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一进厢房,面对的就是君无情不悦的神情和姿态。

说“不悦”,还真是客气了。想不到他脾气还真大,也不过就是——晚了嘛,宝儿忍不住耸肩。

“不就是李嬷嬷找我去谈了点事吗——而且,还是和你有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宝儿据实回答。

他当然知道李嬷嬷会告诉她应做的事,但他没想到她竟敢让他等了一天一夜才出现——这、女人,是当真不怕他!

从没有人胆敢让他等上一时半刻;更让他气愤的是,他竟然在妓院里等了她一天一夜!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想买下一个青楼女子;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个女人而住进妓院——无论这妓院有多么不同凡响。但,等他发现时,他却已经这么做了!

“谈事?需要谈上一整天?”他沉声问道。感觉到颈际的筋脉颤动。

“喔,你说这个啊。李嬷嬷只说让我来伺候你,可也没说什么时候,对了,大概是昨天说太多话了,觉得挺累,所以就早早歇息了。”宝儿跟着打了个呵欠。“不过,我今儿个可是起了个大早过来的。”

“宝儿!”君无情拍案而起。“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他气愤难当。她竟然胆敢连个理由都不编,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

宝儿挑挑眉。“我当然知道,否则,也不用来你这儿啦。”

“你——”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既然如此,那就拿出你该有的规矩来。”

要是现在是在宫中,她的无礼早已足够定上一条死罪!

“规矩?”宝儿睁着铜铃似的大眼。“我还以为你就是不要一成不变呢!无情——”

她刻意叫他的名。“那好吧,我改就是。”说着,她立刻换了个声音和姿态。“君爷,宝儿这厢给您赔不是,晚来服侍君爷都是宝儿的不对。君爷您大人有大量,就请原谅宝儿一回,宝儿给您保证,下回绝对不敢了。”

一番话说得是既娇媚又委屈,连着福了几福,又凑近他身边撒娇,让他整个人当下愣住。

“君爷,您怎么了?不是要宝儿照规矩来吗?这样您还是不开心?”

她的话,让他浑身一震。

没错!他要的的确就是“不要一成不变”。他受够了那些阿谀虚荣的女人,但,她是怎么猜中他的心思的?!难不成,就凭要她唤他的名?

“大胆!”他回过神来。

生平第一次,有人敢这样挑衅他!

听见他的怒斥,宝儿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姓君的反应真是有趣——好像他真是什么王公贵族似的,还喊什么“大胆”!不过她聂宝儿什么都没有,就是胆子特别大、脑袋特别机灵!

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在想些什么!

“你笑什么!”他喝叱,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我……对不起……我是一时岔了气。”宝儿强忍住笑。瞧他一副要气炸的模样,要是她再闹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了。

不过,她倒觉得这样总比他老是板着一张脸要好得多了。

“女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到这儿来要做些什么?”

他的嗓音浑厚低沉,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真不知道一个男人生气的时候可以像他这样好看,声音还这样好听。宝儿望着他笑。

“回君爷的话,宝儿知道。”她打了个揖。

“你——”他气结。“不准你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

他以为他喜欢聪明的女人,现在他才发现——该死的聪明的女人!

“嗯哼?现在又不喜欢按规矩来了?无情,我还以为,女人才是比较善变的呢?”宝儿眨着大眼。“你说呢?!”

老天!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他的怒气。这辈子,他从没有这么生气过;而她,眼前这个美得该死的女人,竟然不断地激怒他!

这样的失控让他自觉羞惭。堂堂一国太子,竟会因一个区区小女子而动怒!

他深吸了口气后道:“宝儿,你可以依你想要的方式说话。”他缓慢而低沉地道。

同时,他发现自己渐渐恢复平日的冷静。

不好玩!宝儿顿时嘟起了小嘴。这么快就没得玩了,看来,他的道行还挺高的。难得遇上可以跟她过上几招的男人,她可得好好玩它个一阵子才过瘾!

“是!谢主隆恩!”宝儿开心地答。

他一愣。还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走漏,半晌才发现原来是她的反讽。

随即,他发现她对激怒他这件事相当热中。霎时灵光一闪,他不怒反笑。

原来,他倒成了这女人的玩伴了!

“宝儿,过来。”他微扬起唇角,走向床榻坐下。

“嗯?”

“怎么?怕我吃了你吗?”看见她眼底的迟疑,他开始怀疑,眼前的她,有可能还不是个“女人”;至少,不是个成熟的女人。

也或许是她对男人的认识并没有他想像得多;但,无论如何,教导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的想法,让他热血沸腾。

“不——当然不是。”宝儿仰起头。“只是你有话就说嘛,叫我过去干么?”

看他突然转变态度,又坐上床榻叫她“过去”,这——好像有点危险……

他垂下眼睫掩住笑意。“靠近说话清楚些。你不是要来服侍我的吗?怎么,连靠我近点都害怕?”

