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你说什么?你想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殷水遥?”病房内,没什么时间出现的殷遥蓉此刻难掩惊愕之色朝着殷莫邪吼。反观殷遥蓉错愕的模样,殷莫邪依然端着平静无波的神色,无语静观。

“不行!莫邪,你不能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殷水遥。”

“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

殷遥蓉气得几乎不知该怎么说了:“莫邪,难道你忘了殷水遥是怎么对待你的吗?难道你忘了爸爸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忘了孤儿院的下场?而现在你竟然原谅他,还要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他?”

“他虽然收回了土地,但是并没有危害到孩子,反而为那些孩子安排了最佳去处,这点我该感谢他的。而爸爸的死、我所受的种种苦真要比起水遥他们所遭到的只怕还不够偿还。蓉姐,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不就趁这机会消弭这段仇恨呢?”

“但是……”

“再说你也应该清楚,水遥比我还适合董事长这位子不是吗?”

“但是莫邪……”

急欲辩解的话再度止于殷莫邪决然的表情下,静默了好一会后才无奈一叹道:“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我也无话可说,谁叫你是现任董事长呢?”

“为什么要将位子让给我?”听闻殷莫邪的打算,吃惊的人不是只有殷遥蓉而已,就连当事人殷水遥也是。

面对殷水遥突如其来的质问,殷莫邪不急不徐地比着:“你不愿意?”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你——”俊眼一眯,原本到嘴边的怒语在看到殷莫邪的刹那,硬生生又吞了回去,放软了语气,“你就不怕我掌权握势,再度对你做出不利之举?”

“你不会。”

“喔?”就这么肯定?

“因为你明白要我死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精神的。”就如同这场车祸一样。

没有声音,却锐利如刀深深刺入殷水遥体内,刺得他那名为防备的心霎时碎成无数片,同时,一股莫名之火也熊熊烧起。只知道那把火是因为那句“死”而燃起,他——极度不爱死这个意思从那双修长手指中比出来。

“水遥,不论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接掌董事长这位子,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胜任的。”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

就算不恨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父亲一生辛苦所建立的产业交付给一个曾经是仇人的外人啊。

微垂眼眸,随即又抬眼轻笑:“你应该懂的,我并不适合担任董事长,你虽然不是蓉姐真正的儿子,但是你却是殷家的一份子,将殷氏董事长继承人的位子让给你也是理所当然。”

“至少还有水痕。”

“你也知道他不爱这个,何必非要拖他下水?”

“殷遥蓉呢?”

“比起你,董事会会如何选择?”

“但是……”

眼光不由得落在覆盖在棉被上的双脚,尤其是那只因为他的自尊而恐有残废之虞的右脚。为什么不怪他、不恨他?反而要将继承人位子让给他?无数个疑问盘根错节于心中,想问,却偏又在开口的刹那发现问不出口。

说不知道为什么是骗自己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对于殷莫邪的善良怎么可以不知道?也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觉得羞愧难当啊!

望着殷水遥阴晴多变的神色,殷莫邪像是了解他想法似的,轻轻扯扯殷水遥的衣服,以唤回陷入自责之中的神智。

“若是觉得对我有愧,就答应我继承公司董事长的位子好吗?”不能让爸爸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在他手中。

认真的眼直视着殷水遥,深邃的瞳孔里满是真诚,迷人的脸上不带玩笑之意,乞求般的神色不禁让殷水遥软了心,也点了头。看着殷莫邪因为自己的点头而扬起的开怀笑容,他竟然也觉得有丝开心和满足……

有了殷遥蓉和殷水遥的同意,再加上本来就不怎么认同现任董事长的董事会,对于让位一事自是十分赞同。而安抚经过一再更换董事长而显得有些人心惶惶的员工,以及殷遥蓉本身的职务,应付好事的媒体采访,才短短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让殷水遥险些累死。

精力过度耗损之下,探访在医院休养的殷莫邪的时间也变少了,三天前至少还可以一天跑两、三趟,现在一天能跑一次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听见庄心语失踪的消息时,已经是邵廷洛气急败坏地找上他之后了。

