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七爷,二爷请您过去一起用餐。」

聂轻轻和沈一醉正沉浸在甜蜜温馨的两人世界里,杜渐却非常不识时务地前来打扰。

虽然他们还都没有吃晚餐,但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苏凤南之所以请沈一醉,肯定是别有目的。

「去吧。」聂轻轻推了推腻在自己身上的沈一醉,拜这个厚颜无耻,随处发情的男人所赐,现在这种情形被别人看到,她已经不太会脸红了。「也许二爷要找你商量重要的事。」

其实用脚趾想也知道,一定是商量如何对付山下的那五千兵马。

就算「白玉京」再怎么强大,想和朝廷的军队相对抗恐怕也是很困难的。

「二爷还吩咐,请七夫人也一道过去。」杜渐补充一句。

「咦?我?」聂轻轻惊讶地指着自己。

杜渐点头。

「看起来像一场鸿门宴,小可怜,妳真的要去?」沈一醉微笑地问着妻子。

聂轻轻犹豫了一下,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把稍微乱掉的头发重新梳理好,跟随着沈一醉出了狮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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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的面积颇大,七位当家各自拥有独立的院落,七个主庭院落呈北斗七星的形状罗列,所以建筑物都呈不规则的排列,聂轻轻很快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紧紧跟随在沈一醉的身后,深怕自己迷了路。

他们走进一间院落,一块巨大的区额悬挂在正厅上,上面写着四个苍劲的大字:人间有味。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聂轻轻喜欢匾额上的四个字,不由得脱口而出。

坐在椅子上的苏凤南看了她一眼,「难得妳还读过书,我以为妳那颗脑袋里装的全是稻草呢。」

聂轻轻皱了皱鼻子,真的觉得这位二爷非常非常讨厌。

「妳好。」坐在苏凤南旁边的是一位高大威武的男子,满脸的落腮胡,皮肤黝黑而发亮,虽然只是坐着,那气势却比普通男子站着还骇人。

聂轻轻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听到他向自己打招呼,连忙回答:「你好。」

「这是三哥燕未勒。」沈一醉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以后妳就随我叫他三哥。」

好一个威风凛凛的三哥呢,这才是她心目中的草莽英雄啊。

聂轻轻胡乱想着,又不免觉得狐疑,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不是有七位当家吗?就算大当家出了远门,那么其他三人呢?

「老四在朝为官,是从来不在寨里现身的。」沈一醉主动为她解惑。

在朝为官?天哪!难不成是奸细,在朝中卧底探听消息?

「老七,住嘴!」苏凤南沉声喝止沈一醉再透露更多山寨的秘密。

沈一醉耸了耸肩,装作没听见,继续说:「老五一年之中有十个月在海上,老六则总是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家好像各自为政,却又让人能感受到他们之间割舍不断的深厚情谊。

「还记得妳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沉默地吃了一会儿饭,苏凤南忽然问着聂轻轻。

「记得。」聂轻轻当然记得那句话,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应验了。

「那么说说看。」

「如果我惹了祸,或者给你们带来了麻烦,请立即把我抛弃或者杀掉,不用犹豫。」聂轻轻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怨苏凤南,如果她处在苏凤南的位子,她也会这么做。

「白玉京」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公然与朝廷开战,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些气候,却还不够强大,硬碰硬的话恐怕会玉石俱焚。

看来她还是得离开,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连累了整个「白玉京」。

可是她的心好疼,好不舍。

「二哥,你真要赶轻轻走?」沈一醉长眉一挑,望着苏凤南问。

「形势逼人,无可奈何。」苏凤南淡淡地说。

「如果她走,我也走。」沈一醉同样淡淡地开口。

苏凤南的脸色一白,握着筷子的手一阵颤抖。

燕未勒伸手按在苏凤南的手腕上,目光幽深的看着他。

苏凤南看了看燕未勒,摇头叹息,「所以我才最讨厌女人。」

「二哥,你明知道这不是轻轻的错。女人是弱者,最厉害的抵抗也不外乎求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现在掌握大权翻云覆雨、黑白颠倒、指鹿为马、生杀予夺的人都是男人,是男人让她们被蹂躏而不敢言而不可争,为什么却要把责任都推到她们身上?」

「什么时候咱家小七这样怜香惜玉了?」苏凤南好笑地看着沈一醉问。

「不管怎么说,轻轻要走要留都要问过她的意见。二哥,你莫忘了,不管如何,你已经送她喝过了『家酒』。」沈一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家酒并非普通的酒,一旦喝过就意味着是「白玉京」的人了,如果家人保护不周,或者没有尽心尽责,让家人出了意外,送酒的人是要承担责罚的。

家人受伤越重,责罚也相对越重。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苏凤南在酒里下药,沈一醉也没有太过生气计较的缘故。

能让「白玉京」里最别扭的二哥接受他选中的女人,他知道二哥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苏凤南不喜欢女人,甚至憎恨女人,但是他爱着每一个「白玉京」的兄弟,为了他心疼的七弟,他才不得不容忍聂轻轻。

