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广昀放带广墨出去见世面的那一天,申繁语到海边看落日,姜梦华担心她想不开,赶来陪她。

“别担心,我很好。”

橘色的夕阳余晖在她眼前渐灭,现在的她没有太多愁绪,有的反而是感恩。

“儿子成了别人的了你还说你很好?”

“申墨和广墨只有姓氏的差别,我一点也不在意。”她说的是肺腑之言。

“广昀放也真够狠的,他为什么不叫别的女人替他生孩子?大老远来跟你抢墨儿。”

“他是为了良心不安才这么做的。”

姜梦华才不信这一套呢0男人会有什么良心。他八成是看你把墨儿教得这么好才非要墨儿姓广不可。”

“墨儿很喜欢和广老师在一起,他给了墨儿不同的人生体验。”

“那是图新鲜,新鲜感一过什么都会消失。”

两人坐在露天咖啡座喝着香浓的咖啡,一个想找清静,一个好打抱不平。

“你看,世间事真的充满了好多意外,生下墨儿时,已有独自将他抚养长大的打算,没料到会有今天。”她幽幽地低语,很有感触的语气。

“不只你没料到,我也没料到。本来,我是替你高兴的,谁知道广老师只要儿子,不要儿子的妈咪,所以我说他够狠的。”

同样是不容易发胖的体质.姜梦华吃了五大块蛋糕,连同申繁语吃不下的份一并解决。

“广老师问起我为什么去西班牙的事。”

姜梦华停下吃蛋糕的动作,“什么?”

“我……说了。

“他知道你因为暗恋他所以去了西班牙?”

申繁语苦笑,“对他,我保留了某部分真相,暗恋他的事纯粹只是少女情怀。”

“你怕被他笑?”

她吐了一口气,“有一点,我觉得自己是个大白痴,只有白痴才会这么蠢。”

“你蠢就没有墨儿,你只好认了。”

申繁语是认了,她太爱墨儿了,也许这一生她不会再有其他孩子。

“墨儿第一次参加社交宴,我有一点担心他。”

“安心啦,他比我们所有人的适应力都强,他们会是一对同样出色的父子档。”

申繁语满心感激,“没有你这个朋友,我真不知道会怎样,你很会安慰人。”

“只要记得将来攀龙附风之后别忘了我的存在就够了。”

“攀龙附风不是我的人生目标。”

姜梦华唉了声,“可却是我的目标,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龙凤在何方。”

“一入侯门深似海,侯门未必有好姻缘。”她只想和爱自己、也为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不是侯门同样会有坏姻缘,与其这样不如往侯门内闯一闯。”

“可是侯门姻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长期配合的出版社里有一位女同事,嫁入豪门半年,因为受不了豪门的规矩而匆匆离婚,这事梦华也是知道的,她还为此觉得那位女同事忍耐力不够,直呼若是自己一定可以应付。

“我明白。”轻吁一口长气,“所以才会熬到现在还小姑独处嘛!”

“你不过二十六岁,还是很有希望的。”

突然她灵机一动,“不如请广老师替我牵红线,我请他喝媒人茶。”

“可以试试,你要的条件是怎样的经济状况?”

“起码身价要十亿以上,有私人飞机,有游艇、最好还有座私人岛屿……没事飞到纽约看一出歌剧,肚子饿了到晶华酒店或凯悦吃吃小点心,想隐居时跑到加拿大的乡间别墅度个假,想洗温泉时飞到北海道泡露天汤……这是美梦,是理想。现在的我,存折里只剩十万元,加上一辆破摩托车。肚子饿了到巷口‘黑白切’解决,心情不好时只有躲在被窝里冬眠,想着歌剧,只能打开家里的VCD,至于泡汤呢……利用浴室的浴缸滴上几滴精油,唉……一点也不浪漫。

“你该知道豪门有豪门的苦。”

“可是不管多苦都是值得的。”

她非得挤上豪门一窥究竟不可。

“万一豪门生活水深火热,你想逃也进不开呢?”

