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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豆浆一杯……

馒头等下一顿吧……囧……

曲同秋在被子里动了动。宿醉初醒,有点糊涂,眼睛睁不太开,但也知道自己还搂著身边的人,就跟曲珂抱著宝贝玩具熊睡觉一个样。

年纪若减个二十岁也就罢了,一个中年男人把脸贴在另一个中年男人胸口,这实在肉麻又不雅。但是任宁远不计较,平静地让他抱著。

虽然这没什麽实质的用处,但让他好受得多,像是服了止痛剂。

任宁远能让他在懦弱里生出力量,卑微里得到安慰,隔著衬衫传来的皮肤热度让他模模糊糊觉得心酸的暖和。

“醒了?”

曲同秋瞬间清醒过来,忙应了一声,缩回手。

任宁远看他慌乱著从自己身上爬下来,微笑道:“头还痛吗?”

“好多了。”

“今天就休息吧,我帮你去请假,”任宁远很温和,“是要起来吃饭,还是再睡会儿?”

这温柔有点突然,但并不陌生。他到现在还记得许多年前他被同性施暴之后,任宁远对他那异乎寻常的善待。

任宁远并不是惯於同情弱小的人,然而他在支撑不起的时候,却总是能从任宁远那里得到一把搀扶。

他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的追随是值得的。

“我想再躺一下。”

“身体不舒服?”

“没……我,我就只是想再躺躺……”

一离开床铺,生活就又正式开始了,无法逃避的现实就在那里等著他。即使他对於生活的粗糙打磨已经如此习惯,这次却也让他觉得快要受不了了。

任宁远“嗯”了一声,拉好被子,陪他在床上躺著。

“小珂周末要回来,你应付得来吗?”

“……我行的。”

“你不用勉强。”

曲同秋没再出声,有些焦虑地反复抠著被角。

“不论你想怎麽处理,都不会过分。就算你不要小珂,也没人有资格指责你。你不是圣人,不用对自己太苛刻。放松一点。我不希望你精神紧张。”

曲同秋很感激於这种理解。爱情的见证最终却是妻子背叛的罪证,这击垮的不止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他确实不知道要怎麽面对曲珂。真相必然让她受伤,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可他又何尝不是。

他只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男人,打击已经让他苍老,灰心,像被活生生抽掉脊梁骨。要他装得若无其事,欢欢喜喜,太难了。

“一个人容易乱想。你这几天在我这里先住著。”

曲同秋在被子里又动了动,用发闷的微小声音说:“我没事……”

“没有必要客套。你如果出了事,我需要处理的会比现在更多。好好配合我,於我於你都是好事。明白吗。”

说得不是那麽客气,口吻却足够温和。

“你也不用担心小珂。有需要的话,周末我让人带她出去玩。”

男人半天没动静,任宁远把被子掀开一点,对上他红通通的眼睛。

“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声音因为感激和歉意而微微哆嗦。任宁远望著他,替他把被子拉好:“不麻烦。”

曲同秋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心中仍然连片刻安宁也无,只得打算起床。头抬起来就觉得发晕,后面痛得厉害,连带著全身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怎麽了?”

曲同秋憋了一会儿,难以启齿地:“我……那里痛。”

任宁远把他翻过身,看了一看,又拉下他的裤子,仔细瞧过,皱眉道:“你伤势恶化了。”

曲同秋觉得难堪,但又实在不好受:“能,能帮我上点药吗?”

且不说光著屁股对著任宁远有多诚惶诚恐,单是棉签在内部的碰触就让他痛得缩紧脊背。很快就觉察到任宁远停下来。

“光搽药不够。这样不是办法。”

“没关系……总能好的……”

“这样……”任宁远看著他,顿了一顿,微笑道,“我有办法让你暂时忘了小珂的事,要不要试?”