没有人知道庄心语上哪儿去了,店里小姐只知道庄心语在失踪前一天一样忙到店里打烊才下班,可是隔天向来准时开店的他却没有到,本以为他有事耽搁或是睡过头了。可是一天没去,两天没去,第三天忍不住跑去他家找人,老板一直没去怎么可以呢?谁知道这么一找才发现庄心语莫名其妙失踪的事实。

殷水遥等人几乎快急疯了,庄心语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天使般的存在,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宠着庄心语,任凭当初他一再扯他们后腿!也因为庄心语失踪,殷莫邪又认识叫方时寒的男人,也是当年事件的遗孤,却是第一个不表明不报仇的人!因为他是个员警,也正巧是承办心语失踪的负责人。

也就在众人急得焦头烂额时,另一个事件再度袭上,某家报社竟报导庄心语的失踪和殷水遥有关!

当然,殷水遥在盛怒之余还是嗤之以鼻,可是警方不知从哪里找来证物,证明庄心语的失踪殷水遥涉嫌重大!于是,董事长之位尚未来得及交接,殷水遥反而先进拘留所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叫人措手不及,无法相信庄心语失踪和殷水遥有关的殷莫邪更是难以接受。开玩笑!水遥怎么可能和心语失踪有关?谁都看得出来岁要对心语多疼爱,他根本就不可能对心语做出任何不利之举。

再说就算水遥真的记恨心语,也不会等到现在才下手,毕竟殷氏继承人的权位对他来说已是垂手可得了,他又何必非在这时候对心语下手?

“莫邪你在想什么?”端着一杯温牛奶,殷遥蓉轻唤回沉思中的殷莫邪。

庄心语无端失踪,紧跟着又是殷水遥涉嫌重大被拘留,殷氏登时成了八卦报社的最爱。为了新闻,多次想潜入医院采访的记者,更造成院方及殷莫邪诸多烦恼,为了杜绝不必要的干扰,殷莫邪征得主治医师的允许,回殷宅静养。

微微摇头,美丽略嫌憔悴的脸上布满担忧之色。

“别骗我,你担心水遥是不是?”将牛奶往桌上一搁,殷遥蓉一语道破殷莫邪心中隐忧。

无声的叹息,殷莫邪点了点头。他担心被拘留的水遥,更担心下落不名的心语,不知道他是否安好?对于心语这个第一个对他示好的人,他一直将他当成亲弟弟看待的,而今他失踪了怎能不叫他焦心?

“别这样,莫邪,你我都知道庄心语失踪绝对和水遥无关,我相信警方一定会还水遥一个清白。而且你身体尚未复原,不要忘了王医师交代要你好好休养,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可是要再将你送回医院了喔。”

三分责怪七分关怀的话让殷莫邪不怒反笑。见状殷遥蓉不禁无奈地瞪一记白眼,再端起牛奶放入他的掌心:“笑笑笑,你只会笑!挪,这杯牛奶乖乖给我喝下去,然后回房休息,知不知道?”

轻轻抿唇一笑,虽然被骂却一点也不委屈,然而在殷遥蓉的利眼监视之下也不敢怠慢,只得乖乖端起牛奶一口一口地轻啜着。

担心庄心语的人不只殷莫邪,被拘押在警局的殷水遥也是!但经过这两天的拘留却让他隐约察觉不对劲。心语的失踪太过突然,那所谓的证据更是可笑得叫人难以置信,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明知证据是假,却仍将他拘留?

心中疑云不断攀升,如毒不断侵蚀着他。为何不安?答案隐约可知却又不敢去挖掘,只知道那道纤瘦身影不断盘旋脑海……眼内……心中……

脚步声,钥匙声及开门声唤起了殷水遥的注意,抬眼望去就见拘留室的门被打开,熟悉的身影也同时出现眼前,只是乍然看到来人脸上那异于寻常枯井无波般冷漠的焦急神情时,心头也不由得跟着一凛。

还来不及开口就已先听到他略显焦急地道:“快跟我走。”

“你确定?”就这么放他走可以吗?

“没时间跟你废话,要救殷莫邪就快点走。”话一说完,也不等殷水遥的反应就兀自转身而去。

殷水遥唬地一声从椅上站起,俊脸突变急声追问:“时寒,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无端抓他现在又无端放他,然后再顺道赠送一颗令人惊惶之色的炸弹给他?

