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夜半,云浩分不清楚是什么声音,他陡地惊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寻找舞心。她正蜷在他的怀里熟睡。他微微一笑,放下了心似的继续缍眠。

哗--哗--

水声?游泳池?这幢别墅里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么,谁在游泳!

舞心紧闭着眉睫,匀致的呼吸表示她暂时不会醒来,云浩香了一下她的粉腮,轻柔地抽出被她当睡枕的手臂,悄悄下了床。

他慢慢地走近池边--天!他倒抽一口冷气,此时坐在池边的竟是舞心!喔!不,是净心!

宛如仙境中走出的仙子,她穿着长及脚踝的乳白色衣衫,纤瘦身躯上沾着晶莹水珠,她坐在池边,盈盈秋眸如梦似雾,皎洁的月光将她长及腰际的秀发映成一片灿烂,她整个人似乎沐浴在一片银光中……

云浩在她身后停住脚步,也许他该转头走掉,就能避免面对面的的尴尬,可是这样显得太无情,而且万一她等到天明,岂不是伤人更深!

她低下身子想掬水玩,隐约中似乎听到背后有声响……

“吵醒你们了?”她没有回头,幽幽地问。

“只有我,舞心还在睡。”云浩说。

舞心还甜蜜地在睡着呢!净心低着头,任泪一滴一滴地跌落水里,不愿抬头看他。

“净心,起来吧,这水好冷,你别坐在这儿。”云浩不由分地说地拉她起来。

探照灯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对看来是恋人的影子。

“浩,可不可以把头靠过来一点?”净心说。

他看着她,一副不解的样子,但是还是照做了。

她笑,他的影子吻了她的影子。这是他第一次吻她。

“回去吧,净心,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云浩说。

“不……”她摇摇头,眼里有一抹无奈的坚持。

好吧,该来的总是要来,长痛不如短痛。云浩侧过头看她一眼,严肃地说:

“对不起,净心,我很谢谢你这样无条件地给我所有的爱。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他深吸一口气,“我爱舞心,无可救药地爱她,我不能失去她,所以我只能忍痛放弃你。”

宁净心觉得自己的心,被一枝箭狠狠地射中,鲜血汨汨地流了出来……

“我只能说对不起,对不起……”云浩不断地着对不起。

净心沉默,安静得让云浩心慌。

忽地,她开口了,苍白的脸一丝血色也没有,“我了解子,你是在告诉我,不管舞心是不是正常人,你都要她不要我?”

“是。”云浩坚定地点点头,“可是净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当你是朋友,是亲人,如果你愿意,我们甚至可以用体外受精的胚胎医治你的病……”

净心用力一拍旁边的玻璃休闲桌,大吼,“我不要!”桌上的花瓶跳了起来,匡当一声碎了--也吵醒了舞心。

她的身体发抖着,云浩发现情况不对,忙搂住她,语气焦急地说:“净心,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要不要吃药!”

他扳过她的身子才看见她一脸的泪。

“净心……”云浩搂搂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没事,只是累了!我早知道你的心里始终只有舞心,我祝福你们。”她擦擦泪,撒了一个不算谎话的谎话。其实,他爱的她也想去爱,他痛的,她也愿意去痛。

云浩笑了,松了口气,“累了就哭啊!真是小女孩!”他又揉揉她的头发。

小女孩流泪是真的伤心,小女孩也是会心碎无依的。净心悲哀地撒娇,“我的脚僵硬得走不动了,你背我进去!”

“上来吧!你啊,好的不学,净学舞心这般调皮。”云浩说着,弯下腰。净心于是就跳上去。

他的背宽而温暖,像她小小的家园。从没有这一刻,她是这样不在意自己当场死去,在他的背上吐出最后一口气也是幸福无比的。

舞心虚软地靠在二楼的落地窗。摇摇头,她已经看不下去了。

匆匆地套上衣物,她像个做错事准备逃难躲罪去的女人。

是的,她是有罪,再这样跟云浩继续下去,若净心发生了什么不能弥补的遗憾时,她就真的罪大恶极了。

但是云浩真心爱她啊,她没有理由放手!

是啊!她为什么要逃?她怕什么?如果他们彼此相爱,如果净心能谅解,她怕什么?

胡乱地穿上鞋子,舞心脑中一片混乱。

可是……可是净心又是那么的柔婉,足够让云浩为她彻底心软,让云浩忍不住去疼惜,呵护……

霎时,她又失落了信心,不能确定了,爱情的私心像蛊毒般乱七八糟地充塞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一声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如大梦初醍般地拿起皮包里的行动电话。

“舞心,净心不见了,我刚刚才眯了一下眼,一醒来她就不见了,怎么办?她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我……”马嫂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o

“别紧张,她跟云浩一起。”宁舞心闷着声。

“跟云先生一起?”马嫂松了口气,眉开眼笑,“这么说云先生想通了?这样才对嘛,他都跟净心小姐同居了三个月还碰都不碰她一下,叫宁先生怎么取那个什么受精卵细胞嘛,总不能叫宁先生再做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吧……”

马嫂的口无遮拦犹如晴天霹雳般,轰然打醒了她--她怎么没有想过自己的出身?她可是由宁净心的DNA配合父母的精卵复制出来的“人”啊!她有资格宜宾夺主吗?云浩能接受吗?