曲同秋满怀信任地点了头。

让问题暂时消失的最有效方法,其实是制造出一个新问题。当天任宁远就带他去了医院。曲同秋做了指检,就被抓上手术台。医生说有化脓现象,麻醉也不顶用,直接切开伤口排脓血,那地方神经密布,把他痛得牙都快咬不紧了。

做完这天下第二疼的手术,伤口里塞著纱布,曲同秋一整夜趴在床上不能动,连翻身也做不到,动个指头都觉得疼。脑子里没别的,除了痛还是痛。

任宁远说得倒没错,果然是完全没法再去想妻子出轨的事。

这麽趴著浑浑噩噩睡了一觉,次日就是慢慢开始挪动,而后换药,接著再次痛到动弹不得。

这样的折腾里,生活倒是变得简单了,他只要想著那动过刀子的地方就好,一天所需要面对的最大挑战,就是成功换好一次药。

即使痛出一身汗,也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比他之前的日子都要来得容易。

“今天好点了吧?我听你昨晚睡得还算安稳。”

“嗯,好多了,我觉得应该快好了。”

任宁远微笑道:“离完全恢复还远著。不过,你今天应该可以上厕所试试。”

曲同秋瞬间脸色发白:“呃……”

就算是英雄豪杰,做完肛周手术要他去排便,他大腿也会打颤。

“没事,”任宁远摸摸他的头,那手指总能给人催眠似的,“会顺利的。”

曲同秋奉命行事,战战兢兢挪进洗手间,几分锺后如释重负地又慢慢挪出来。

任宁远已经端了盘子到床上等著他,微笑著:“还好吧?”

“嗯……”痛依旧是痛,但真的倒也不算困难。

“那你可以不用再一直吃流食。以后也不会难熬了。”

其实曲同秋一点也没觉得难熬。这几天真是很好的日子。

请了假在家,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著,只想一个简单的“痛”字,或者极其缓慢地挪动。这是他很久没有过的闲暇和慢节奏。

任宁远为他端食物上床,陪他吃完,扶他去洗手间,帮他擦身体,晚上睡觉让他靠著,他痛得厉害了就让他揪著衣角。都是他做梦也不敢想过的温柔。

现在快要从这有限的生理疼痛中解脱,就会回到旧的漫无边际的精神煎熬当中去。心脏上就像拴了块大石头。他觉得当初伤口更大更深一些可能会更好。

“今晚小珂该回来了。”

“嗯。我等下就回去收拾。这事,你别让她知道。她还小,我想,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不管情绪有多复杂,大人世界里的种种为难和丑恶,他不想让这个年纪的曲珂看到。

任宁远看了看他:“你可以表现得自然?”

曲同秋担忧地迟疑了。小孩子是心思细腻感官敏锐的生物,而他就算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演员。

“我来安排吧。你不用操心,”任宁远开口永远都让人觉得沈稳可靠,拿起话筒拨号之前,他微笑著看曲同秋,“讨厌喝鱼汤吗?”

曲珂很高兴周末两天可以出去度假,尤其有老爸还有任叔叔一同前往。H岛温暖的气候和温泉海鲜都令她充满期待,在飞机上一路都抱著旅行杂志憧憬,以至於除了发现老爸有些疲乏之外,她都没觉察出什麽来。

曲同秋闭目假寐的时候,听见她在小小声地和任宁远说话。

“任叔叔,我爸没什麽精神,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他刚做了手术,又晕机。没关系,有叔叔陪你。”

安静了一阵子,有了些悉悉嗦嗦的动静,而后有东西悄悄披在他身上。

曲同秋在幸福感里略微觉得心酸。

那好像是属於他的,又好像是不属於他的。

进了酒店套间,亲子房的格局让曲珂很是开心,在一大一小两个卧室之间跑来跑去。

“任叔和老爸睡这间,我睡这间。真好啊,我们好像一家人一样。”

任宁远微笑著看她玩闹。

“真的是一家人就好了,”曲珂用手指点著,“爸爸,妈妈,和我。”

曲同秋猛地呛了一口茶,任宁远仍然是沈静的笑容:“为什麽我是妈妈?”

“因为我已经有爸爸了嘛。”

任宁远看了看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男人,笑道:“非要这麽分的话,我是爸爸,他是妈妈,不是更合适吗。”

曲珂很诚实:“啊,任叔叔你当然是比我老爸更像男人。”

曲同秋顿时有些尴尬:“呃……”

“不过老爸永远是最好的老爸,”小女儿抱住父亲的膝盖,淘气里带著点认真,“我可以叫别人妈妈,可不能叫别人爸爸。”

曲同秋看她把脸凑在他手心里磨蹭,跟小时候一个样,只觉得心里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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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同秋看她把脸凑在他手心里磨蹭,跟小时候一个样,只觉得心里都乱了。想起杨妙的事,再想著女儿素来的乖巧,都不知是该欣慰还是难过,心头发颤,说不出话,又害怕被觉察到他的异样,一时不知要怎麽才好。

