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爱情的妥协不是软弱,在真爱面前可以让步,这是为你,我的心肝儿。

昨日的秋岚是幻影,早上新雨后,会看见最后的曙光。

半年过去。

官夜仙正在荷兰的一所植物专业学院进修,颇有心得。

在这里,她交了几个荷兰青年朋友,他们都很热情有礼,一如他们的民族特性。

假日,偶尔她会和他们一块出游,徜徉大自然,因为都是年轻人,气氛特别活泼青春。可能是大家都有共同的兴趣,所以特别谈得来,相处起来特别投机。

某日,他们邀官夜仙这个东方女子到荷兰乡间作一些植物的田野调查。

这是一个有趣但辛苦的工作,如果对植物没有真正的兴趣,很快就会打退堂鼓。

这个田野调查的工作必须有耐心和体力,因为它旷日废时,不是几天就会有结果的,往往因为研究工作的推行他们必须没日没夜的工作。

这日,她回到家已是接近午夜十二点。

她洗完澡,对身上的疲惫起了一点作用,正要睡时,房间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找哪位?"她很少有这么晚的电话。

︵夜仙?︶电话那头传来久违半年多的声音。

一时心跳加速不知如何应付。

︵夜仙?︶对方又叫了一声她的名。

"我是。"她力持镇定地回答。

︵我在你家门外。︶他简洁有力的说。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不方便见你。"她直接拒绝他。

︵你不开门,我自己也会有办法进去。︶他霸道地道。

然后,她妥协了。

看见他的一刹那,所有远离许久却伤感的情绪忽然在她心底发酵起来。

"你很晚才回来,我在街角咖啡馆看见一个男人送你回来,本来我一直挣扎着要不要现身打乱你现有的生活。"他歛起眼,目光冷下来,"结果感情战胜理智,想见你的情绪浓得化不开。"她抖了一下,她承受不住这样深情的告白。

"那个男人是谁?"他问。

"只是个普通同学。"她不想骗他。

他的表情明显的变轻松了些,拉了拉领带,很自然地丢在椅背上。

他环顾套房四周,"这不像富家女会住的地方。""我不是富家女。"她淡然地道。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是,没有人有资格剥夺你的这项权利。你看过每个月桦沅科技的损益表,你应该很清楚我有多卖力。"她不畏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你很卖力。""但是你却不领情,为什么?"他打量她,好像在研究她。

"我没有不领情,只是我一个人实在也用不了那么多。""很好,简约也是一种美德。"他微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放松见到他后带来的压力。

"布兰妮告诉我她在荷兰见过你。"他说。

她想起那个自称是练洛崖和安妮朋友的女人。"她说她是你的朋友。""正确说来她是安妮的朋友。安妮,你应该不陌生。"他拉住她的手,坐在床沿,好像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天大的仇恨。

"我是从报纸新闻上认识她的。""她闪电结婚了,回到美国不过一个月就结婚了。"她一愣,不敢置信,婚姻是儿戏吗?

"像她那样身分背景的女人不愁没有人娶。"他顿了顿。"至於嫁得幸福不幸福也得靠七分运气。""你不难过吗?"她看不出他的情绪。

"我为什么要难过?""你那么爱她。"他的嘴勾起一抹令人玩味的笑。"那是三、四年前的事,重逢之后再也没有可以爱的特质,也失去了想爱的欲望,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变的动机是什么?男人都不念旧吗?""我和安妮之间的感情很複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的。或许是因为终於看清她人格里最糟的特质吧!""这是喜新厌旧吗?"她调侃似地问。

他撇嘴。"我确实有了新欢,但我和安妮之间不是单纯的这个问题,她背叛我、欺骗我,将人格最劣根的一部分表露无遗,我没有办法再爱她了。"好像是保证似的,他等於在她的面前缴了械。

他见她不语,接着道:"因为我爱上另一个浑身拥有美好特质的女人。"眸子闪都不闪,她说:"你不可能爱上一个令你倒足胃口的人。"他挑起眉,取笑她:"这么记仇?"她垂下眼。