“少废话!路上再给你解释。”

“咚”的一声,杯内液体犹剩半分满的杯子从颤抖的手掌中滑落,刹那间涌上如火刀般的剧痛灼烧他的喉咙,腹痛如绞让殷莫邪从轮椅上滚下倒跌在地。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扭曲抽搐的丽颜有着无比的痛苦,因承受不住加剧的痛楚而嘶哑的呻吟着。

身上的疼痛让他知道自己是中毒了,迷乱的眼看着前方正扬着一抹得意阴狠笑容的殷遥蓉,殷莫邪酸楚而无声地问,为什么?

冷眼看着毒发的殷莫邪痛得在地上打滚,殷遥蓉依旧无动于衷,原本慈祥温柔、和蔼可亲的容颜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森冷狠绝。

当在看到殷莫邪无言的质问眼光时,她突地笑了,随之语气冰冷道:“很疼吗?放心,这不会让你痛太久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泪溢出了眼眶,再度被她背叛的事实让殷莫邪不由得心碎了。摇着头,全身也不停痉挛。

殷遥蓉缓缓走到他身旁蹲了下去:“不要怪我,莫邪,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回来了不是吗?我也不下数次劝你回美国去,是你不该冥顽不灵,是你不该将董事长的位子让给殷水遥,是你逼我不得不多杀一个庄心语的。”

心语……痛不欲生中,恍惚的神智在听到挂怀心中的人儿时,微微抬起头,青筋显现的手想抓殷遥蓉却反让她拍掉。

“没有错,庄心语失踪就是我指使的!如果照时间算,这时候的庄心语大概也已经死了。”

听闻噩耗的殷莫邪呆住了,心语死了?……心语……死了。充斥着血丝的眸子猛然暴睁,不!心语……心语不可能死了,不可能的……一想到心语的笑语嫣嫣,殷莫邪头摇得更加大力了。

他再也看不到心语那张美丽迷人的脸,再也听不到心语那略带戏谑般的语气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待他?心语他……心语他并没有犯下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子对付一个无辜又善良的人。

背叛的打击,失去心语的冲击让殷莫邪突来神力般扑向前,将一时不察的殷遥蓉压住,颤抖的手不停拍打着殷遥蓉。

比起毒发又行动不便的殷莫邪,殷遥蓉虽然一时不防被压倒在毛毯上,要应付莫邪无力的拍打自足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见她没两三下就将殷莫邪从自己身上推开,顺便再掴了莫邪一巴掌,顿时将气虚力尽的殷莫邪打跌在地。

失去理智的她不停地踢着殷莫邪,每踢一次她就愈激动地叱骂:“死哑巴!都是你这无耻至极的小杂种!要不是你,爸爸也不会将眼光从我身上开!要不是你,妈妈也不会打我怪我为什么不是男生;要不是你,董事长的位子应该是水痕的!你自己不当董事长就算了,结果你竟然想将该属于我和水痕的东西拱手送给殷水遥?”

愈骂愈火,愈踢愈觉不够的殷遥蓉突地从公事包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枪,指着殷莫邪凶神恶煞般地叱吼着:“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失去应有的一切!为什么你不跟着你妈妈死了算了,为什么你非要出现在爸爸面前?”

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的殷遥蓉已经找不到原先雍容华贵的气质,那神色狰狞如鬼魅:“不过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让你乖乖去和你母亲见面,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失手了。”

充满阴戾地瞪着委靡在地的殷莫邪,殷遥蓉失去理智般昂首得意笑着,好半晌后笑声顿挫,枪口再度瞄准殷莫邪,冷笑中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妈!不要!”

“砰!”

突闪而过的身影伴随着熟悉的叫唤,在骇人的枪响声中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看着倒下去的人,殷遥蓉傻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血色自脸上褪去,只剩一青白,缓缓地她摇起头,愈摇愈用力,最后再也承受不住地蒙面尖叫:“不要!不要啊!”

昏沉中,感觉有东西倏然倒卧在自己身上的殷莫邪也睁开眼,这是……什么?

