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火灾的起因很狗屎,是一对兄弟吵架,原因不明,最后哥哥气极,拿花瓶砸向弟弟,被躲开,花瓶击中瓦斯炉上的热汤,又掉下来烧到窗帘,引发瓦斯气爆,才酿成火灾。”他一口气说,“火灾从B栋六楼开始往两旁烧,因为楼栋与楼栋之间的间隔太窄,火灾传播的速度因而加快,所以才在意外发生的十分钟内烧到你们所在的C栋八楼。我这么详细、不厌其烦的说明,目的很简单,就是推翻你的假设、猜想,这起火灾虽是人为,但绝非预谋,它是意外,单单纯纯的意外事件。OK?”

迈克重重吐一口气。他应该觉得松一口气的,这次的火灾纯粹意外,不是报复、不是寻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不用愧疚,不用良心不安。

“喂!”桌前的男子讶喊一声,整个人弹跳起身。同时桌上的水杯因迈克的大力一击,摇晃着摔落地面,九分满的水洒了一地。“你搞什么啊?”

“对不起。”

“你——”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抬头就楞住了。刚才迈克一定是握拳用尽全力击向桌面的,厚实的玻璃出现了裂痕,痕迹里渗着淡淡血丝。

“你在生什么气啊?看看你弄的,榆叶把你交给我,结果搞成这样,我要怎么跟他交代?”他头大地叫,“喂,来人,收拾干净!等等,先拿医药箱来。”

训练有素的仆人很快把现场收拾好,重新奉上茶点。过程中迈克一动不动,紧握着拳,让等着为他上药的仆人无措。

“算了,药箱留着,你下去。”

“是。”

男子看看他,再苦命地叹气,“手伸出来。”他对迈克说,后者没有动静。他又叫道:“喂,老兄,你要弄清楚,平常我也是养尊处优,连拿双筷子都嫌重的人,今天我是看在榆叶的份上,才想亲自为你服务,我警告你少给你脸不要脸。”

迈克缓慢地抬头看他。他知道这个人姓日向,身高比他大约矮三公分,脸长得像岩岸峭壁一样有棱有角,嘴边伪装和善的笑已经被气急败坏取代。他还有个作警察总长的老爸。他是榆叶的亲密爱人。

“这是因为爱,对吗?”

他有丝尴尬,躲开他的注视,粗声道:“什么啦?少话废话,手拿来。”

迈克看着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日向把他紧握拳头的食指一根根扳开,手掌外缘有玻璃劫破的痕迹,奇怪的是手心也有伤痕。

“我刚刚说话你一直握着拳呀?哎呀,再生气也不用伤害自己,双重损失嘛。看你,拳头握得指甲都把手心戳破好几个洞。我觉得你真的应该修指甲了。”他边敷药边碎碎念。“说也奇怪,你气什么?火灾属于天然灾害,再如何怨天由人也改变不了事实,你生气到不惜伤害己身,就属不智了,是笨蛋行为。啊!我知道了,这场火灾毁了你重要的东西是吗?是什么让你如此爱惜?”他实在好奇。

迈克无言,他回答不来。火灾当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烧掉的沙发床和他的财产比只是九牛一毛;可是初雪的话,她的眼泪……他总有强烈的愤怒,想不惜代价找出那个该负责的人,想捣碎什么,这样的情绪一直不能退散。

他的疑问,让他开始自省,为什么初雪的伤痛,会那样真实的传染到自己身上?

“这叫感同身受。”日向轻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在火灾中失去宝贝的是你所在乎的人,你对他的伤痛感同身受,所以觉得愤怒,所以要找出火灾的原因。”他微现笑纹,“好在这回火灾纯属意外,而且引发火灾那对兄弟都受了四级以上的烧伤,不然依你目前黑色的情绪,我会很同情那两个纵火的人。”

是了!感同身受,就是这词。可是,为什么?

“榆叶告诉我,这是你头一次拜托他,头一次有想要了解的情绪,头一次在乎。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差点又跳起来。“你说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不对劲……”他突然安静下来,睁大了眼盯着迈克直瞧,然后频频点着头,像是研究出了心得。“你恋爱了对不对?”他神秘地俯向他说:“榆叶告诉我,你看上了你们公司新来的柜台小姐。照我看,你真的喜欢上人家了对不对?”

