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每个人心中对于未来的另一半都有一个假想。

希望他是俊美高大、家财万贯,或是希望她温柔可爱、明艳照人。

可是通常当心中想象的那个人出现时,人家不是已经有了家室,就是已经嫁做人妇,遗憾和失望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增加,但是你心中还是会有那个形象存在,那个完全符合你条件的人会一直活在你的心里。

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国的樊赢广静坐在机场的贵宾室里,想着昨晚女友对他所下的最后通牒。

两人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晓芃这阵子不停地提起结婚一事,甚至因此产生了不少冲突,原本的和谐在出现愈来愈多的龃龉之后,也跟着暴露了更多对方的缺点来。

他讨厌晓芃每晚都要收看算命节目的习惯,也不喜欢她那堆保养品四处乱摆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些讨厌她看八卦节目时批评别人的嘴脸,他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忍受她说话时的偏高音频。

但是他居然忍受了她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几次当晓芃提出结婚一事时,他都在考虑着要不要直接说出两人的不适合,昨晚在晓芃负气离开前,他总算说出了口。

而晓芃震惊的表情,仿佛在指控他什么……虽然他早已经不认为两人之间还有爱存在,甚至从以前爱就一直没存在过,一开始两人展开交往只因为他们都是单身,晓芃性格直接,很快地就和他搭上了线,没什么你追我跑的爱情场面,一切都顺利得近乎平凡,可就是少了那么一点什么。

如今连最后的一点点对于对方的好感,也在这些日子的争吵中灰飞烟灭,早点撇清关系或许对两人都好,他并不想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才闪人。“我从日本回来之前,你可以把东西都处理好吗?”

樊赢广是想多说点平和的话语,但他一向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话就这么出了口。看来她有些受伤,他惟一的不好过大概就是看见了晓芃那难过的表情,可惜她的表情不够引发出他的包容,甚至是悔意。

说出那些话时,他只觉得心里有件事解决了,顿时轻松了不少。

甚至连在候机楼里因为飞机维修延迟起飞半小时,他都因为心情大好而变得耐性十足。

他几乎都要吹出口哨来证明他的心情有多愉悦。望着贵宾室外的人们,大家都在等着飞机起飞,已经有许多人流露出不耐了。

甚至有个颈子挂着牌子的导游还是什么的人在质问地勤人员原因,他的嗓门很大,远远地都可以看到他嘴巴张开后的蛀牙了,而他身边有个女孩一直在阻止他大吼大叫。

她脸上写着大大的“尴尬”两字,整张脸也跟着涨红了,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关不住的无奈,不停地在一旁鞠躬道歉。

直到飞机确定可以起飞了,是由头等舱的人先进去,樊赢广走向机舱时,还隐约可以听见那位男士的咆哮,但奇怪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听见那个女孩的声音,但直到进了机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他脑子里还留着那个女孩清丽的脸孔。

“茜仪,你还好吗?飞机快起飞了!”厕所外有着催促声。

“好,我好了!”

跨出了机场的厕所,镜中的自己看来还真是苍白。原本她只是旅行社里的助理人员,但是另一个导游临时有事,经理决定给她一个机会出去训练训练,在出发当天要她准备行李,下午就一屁股被踢到机场来。

而这次的阿婆团正好是由旅行社里最大牌的张阿发带的,看她是莱鸟,所以从头到尾几乎都在恶整她。阿发带团已经有二十年的经验,而且是常年跑日本线的红牌,他红的理由绝不是他对待旅客亲切有礼,而是他在日本的门路多,饭店或是旅游地点的服务人员全认得他,所以等于是他两头通吃,全公司都不敢得罪他,日本那头的接待人员也没人敢对他不敬。

苦的就是随团的人了,最近就是有些妈妈团抱怨阿发导游态度不佳,而另一个原本和他共事的导游也受不了阿发的盛气凌人,还打算辞职不干。这会儿苦的可是江茜仪了,她不但临时上阵,一到日本就水土不服,出游的时候阿发还以培训的名义要她熟背地点历史背景,由她来对这些婆婆妈妈讲解,茜仪几乎累得不成人形。