唉,就这样吧,这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三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受伤的话,那就让那是她好了。反正她是高科技“做”出来的人,被父亲期许为“无心”的强人。就让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吧,无所谓!

宁舞心走出大门,才发现冷得出奇,这冷是来自心中吗?她冷得发抖,她的泪早流了满脸。

眼前,仿佛有细细碎碎的飞絮在空中绵密地飘着,她被泪水迷蒙了双眼,一时看不清。

许久,才发现四周的树和街道,她的头发和肩膀全落满了金黄的飞絮。

还以为她的世界粉碎了呢,原来这只是旭日东升时的金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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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

一夜辗转难眠,云浩几乎没睡,看着繁乱的星辰,他的心也是一样地乱,临到清晨,才勉强稍微眯了一会儿。然而才九点不到,电话铃声便漫天作响。

是马嫂,她语气焦急地要求他到医院去一艄。

“净心小姐……她快不行了。”

云浩一听,心里头翻腾得无以复加。翻身起床,狂奔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甫停好车的杰瑞见颓废了四个月的他,突然跑起百米来忙问道。

“净心,净心在医院……”他一边开车库门,一边穿鞋子。

杰瑞怕他出事,连忙倒出车子和他一起冲出门。

等他们冲到医院,几乎是发抖地打开病房的门,却发觉宁净心好端端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有点苍白但是精神还好。

马嫂见云浩如此紧张,表情有点尴尬,净心见到云浩更是显然愣住丁。

“对不起,我想我一定是讲得不够清楚,害你们担心了。小姐只是用了新药有点副作用,现在没事了。”马嫂很得体地道着歉。

杰瑞冲到病床前,抱着宁净心痛哭流涕,“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们了,净心啊,云浩已经失去了舞心,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云浩怎么活下去啊……”

“好了好了……”宁净心很不给面子地说:“你看你,鼻涕都黏到我身上了啦……”

“就是就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卫生!”马嫂开始为净心出头。拎着杰瑞的耳朵退到外面,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云浩温柔地看着净心,自从那一夜后,他们已经以兄妹相称了。

“这次的薪药有用吗?”他关心地问。

“嗯。”净心低下头,不敢看他。

“还是没有舞心的消息!”他淡淡地问。

明知道问也是自问,从发现舞心不见了的气急败坏,到翻遍了全台湾,也再到心死。他发誓不再爱任何人了,一次心碎或许还可以承担,两次心碎,恐怕再也无法弥补--何况舞心是他自始至终的最爱。

净心一听到他提及舞心,莹澈的星眸中,倏地闪过一丝光彩,整张脸庞似乎因此而璀璨焕发。让云浩不禁错觉,以为看到了舞心……

“云浩,这次病好,我想请你帮我盖一栋房子,好不好?”净心侧着头看他,很可爱的样子。

“好啊,想盖什么样的房子?”云浩伸长腿,双手支着后脑,瞪着天花板,不由得想起宁舞心怪怪城堡里的星空天顶。

“我有一个心灵中的私密花园要盖。”净心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喔!”云浩动容地看着她。

“我要一个满庭怒放奇花异卉的花园。一个有梦、有芳香、有阳光与绿草的秘密花园。但是切记,我不要有地底下的东西!”

净心咯咯笑着,充满了舞心的影子。

云浩屏息,一双眼瞪着她,自古自语似的,“舞心!你是舞心吗?”

“不,你看清楚,我是净心。”她一语惊醒了失魂数秒钟的云浩。

“呃……我睡眠不足眼花了,你多休息吧,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云浩跟跄地逃离现场。

回程的路上,他不发一语,只是瞪着车窗。

后面一辆满载猪只的货车,嚣张地呼啸而过,云浩的心思却毫无抗拒之力地飘回到了北海滨的猪圈,飘回到宁舞心的身上。

她不凡的美丽、她绝顶的聪明,她超龄的冷静,以及她的冰火相融,也许这一辈子,他都得靠着这样的回忆才能熬过去。

“云浩……”杰瑞欲言又止。

“嗯!”他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问!”他闭上眼睛,简单明了地哼道。

杰瑞正色地问:“云浩,那几个月你、真、的、没、有、碰、宁、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云浩的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因为……因为,我刚刚抱宁净心的时候,不小心……”杰瑞郑重说明,“我是不小心的喔,碰到她的肚子,她的肚子……好像……好像有小宝宝!”