“我——谁说我害怕了,过去就过去,谁怕谁!”她聂宝儿的胆子要是称了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她一走近,他立即捉住她的臂膀将她带入自己怀里。

“啊!”一个旋身,她恰好坐在他的大腿上,整个人被他紧紧锁住。“你——你干什么?!”她挣扎着破口大骂。

果然!他笑。

“宝儿。”他挑眉。“你不知道该怎么服侍男人吗?”

“我……”她愣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事情怎么跟她原先安排的都不一样。他突然这么问,让她开始有些紧张。而且——她从没有离一个男人这么近过……

“我当然知道。”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只是,无情,桌上摆了这么一堆酒菜,都是我特地带来的,你不让我伺候你先吃一些吗?”

“酒菜?”他瞥了眼桌上的提篮,随即又将目光转回她身上,放肆地搜巡着。“我倒觉得……眼前的景色更可口。”

宝儿感到一阵晕眩。他的目光像是要烧灼了她的皮肤,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身无寸缕,不知要躲到哪儿去。

她吞咽了口口水,耳际只听得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怎……怎么会这样?

“你先……放开我……”她发觉自己开始有点结巴。

“放开你?为什么?”他反而将她搂得更紧。“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的感觉。”他凑近她耳边暖昧地低语。

她的身躯紧贴着他,背贴着他厚实的胸肌,臀下是他坚实的腿肌,而他身上的热度和充满男性的麝香让她觉得晕眩。她想脱离这样的景况,却动弹不得。

“我……你……”她口齿不清心跳如擂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什么?”他扳过她的精巧的下巴,让她侧身面对他。

“我……”一见他深邃如泓的黑眸,她却说不出话来了。

君无情惊异。难道,她真的是未经人事的姑娘?瞧她所有的反应,都是一个处子才会有的举动。然而,她却在这样的地方……

突然,他恍然大悟——

她若不是真的处子,就是演技太高明了。他宁愿相信是第一个原因,但更有可能的是,这是她们青楼女子一贯的伎俩。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极为不悦。

脑海中出现她服侍其他男人的画面,让他揪起了眉心。

他猛然推开她。

“你——”被他突然地推开,她不由得一愣。照理说,脱离了他的箝制,她应该觉得宽心;但不知为何,她却反而感到一股失落,紧接着而来的,却是被排斥的愤怒。“你——”

你为什么推开我?她问不出口。

他一脸寒霜,冷冷地道:“把酒菜摆好!”

宝儿登时气结。

好!现在他又想吃饭了;可吃饭就吃饭,有必要拿那张臭脸对她吗?真不知她是招谁惹谁了?

她想发作,却强忍了下来。只要他在这儿,还怕整不到他!无论如何,她定要狠狠捞他一笔!

不知是谁说女人的脾气阴晴不定,依她看来,这男人的脾气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还要糟,说变脸就变脸!

“君爷,这桌酒菜可都是用上好的山珍海味给您做来的,连酒都是上等的女儿红,花了我不少银两呢。”她假笑道。

银两?他抬眼。“你这是在跟我要钱?”

“君爷您真是个聪明人。虽然宝儿是心甘情愿地来服侍您,可规矩还是要有的,您给嬷嬷的银两是供您在这儿住下的,至于酒菜、打赏、其他的花费,可还是要您破费呢。您知道的嘛,醉红楼不是寻常人消费得起的地方,您要是舍不得,也不一定非得要我专伺候你一人不可。您只要常常来捧我的场,宝儿就感激不尽了。”她为他斟了杯酒奉上。“不过,要是您手头上不方便!今天吃的这餐,就算我宝儿给您的面子好了。”

宝儿边说心里边暗骂。小气鬼!就把你身上的钱掏个精光,看你还敢不敢包养女人!

君无情垂下眼睫。光从脸上,实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依你说,这桌酒菜值多少银两?”他面无表情地道。

“这个嘛……我光是叫人准备,少说也花了一万三千两,不过我都说了嘛,这算我宝儿请您的,您就别介意了。”

他不发一语,自怀中取出五十万两银票。

宝儿看得眼睛都直了。

“五十万两,我要你亲自下厨,伺候我三餐,够不够?”他扬眉。

“五……十万……两……”她这辈子还没一次看过这么多钱。

这样就有五十万两?那她还待上三十天干么?赚饱了就马上走人了!看样子,这笔买卖挺划算的。

“你确定要我亲自下厨?”她可不敢保证她煮出来的东西能吃。“如果我煮得……”

“你不愿意?还嫌少?”

“嗯?啊?”她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钱当然是多得不得了,可她要是回答“不是”,岂不是让他知道她的胃口就这么点大,往后要再跟他要钱就没这么容易了;可她要是答了“是”,万一他被吓跑了,她岂不是白白放走一只肥羊。

“宝儿!”

“是!是!是!”她这才回过神来忙着回应。“君爷想吃什么、爱吃什么,尽管吩咐,只要您不嫌宝儿做的菜难吃就好。”说着,忙不迭上前接下那一大叠银票。

君无情皱起了眉头。

人道,婊子无情;难道,他堂堂太子真的得花钱买一个女人?

明知道这女人只爱他的钱,为什么他仍愿意花下大把银两只为把她留在身边?他不是从来就看轻那些虚荣的女子吗?