打从一开始阿发就在机场里故意显威风,和地勤人员吵架,吵得人人侧目,这对茜仪来说就已经是震撼教育了,接着几天行程里,几次的早晨要出团,阿发都迟迟不起床,最后还是她去口叫人。

气得茜仪有怒又不敢言,加上身体不适,这场旅行简直是个灾难,尤其这回带的还是阿婆团,婆婆妈妈们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记性真有这么差,每次集合总是有人迟到,阿发要是见人没到齐,就找茜仪开刀,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劈头就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心理加上生理上的不适,她早已经在第三天就决定一回去就立刻辞职走人。

“咚”的一声,她才刚走出厕所没多久,就先撞上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管他日文、英文、中文、方言,全都道了一次歉。

被撞着的先生用双手定住她,确定她不会跟着倒下,“没关系。”

樊赢广没想到会这么巧,原来她也是搭这班飞机回家的,只不过这位小姐看起来比五天前还惨。

“要回去了是吗?”

“是啊!”

“真巧。”

茜仪抬眼看了他,不明白巧在哪里?

“我五天前也跟你们搭同一班飞机,那时候显然出了点意外,你们很引人注目。”樊赢广并没有在机场随便和人搭讪的习惯,不过他或许可以容许自己和这个女孩闲聊一下。

茜仪不好意思地挤出一抹笑,没做什么解释。

“你这趟玩得还愉快吗?”

“我是去工作的。”

“喔!”看来也是,眼前这个人西装笔挺,如果真是想出国旅行的话,大概都是穿着休闲自在的。

“江茜仪!”阿发在另一头又不知道在狂吼些什么,直嚷着她的名字。

“有人在叫我了,再见。”

茜仪小跑步地奔回旅行团的所在,阿发数错了机票,以为少了一张,差点又在机场里发火,还好机票没少,茜仪可不想在这悲惨的日本行里还得落个更糟的结局。

婆婆妈妈们还兴奋地在一旁拍照留念,有几个人围上来说要跟她一起合照,她也只能尽量不露出痛苦的神色,安慰自己只要撑过这一趟,再过三个小时她人就回到家了。

可惜这三个小时老天并没让她好过,她不但晕机,连早餐都全吐光了,下飞机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看看你这样子!想当导游还得再练个十年,你有看过导游晕车的吗?晕车也就算了,连飞机没遇上乱流你都可以晕机,真是……”

阿发显然只对粉味有兴趣,像她这般孱弱女职员他可一点怜香惜玉的念头都没有。

还好,不管这趟旅行有多苦……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在落地的一刹那,还有出关的一瞬间,甚至拿到自己行李的那一刻,茜仪都有种兴奋得快哭了的感觉。

最后还得再搭上一趟接驳车,把大伙从机场接到市区里才算大功告成,而这一段路她真想不要参与。

既然都已经回来了,这儿就是她的地盘,阿发休想再讲一些她听不懂的日文,也别想再对她颐指气使。

“江茜仪,你慢吞吞地是在龟什么?快点啊!你是不想搭车回去了啊?我告诉你,车子是不会等你的I”

茜仪一听,马上想也不想地开口:“我有朋友会来接我I”

开玩笑,她连跟这个人待同一辆车都会想吐,就算搭地铁她一样回得了家!

“你不搭,那好……我也没必要求你1”阿发挺着大肥肚,拿了行李转身就走,行李还甩到了旁人。

看着那团婆婆妈妈和阿发的身影离开视线,茜仪才发现自己真的有腿软的倾向,老天!她真是了不起1这五天她竟然活过来了!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买串鞭炮来放,过了这种关卡,她往后的人生可能再也不会有其他过不去的难关了!

但是……拿出钱包一数,茜仪才发现大事不妙。

她身上的钱用光了……

在日本因为阿发和原本的导游是同住一房的,她坚持要另一间房,但是阿发呛声说要就自己付,公司不支出,仗着只有他会日文,而她不会的优势,变相地要和她同房……天晓得他们住在同一间房里,半夜会发生什么事,茜仪当然是抵死不从。

可是用英文和旅馆人员沟通了一整夜,都没有人听得懂,最后还是其中两个婆婆心地好,让她在同一间房里加了床和她们一起睡。但是加床费她得自己出,所以她在中途就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这下可好!从行李里掏啊掏的,就是凑不齐一百块,怎么搭车啊?