“有钱有势,就算水深火热我也甘愿,我妈常说我没那个命,但我不信邪非赌一赌不可。繁语,你知道哪里是亿万富翁出入的场所吗?”

“科学园区,我想那里会有亿万富翁。”梦华的侯门美梦真令她忧心。

“对瞩!我应该去那里找工作,我现在待的外商公司阴盛阳衰,是没什么前途。”她托腮叹道。

申繁语正要说什么,六年未闻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两位小姐很面熟。”郁翔风轻声招呼。

“你是……大叔!”姜梦华抬眼讶然道。

“又叫大叔,你太令人心碎了。”

姜梦华吐了吐舌头,“你比我们老这么多,本来就该叫你一声大叔,不过念在你保养得当,放你一马。”

“你们怎会在这里?”

“看夕阳,聊是非,你呢?六年不见,从西班牙混到这里来了?”

“怎么用混这个字?多难听啊,我可是堂堂C大医学院生物医学研究小组的召集人耶,你别小看我。”

“C大?”姜梦华眼睛为之一亮。

“怎么,你有认识C大的教授?”

“就只认识你一个,等一等,请问你家是不是豪门?有没有游艇或喷射机?私人岛屿呢了”她忙不迭地续问。

“你问这干吗?”

“秤秤你的身价啊,看看你的斤两足不足,是K金还是钻石。”她眨着现实的晶眸。

“郁先生别误会,梦华和你开玩笑的。”申繁语立刻跳出来打圆常

“你确定她是你的好朋友吗?”他问申繁语。

“喂,大叔,你别好好的没事干破坏我和繁语的感情,我们可是姐妹情深哦。”

“少来,你这个势利眼,哪可能和清纯小百合做好朋友,是你赖着人家不走吧!”他笑。

“你这家伙,没想到小男人说话这么毒辣。”她轻吼。

他诡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嫁不掉,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你才有隐疾呢!老小男人!”她降了句。

“我是黄金单身汉,不屑结婚。”他自负道。

她讥笑他,“我看你是木炭单身汉吧!”

申繁语怕他们抬杠到最后会翻脸,“你们冷静些,不要吵起来了。”

“我看你还是离这女人远一点好。”他好心劝申繁语。

此时姜梦华有些发火。“我才要功广老师离你远一点呢,大叔。”

“你敢再叫我一声大叔,我就叫你大婶婆,比我这个叔字辈更老一级。”他威胁她。

她皮皮一笑,“无所谓,反正我这个人百无禁忌,只要你敢叫,我就敢听!”

“你这女人死爱钱,有一天会倒大霉吃大亏的。”他从牙缝中迸出这句话。

“不于你的事,大叔。”她嬉皮笑脸道。

“你准备哭吧!大婶婆!”他回敬她。

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都几岁的人了还和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广昀放画着企业总部的室内装满革稿图,心情轻松地道。

“你就不知道她有多过分。”

郊游的隔天,郁翔风气不过地冲来广氏集团筹备中心发牢骚。

“再过分也只是个小女孩。”

“可她叫我大叔耶!”

“你不也叫她大婶婆?”广昀放微笑。

不服气的郁翔风,真想破口大骂那个令他气炸的小女人。“我有这么老吗?”

“你是不小了,还跟个年轻美妹斗嘴。”

“昀放,你不要忘了咱俩年纪差不多,姜梦华叫我大叔,你是不是也要做申繁语的大叔?”他提醒广陶放。

广昀放顿了下,淡淡一笑。“她叫我老师,不叫大叔。”

“你们连孩子都生了,她竟然还叫你老师,你怎么不纠正她?”

“她是糊里糊涂之下才生下孩子的,在心态上,她把我当作老师并不令人意外。”

“那你自己怎么想?”

广昀放愣了下,没料到郁翔风会问他这么直接的问题。“我什么也不想。”

“墨儿呢?你不替他打算?

