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恭喜！恭喜！」

一踏进餐厅，两人就立刻受到隆重欢迎，彩带从四面八方飘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邵正洛一脸困惑，冉珍珠则习以为常。「我是你们这间餐厅的第几位客人？」

「啊！这位美女真是冰雪聪明啊！您问的问题真是太好了。」餐厅经理立刻站出来解释。「您正巧是我们餐厅开幕以来的第一万位客人。所以今天您所点的餐点，完全由我们餐厅招待，还附赠—年份的用餐折价券，欢迎您们常来光临！请坐！请坐！」

「有这种事？」坐上座位，邵正洛还兀自讶异。

「我不是说了，我运气向来很好。」这种事她遇多了。

「你运气很好？」他忍不住想笑。「我还以为你是我见过最衰的女人。」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摔进水沟、撞玻璃，被球K到昏倒，接二连三的事，我实在很难相信你的运气好。」他摇头。

「你还说！那些事根本就是遇上你之後才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衰的是我了？」

「本来就是！」她反唇相稽。「你不知道我是冒生命危险跟你约会的吗？」

「你冒著生——」他眯起眼，「那你怎么解释今天的好运？我人还在你身边不是吗？照你的逻辑，你应该又会遇上什么衰事不是吗？」

「我怎么知道运气是怎么分布的？至少在遇见你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在我身上！」

「你——」他不想再跟她争辩，打开菜单埋首看了起来。

他并不介意自己运气的好坏，但他很介意自己可能是带给她坏运气的那个人，尤其更介意她会这么想！

「Eric。」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他。

他诧异，才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女子自对面走来。「Amy？」

随著他的目光望去，珍珠脸色陡变。

是他的前女友，那天出现在高雄的那个女人。虽然那天她并没有看清她的长相，但她火辣的身材和装扮，连身为女人的她都不可能忘记。

「跟新女友约会啊？」Amy走过来，直接就搭上他的肩。「长得不错嘛……嗯？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摔倒的那个～～哈哈～～嗯？她不是你公司里的人吗？」

冉珍珠眯起眼。

「Amy，你不是在高雄吗？」

「知道你在台北，我家里的事一处理完，当然要来见你了。」她笑。「本来我是想明天一早就去找你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你，可见你还是没忘了我们约会的老地方啊？」

珍珠心上一震。

她不想成为一个善妒的女人，但她现在内心却充满护火。

一个他过去如此亲密的女友，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交战。

「不。」他否认。「我只是喜欢这里的食物。」

「是吗？」她故意忽略他的话。「她是你公司的员工吧？那我就放心了。」她直接摸上他的胸口。「那就表示，你我之间还有希望了？」

珍珠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Amy，」他轻轻推开她。「这是珍珠，我的女友。」

「女友？」Amy完全无视於她的存在。「Eric，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吃窝边草的？竟然和公司的女职员交往，这太不像你了。」

邵正洛瞪著她，不敢相信这是他曾经交往过的女子。以前，他欣赏她的独立勇敢，却从未发现她是这么咄咄逼人。是她变了？还是他看错了？

「Amy，请你尊重我的女友。」他正色道。

「尊重？」Amy转向珍珠，语气中充满不屑。「这种黄毛丫头，连对『前辈』都不知道要打声招呼，我为什么要尊重她？更何况，她还想跟我抢男人。」

珍珠变色，忍不住开口。「我不需要跟任何人抢男人。」

「是吗？知道自己比不上我就快走吧。」

「我当然会走。」珍珠站起来。「但我走是因为不想继续留下来，看你对一个不再爱你的男人献媚。给自己留点尊严吧，Amy小姐。」

「珍珠——」邵正洛伸手拉住她。

「你说什么，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一个箭步上前，Amy一掌掴向珍珠。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遍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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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邵正洛追出餐厅外，抓住往前疾走的珍珠。

「放开我。」她冷冷地道。

「珍珠，别这样，我代她向你道歉。」他紧抓住她，心也像是被紧紧揪住。

「你代她道歉？」她冷笑出声。「你是她的什么人？看来，我才是那个不该出现的人了。」他的话，比她颊上的热烫更令她难过。

「珍珠！该死，你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他想解释，却无从分辩起。看著她颊上的红印，他不禁心疼。

「不是怎样？她不是想和你复合吗？你去啊！不需要在这里拉著我。」她甩开他。

「珍珠！你别无理取闹！」他有些恼。

「无理取闹？你认为我无理取闹？很简单！你就去找个不会无理取闹的女人，让她配合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你的前女友甩巴掌也不会无理取闹！」她甩头就走。

「珍珠！」他拉住她。「我——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但所有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否则你要我怎么样？」

「我没有权力要你怎么样，你也什么都没做不是吗？」她使力挣扎。「邵正洛，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了！」