是……人吗?是谁?是谁倒卧在他身上?刚才那又是什么声音?那……现在尖叫的人又是谁?对了,这声音是殷遥蓉,那……那倒在他身上的人是……

用尽全力将身上的人推开,殷莫邪忍着身上阵阵疼痛支起上身,当瞳孔映入那张倒卧之人的脸时,全身血液在刹那冻结了。

水……水痕,眼前突来一阵昏眩让殷莫邪再度跌扑在地,然而他再度支起身,顾不得其他的以手肘支地爬了过去。

水痕……天……老天啊!颤抖的手抵上殷水痕的鼻,又抚触着他的脸,看着胸口不停溢出的鲜红血液,殷莫邪想也没想的就将手覆盖在伤口上,另一只手更是不停在伤口周围做着拨弄的举动,仿佛想藉由这举止将血拨回去似的。

为什么一直流出来?不要!不要再流了……!不要再流了,水痕……

“你做什么?不准你碰他!”看见殷莫邪的举动,殷遥蓉冲了过去,一把将殷水痕抢过去,脸上涕泗纵横,充满怨慰,“不要用你下贱的手碰他!”怒吼过后,殷遥蓉不再理会殷莫邪焦急的神色,只是朝着殷水痕不停叫着,仿佛这么叫就能将殷水痕叫醒似的。

看着殷遥蓉举动的殷莫邪忍不住伸手拉她。不要再叫了!再叫也对水痕没有帮助。快点叫救护车,快啊!殷莫邪不断以虚弱的声音咿哑哑叫着。

“叫什么!”怒吼了声,殷遥蓉拍开拉扯着自己衣服的手,失手枪杀了自己儿子的恨在此时也全归咎在殷莫邪身上。

“全是你!若不是你,爸爸和妈妈的感情也不会决裂,若不是你我也不会错手杀死水痕,是你!全是你的错!”

听着殷遥蓉疯狂的指控,殷莫邪只是不断地摇头,泪也不断地流。不禁扪心自问,这一切的不幸真的全是因为他而起的吗?爸爸的婚姻、水遥的不幸、水痕的死和……和她的思想偏差全都是因为他吗?

他走了什么?就因为他是殷莫邪吗?那么……他可不可以不要了?当殷莫邪好难,真的好难啊……

“还我水痕的命来!”尖锐的叫声中,殷遥蓉愤恨难忍的飞快又举起手中的枪,眼看就要扣下扳机——“殷遥蓉!”突如其来的怒吼让殷遥蓉手上一顿,在这瞬间,另一声快过她的枪声也随着响起。

红色的水雾在眼前喷散开来,红了殷莫邪的视线也冻结了他所有知觉。看着殷遥蓉缓缓往后倒下,狰狞的脸上有不甘、愤恨,深深印上了心……

不要……不要啊!!扯着头,殷莫邪难以抑止的嘶哑叫着,就在一股强大的力道按上双肩之时,呕出了鲜血,随之在来人惊骇呼唤中失去了意识。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而其所带来的结局也是悲大过喜。

从没有人料想得到那个外表贤淑端庄的殷遥蓉,竟隐藏着一颗残忍毒蝎般的心肠,为了抢夺殷氏财产权,不惜毒害殷氏财团现任董事长殷莫邪,更狠心枪杀自己亲生儿子殷水痕,而自己也在企图抵抗之下,反被警方开枪击中,当场死亡!遭受枪击的殷水痕在送医后依然伤重不治。

悲剧并没有随着两条人命逝去而落幕。一样被紧急送医,虽然在抢救下终于保住性命的殷莫邪,却昏迷了将近一个礼拜后才清醒,但是清醒后的他……却疯了。

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重重打击下,再坚强的心灵也无法负荷,于是他选择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不再有任何伤害、背叛的世界。

经过数次变动的殷氏财团更因为这次事件业绩一落千丈,幸好在证实殷遥蓉是绑架庄心语的主谋者后,殷水遥适时一肩扛起殷氏所有事务,在他领导之下,殷氏虽因形象受损而在商业排行中下滑到百名外,也才不至于面临倒闭。

随着时光的流逝,八卦媒体不再将目标放在殷氏身上,这场财产争夺战逐渐在人们脑海中褪去,唯有当事人依旧清楚记得那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往事。