“领养手续已经完成了,他会跟着我姓广。”

“就这样?”

怎么和他预期的差这么远?原以为会有个天伦爱情大喜剧可看的,居然长剧短做,草草落幕。

“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

“你为何不试着和繁语培养感情呢?”

他沉吟半晌,“你的问题不好回答,我为什么应该和繁语培养感情?”

是她不愿和他培养感情的,每每一接触,她就急着同他撇清关系,拉远距离。

她也许嫌弃他吧!一个夺走她童贞、青春的恶霸。

“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墨儿?”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同。”

爱是需要两情相悦的,他不想陷于单方面的痴傻,如果她无心于他,他不会强求。

“你对繁语有责任,昨日我在海边看见她,她似乎有心事,那忧郁的模样真令人心疼。”

广昀放锐利地看了郁翔风一眼,“心疼?你会用这个字眼,真让我意外。”

“你是冷血动物,我不像你。我从小就对弱小的动物有强烈的保护欲,她是这么的美丽,典雅,是男人心中的梦,如果我是你,肯定会将她纳入我的保护伞之下。”

“现在也可以呀!”他话中有假装不在乎的音调。

“她现在跟圣女贞德一样,不可能接受男人献殷勤,这么多爱慕者,你瞧她给谁机会了?”

“那是因为有墨儿在身边,现在墨儿跟了我,她不再有顾忌了,情况会有不同。”他不确定自己心里的声音在跟他暗示什么,可他不想深究,怕一深究会令自己手足无措。

“墨儿长得像你,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不是你儿子。”

“我是很高兴有个儿子。”

昨晚的社交宴中,广墨一点也不怕生,不怯场,好像天生的贵族。

她把墨儿教得很好,出乎他意料的好。”

“前几天巧遇天铎,他问你何时欢迎他带妻小到家里拜访。”

“过一阵子,等墨儿放暑假。”

他明白一票哥儿们都急着想见繁语和墨儿,以为他就要定下来了。

但重点在于他根本没有定下来的打算,至多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会长一些。

他在海岛的广氏集团是他设在各国的据点之一,将以金融控股公司的姿态出现,股东包括太阳系所有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入股吧?有了他们的协助,他不一定非定居海岛不可,他还是喜欢浪迹天涯的生活,冒险之于他而言是痛快的享受。

一年里,总要有几个月让他活动筋骨。

“你终于要在俗世间定下来了。”

“我只知道墨儿需要父亲。”简简单单的一个理由。

“你会是个骄傲的父亲,如果有个女人替我生下那样的儿子,我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找个好女人结婚,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他说。

郁翔风摇摇头,“好女人哪这么好找?这年头女人都贪财,没几个臭钱是吸引不了人的。”他想起姜梦华问他身家时的嘴脸。

“不是所有女人都如此。”

申繁语就不贪他的财。

“那如果你认识不贪财的美丽女子,就替我介绍吧。”郁翔风站起身,走向落地窗往外看,十七楼的高度,想自杀的人往下一跃,没有活命的可能,铁定粉身碎骨。

“为什么一定要美丽的女子?平庸的不好吗?”

“总要赏心悦目嘛!人生短短数十寒暑,不找个美人妻子,天天相对就太折磨人了。”

“你这种想法和姜梦华的贪财有什么不同?她贪财,你贪色,美色。”

郁翔风转过身朗笑,“说得好,我是贪美色,若申繁语那样的美女肯嫁我,我一定将她供得好好的。”

广昀放口气不悦地道:“你少招惹她。”

“既然你不想娶她,不如我试着追追看——”

他立刻打断郁翔风的话:“人家是圣女贞德,你少去打扰人家。”

“圣女贞德也需要爱啊,我可以给她爱。”

“你的爱她未必要。”

郁翔风抿嘴而笑,“放心吧!她曾是你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戏,我再不怕死也不会做那样无耻之事。说真格的,要是认识不贪财的美人,请牵个红线。”

“假使对方有色无德呢?”