她亲眼看见所有的情况，也知道他根本无意和前女友多谈，但她就是无法停止这一切负面的想法，尤其是在她挨了那一巴掌之後。

「我什么都没做？难道你要我替你甩她一巴掌吗？我巴不得那一掌是打在我脸上，但我不能对她动手，毕竟她是个女人，毕竟—我们曾有过一段情。」他无法绝情到那个地步。

「是吗？所以你就看著我被打。」这口气，她想咽却咽不下去。「如何，继被球砸晕之後，又被你的前女友打，正如你所说，我是你见过最衰的女人了，不是吗？」话才出口她就後悔了。

只见他的神色陡变，她的心也一惊。

「我承认是我连累了你，也後悔没能保护你。但如果你认为你的噩运都是我带来的，那我也无话可说。」他知道她觉得受伤，但她的态度也令他受伤。

「我——算了。」不想再多说什么，她转身离开。

「Eric！」此时Amy自後面追上来。「她难道比我好吗？」

他头也没回，只是冷冷道：「Amy，我们早已经分手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够了，Amy，你太过分了。从今以後，我不希望再见到你。」他转身离开。

「Eric！我是为了你才把那份资料带出来的，你怎么可以过河拆桥！」

他停下步伐，回过头。

她露出惊喜的表情。

邵正洛自怀里拿出文件。「这是你的资料，我还没来得及研究，现在还给你。」他不想再欠她人情了。「至於你这趟飞回台湾的金钱损失，我会汇入你的户头。」

「你——你不要了？我以为你很期待得到这份资料……」

「我是。但现在不需要了。」他看著她。「如果因此而失去珍珠，我要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意思。你拿回去吧。」

「那我们——」她仍怀著一丝希望。

他不发一语，再度转身离开。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Amy懊悔，却再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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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局。

隔天一早，看见她出现在办公室，他胸口一紧。

她的眼眶红红的，很明显是哭过了，虽然她极力掩饰。

「我要辞职。」她开口。

「我不准。」

她猛地抬眼。「不管你准不准我都要走。我今天会来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成为公私不分的人，现在话说完了，其余的一切，都与我无关！」说完，她转头走人。

「冉珍珠！」他喊住她。

她停下，却没有回头。

「你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离开？」

她愣住。「你以为我是为了她离开的？哈！」她冷笑。

等了他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出现，甚至连个道歉的电话都没有，她应该怎么想？

他难道不知道，只要他追上来道歉、跟她说爱她，她就会原谅他吗？他根本就不在乎她，那她又何必为了一个不在乎她的男人伤心。

「难道不是？」

她拉开大门。

「正洛！我们回来了！」同一时间，进门的是成少奇和江巧灵。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珍珠？你怎么了？」江巧灵首先发问。她从没见过珍珠这副模样，向来坚强开朗的她，怎么可能会哭？

「我没事。」她深吸口气。「巧灵，很高兴看到你回来，我现在还有点事，过几天再找你好吗？」说完，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她匆匆离去。

邵正洛想开口，却又收回去。

「怎么搞的？」成少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里。以他的经验判断，应该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只不过他实在难以想像……「正洛，你和冉珍珠在一起？」他乾脆直接问。

他点头。

「喔……」果然。成少奇一脸了然。

只不过，这实在太令人意外，太让人惊讶了。他从没见过正洛这副模样，可见，他是动了真感情了。「那么你们刚才是——吵架？」

「比吵架还麻烦。」他焦躁地扒过头发。

成少奇眯起眼。「那还不快去追！你这个蠢蛋！如果你真喜欢她，就去把她追回来啊！」他还没见过正洛这么烦恼的模样。

把她追回来？邵正洛猛地抬头。是啊，他只顾著跟她讲理，却没想到，感情有时是不讲道理的。他望向门外。

「还不快去！」

「谢了！」他拍拍好友，头也不回地冲出门。

从头到尾，江巧灵呆愣在现场。「少奇……」是她听错还是看错？珍珠和邵正洛？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成少奇笑著，搂过她轻吻了一下。

「可是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和我不也在一起了吗？」他再偷袭了下她的唇。「看来，我们这探奇事务所真是充满了惊奇啊！不爱美女的邵正洛竟然爱上了冉珍珠那样的超级大美女。」而他这个只爱美女的男人，却爱上了可爱的巧灵。不过这话，他还是放在心里说就好。

「所以你也觉得珍珠很美对吧？」她小声地问。

「没错，令人惊艳。」他摸著下巴。「以前一直听你说她美，很难想像，今天看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嗯。」她没再答腔。

「巧灵？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察觉不对，勾起她的下巴。「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别过脸。