说完话后他托起她的下颚,压下唇,在她的唇上逗留、摩挲。

也许是动情了,她开始有反应,细緻温柔的回吻他,这鼓舞了他……

黝黑的铜色肌肤泌出汗洙,滴在她雪白的胴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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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一醒来,他吻着她的香肩。"昨晚我表现得太粗鲁不够绅士。"她避开他的吻。

"生气了?"他知道她又退缩了。

"没有,如果气也是气我自己。"她自嘲道。

"我太久没做爱,所以有点粗暴,弄痛你了,很抱歉。"他起身套上长裤。

"我想静静。"她说。

沉默半晌,他粗嘎地低语:"你又变回那个恨我的官夜仙了是吗?"她咬着下唇,星灿般的眸子紧闭着。"不要逼我。""是你把我逼到绝境!你总有本事让我尝摔下悬崖的滋味。"他咬牙道。

滚烫的泪滑下她的颊。

"我会给你时间,我应该更沉住气的,不该现在来找你;我应该等到真相出来时再来向你示爱。"说完话后,她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走了她只是一迳的哭……

她想他应该离开荷兰了吧?因为后来的几天他都没再来找过她。

她不是不再爱他,而是心里的包袱太重、太深沉。他逼死了她父亲啊!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怎能爱上仇人呢?

"你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哦!"同学蒂美这样问她。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她说。

"你太用功了。"同学笑她。

"我是勤能补拙。"她微笑。

"照你这样用功的程度,这学期拿奖学金应该没问题。"其实她对奖学金没有很大的兴趣,她用功也是因为想藉学业转移她的心伤。

傍晚回到住处,接到张新荷的越洋来电。

︵你快回来一趟。︶张新荷语气急促地道。

"发生什么事?"她提心弔胆问。

︵你……哎呀!我一时也说不清,你回来就是了。︶"我没有假||"张新荷抢白:︵那就请假啊!天大的事。︶"我现在正忙着田野调查报告,走不开……"︵你一定要回来一趟,很严重、很诡异的事。︶"到底……"︵你回来就知道了啦,和伯父的死有很大的干系。︶她收了线,百思不解,试图再打电话问个明白,新荷的电话开始不通。

为了天大的事,为了父亲的死因,她还是请假回台湾。学问有的是时间追求,父亲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RRR

白日艳阳,晒得人发热。

张新荷来接的机,带来司机甘赏贤。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秘?"官夜仙问。

"你猜。"张新荷又卖了个关子。

官夜仙看了看坐在前座的两人。"你们打算结婚?"张新荷哈哈大笑。"我也希望,不过不是。"甘赏贤清了清喉咙,看了一眼张新荷。

"那到底是什么?""一会儿你到绿天深处就知道了。"张新荷说。

"我不要去绿天深处。"她不想见到他。

"可是你想知道的真相在绿天深处,不去不行。""那里会有什么真相?""你要有心理准备,你不一定能马上接受。""有什么天大的事我会不能接受的?"张新荷欲言又止,甘赏贤使了使眼色。"不要现在多嘴。"张新荷抿了抿嘴。"我知道啦!""我看你就要说出口了。""我尽量忍了,你不知道有多痛苦。"张新荷憋得难受。

"再等三十分钟。"官夜仙听了两人的对话,很不安心。"你们有话直说,否则我不会和你们去绿天深处。""我们载你去绿天深处见一个人,包准让你吓一大跳。"甘赏贤解释道。

"看人为什么一定要去绿天深处?""我想重点是见的对象,地点应该不重要吧!"甘赏贤四两拨千金。

"那里会让我很不自在。"她说。

"怎么会?你也住过那里啊!"张新荷惊问。

"你们明知故问。""如果你是怕见到洛崖,我可以请他暂时回避一下。""我没有怕见谁,只是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只此一次,以后,这个事情过去之后,如果你从此不想再去那里,我们任谁也不会勉强你。"甘赏贤轻松道,化解紧张气氛。

张新荷看出她的焦虑。"相信我们,我们只是觉得你有知的权利,所以不想隐瞒你。""你们能这样做我很感激,不过……我不希望会有什么意外惊喜,或是真有一个婚礼等着我?"当然这个婚礼指的是她和练洛崖的。