机场里虽然人来人往,但是茜仪举目无亲,手机开机又发现没电了!而她竟然没有带提款卡才气人,信用卡的预借现金她又从来没使用过,连密码都不知道,这下真的惨了!

花了几十块打手机给朋友,却因为记不起手机号码而频频打错……

“人真的不能太依赖手机,一旦手机不能用,连号码都不知道。”她喃喃,眼看着零钱愈来愈少,她真的得找人送她回家才行。

站在机场的门口,心想看看有没有接机的好心家庭可以载她一程?可惜遇上的都是大客满,大多都是旅客行李特别多,实在塞不下她。

正当她一脸绝望地左顾右盼时,一辆高级房车突然停在她眼前。

车窗一开,一个俊逸的笑脸出现在车内,那张脸她认得,在机场遇见的那个男人!

“要搭便车吗?”

“谢谢你。”

茜仪脸上带了笑,精神也好了些,樊赢广不但送她回家,还在回家之前请她吃了一顿饭。“不客气。”

她已经道了几百次谢了,看得出来她很饿,后来才知道她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难怪脸色那么差,吃了饭之后她看起来就好多了。

“你会辞职吗?”听了她那恐怖又委屈的旅行过程,他都觉得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尤其像她这样看起来弱不禁风、温温顺顺的女孩,不啻是个大打击。

“当然,非走不可。”她说得很肯定。

管他什么经济不景气,这种公司要是再继续待下去她迟早会破产的,而且她真的很怄,她知道公司需要阿发,两害相权取其轻,她铁定是“轻”的那个,注定了就算跟老板告状也是会被牺牲。

“那未来呢?”

“走一步算一步了I”她扯出微笑,“不过,我真的要谢谢你。”

又来了!她又开始说谢谢了,其实她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而她的遭遇也真的很惨,虽然樊赢广不是什么好人好事代表,专门日行一善,但是当他看到她站在机场门口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就是没办法克制自己。

“我觉得我能吃到这顿饭,已经把我过去这五天的不愉快都扫光了!”

樊赢广扬起眉,很惊讶这顿饭有这样的威力,过去这五天她只差没去脱衣陪睡,还得伺候一群婆婆妈妈,历经千辛万苦才回来,光一顿饭她竟然可以如此感恩?!

“好了!我看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车子开到了她的住处附近,茜仪坚持改天要回请他一顿,所以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他才看着她提行李下车,但是她刚一下车,冲突的场面就发生了!

一个女人突然冲了出来,抓住她的手,直接就往茜仪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抢我的男朋友,你要不要脸啊!”

樊赢广定晴一看,才发现那个打人的疯女人是李晓芃,这是怎么回事?他急忙下车察看。

“樊赢广,你竟然背着我带这女人出国玩!”“我不是——”茜仪也吓了一跳,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打过她,而且还是个女人,她一冲过来就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我们已经分手了!在我出国之前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樊赢广拉开晓荒紧抓着茜仪的手,不耐烦地说道。

为什么回来了她却搞出这种事来?他已经给了晓芃五天时间处理,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欢迎他回来。

“你……你想就这样甩掉我?”

当初樊赢广和她在一起时,不也曾经有过快乐的时光吗?那是她这辈子最愉快的一段日子,可是他说变就变,最后竟然说“我想要的不是你这样的女人”,难道她就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地走人吗?

她请了私人侦探,发现他身边有个女人,而且那女人是跟他搭同一班飞机回来的,樊赢广还是先下了机去开车,再开到机场门口接她,他们不只接送而已,已经在日本玩了五天,回来竟然还依依不舍,一起上馆子,有说有笑地吃了两个小时的饭!

征信社的人电话一打,李晓芄马上就出门杀去那间馆子,可是没堵到人,直到樊赢广送了那女人回家,她才正式和这女人“打”了照面。

“你要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你说啊!你说我不是你要的,难道她就是吗?你要的就是这样的吗?”