「什么没什么，你明明就有什么。快说，不然我生气了！」他故作生气样。

「你……」她这才吞吞吐吐地道：「你刚刚看见珍珠，眼神都不一样了。你喜欢美女，而我不是……」

该死！他真是太不小心了！「巧灵，你这个小傻瓜！」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还我。」

她一怔。「还？还什么？」

「我的心啊。」他拥住她。「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就算是有天仙美女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心，因为我的心早被你偷走了。」

他的话，让她脸红。「你——胡说。」

「要不，你自己来看看。」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深深吻住。

探奇事务所里，春意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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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他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臂膀。

「邵正洛！你放开我！」她没有回头。

「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我的！」他握住她的双肩，迫使她面对他。「珍珠，我——」才看见她的脸庞，他震住了。

她的脸布满了泪痕，她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哀伤。

「珍珠——」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放开我！」她用力挣扎。

「我不会放开你，永远都不放！」

他的话，让她突然安静下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紧拥住她，亲吻著她的发。「我不该让你受委屈，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餐厅，我不该让你哭成这样，一切都是我的错，珍珠，对不起。」

一听这话，在他怀里的人儿瞬间松懈下来，哇一下哭出声。

他的心抽痛。「珍珠……」

「都是你！你昨天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她抽噎著，满腹委屈。

她其实也知道错不完全在他，但她就是觉得委屈，而她的委屈也是因他而起，他却连一句安慰也没有，让她以为他根本不在乎她。

要是依她平常的个性，她一定会理性地把事情谈清楚，而她没料到的是，恋爱完全是不理性的，就连向来理性的她也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他根本没想到。「我以为你不希望我去打扰你。我以为我应该给你一段时间冷静一下，我以为——我根本就是个笨蛋！」

「你本来就是笨蛋！」她吸著鼻子。

听见他的话，她才知道他其实是在乎她的，只是，他是个笨蛋，不知道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害她哭了一个晚上，流了一缸子眼泪。

「所以，你肯原谅我了？」他捧著她的颊。

她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她哭泣的模样。

「那么，我该怎么办？」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要问你自己啊！」太没诚意了。

「我——」他皱眉。「我唯一想到的是，如何让这种事不再发生，如何不让你再离开我身边。」

她的心泛起一股暖意。但她不打算这么快就原谅他，谁要他让她哭了这么久。

「珍珠，嫁给我吧。」他冲口而出。这是他想到最好的方法。

她看著他，像看著外星人似的。

他顿觉受挫。「你不愿意？」

「你这算是道歉的方法？」她气结。

虽然听到他的求婚，她不是不开心的，但他求婚的时机和方式也太拙劣了吧，更何况，从头到尾她都还没听见他说爱她。

「我——」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方法。

「你别忘了，我们还有约法三章，你都还没好好追求我，结婚当然就更不用谈！你……你离我远一点！」她气起来，用力推著他的胸膛。「我不想跟笨蛋靠太近！」

「珍珠——」他忍不住抱怨。「现在你还在跟我提那三章？老天！我们都已经——」

「都已经怎么样？我有跟你怎样吗？我还没享受到被追求的乐趣，就已经被你和你的前女友给气死，你不觉得这样我太吃亏了吗？」

「这我承认，但你难道不想嫁给我？」他在意的是她的想法。

冉珍珠被惹毛了。「我家人是想把我嫁给你，但我还没想好。」更少，在她满意他的追求之後。「告诉我，你真那么想结婚吗？」她反问。

「那当然。」

「给我个理由。」

「你先给我个不想结婚的理由。」他反问。

「我没说我不想结婚。我只是不想现在，对象也不一定是你。」被人家当货物那样谈婚事，她是昏头了才会高兴。更重要的是，结婚根本是她爸爸提起的，他根本不是出於真心自愿！

「你——」他怒火陡升。

「我怎么样？不然你告诉我为什么想娶我？」如果他的答案能让她开心，说不定她可以考虑。

「因为我的年纪是该结婚了……」

珍珠眯起眼。

「你的年纪也不算小……」

她握起双拳。

「就像伯父说的，我们两家联姻，对彼此都是相当有利的。」他继续说完。

「所以你是在我爸提起这事後才动了想结婚的念头？」她微笑。

「可以这么说。」

「所以，现在要是有个长相不差、年纪不小、跟你门当户对的女人，应该就符合你结婚的条件喽？」她笑得很甜美。

「原则上是……」话才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那你就随便去找个女人结婚吧，我冉珍珠恕不奉陪！」她转头就走。

「站住！」他在後面吼。

该死！她就以为他真那么没有选择吗？他会想结婚，也因为对象是她啊。女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站什么住？神经病。她完全不理他。

「冉珍珠！我爱你！」

她倏地停下脚步。

大马路上，所有的人也跟著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