“你指若是个淫娃怎么办是吗?”

广昀放点点头,草图大功告成,明早联络装潢工人即可动工。

“淫娃哪有不贪财的,真有,就收一房做情妇吧,肯定闺房大乐,乐上巫山源处。”

“改天介绍你认识一个淫娃,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郁翔风兴趣正浓,“真的?道道地地的淫娃吗?是不是潘金莲投胎的?”

“不是潘金莲投胎,是妲己投胎。”

他确实认识那样的女人,主动且妖娆的女人,胆大妄为的夸张动作,让他敬谢不敏。

若翔风真心想认识她,他不排斥替他俩牵红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妲己?这么厉害!”他瞪大了眼。

广昀放坦白问他:“到底是不是真有兴趣?别让我白忙一常”

他虽有一丝犹豫,但是……“算了,我豁出去了,活到这把岁数,还不曾被什么荡妇淫娃伺候过,难得有此机会,不把握是傻瓜,你替我介绍吧!”

达成共识后什么都好办。

白景祥从日本回来约了申繁语吃饭,照例又是大包小包地送礼物。

这个男人努力上进,白手起家,有过一次订婚纪录,后不知何故退了婚。

“不要这样,说好不收你的礼物的。”

总是如此,多情又多礼。

“看到喜欢的东西,忍不住就想送给你和墨儿,你这样客气,我心里很难过,觉得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她带着歉意看他,“你不需要难过,友谊不是建筑在物质上头。”

“先收下好吗?”他恳求道。

正当她为收下礼物与否左右为难时,某个似曾相识的女声在耳际上方扬起。

“又在上演老戏码了,白景祥你不嫌累啊!”

循着声音抬眼望去,“这么巧?”

“是很巧,想清清静静享受曼特宁的清香都是奢侈。”

凌雯媛,白景祥的前未婚妻,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右手自在地搭在白景祥肩上.似乎对他仍有管辖权。

“我和繁语马上要走了,把这里让给你。”

凌雯媛大笑,“干吗?怕我出卖你啊!”

这话弄得他一阵面红耳赤。

“你怎么这样说话?”

“我只说实话,你本来就怕我出卖你,可悲的家伙,你活该!”退婚后的凌雯媛,心态上依旧不能平衡,好好一桩姻缘却无疾而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说。

一旁的申繁语根本听不磨他俩的话里藏着什么玄机。

“少清高了,你犯的错可不是一般人会犯的错,着实荒唐至极。”得理不饶人的凌雯媛欲罢不能。

“你们聊聊,我先走了。”申繁语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凌雯媛只是冷笑着看好戏,“别追了。”

望着申繁语出去的背影,他质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她耸耸肩,“好玩。”

“让我难堪对于你而言是件好玩的事?”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她吹了声回哨,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不好玩吗?一个罪人正在赎罪。”

“你就是不准备让我有好日子过是吗?当初我会犯下那个错也是因为你。”他咬牙切齿道。

“那是因为你笨、你蠢!”她啐了句。

他本想说什么可又作罢,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他说了也是白说。

“算了,我没有时间跟你闲扯。”

她轻吼:““你没良心!”

他叹息一声:“我是没良心,太有良心的白景祥不会在你面前出现。”

她伸手想打他耳光,可他速度快过她,握住她的手腕警告:“别这样,大庭广众的,难看!”

“要不难看很简单,晚上请我吃饭、跳舞。”

他微愣,“我们的关系已紧张到剑拔驽张的地步,你竟然要我请吃饭?”

她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申繁语不领你的情,我愿意接收。”

他一惊,“你——”

她噗哧一笑,“吓到了?”她反握住他的手掌。“这双温暖的手掌我怀念极了。”

闻言他猛力一抽,“少肉麻当有趣了。”

“怕什么?不过想逗逗你罢了!”

说完话,她翩然离去,留下一脸愕然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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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格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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