"这次我们真的不是筹备什么婚礼,如果有也是今天过了之后的事。"甘赏贤又说。

"是啊,我想不久的将来或许绿天深处真会有一场世纪婚礼呢!"张新荷附议道。

官夜仙不作回应,她只想知道待会儿会有什么等着她。

不确定的命运令她忐忑不安。

RRR

绿天深处和她第一次见到它时一样,同样是斑斓缤纷的落叶,同样有戏水的鸳鸯。

车驶进车库,他们由内梯上楼。

轻愁明显地来到她的眉梢眼,她开始后悔自己考虑回来台北。

不曾预期练洛崖会否出现,当她走进大厅时,她看见了他和另个昂藏男子。

大概是知道有人进来了,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身。

"爸爸?"她吃惊莫名。

她叫唤爸爸的男子起身走向她。"我不是你爸爸,我是你叔叔。"他说。

官夜仙不解,眨着疑惑的眼。"你不是我爸爸?"男子点点头。"我是你父亲的双生弟弟。"双生弟弟?叔叔?她怎会冒出一个叔叔来?"我没有叔叔啊!"男子从上衣口袋掏出数张预备的相片递给她。"这是我和你爸爸合照的相片,有五张,从很小的时候到十岁左右,我们常常穿同一款的衣服合照。""我不明白……"她一时无法接受。

"十岁时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离婚,我们就分开了,我跟了母亲,你爸爸跟了父亲,就这样我们从此没再见面,后来更是失去了联络。因为我跟母亲到西班牙,一直没回过台湾。"难怪他说中文有一种奇怪的口音。

"你……到过梵谛冈?"她轻声问。

"呃!大概四年多前,我不知道会这么巧,从当时同游的游客拍下的照片里,提供了一些讯息误导那个奸杀案的办案方向。我只不过和一个白人美女说了几句话,调了一会儿无伤大雅的风情。""相片?"她的脑袋发胀。

"是的,有其他游客在那里拍照留念,我和白人美女正巧成了背景,才会造成日后练先生的误解。"真相原来是这样一个乌龙事件。

"而我爸爸以为你真的犯了罪,所以替你顶罪。"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男子遗憾的笑了笑。"纳沅大概觉得我是属於那种一时胡涂的人吧!"她看着和父亲轮廓完全一模一样的男子,不知如何自处自己的纷乱情绪。

"你为什么又会回来?"她追问。

"这位练先生把我找回来的。"他指了指练洛崖。

练洛崖锐目一湛,开口说:"我很想知道你父亲自杀的真正原因,所以我着手调查这件事,本来石沉大海,后来有一天我在你父亲办公室的一本藏书里发现了一张照片,就是你刚才看的五张相片里的其中一张,然后有些事我突然有点明白了。""可爸爸从来没和我提过有个叔叔的事。"她回想和父亲相处时的蛛丝马迹。

"这我就无法给你答案了,我也不明白纳沅为什么不告诉你这件事。"或许这已不重要,事情的原貌终於还原,她该恨谁?她依旧心里悲伤。

然后她请甘赏贤送她回她预订的饭店,她在台北已没有家。她要沉淀一下,她要想一想。

甘赏贤在车上先是沉默,后实在忍不住,他说:"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悲剧,本来可以避免的。""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调整自己。"泪水已在她眼眶打转。

"这样的事谁也不希望发生,真的!""可它还是发生了,为什么大家都要这么冲动,不把事情弄清楚?"她忿忿然道。

"这就是造化弄人。"他叹息。

"我不能……"她说不出话来。

"至少你弄清楚真相了,洛崖一直希望找出真相……""那又有何不同?"她哽咽。

"看起来是没什么不同,但洛崖有勇气面对已表现了他最大的诚意。"车停在饭店旁。

"你一个人,不会有问题吧?"他问。

"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有事的,你走吧!新荷等你送她回家呢。"RRR

彭子杭知道她回台湾,透过张新荷找到她。

"你好不好?"他一见她就问。

"很好,明天我就要回荷兰了。""这么快?"他不舍。

"我回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得回去完成学业。"她淡然的陈述,好像在讲今天的天气。