苏凤南表面上最难缠、最冷漠,实际上最心软,但做起事来却非要反其道而行,把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时,他才装做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所以说,这个人有着非常恶劣的恶趣味。

「要让她留下也可以,不过……」苏凤南扯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沈一醉有了不妙的预感。

「你自己把那五千兵马给解决掉吧。」苏凤南微笑着说。

「这怎么可能?」一直沉默的聂轻轻再也忍不住插嘴抗议。

苏凤南瞪她一眼,警告她这里没有女人插嘴的份,聂轻轻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沈一醉低头扯了扯衣襟,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思考了一会儿后点点头,「一言为定。」

「你疯了!」聂轻轻抓住他的肩膀,「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呼风唤雨吗?」

「为了美人疯一回,不也很帅吗?」沈一醉那双淡漠的眼此刻却灼灼发亮,「我一直很想体会那种为了美人倾城而引发的战争呢。」

「沈、一、醉!」

这该死的男人,以为这样很风趣吗?

「二哥,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警告地看了苏凤南一眼,沈一醉拉着聂轻轻快步离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燕未勒摇了摇头,「二哥,今天的醋味好大。」

「怎样?不喜欢吃就滚一边去。」苏凤南眉间的梅花越发嫣红。

只有「白玉京」的几位当家清楚,他眉间的梅花痕迹并非胎记,也非点染上去的,而是中毒所致,只有当他体内的毒全部被排清,痕迹才会消失,这些年那梅花已经渐渐淡了许多,只有他在生气或者情动的时候才会加重颜色。

那毒药的名字就叫做「才下眉头」。

「好像自己养大的宠物背叛了,跟了别的主人,你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燕未勒语气轻快,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二哥,说实在的,你的样子很像欺负新媳妇的恶小姑,呵呵。」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凤南的嘴角一撇,大口吃起菜来。

「二哥最会装傻。」燕未勒不吃菜,只喝酒。

「我就是吃醋,就是讨厌自己的兄弟被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女人抢走,怎样?」苏凤南啪一声放下筷子,凤目怒视着燕未勒,「小七是『白玉京』的,是我的,不是那个只会装可怜的女人的。」

燕未勒一口酒喷了出来,一张粗犷的脸也涨得通红,他边狂咳边结结巴巴地说:「二、二哥……你、你……咳咳……别突然说这么直白好不好?我会吓出病来的,兄弟们也会以为你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

「不就是断袖之癖吗?有什么奇怪的?」苏凤南嗤之以鼻。「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燕未勒彻底被打败。

苏凤南真的不能以常理来衡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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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一地的鲜血,刺眼的惨烈……

聂轻轻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剧烈颤抖着,她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陷入了肉里。

不要!

她再也不要看到那种情形了!

她不能让沈长风的悲剧重演!

她必须离开「白玉京」,这里有她最喜欢的人,有喜欢她的芽芽,还有那么多朝气蓬勃的年轻小伙子。

她不能让鲜血浸染了这片土地。

她舍不得沈一醉,可是她不能因为贪恋一己之欢,而让整个「白玉京」都白白赔上,所以她必须走。

聂轻轻小心翼翼地挪开男人的手臂,慢慢下床穿衣服,等她好不容易收拾好,准备再看男人最后一眼时,却意外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啊!」她吓了一跳,随即心虚地哈哈两声,「一醉,你也醒了?」

「我在等妳逃跑,妳这个口是心非又心软无比的小骗子。」沈一醉扬起讥嘲的笑容,「已经熟悉了山寨地形的芽芽都跑不出去,妳还想自己下山?」

「我……」被说中心事,聂轻轻低下了头。

「说妳聪明看来是在恭维妳,木头脑袋永远开不了窍。」沈一醉走到她面前,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

「好痛!你怎么可以打女人?」她嘟起红唇瞪着他。

「有些仗必须打,不要以为牺牲自己就可以赢得整个山寨的安宁。」

「可是这场战争确实是因为我而起的啊,我可不想成为战争中,那个罪名深重的红颜祸水。」

「喔唷,说妳胖就真的喘起来了!妳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魅力吗?以为皇帝和『白玉京』会因为妳而不惜发动一场战争?」沈一醉又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伸手把她拽回床上,顺便褪掉她身上碍眼的衣裳。「别笨了!我说了多少遍了,就算没有妳,皇帝也早看『白玉京』不顺眼了。」

「可是二爷说……」

「二哥最奸诈了,想派我去打仗就故意拿妳开刀,妳不要理他。」

「咦?」

「说妳笨还真是笨!」

「呜……那你也不能咬我啊……唔……混蛋,你不是要打仗了吗?现在还浪费体力……」聂轻轻的声音里少了呜咽,多了几分娇媚性感。

「我一直认为,床上的仗比较有趣一点,我不介意和妳打一辈子。」

「色鬼!」

「那妳是想多打几场硬仗啰?」

「啊……不要……饶了我……哈啊……」

炽热的身体缠绕贯穿,快感袭身一浪高过一浪,无休无止。

大战在即,危险迫在眉睫,却成了另类的催情剂,让这场欢爱变得更加汹涌炽烈。

还有没有明日?还有没有下一次?