任宁远突然微笑道:“小珂,你是不是很一直想泡芬兰浴。酒店里的温泉区现在还开放。你可以把喜欢的都泡一遍。”

小女孩立刻两眼放光,想了想又犹豫了:“可是老爸不能去泡,我还是陪老爸聊天吧。”

“没关系,我陪他,”任宁远笑道,“你泡到舒服了再回来睡觉。饿了记得喝碗养生粥。”

曲珂毕竟是小孩子,得到许可,翻出泳衣就蹦蹦跳跳出去了。曲同秋松了口气,看著女儿天真快活的背影,来不及发愁,便听任宁远说:“来下盘棋如何。”

围棋是好东西,专心致志和任宁远对著下了五盘,曲同秋觉得心情平稳多了,没了刚才那种梗著的难受劲。

客房的阳台上也有温泉池,两人收了棋盘,各自沐浴清洁过后,便去泡著歇息。

曲同秋不能下水,只在池边上坐著,把腿放进水里,温温的泡个脚放松。

任宁远靠在池沿,闭目养神,像是睡著了。四周寂静,隐约有细微的虫鸣,从竹帘缝隙里吹进来的风有点凉,水中却是一片温暖。

曲同秋看著他那沈静的让人也跟著屏息的面孔,不知不觉发了一会儿呆,等回过神来,就小声叫他:“任宁远,”

男人睁开眼睛:“嗯?”

“我在想小珂的事……”

“嗯,怎麽了?”

“我听说过不少这样的事,一旦小孩子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就会一心要去找他的亲生父母。你也知道,血缘这种东西很奇妙的……”

任宁远微笑:“小珂不会不懂事。血缘比不上你养她这麽多年。”

“如果是比我强得多的人,那怎麽办?她跟著我,日子也不是很好……”

任宁远笑了:“别担心。你够好了。”

顿了一顿,又说:“真的。”

曲同秋一下子只觉得充满了勇气,心里像被点了颗火苗,亮了许多,也暖和,全身轻松。

“任宁远。”

“嗯?”

曲同秋叫了他,却也不知道要说什麽,只觉得非得对这个人得做点什麽才行。便挪近了一点,贴著他。

“我帮你捏捏肩膀吧。”

任宁远也纵容他的接近,微笑说:“好啊。”

为用力方便,曲同秋张开腿坐著,让任宁远靠在他腿间,稍微觉得姿势有些尴尬,不过他只一心一意按捏捶打任宁远的肩膀,让那略微紧绷的肌肉放松。

等从水中起身,任宁远换上睡袍,低头看曲同秋为他绑好带子,而后说:“你是不是该换药了。”

曲同秋“啊”了一声。在完全康复之前,每天他都需要换药,之前都是上医院,医生建议也可以在家自己处理,但他没胆量让任宁远帮这个忙。

“东西你都带了吧。”

“带了……”

“那准备一下。等换完就睡觉。”

曲同秋忐忑地把瓶瓶罐罐拿出来,去了趟洗手间,准备好了再爬到床上,脱了裤子趴好。

他已经恢复了很多,表层的碰触不怎麽觉得痛,但感觉到任宁远走近了,手放在他身上,帮他擦拭,消毒,就觉得很紧张,全身都绷著。

后面天天都得塞东西,按理有什麽进出也都该习惯了。可任宁远的手指稍微要将他撑开,他就条件反射地紧缩住。

“别紧张。放松点。”

任宁远的声音低沈著就有种魔性似的,曲同秋莫名地只觉得心口砰砰乱跳。

“不会疼的。”

曲同秋头皮都麻了,绷得紧紧的,完全无法放松。

“忍一下就好了。你这样我进不去。”

感觉到任宁远要探进来,曲同秋努力吸气,想让自己的肌肉不要那麽紧绷。

“放松点,不然会弄疼你。”

“……”

“你夹著我了。”

曲同秋又是诚惶诚恐,又是紧张,抓著被子,小声喘气,身上绷得跟拉开的弓一样。

任宁远似乎有些啼笑皆非:“你在医院里也是这样吗?”