入秋的台北天气时而炽热时而沁凉,殷家宅院依旧在家仆的细心照料下不曾显示出任何荒废的景象。今天,原本寂静的殷家宅院因几个早已熟悉的客人而扬起一股温馨的和乐之气。

“亲爱的赵妈,我又来了。”抢先众人迎面就给了赵妈一个热情大拥抱的是依然风采不减,历劫归来的庄心语。

算来是他本人运气甚好,遇上了只爱钱又没什么道义的绑匪,在他的利诱之下非但没杀了庄心语,反而妄想利用庄心语再度向颜叶风众人恐吓敛财,谁知竟让庄心语逃离,所以让方时寒及时带队赶往殷家救人。

面对活泼又长相讨喜的庄心语,赵妈先是心疼他的无辜,后是被他贴心又亲昵的嘴巴收服,不到几回见面就几乎要将庄心语疼到骨子里去了。而今被他一抱也不由得露出开怀一笑。

“行了心语,你也不怕真的吓到赵妈了。”尾随身后的龚紫薰几人不禁失笑摇头。

“算了,不说这了。赵妈我跟你说哦,紫薰终于答应叶风的求婚了。”

闻言的赵妈先是怔忡了下,随之喜形于色地朝着脸蛋泛红的龚紫薰和颜叶风道:“真的吗?那真的要恭喜你们了。”

“谢谢,到时赵妈也一定要到场哦。”娇羞地一笑,龚紫薰幸福的笑着。

“一定,一定。”

“对了,赵妈,水遥呢?我们是专程来跟他说这件事的呢。”

“水遥少爷他带着先生出去看水痕少爷了。”

闻言,颜叶风几人不禁相觑了眼,就在殷昊逝世的第三年,殷水遥带着殷莫邪到墓园祭拜殷昊之时,殷莫邪突然对着另一座墓碑发出了凄厉的嘶叫,之后便哭得唏哩哗啦。那是他第一次记起别人的存在,那个因为要救他反被枪杀的殷水痕。

从那天起,殷莫邪便会固定地吵着要到墓园,然后对着殷水痕的照片一下子哭得伤心欲绝,一下子却又笑得十分开心。每次一待就非到入夜不可,有时还不愿离开而闹脾气,一直到殷水遥拿殷水痕生前所拍的照片给他后,他才不再天天硬要往墓园跑。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到墓园去找他们好了,反正本来就也打算去跟水痕说这件喜事的。”庄心语故意放松语调,为了消弭因为谈及殷水痕而突然形成的哀伤气氛。

而颜叶风能够几人也没让他的心血白费,同时露出笑意道:“说的也是,反正本来就打算去一趟的,现在也正好省了多跑一趟的时间。”

一伙人同赵妈打了声招呼后便相偕离去。

清瘦的身躯端坐在墓碑前,散涣的眸子直视照片眨也不眨,原本迷人的容颜却带着一抹近似回忆又像痴傻的微笑,时而还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轻轻的抚触着照片中的人,咿咿呀呀的嘶哑低音不停回绕在清凉空旷的墓园里。

他就这么静静地陪在他身旁,看着……看着,愈看一回,心就自责一回,愈了解他一分就愈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是那般愚不可及!

从家园巨变后,他一直是将自己当成被害人,所以仇恨蒙蔽了他的思考、报仇替代了他的理智,让他看不清真相,而真相呈于眼前时,他却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一错再错,以致造成了今天的悲剧。若说殷遥蓉是狠心的凶手,他又何尝不是帮凶?

现在才知道心语当初极力想阻止他的原因,就如同他所说的,后悔真的很不好受!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时光能够倒流,那么他一定会冷静地分析真正的对错,不让憾事上演,可是——时光怎么可能倒流呢?