聂轻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她只能抓住现在,抓住这个温暖的男人,放任自己沉沦。

沉沦缠绵,抵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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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可畏,利箭穿心。

清晨送沈一醉走出狮轩大门的时候,聂轻轻差点被那些热血澎湃的年轻人以唾沫淹死,眼光射死。

妖精!

祸水!

带来灾祸的扫把星!

把她赶下山去!

众人纷纷劝阻沈一醉不要一时胡涂,为了一个女人丢了性命,然后就开始用恶毒的话攻击聂轻轻。

甚至有人开始猜测聂轻轻是故意被擒的,目的就是做奸细,探听「白玉京」的虚实,然后再与她的父亲里应外合,将「白玉京」一举歼灭。

聂轻轻听了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如果不是沈一醉的坚持,她真的很想和他一道下山。

「娘娘!娘娘!」

沈一醉刚走,狮轩还未安静下来,芽芽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聂轻轻便大叫着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抓住她的衣襟。

「芽芽,怎么了?」

「娘娘,我以为妳离开我了。」芽芽担心地仰头看着她说。

「妳家小爹爹不放我走。」聂轻轻把她抱到椅子上,拿了块点心给她。

点心很精致,也是沈一醉亲自张罗来的。

「真好吃,小爹爹最好了。」芽芽三两下就把点心吞下肚去,小手按着胸口,似乎有些被噎住,聂轻轻连忙倒了一杯水,芽芽接过来,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下。

「芽芽,妳有没有想过离开山寨?就像上次私自逃跑那样?」聂轻轻蹲在芽芽的面前,问着她。

这个小女娃虽然年纪小小,实则古灵精怪,聂轻轻早不把她当作单纯的儿童看待。

「想啊,只要凤一欺负我,我就好想逃跑喔。最讨厌凤阴沉着脸了。」芽芽天真地说。

「我是说,永远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

「为什么?!」芽芽吃惊地睁大乌黑的双眼,「为什么要永远离开?」

「他们不是叫妳山怪吗?」聂轻轻提醒她。

「那也没有什么呀,他们爱说什么就说,我又不会少了一块肉。」芽芽小脸皱起来,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苏某人。「虽然我偶尔会想逃跑一下,吓吓他们,但不会真的跑走不见喔,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人。」

聂轻轻的心一痛。

她取笑般地捏了捏芽芽粉红的小脸,「羞羞脸喔,才多大的娃娃,就知道喜欢不喜欢的了。」

「那有什么?我还打算做凤的新娘呢。」芽芽握着小拳头说。

「可是他比妳大那么多,还是妳的二爹爹呢。」聂轻轻笑起来。

这句话果然让芽芽受了打击,她郁闷地交握住两只肥肥的小手,认真地烦恼起来。

聂轻轻也不理会她的小女儿情怀,独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桃林,眼神忧虑。

一醉,你不要做傻事啊!

「娘娘?娘娘?」芽芽从背后扯扯聂轻轻的衣服,见她一直伫立在窗前动也不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小女娃有些担心了。

聂轻轻回过头看着她。

芽芽对她露齿一笑,「娘娘,妳在担心小爹爹吗?」

聂轻轻点点头。

「放心吧,凤一定会帮他的。」芽芽拍着胸脯做保证,「凤其实最好了,是个爱操心的大傻瓜。」

「妳真了解他呢。」聂轻轻好笑地看着小大人似的芽芽。

芽芽的小脸终于红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里取出两枚鸽卵大小的令牌交给聂轻轻,「其实小爹爹应该更担心妳,所以妳一定要好好的喔。」

聂轻轻狐疑地接过令牌,触手沉重冰冷,竟是寒铁铸成,其中一枚上面刻着一头狮子,另外一枚上面则是雄鹰。

「这是小爹爹的『狮之令』和三爹爹的『鹰之令』,只要有了令牌,那些人就不敢再欺负妳了。」芽芽笑咪咪地说,「还有啊,小爹爹害羞,所以才特地拜托我转交给妳呢。」

他会害羞?

聂轻轻的心顿时变得无比柔软。

那个放浪形骸、无拘无束、桀骜不驯的男子竟然也会害羞,让她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无尽的甜蜜。

「其实小爹爹最狡诈了,他哪里是害羞?根本是想利用我再拐骗另一块令牌的。」芽芽开口打断了她的美梦。

「咦?」聂轻轻惊讶地看着芽芽又掏出另外一块令牌,对着那块令牌看了又看,最后才依依不舍地交到她手里。

「娘娘,这是凤的『凤之令』,妳一定要收好喔,千万不要弄丢了,这样妳就有三重保护了。」

「芽芽,这些东西我根本用不着。」聂轻轻把「凤之令」和「鹰之令」放回小女娃的手心,「有『狮之令』就足够了,我相信一醉。」

「娘娘!小心!」芽芽正想说什么,忽然瞥到聂轻轻背后有个黑影,她只来得及出声示警,便被一个黑衣人给击昏了。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把芽芽安置到床上,又小心帮她盖好被子,这才扛起被打昏的聂轻轻,从狮轩中的密道悄悄离开了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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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心如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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