“没……”

在医院里他是非常配合的好病人。但这和在医院不一样,气息和声音都和医生很不同,任宁远的那种气场让他紧张。

任宁远还在动作轻柔地试图撑开他紧缩的后方。手指的力度,那种微痒的触感,让人脊背都发麻。

曲同秋大气也不敢喘地维持姿势趴了一会儿,分辨他的动作,只觉得又麻又痒,有种奇异的敏感。

不安中他突然惊恐地觉察到自己前端渐渐起了反应。

在医院里这是医生护士都习以为常的现象,可在这里简直是大不敬。曲同秋慌张著只希望不要被任宁远发现,然而任宁远的手也停住了。

两人都没作声,几秒的安静里气氛分外尴尬。

任宁远的声音也有些生硬:“没关系,这很正常。我们慢慢来。”

“嗯……”

“放松。让我进去,”口气催眠似的,“很快就好。”

曲同秋还是无法克制地绷得跟石头一样。实在无计可施,对自己的身体反应更是羞愧,只能低声说:“我,我不换了吧……”

任宁远没说话。曲同秋还是战战兢兢地老实趴著,安静里只听得见呼吸声,而后一只手突然伸到前面,将他握住。

曲同秋一瞬间大脑空白,吓得出不了声。任宁远的手指在帮他,套弄按压著他,只两下就把他身上的力气都抽光了。

他被包在那宽大有力的手掌里,随著任宁远的动作哆嗦呻吟,头脑发热,也不知该不该抵抗,只本能地小小挣扎著,在那技巧高超的爱抚之下,简直魂飞魄散。

爱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候,发泄的刹那却觉得身体里像有个小爆炸一般,曲同秋全然混乱,颤抖著发出含糊的声音,战栗感仍然一波波地在腹部流窜,半晌都缓不过来。

而在他瘫软无力的时候,任宁远一声不吭地在背后将他撑开,把纱布塞进他后方,慢慢为他上药。

等曲同秋喘过气来,药已经上好了。转头看任宁远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想著他为自己做的一切,满心都是极度的感激和羞愧,而且惶恐:“谢,谢谢你。”

“没关系。”

任宁远还是淡淡的,起身下床,去洗手间清洁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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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早点是……酵母==

刚换过药都是疼的,通常睡不好,曲同秋靠著任宁远趴著,却是轻松又满足。

任宁远帮过他不少,但这麽降尊纡贵亲力亲为的还是头一次。那其中的人情味远远超过了他的期望值。他想任宁远是真的把这份交情当回事。

抱著这个念头就觉得欣慰,满心欢喜,做了一晚上的好梦。

第二天曲珂认识了几个住同一层酒店的小孩,同龄人容易合拍,很快相约出去玩了。剩下两个呆在房内无事可做的大男人。任宁远倒是悠闲的做派,继续耐心和他下棋,曲同秋渐渐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除了他这样行走不便的病号之外,这种天气没人会愿意呆在房间里,任宁远是相当好心,在陪他打发时光。

“你不去外面走走吗?”

任宁远手指曲起来微微支著下巴,眼睛还盯著棋盘:“恩?”

“外面天气挺好的。”

任宁远抬眼微笑道:“恩,你也想出去逛了?”

曲同秋赧然:“我怕是走不远。你该多玩玩,不必在这里陪我,我这麽大人了,能自己消遣,看看电视什麽就挺好。”

正说著话,外面响起敲门声,任宁远笑道:“来得还挺快。”就起身去应门。

曲同秋听得他和服务生说话,而后是关门的声音,接著看见任宁远走回来,身前推著的是个轮椅。

“我们走吧。棋盘放著。你把衣服换一换。”

曲同秋又是受宠若惊又是不敢相信,任宁远又笑道:“不然是要我背你吗?”

曲同秋坐在借来的轮椅上,诚惶诚恐地让任宁远推著,一路都不知道该用什麽姿势比较自在。不论是电梯里还是路上,大家都对他侧目纷纷,他知道那不是因为他有什麽特别,而是因为推著他的人是任宁远。

任宁远长得实在太不像会伺候别人的人了,天生一副被伺候的气派,却在帮他推轮椅,神色不见异样。路人看他的好奇眼光里都多了几分敬畏,弄得曲同秋愈发惶恐。

“任,任宁远……”

“恩?”

“我,我下来自己走吧。”

“恩?我们推著空轮椅观光?”