"我和练洛冰分手了。"他一直想告诉她。

"我听新荷说了。""他们练家人太可恶了,把我们骗得团团转。"他还是有气难嚥。

她只是微笑,她已麻木了,对这些鸡零狗碎式的抱怨,她不再轻易动情绪。

"洛冰会成长的,给她一点时间,她不是也回学校念书了吗?""她成不成长已经不干我的事,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我的什么想法?""你对练洛崖还有没有一些想法?"他猜测不出来。

"想法?"她平板地说:"我还没有整理出来。""你对他有没有爱?"他不怕唐突地问。

提到爱这个字眼,她开始不安。"我不想谈这个问题。"她拒答。

看她的反应,他明白不必再多说什么废话了,她该是对他有情的,哪怕只是余情也是浓烈的。

他换了话题。"你才相认的叔叔呢?不要他了吗?""是亲叔叔当然不会不要,亲情不需要太刻意培养,这是血浓於水的感情。""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要不是我一时不察,误中了练家人的计,我也不会……失去你。"她看着他。"你没有失去我,我们还是朋友啊!""可是……我不要只做你的朋友。"他诚恳地道。

官夜仙沉吟了一会儿,喝了一口饭店的美式咖啡。"我立场一直没有改变过,我们的关系就是朋友。"她的坚决让他不得不死心,他吁叹了一下。"谢谢你的诚实。""做我的朋友不好吗?"她笑问。

"该怎么形容?有点不甘心吧!我可是追求你追了好几年,还是不得其门而入,摸不到边。"他搔了搔脑门。

"你应该把这股热情用在其他女孩身上,喜欢你的人没有不动心的。"她鼓励他,癡恋的痛苦她知道,求不得的苦她更清楚。

就像现下,她和练洛崖之间,只有靠时间来沉淀。

"明天我去送机吧!"他主动提。

"你不上班吗?""请个半天假我老爸不会有意见的。""公司生意好不?""还不错,现在练家人对我们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没办法,练洛冰骗了我嘛!"他露出一点得意的笑。

RRR

第二天,送机的人很多,独缺练洛崖。她想,他是故意的。

"记得给我打电话或写电子邮件啊!"叔叔提醒她。

"我会的。"她看了看大家。

这次离开和上次有如天壤之别;这次热闹,上次孤单。但她最最在意的人,两次都缺席。

她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做,那日在绿天深处碰面之后,他们未曾再见过面。

他是存心的吧!让她胡乱猜疑,有什么主意该让她知道不是吗?

她交付了她的心,身体已任他随意摆弄、予取予求,他究竟要如何处置和她的感情?

倾心眷恋的结果就是任他残忍践踏吗?

可她自己真准备好与他共偕白首了吗?他一次一次的示爱不是全遭她拒绝了吗?

她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掌握,如何面对他种种可能的要求呢?

或许他也聪明的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保持沉默。

是的,她的不明确、欲迎还拒才是真正的主因。他该是无所适从的吧!

挥别了张新荷、甘赏贤……她登上了另一个国度。

RRR

回到荷兰,才踏出机场,远远就看见一辆红色跑车停在停车坪,走下一个人。

她心跳加速,震惊的程度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

"不相信我会来?"他闲闲地道,顺手提了她的行李。

她瞪大眼,茫然地跟着他走,他空出一只手牵着她。

"你的飞机有点误点。"他轻松自然地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只能问出这句话。

"昨天,我昨天晚上到的。"他将她的手用力一握。

他们坐上红色跑车,一切对她而言就像在作梦一样的不真实。

"我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她开始哭,心情起伏很大,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有多在乎他爱不爱她。

"一直以来不要这段感情的人是你。"他往下说:"我爱你,从来不想隐瞒,是你让我重拾慈悲心。"他柔情的说。

这番话完全发挥催泪的作用,他将她揉入怀里,紧紧抱住。

"你迷乱了我的心,我发现没有你的生命将会是一潭死水,我爱你。"他深情告白。

他愈是说得这样情挚,她愈是哭得凶。

"别哭了!别哭了!你再哭,我可要以为你不接受我的示爱,讨厌我咧!"他逗她。

她抬起迷濛泪眼情深意动的许下诺言:"别收回去,我要你的爱。""你呢?你爱我吗?"他笑着问。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爱你﹄成为一件好难办到的事。"这就是她的回应。

所有的仇恨就让爱来慢慢化解吧!

︽本书完︾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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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闺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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