为什么他明明看不起这样的女人,却还做出如此不可理喻的行为?!

“无情,你真是我所见过最大方的男人了!”宝儿接过银票忍不住赞赏。

这话,却让他的怒意写上了脸色。“你所见过的男人?”

在她的生命中,究竟有过多少男人?

见他神色不对,宝儿随即道:“君爷,从现在起,宝儿只服侍您一个人呢。”

瞧他的样子,倒像是在吃醋呢!男人,真是奇怪,见过别的男人就不行吗?话虽这么说,宝儿心里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甜滋滋的。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他宣誓似地宣布。

什么你的我的,我才不属于谁的哩,宝儿在心里暗骂,然而口里却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赔笑。

“来,君爷,让我来给您斟酒。”

我的还是我的,你的钱统统是我的!宝儿笑得灿烂。

×××

“宝儿!你打算每天给他下迷药吗?你以为他会笨到永远都不会发现?”无双气极败坏地骂着妹妹。

她回头怎么想都不对劲。

三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且孤男寡女朝夕相处,就算宝儿再怎么机灵,也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为了赚钱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今天下药、明天装病,后天就……来个失火!唉呀,我聂宝儿的点子多得是,姊姊,你就别担这个心了。”宝儿越说越得意。她才不担心这三十天要怎么过。总之,她是绝不会让他占到一丝便宜的。

呃——当然啦,拉拉小手、被他捉一下这种亏是免不了的,可看在钱的分上,她也就不这么计较了。

“说来简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而且我又住在外边,没法子随时监视,要是你有个什么万一……算了,我看这样,你就去跟那李嬷嬷说你姊姊一人在外不放心,让我也一块儿进来帮你吧。”

“这怎么行!”宝儿惊呼。“先前就说好你在外边好接应,要是你也跟着进来,我还得担心你的安全呢!咱们两姊妹一块儿下海?太划不来了吧?更何况,我早跟他们说我姊姊是个长得挺丑的男人婆,他们怎么可能让你来卖身?不行!”

“你——谁说我要来卖身的?!你就说我来当你的丫鬟不就成了?”再怎么说,她都放心不下让妹妹一个人待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我说不行就不行!”宝儿极为坚决。

“你是姊姊还是我是姊姊?”无双气极了。

“当然你是姊姊,可是决定事情的是妹妹!”宝儿也不甘示弱。

论姿色,她们生得是一模一样;论才智,姊姊也不在她之下,可偏偏,姊姊的胆子就是少了她这么一点点。她才不放心姊姊跟着进来。君无情可不像一般男人这么好应付,到时要是有什么情况,她一个人还好处理,要是多了姊姊,要顾虑的事可就多了。

“你——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别再说了!姊姊,我决定了就算。这五十万两你先拿去,依这样的情况,要不了十天我就可以脱身了!这样你总可以比较安心了吧?”

“五……五十万两?!”无双接过银票,看得傻了。“他当真给你五十万两?!”

这男人是不是疯了?!

“当然!要不你手上那叠银票还是假的不成?”看见姊姊脸上的表情,宝儿忍不住吹嘘起来。

“宝儿。这姓君的究竟是什么来历?出手就给五十万两,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无双忍不住担心。

“姊姊,你管他是什么来历,反正咱们做买卖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

“什么银货两讫!你给人家什么‘货’?要是出了什么事,当心我剥了你的皮!”

“姊姊,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上这儿来自然就是要花钱的,我只要随便笑笑,侍候他吃个饭什么的,钱就自然进口袋了。”

“可是……”她当然知道宝儿聪明,可……“明天他要是醒了,你怎么跟他解释?”

“解释?”宝儿掩嘴而笑。“解释什么?当然是先发制人啊!”

“先发制人?”无双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呵呵,这你不会懂的啦!反正我早就想好了对策。姊姊,你就放心吧!相信我,你这个妹妹是绝对不会被人欺侮的。”

这倒是!无双点头。

也罢,就让她试试吧。瞧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让她放心不少。宝儿做事,一直都是比她机灵,看样子应该是不会有问题才对;而且……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银票——

五十刀两!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数字。

要是真像宝儿所说的,应该再待个几天就可以赚到她们要的钱了。

就不知这君无情究竟是什么来历?

无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姊姊,你快先回去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办呢。”宝儿催促着她。

“那……我明天一早再来,你放心,我会躲在外边照应你的。”

“对了,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打明天起,你就先别来了。”

“什么?!这怎么可以?”无双说什么也不答应。

“姊姊,你先别急嘛,我的意思是你先别来,免得被人发现坏了大事。这儿人走动得多,而且姓君的还挺聪明的,要是让他发现了你,咱们岂不是功亏一篑?放心吧,要是有什么事,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你只要待在客栈里别走远就是了。”

“但是……”

“好了好了,就这样了,姊姊你快走吧,等会儿被人瞧见就不好了。”说着,她推着无双离开。

“你——”无双拿她没办法,只得答应。“好吧,我先走。可是你保证有什么事一定要通知我喔?”

宝儿点头如捣蒜。“是——我的好姊姊,你就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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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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