“那,我推你也行……”

任宁远失笑:“我现在好端端的,不用这个。等我老了,就要麻烦你了。”

曲同秋感觉到头顶上他的气息,想到老年时候如果能每天推著任宁远出门散步,那真是最好不过的生活前景,不由开始心向往之。

“那你到时候千万记得叫我啊。”

任宁远笑道:“会的。”

H岛除了观光,也是购物圣地,一路过来许多二三线的名牌商店,一线的也不少,曲同秋自己没什麽要买的,倒是看到橱窗里模特身上的少女款挎包,不由多瞧了几眼。

“那个适合小珂吧?好像现在女孩子很流行这个。”他也是看女同事翻杂志讨论才对这个牌子包包独特的图案设计有印象,也觉得挺好看,虽然贵。曲珂跟今天那几个小孩子比起来,衣著分外简单俭朴,但从来不会求著他买这个买那个,让她挑她也多半懂事地不要。其实女孩子哪个不是爱漂亮的,合群很重要,他不想让她受穷酸之苦。

任宁远帮他参考著挑了一个样子大方价格又承受得起的,曲同秋高高兴兴买了单,一个月薪水这样也就没了,但作为给失而复得的女儿的纪念性礼物,还是值得的。

“你自己有什麽要买的吗?”

“没。我都不缺的。”

任宁远笑道:“你上班用的公文包,早该换了。”

“其实它还挺好的……”

“我来帮你换吧。”

曲同秋忙推辞:“不不不……”

“不是什麽大东西,没关系。”任宁远说著,已经转了轮椅的方向,把他推进光是店名就让他心惊胆战的男装店。

这类商店他从来连大门都不会靠近,完全没有观望的必要,店员们那符合品牌精神的缺乏笑容的脸也令他这样根本买不起的人心虚胆怯,进去就是受罪。

但这回任宁远在背后为他推轮椅,真正的狐假虎威,曲同秋得到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礼遇,全身僵硬,紧张得连话也不会说。

看店员取下任宁远指著的提包,递给他过目,曲同秋手脚愈发拘束,接过以后就坐在轮椅里不敢乱动,也不知要说什麽好。高大的店员和他在沈默里对峙,气氛尴尬,还是任宁远俯身开口问他:“怎麽样?”

“……好……”

“那就是这个了?”

“……好……”

而后任宁远为他去结帐,他坐著战战兢兢喝茶,任宁远在边上微微笑站著,倒显得他比任宁远更尊贵似的。

出了店门,任宁远笑道:“当老大的感觉好不好?”

曲同秋还是带颤音:“……好……不过还是你当比较合适……”

“偶尔反一反也没什麽。”

曲同秋觉得他对他真有点太好了。

那晚回去,父女俩都开心不已,曲珂抱著父亲买的包满屋子打转转,曲同秋不舍得把任宁远给他的新公事包从袋子里取出来,但也兴奋莫名,忍不住去看了好几次。

任宁远给他东西他就高兴,无论给什麽都好,总代表些彼此的交情。只要是来自任宁远的,就是不一样。

晚上又换了一次药。这一天虽然去了不少地方,托任宁远的福,他一点力气没使,不觉得累,伤口也没恶化,真是从来没这麽舒服过。

换好药之后他便替任宁远按摩。因为这一天的感激和欣喜,按捏得分外卖力。任宁远在床上安静趴著,微笑著任他骑在腰上捶捶打打。

这种时候就觉得任宁远的身材确实好,多少是天生的,没有这副骨架的估计练也练不到这麽像样。带著仰慕的感觉按摩那有些僵硬的肩膀,背部,手臂,还有腰侧。

按得太过卖力,双手都发酸,不过效果好像并不明显,一遍下来,任宁远虽然温和地说“够了,很好”,其实没怎麽放松。

连这点小事也没法为任宁远做好,曲同秋心存愧疚,打算拼了老命,再从头按一次。不把任宁远伺候得通体舒泰,他今晚会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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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物价如何上涨……

只有青菜汤是永恒的……

寒酸的38。5

曲同秋努力帮身下男人按捏了一遍肩膀手臂,等捏到任宁远腰上,正卖力地要让那绷著的肌肉放松,任宁远突然一把用力制住他的手腕,抓得他一哆嗦。

但碰触也只有那麽一瞬,而后立即松了手收回去。

“好了,不用再按。”

曲同秋有些不知所措,收了手:“不然,我给你捶捶?”