“照你看,是什么意思?”他屏气问。

他嘿嘿笑了几声,“因为你的愤怒里夹杂了深深的迷惘,这是初入爱情海里的人才有的迷惑,因为一时不能习惯这样陌生的自己,有的时候会很伤恼筋呢。”

迈克注视着他得意洋洋的高兴笑容,他的眼光一定带着不解和疑问,因为日向跟着解释:“我能肯定你确实是对那个女孩动了心,而且你下的情还不轻。相信我,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原本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心,慢慢多了一个影子,从模糊到真实,比重愈来愈深,震惊、讶异、抗拒、想逃……到最后对它心悦诚服。”他吐一口气,“说起来,我比你更辛苦,更觉得适应困难,因为我爱上的是个同性。”

迈克还在看他,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只听见他问:“我怎么会觉得,知道我爱上一个女孩,你好像显得很高兴?”

“当然高兴。”他丝毫不觉失礼,理所当然地道,“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天塌了也满不在乎的表情让人看了多不爽?现在终于有一个女孩,让你在乎、让你表现出情绪、让你有求于人、让你有了个死角,不再是天下无敌的,我怎么能下高兴?嗯,待会榆叶来了,我就把那瓶一九八二年份的MUSIGNYBLANC开了庆祝。”

算什么朋友!迈克直觉反应。他的表情一定很臭,因为日向愈笑愈是开怀,十足幸灾乐祸的态度。

“抱歉,公司有点事耽搁,所以来迟。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大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

“榆叶!”日向欢呼一声,猛地飞身扑过去,当场和他拥抱亲吻起来。

迈克垂首看着被包成木乃伊的右手。爱吗?这种好像要盈满心的感觉叫爱?

看到初雪承租的房屋发生火灾,他还以为是人为纵火,是冲着他来的,他一面安抚初雪,一面找人调查。几次,他都想就此罢休,因为他会不停的担心,害怕查出来事件真的与他有关,那他该如何面对初雪?

说实话,他是头一次担心、头一次害怕,头一次发现自己会如此在乎一个人的情绪。这样的心情叫作爱?

他爱上初雪了!

迈克意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怎么排斥这个事实。

“你们先聊,我去拿酒来庆祝。”

“庆祝什么?”榆叶看着自己的亲密爱人匆匆奔进内室,疑惑问。

“庆祝我终于爱上一个女人。”

“真的?”榆叶惊愕地大口喘气,“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是初雪吗?”

迈克微笑不语。

这下榆叶真的吓到了。

“天啊,你这一次陷得好深!难怪那天你冲进办公室来,要我彻查火灾事件时那样激动失控,那天的情形我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真是被你给吓到了。”

“来来来,我们来喝一杯。”日向拿着三个高脚杯及一瓶芳香四溢的名酒回来。

“哇,是卧驹公爵园的白木西尼,你可真是大手笔!”

“那当然要喽。”他说得豪气干云,“干杯!”

酒杯相碰发出轻脆的响声,是欢愉。

再买点饺子类好了,初雪站在超市里,检视购物篮里的食品,考虑着。可是饺类这么多,又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讨厌,就说吃火锅,也没说要吃什么。”害她牛肉、羊肉、猪肉全买了,现在总不能也什么饺都买吧?燕饺、鱼饺……初雪数了数,光吃火锅用的饺就有十五种之多,现代人真是愈吃愈精致了,难怪文明病愈来愈盛行……不对!她现在该担心的是要买什么?

“鱼饺应该要吧?嗯……”

“噢。”她放弃似呻吟,决定不管迈克在做什么,一定要叫他出来。

“初雪?”

咦?好像有人在叫她。

“初雪,真的是你!”

初雪讶异地看着突然叫住她的女孩,打量许久,对方穿着平底鞋还比自己高五公分,嘴角倒是露出人很好的微笑。平常她是不太可能和比自己高的人交往,可是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欢呼起来,“品蓝!你是品蓝对不对?”

“对。初雪,好久不见了。”

“真的好久喔!”初雪高兴地和她双手交握。“从学校毕业到今天,有一年了吧?经历了好多事情喔。咦,你在这里工作?”