而今,他只能全心维持公司营运,用尽一切心力照顾他,弥补自己曾经对他有过的伤害,就算他——已不再记得自己……

一直为曾转移的眼光在看到那瘦削的身子突地打了记寒颤时,才猛然发现天色竟已在未曾察觉间暗淡,白天有阳光的照射还不觉得冷,天暗寒意就跟着攀升,仅着一件长衬衫的殷莫邪,因畏寒而微微颤抖。

未加思索的,立即将挂在手臂上的外套套上殷莫邪身上。没有出声叫他,因为叫了也不会有回应,只是小心翼翼地帮他穿上外套,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莫邪眼前,代替墓碑上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殷莫邪想都未想伸手就接过,像得到宝物的稚子般小心翼翼地拿着、看着。

“该回去了,莫邪。”趁着殷莫邪心思全让照片吸引的时候,殷水遥动作熟练地将殷莫邪抱起,放到一旁的轮椅上。

因为那场让人猝不及防的阴谋,和莫邪的发疯,以致于让他那只因为车祸而撞断的右脚没有办法正常做复健,造成现今殷莫邪无法自由行动的后果。也是教他一直后悔当初为何非得逼得他做出极端行为?

“为什么不能像叶风他们一样急流涌退?如果我能跟时寒,心语一样拥有宽恕的心肠,今天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而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了不是吗?

百感交集地看了兀自把玩着照片的殷莫邪,他明白,不论他说什么都再也进不了殷莫邪的耳,进不了他的心,毕竟对一个选择遗忘的人来说,他最牵挂的孤儿都可以忘了,怎么可能记住他这个等于是间接造成不幸的帮凶?但是在心的角落里他……却不希望自己是被他遗忘的那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希望?是因为希望他清醒的看着努力想弥补的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不……不是的,只是不愿意被遗忘……只是渴望有朝一日他那封闭的心能有自己伫立的一天……

想着,随之自嘲地一笑置之。他在想什么啊?再怎么说殷莫邪最不想见到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名字记人心里深处甚至是——占有一席之地?

陷入自嘲的殷水遥没有发现相距不远的人起了些许变化,原本玩弄抚摸着照片的双手停止了,凝视照片的眸子轻轻流转,慢慢地转到他身上,一直到脸颊感受到略为冰凉的抚触才让他回过神。

当他看清那是来自于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指时,心不禁一阵震颤,当眼底映入那双明亮不再涣散的眸子时,他却猛然呆住了。

虽没有言语也没有手语的辅助,殷水遥就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不再扬着痴笑的脸上那股无声的关怀。关怀?对他吗?

莫邪……怔忡中,不由得张口无声的喊了声。

就见殷莫邪眨了眨眼,像是知道眼前那张合的唇瓣是在叫自己的一般,偏了偏头,然后无声笑了,随之将原本视若珍宝的照片递出去。

“你——”瞠起讶异的双眼,殷水遥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他……他这是在跟自己示好没有错吧?

“这要给我吗?”小心翼翼地问着,忐忑不安的心在瞧见点头的反应时,猛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语的狂喜、激动,他、他是不是可以把莫邪的反应当成他还是记得自己的?

震颤狂喜的他没有发现在不远处,有几道人影静静伫立在原处看着,脸上和内心的期望也不输给自己。

心里虽是疑信参半,手依然伸出去,结果照片,同时将他轻轻拥入怀里。

被拥在怀中的殷莫邪脸上先是浮起了疑惑之色,随之又一副满足模样的闭上了眼,十分干脆地将全身重量都依上了眼前那副宽阔又温暖的躯体上,瘦骨嶙峋的手也顺着腰身绕到背后紧紧抱住,是全心的信赖……也是一直存于他内心深处不敢奢求的渴望。

虽然意外殷莫邪突如其来的举、反应,但是殷水遥却发现其实被以来的感觉还不错。

“其实你一直是记得我的,是吗?”

无声亦无回应举动,反而依稀之间听到了浅却又平稳的呼吸之声。微怔,他竟睡着了?一方面感到哭笑不得,另一方面却又不自觉流露出满足欣悦的笑意。原来心没有任何负担就是这种感觉啊?

察觉到怀里的重量有明显加重的趋势,殷水遥不得不调整一下姿势将殷莫邪再从轮椅上抱起。天黑风凉,若是感染到风寒可就不好了,尤其以一个健康不好又睡着的人来说。

抱着殷莫邪才想转身回到停车场,却在脚步踏出去时又猛然止住,只因为前方那几个正朝着他而来的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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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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