“你下去吧。”

任宁远说的话他奉若圣旨,忙爬了下去。看任宁远起身靠在床头坐著,脸上没什麽表情,垂著眼睛,称不上愉快。

“那……我给你倒点水喝?”他总得做点什麽才行。

“不用了。”

曲同秋不安地在床边上坐著,看任宁远闭目养神,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眼光往下移了移,不由一愣,突然就心跳如鼓,结巴起来。

“任,任宁远……”

任宁远浴袍下高高鼓起的部位,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又是意外又是尴尬,又是新奇。

任宁远微微皱著眉,口气还是温和,安抚似的:“别介意。碰到敏感的地方会这样。不关你的事。”

曲同秋应了一声,仍是莫名地紧张。

虽然只要是健全男人就能有生理反应,但亲眼目睹任宁远这样的人起欲望,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由自主频频把视线移过去,反复确认。

任宁远坐在那里沈默著调整呼吸,他也跟著呆呆跪坐,望著任宁远,不知怎麽就有些晕了头,看得魂飞天外。

静默了一阵,任宁远苦笑一下,把手放在小腹上:“我看,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曲同秋犹豫了,比“任宁远也有需求”更难以接受的是任宁远这样的人竟然还需要自食其力,任宁远甚至还帮过他,他这双按摩不力的手又是长来做什麽的。

“任宁远,不,不然我来……”这种事要毛遂自荐还是有些结巴,“你,你别嫌弃。”

任宁远没说话,也没表情,算是默许了。曲同秋忙卷高袖子,跪在他腿间,尽职尽责地为他服务。

不知是太过诚惶诚恐的缘故,还是指头功夫不够火候,总之他并没有让任宁远很舒服。

原本就手酸,再套弄了一阵子更是掌握不了力道。任宁远的性器已经在他手里被抚弄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无法释放,曲同秋双手小心握著,战战兢兢的,明白是自己办事不力,技巧欠佳,渐渐不知道要怎麽办才好。

尴尬地继续了一会儿,听见任宁远低声说:“算了。”

曲同秋急得出了一头汗。难得为任宁远做件事,结果就这样不了了之。他怕的就是任宁远对他说“算了”,再也不指望他能帮得上忙。

见任宁远伸手要拉过被子,曲同秋一时也顾不得了,忙趴下去,低头张嘴含住。

脑子里什麽想法也没了,只是费劲地尽量含著,等有了喘气的空间,就努力动著舌头,要让任宁远有快感。

被顶到喉头的滋味不好受,但听得见任宁远的喘息似乎急促起来。在他口手并用胡乱折腾的时候,头发被不重地揪住了。

“唔……”

任宁远按住他的头,又挺进了一些,噎得他呼吸困难,而后在他口腔里动作。

这样就用不著他的技巧了,只要嘴巴辛苦点承受就好。任宁远有些难耐地托著他的后脑勺,呼吸沈重,曲同秋很是紧张,一边被弄得快缺氧,一边迷迷糊糊地觉得,难得失控的老大也一样是充满魅力。

任宁远在他嘴里达到顶点释放的时候,他还在走神,来不及反应,咕咚了一声就给吞下去了,轰地一下大脑空白,一时呆若木鸡。

“还好吗?”

曲同秋用力连咳几下也没能把任宁远的种子们咳出来,茫然失措,抬头去看头顶上说话的男人,任宁远额上也是湿的,出了一些汗,正垂下眼睛瞧著他。

这麽一对视,加上刚才咽下去的东西,曲同秋又觉得头脑发晕,口齿也不利索了。

“挺,挺好……”

任宁远看了他一会儿,温和地用麽指擦了他的嘴角。

“辛苦了。”

曲同秋摇摇晃晃去洗手漱口,洗完了还是恍惚。事后回想,自己刚才简直就跟鬼上身一样,一心只想让任宁远舒服,好像做得太过火了。

幸好任宁远并没有特别当回事。

有点混乱地爬上床,在任宁远身边躺好了拉高被子睡觉。入睡之前曲同秋在被窝里想了一阵子,为另一个男人用嘴解决,通常都是种耻辱,他也根本不会喜欢去碰同性的那个东西,更别说放进嘴里。

但如果对象是任宁远,他做那些也是仰慕又虔诚,做好了就值得高兴。

任宁远和谁都不一样。给予他的是不需回报的仁慈。

他并未达到任宁远交朋友的标准,任宁远也仍对他这麽好。他能为任宁远做的那点小事,令他觉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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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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