“打工而已。我在准备考公职。”

“喔,这么久不见,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初雪看还有时间,于是提议。

“好呀,如果不打扰你,我们卖场里就有附设咖啡厅。”

他们在咖啡厅坐下,点了东西,品蓝左右看了看,然后问,“那个……你男朋友没和你一起来?”

“喔,你说迈克,他在忙。”他说草田经理必须回家了,他在准备交接,每天都要到公司报到。

“他叫迈克?”品蓝显得有些讶异。

“对啊,你也认识他?”

“呃……麻烦你等我一下。”她说,匆匆起身就跑,不一会儿拿着一本杂志回来,把杂志摊在初雪面前。“你说的迈克,是他对不对?”

初雪接过杂志,仔细去看照片上那个低垂着眉眼的男子。

“没错,他是迈克。他……怎么会出现在杂志上?”她讶异地把杂志翻过来看,是数一数二的商业周刊。

“这么说,你们真的在交往?”她咬咬唇,停了一会儿才说:“我前两天在大卖场里看见你跟他在一起,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

初雪十分讶异。

“品蓝,你认识迈克,而且……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看她一眼,没好气说:“我是认识,可是他不叫迈克,他是商业钜子长野龙三的独生爱子,长野树。”

长野树?初雪拧起小巧秀眉,她听过这个名字,在……

“你一定也听过,在报纸、杂志上,他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和很多女名星传过绋闻。初雪,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交往?”

“我?”初雪有些无措,更多意外。“我只知道他叫迈克,是我们公司的社长。”

“长春企业对不对?”她哼道。

“你也知道?”

“当然知道。长春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我前几天看了商业周刊,听说他们还有意进军娱乐界,就连这家超市都是长春旗下的连锁百货之一。”

咦?初雪真有些吓住。

“杂志上的照片是长野树参加父亲丧礼时,被记者拍下来的。”

啊?所以他和自己一样,经历过失亲之痛。说不上为什么,她觉得心情好复杂,是心有戚戚焉,还是替他难过?

“我还知道,长野龙三死前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的独生爱子,所以你男朋友是目前上流社会最有身价的单身贵族。”

初雪不太明白地望着她。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品蓝好讶异。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天啊!”她受不了似的拍起额来。“你正和世界最抢手的金童交往耶,当然要好好把握,狠狠大捞一笔。”

初雪蹙起眉,不喜欢她话说的口气。迈克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品蓝好像替他贴上标签,当成某种商品了。

“我和迈克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你别傻了好不好?”品蓝很想抓起她来摇一摇。“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你的迈克是个花花公子,他只是跟你玩玩而已,搞不好明天他老爷玩腻了,挥挥手就跟你说拜拜,谁还跟你谈什么真情假意的!你别发花痴,妄想自己可以成为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女人,听我劝你的,趁可以的时候,能拿多少拿多少,免得等到人家抛弃你了,你才欲哭无泪、后悔莫及。”

初雪皱着眉,又听她说:“长野树还是个公认的坏男人。他坏,坏在他总是不做好事。他喜欢泡夜店;出入男同志的PUB;还曾经三度入狱,若不是靠着他老爸的财力,他搞不好会老死在监牢里。”她越说越是觉得不可思议,“初雪,你到底在想什么?世上的有钱人多得是,你就算要钓金龟婿,也不用找个最糟糕的呀!”

不仅出入男同志店,他还曾经三度入狱?!初雪有些讶异,要不是听品蓝说,她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难怪迈克说她会后悔,说自己是个坏男人,可是枕在他怀里的感觉却是无比幸福……她想着他的话,还有与话语完全相反的动作,不由漾起笑。

“我承认,是我自己主动追求这段感情,不过我不是想钓金龟婿,我是真心诚意的喜欢他,才去追求的。”她也没妄想过自己会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女人。

“那你就真是个笨蛋!”她龇牙咧嘴地说。

初雪笑了笑,“或许是吧。”

想不到她是这种反应,品蓝愣楞看她半晌,又长叹一口气。

“算了,从小你就死脑筋,我就说那里头肯定都塞水泥,我也不管了,等你自己跌倒了,受伤了,别来怪我没提醒你。”她没好气道。

初雪抓过她的手来大力地猛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哪天我真受了伤,肯定不会忘记找你。”