李晓荒不理会樊赢广的阻止,硬是又抓住了茜仪的手,力量大得吓人,茜仪怎么甩都甩不开。

“小姐,你误会了,我跟樊先生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茜仪只得尽力地解释。

她和樊蠃广吃过饭,他给自己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可这女人突然;中出来就打人,这样也不对啊!

“她跟这件事无关,你放开她!”樊赢广开口,脸上已经出现了阴霾,这种场面是他怎么也没想过的,而茜仪看起来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在夜色当中都还可以见到她脸上已经浮出了五指印。

“无关?!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两个在餐厅里吃饭聊天,你还要说你们两个没关系,想骗谁啊!”李晓荒的脸充满了狰狞和怨气,恨不得当场抓花这女人的脸。

“你硬要把事情给搞大也行,我报警!”拿起了手机,樊赢广对这件事已经毫无耐性。

“你只要告诉我实话就好!”李晓荒当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以后还得在社交圈里混下去,如果真闹上了警局,人家顶多会说樊赢广风流,而她呢?可能以后连混都混不下去。

“什么实话?”“她就是你说的那种女人,对不对?”李晓荒的心已经碎了,她以为自己可以跟樊赢广过一辈子,可是她错了!

“她就是你说的那种想娶回家照顾一辈子的女人是吗?”

茜仪嘴巴张得开开的,一手指着自己,她?就凭她?

“小姐,我怎么有可能——”但茜仪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吓得缩了回去。

樊赢广用着肯定的语气,对着所有人说道:“没错!就是她。”

“茜仪,你今天真的要辞职吗?”

意识朦胧之间只听见阿潘的声音,茜仪咕哝了一声,抬眼看了看时钟,已经十一点多了。

“对啊!我不干了,我昨晚有传短信跟你说,你帮我把工作辞了,我不想再做了。”

“怎么了?那个阿发肥仔向你下手啊?”

“我几乎是破产回到家的,还在机场拦人载我回家,我跟婆婆们睡,加床费还是我自己出的……”

“这么惨?”

“一路上被骂得才惨……懒得说了,一言难尽。”她好想睡,茜仪早就打定主意一回家后铁定要先睡个三天三夜。

“好吧!阿发一回来就先打了你小报告,老总现在正跟他在办公室里,只差没对他鞠躬磕头,所以——”

“我被开除了?那最好啊!”反正她也不想待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

“不怎么办,工作还可以再找,我有遣散费吧?”

“我会尽量帮你争取。”

“那好……我还要继续睡,可能要睡三天,三天后我再跟你联络。对了!你可别傻傻地也去接和阿发出团的任务,那真的会搞死人。”

“我知道。”

挂了电话,茜仪的睡意倒没那么浓了。

从床上坐起,望了眼床边的小镜子,镜子里反射出她的脸,看来真糟!

正想起身,床边的电话却又跟着响了。

“我说了要大睡三天三夜,三天后我们再联络嘛……”她好讨厌电话响的声音喔!

“是我,樊赢广。”

“噢……”一时之间,茜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以为你是我同事。”

“你辞职了口马?”这时候没在上班,那很可能是真的辞了。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被开除了。”

茜仪起了身,低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红肿已经消褪了,只剩下手臂上的抓痕还能证明昨夜的惊魂记是真实发生过的,而樊赢广还记得打电话给她这个倒霉鬼,那她该感到安慰吗?

“肚子饿吗?该吃午餐了,我请你吃午餐。”

“你女朋友要是再看到我跟你吃饭,会把我杀了。”昨晚真把她给吓死了,女人生起气来威力竟然可以如此惊人,她甚至有一刻还觉得自己会被那女人杀了!那女人眼里的阴毒简直可以去

,,主演霹雳火了。

“她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

“所以我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可是很爱惜生命的。

“我保证你会平安无事。”

“可是……我才刚起床。”

“离十二点还有些时间。”樊赢广推算了一下。

“吃拉面可以吗?”

“你才刚从东京回来不是吗?”

“我水土不服,什么也没吃到。”她装出可怜的声音,那段旅行里她根本没吃到几粒米啊!“好,拉面就拉面。”

“我会在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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