“你说什么?厂云浩不可置信的,像在看外星怪物一样地瞪着他,嘴巴微张,哑口无言。

那个娇嗔杰瑞不要把鼻涕窈到她身上的宁净心,那个习惯唤他“浩”却在医院唤他“云浩”的宁净心,那个央他盖“秘密花园”的宁净心,那个几天前群医束手无策、今天却笑脸灿烂的宁净心,以及肚子里有小宝宝的宁净天呐!那个医院里的净心其实是舞心!

“杰瑞,超到前面去,我要买一只小猪!”他大吼。

“妈呀!你干嘛!发疯啦!”杰瑞从驾驶座上跳起来,吓了一大跳。

“哈哈!杰瑞,还好有你的鼻涕,我爱死你了--”云浩既感激又热烈地紧紧抱住他。

“你有病哪!”杰瑞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看到好友久违的开怀大笑,仍不禁跟着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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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舞心将螓首靠着窗棂,出神地望着树影飞舞着,没有注意一部轿车什么时候风驰电掣地向医院大门开过来。

“先生,医院不能带猪……呃,宠物进来!”

“为什么?人家它也是个生命啊……”

此时楼下突然人声鼎沸,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宁舞心好奇地往楼下看,这一看,完了完了……怎么云浩又回头了?

还是躲回地底下好了,宁舞心触电似地拿起包包,想也不想就往门口冲。

才推开大门,就惊见一个男人横在她前面,身着深蓝色马球衫与卡其裤,带着一个足以让世界沉沦的微笑。还有谁?就是云浩,这个她命中的煞星。

他一手牵一只小猪,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金急雨,笑吟吟地看着她。“去哪?舞心。”

“你认错人了,我是净心。还有,我有事要先回家。”她撇下一句话,转身想逃。

“别别别!难道你这淘气猫除了逃之外不懂得其他招数吗?别又来这一招,否则我又不知上哪儿找你。”云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只有力的手像手铐一样牢牢地扣住她。

他的大手缓缓抚过她微隆的小腹,一双利眼扫过她光洁白皙的小腿,至此他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舞心了。

宁舞心忐忑地从眼角瞄过去,却发现他从进门就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让舞心反而不敢说些什么,因为不知他是怒、气、还是怨,会不会她一开口就挨骂!

真该好好打她十大板,然而能找到舞心,云浩心里的气已经先去了大半,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又让他觉得好心疼。

“你想甩了我是吗?”他看着舞心,两眼直勾勾地,一瞬也不瞬,“还规定我要在期限内娶净心,你这么大方!”

“她没事了吧!”提起净心,舞心忧心忡忡地问。

“嗯,刚刚马嫂都跟我说了,是我们的小宝宝体内的基干细胞将净心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你爸爸和净心都很感激你即时回来。”

“那就好。”舞心低垂着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爸爸还说,经过了这次教训,以后他会更谨慎地将基因科技应用在遗传疾病上,而不是只想着要达到征服、筛选和操纵人类。”

“可是……仍不能改变我是‘复制人’的事实……”她低低地说。

看着她懊恼的样子,他恍然大悟,原来舞心竟为了这个傻气的问题而离开他!这让他又好气又心疼。

“我早就知道你是宁正刚用净心的DNA注入精卵中,在试管中培育出来的人了!”他再继续盯着她,眼神变得认真炽热。“你以为这样就能吓跑我?”

天呀!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舞心偷偷呻吟一声,然而云浩深情的凝视与他浓情的声音,使那双幽黑的眸子看起来更清澈明亮,充满着坚决与不悔的光芒,舞心的心湖狂乱地翻搅着,像是着魔似地被定在原地说。

他的情严肃又热情,“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我没有了心,没有了爱,我的人生是不是与机器人无异?舞心,我绝对不愿再错过你。”

舞心睁大了眼看他,那双深幽的黑眸中有一丝令她心颤的情愫,温柔得教人心痛,她再无迟疑地投入他的怀中,紧紧埋在他的胸膛里,那个她曾经熟悉的怀包。眼睛一热,泪珠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你这个傻瓜。”他紧拥着她,唇轻拂过她的泪水,“嘿,看看小猪身上绑了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小猪颈子上绑着的浅蓝丝绒小盒。

那是……她笑了,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这次可不准还我了喔!”云浩将她拉近,只想狠狠吻住那娇媚的甜笑。

她摩挲着那只她曾经拒绝的婚戒,抬头对云浩说:“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过,现在我们可要先去看看净心。”

云浩大笑,“这么快就答应了!我还以为一般求婚都在花前月下的呢!”

说着,他拉着她的手往医院的草坪飞奔。

阳光和煦地洒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宁正刚正扶着净心散步,一老一小,父亲慈爱,女儿孺慕。

他们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宁舞心的眼眶湿了,有点不敢相信,幸福原来是这么的简单……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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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性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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