“呋,我才不管你呢!先说啊,本小姐有伟大的志向,要学英文、学中文,考公职,作老师,将来教育英才,我很忙的,可没空管你。”

初雪听得笑了起来,“哇,好怀念喔!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有一堆梦想,永远也不嫌累。”

她也想起来了,冬天的北海道,白花花的银色世界,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在课余喜欢挨着彼此取暖,听对方诉说梦想。

“说到梦想,”品蓝突然想到。“你不是说,很向往类似你父母那般的爱,说自己也要找一个男人,陪你一起留在北海道,种田、养小鸡,自给自足,平淡过日。你不要告诉我,你挑中的人是他吧?”

她那样吃惊的语气,引得初雪头次正视这个问题。

“不会吧?”品蓝哎哎叫,“那个大少爷,他可能连个灯泡都不会换!天啊,他知道不知道北海道连抽水马桶也不能用?”

“其实,我没跟他提过。”其实,她还没想得那么远。

“品蓝。”不知谁在另一头叫。

“喔,我的工作在呼唤我了。”她站起身,又回头说:“喂,你最好早点告诉他,我保证,没有第两句话,他一定飞也似的就跑了。”说着,她也是飞也似消失在转角。

是吗?迈克会这样?初雪咬起唇,陷入深深的忧愁里。

品蓝匆匆走到另一头的角落,那里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她冲上前去,语气激动地报告说:“打扰了。我照你说的,一五一十全告诉她了。那个,请问迈……长野树真有那样坏?”

“认识初雪前,是。”

“那、那、那怎么办?初雪怎么办?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他。”

“你小点声。”老人不悦地看她一眼。“我说的是认识初雪前。最近他几乎时时和那女娃黏在一起,已经有很久不到夜店那类的坏地方去。”他神秘地微笑一下,“也许他的预言会成真。其实啊,我私心底也是这么盼望的。”

品蓝皱着眉瞪他,“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让我去跟初雪说那些有的没的?这样会打击他们的爱情耶!”

“我是在试练。”

“试练?”品蓝打鼻子里出气,“你说得真好听,要他们真吹了,我看你怎么对你那死去的朋友交代。”

“等着看吧,看看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不能先透露给我知道吗?人家关心初雪,我很急耶。”

老人持续地微笑,没有说什么。

初雪由计程车上下车,拉着推车走上通往迈克家的木道。迈克家的巨宅建立在海岸边的巨大岩石上,面对着万倾波涛的日本海。

据迈克说,这条木道是房子的根基。因为紧临大海,所以屋子的防潮、通风效果必须做得非常好,这条木道是空心的,坚实的木板底下有通风排气的管道。

初雪矮身席地而坐,伸手轻轻去描绘木头的纹理,能看出这是上好的木头。原木的颜色在阳光下发出浅浅古拙的气息,木头经年累月而不见任何损害,可以想见建屋之时花下多少心血精力和金钱。

其实从屋子的摆设、建构就能看出屋主的财力雄厚惊人。巨宅立在私人海岸边上,光室内面积就超过百坪;每一间房都经过名家设计;客厅则有大片落地窗,面对着海天一色;起居室的墙边爬满了绿意盎然的常春藤,迈克说,这间房是夏天用来睡大头觉的。还有她目前暂居的卧室,天花板镶崁着透明玻璃,可以看见无垠夜空里闪烁的繁星点点。

迈克曾经想带她参观,让她自己挑选房间,但是她拒绝了,她不敢看。怕了解得愈多,她就愈发觉他们之间天差地别的不一样。

和品蓝谈过之后,她愈来愈感到害怕,害伯那栋样品屋一般美的豪宅;害怕看见迈克坐在高脚背椅上,喝着上好咖啡,倚着蓝天白云阅读英文周报的模样。

初雪自己也难以明白,为什么她会忽然想得这么多?她一向乐观,秉持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方式做事;一向认为事情尚未发生,多想无益;也一向看不起凡事想的比做的多的人。可是,到今天,她自己居然也变成这样的人?!

初雪苦苦笑了起来。难道,真是爱情惹的祸?真是爱得深了,就变得不再像自己?那么,她到底有多爱迈克?迈克呢?也是以同等的情回应她吗中?

