛简直超过以往任何一处伤口。

陈安居这才把他用力推开,看也不看他抚住嘴唇痛叫的样子,慢慢走去房内的卫生间漱口。直到陈安居整理好头发和洗完脸走出来,武志杰还蜷缩在床上捂着嘴呻吟,指缝间不住渗出的鲜血触目惊心。

"你已经叫了人来。。。。。。不会有事。武志杰,再见。"

用冷漠的语气说完这句话,陈安居转身走去门口,手刚放在门把上就听到了敲击的轻响,"志杰,你在里面吧?开门!"

是女人的声音。。。。。。陈安居当即打开了门,对眼前成熟美丽的女人点头示意,"你好,请进。"

"。。。。。。你是谁?啊。。。。。。你被谁打成这样?"

陈安居伸手摸了摸被打过耳光的脸,嘴角边的伤痕也有点肿,但完全察觉不到什么疼痛,甚至微笑着对女人摇了摇头,"我不是谁。。。。。。他在里面,需要你的照顾。我先走了。"

"唔唔。。。。。。唔唔。。。。。。"捂着嘴的武志杰竟然还有力气站起来,几步就冲到门边,满手是血的去拉陈安居的衣袖。

女人被他嘴唇和手上的惨样吓到惊叫起来,再看看他赤裸的身体也十分诡异,当即伸手抓住陈安居,"别走!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是不是打架了?打成这样子还真过分耶!都不准走,我带了药来!"

陈安居皱着眉看向女人,还是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这位小姐,有什么事情你问他就好。他现在需要的是医生,你带他去医院吧。"

女人看看武志杰狼狈的模样,赶紧赶他坐去床上要帮他穿衣服,但他就是死也不放开揪住陈安居衣袖的手。

女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陈安居,"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他现在这样子,你真的要这样一直僵着?"

"。。。。。。"陈安居沉默的跟着他们走回床边坐下,不管那两个人在做什么都一言不发。

等到女人帮武志杰穿好衣服,三个人一起走出房门,陈安居都没有再企图独自走掉,因为武志杰一直抓住他的手臂,虽然舌头痛得说不出话,手劲却一点也没变小。

招了车赶去医院,武志杰被推进急诊室打了麻醉药缝针,陈安居才暂时获得自由,对女人说着抱歉准备离开。

"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他讲不出来,你跟我说!"女人强忍着怒气询问。

"也没什么。。。。。。"陈安居表情平淡的告诉对方:"他打了我,我咬了他一口。我们扯平了,没事了。"

"你以为我白痴?你们明明就有事!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会打到床上去?"

"关系啊。。。。。。"陈安居几乎是笑着轻轻摇头,"没什么关系,就一场误会而已。已经没事了。对不起,我要回家了,再见。"

"喂!你叫什么名字?电话留给我!他进去之前都还眼巴巴的看着你呢!待会看到你不在,他肯定要乱叫的!"

"好吧。。。。。。"陈安居带着无奈的表情把号码留在了女人的电话上,看着对方稍稍相信了他一点的样子,他赶紧找机会脱身,"这样可以了吧?我不是什么罪犯。小姐,我真的要回去了,再见。"

"喂!喂。。。。。。你们这些死小孩!"女人气急败坏的追出两步,却始终牵挂在急诊室的那个家伙,只得收回脚等在急诊室外面的长椅上,不住在心中暗骂。

陈安居连等巴士的心情也没有,直接挥手招了计程车,坐在车里木然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夜景。

到此为止就好。。。。。。他不会再怀着一丁点的期待。那个自己曾经暗恋过的高大男生,早就已经不在了。对方永远不会知道,在入校新生大会上,他就坐在对方附近的位子上,不住往对方所坐的方向偷瞄。

女孩子都在小声议论,这个身材高大的一年级新生真的很帅,他这个同样是一年级新生的小矮子也好奇的望了过去。

武志杰那个时候在笑,有着一副俊朗又阳光的面孔,笑起来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确实像个漫画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后来分在同一个班,武志杰从来记不住他的名字,他也根本不敢去妄想这个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异性恋男生。

再后来过了一个学期,武志杰家里的环境混乱起来,人也变得脾气很坏,动不动就跟人打架。

他听到了所有的传闻,却很少跟武志杰说话,只是努力制止着其它把人家的家事当作笑话的同学,还因此被毫不客气的孤立过。

那就是大半同学不太喜欢他的主要原因,他在很多方面都不合群,所有背后取笑过武志杰的同班同学都害怕他对当事者告密,干脆心照不宣的把他摒弃在群体之外。

对那一点他无所谓,反正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上学放学,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他不敢妄想的人竟然主动来接近他,而且有所接触之后才明白对方的个性有多么恶劣。

无论是对方的自大任性还是粗野虚荣,哪一点也不适合他,都只会狠狠的伤到他,他明明知道得很清楚,被对方强吻下来的时候却仍然闭上了眼睛,甚至在众多恶意的取笑眼光下悲哀的勃起了。

被对方察觉到身体变化的瞬间,他窘迫到无地自容的程度,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对方嘴里的一句笑话正是他真正的心意,那样比当众勃起的事还要可悲。

对方的暴力和幼稚也是他没有想象到的,外表那么成熟的武志杰居然有着烂到无法沟通的性格。

可即使是不断抗拒着对方的接近,内心里最深的地方总是留着一点点期待,那是他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再怎么样也难以彻底割舍。

他总是不能阻止自己半推半就的心情,抵抗的同时也在渴望对方的亲近,直到搞清楚对方根本就只对他的身体有兴趣,才感受到莫大的失望。

如果用身体去短暂的吸引对方,最后总会被对方厌腻和抛弃,他宁可尽早就被对方遗忘掉,这样自己也还来得及抽身。

武志杰没有留给他任何一条退路,什么都只顾自己的需要就好,他唯一庆幸的只剩下没有向对方真的表白。

他们看似什么都做过了,又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那些带着恨意和试探的否认没有一次得到过确认的答案。

这个晚上才算真的搞清楚对方内心的想法,他不过是女人的代替品而已。。。。。。只配在公厕里随便上一上,既然是这样,他再有任何留恋都只会自取其辱。

事实跟他曾经最悲观的想法一模一样,只要去接近那个人,就会被狠狠的伤害到,所谓的初恋就这么收场最好,他甚至要感谢对方终于说出了那些话。

无论死活,给个痛快,总比一直不明不白的纠缠下去强过许多,他们都才十六岁而已,多的时间来忘记,对方到底是同是异还是双。。。。。。已经不再重要。

车子很快开到家门口,他给完钱下车后又一次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晚上的风有点凉,把脸上剩余的水迹很快就吹干了。

不久之前坐在这里的那个人当时在想什么呢?

对方当时正在生气,因为即将要失去一个尚余新鲜感的玩具?那也只是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不见的失落感,只要有新的玩乐来填补空虚,很快就会抛到脑后去。

陈安居在大门口坐了很久,估计家里人都差不多睡了才悄悄开门进去,轻手轻脚的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脱衣上床,完全感受不到饥饿和伤处的疼痛。

把自己包裹在柔软的棉被里,他就能找回更多的理智和安全感,像催眠般对自己预演着明天将会发生的一切,还有自己应该怎么反应才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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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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