她楞楞站着,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又高又直又狂乱。远处,怪石嶙嶙的岩岸边,有四个人也正在观察她的举动。

“啧啧啧,看来你的话真的发生作用了。”

“这怎么能怪我?”品蓝哇哇怪叫,“那些话是老伯教我说的。”

“嘘,你们小声一点,让她听见可不得了。”

“放心吧。”榆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这里风大,而且她应该也没空注意我们。”

老人转过头来面对无垠的万倾波涛,现在正是涨潮时刻,海水拍岸惊涛骇浪,真有气势万千之威力。他们一行四人,一直等在迈克家的海岸周边,观察初雪和迈克两人的互动。

“你们觉得,初雪一个人在想什么?”

“哈,我知道。”与愉叶同行的日向忽地眺到榆叶身边,亲密地揽住他,含情脉脉道:“在想,我们之间是多么不一样啊!我们可以相爱吗?我们相配吗?我会不会配不上你?”

“少恶心好不好!”品蓝看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是啊,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日向和榆叶错愕的相互对视,都忍不住想笑。

品蓝也哎哎叫,“老伯,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还光天化日、成何体统的咧,落伍了啦!”

“总之,初雪就是在想她和迈克之间的差异,这是爱得深时会有的迟疑和担心。”榆叶坐直身子,徐缓地说。

“这点我同意。”他的同志爱人附和,“我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最能体会这种心情。”

“但是我个人以为,爱情这种事,由心而发,由心而主宰,跟现实并无多大牵涉。家世背景上的差异,只要他们两人都不在乎,那就没有什么

问题了。”更何况,两人还都是孤儿,无牵无挂,更省却了两个家庭结合可能有的麻烦。

“没错。”日向大声道。

“喂,问一下好不好?”品蓝抿嘴,“万一,走不过去,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他轻松地说,“大不了就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天啊!品蓝瞪着他看,无声呻吟。

老人紧蹙着眉头,榆叶安慰他道:“放心好了,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对彼此动了情,事情应该不至于走到那样糟糕的地步。”

“我也看得出来啊。”品蓝叫,“就是看得出来才觉得奇怪,他们的情明明如海那样深,别人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他们还会对彼此缺乏信心?”

“你不知道啊?哈,我肯定你没有真正爱过。”

实在教人气结,她双手擦腰问道:“好呀,倒要请教,你有真正爱过,你来给我解释解释,现在是什么情况?”

日向得意洋洋地告诉她,“这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近乡情怯这词你总知道吧?身在爱情海中的人呀,多半有这个困扰。”

品蓝气鼓了双颊,偏偏无一言可驳,索性别过头去,不理他。

“归结来说,初雪和迈克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彼此信任。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帮他们一把吧。”

“老伯,”品蓝实在很讶异。“你不是一向很反对他们?你说初雪是个好孩子,不能教迈克糟蹋了;你甚圣还让我去对初雪说迈克的坏话!”

老人眼睛上抬,蓝天宽广,白云无边,他的声音同样悠远绵长。

“晓郁是龙三一生的最爱,是他的救赎。他对我说,希望迈克能走上和他一样的路,或者应该说他爱自己的儿子,到临死前,都还冀望迈克能因为爱情而变好。如今迈克真的走到,他是自己找到亲密爱人,只差这临门一步,再不帮帮他们,反倒来阻拦,未免就太说不过去了。毕竟我和龙三是朋友,不是仇敌。”他轻慢地说,“再说,我并没有让你去说迈克的坏话,那些事可全是事实;而初雪得知了那些事实,却没有因而退却,她还是和迈克在一起,就冲着这一点,你是不是也应该帮点小忙?”

品蓝不由自主地点头。她没有再说什么,四人之间有暂时的沉默,海风依然呼呼吹着,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榆叶突然说:“如果真要做,我倒有个法子,愿意听听看吗?”

“哇,榆叶最聪明了,当然要听,快说!”

榆叶笑着把他的计画说了一遍。

日向歪歪头,迟疑说:“这计画,好像有点老套耶。”

“我倒觉得,这样对初雪和迈克太过分了。”

老人断然结语,“不管是老套或过分,我决定了,就照这个计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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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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