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雪等在公司人员经常出入的停车场前，不安地左右张望。
她知道迈克开了一辆二00二年出厂的BMW，今天停车场里又看不到他的车子，他已经连续一星期没到公司来了。也连续一星期没来找她。
她说不上自己的心情，每天开门不见他，居然会奇怪地觉得失落。严重的失落感逼她开始回想，一个星期前，他们一起去看烟火，那个时候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就算有好了，有必要避不见面？她更不能理解自己的反应，朋友一星期不见面应该很正常，她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实在是自寻烦恼。一天、两天、三天的时候，她还可以这样自我安慰；可是，四天、五天……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始终没有半点消息，她开始担心、不安，变得难以释怀。
本来就是嘛！她生气地想，一个频繁通讯的朋友，突然之间，莫名其妙断了音信，任谁都会心里不舒服的。
然后，开始找人。
等到要找，初雪才发现，她对迈克居然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家住哪里、真实姓名、家里有些什么人……一贯都是他来找她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失去了这个一贯，她居然会如此坐立不安，如此难受！
她到之前相遇的Loungebar找过，他们说，迈克已经超过一个月不曾去了。
她知道他是这家公司的社长，可是他也连续一星期没来。
她还天天到他们一起去吃的那家早餐店吃早餐，还差点因为等得太晚而迟到，可是他也没来——她反倒意外发现，东京的物价真的不低，之前迈克根本没有吐实，她吃的从来就不只九十二元。
她当然也想过去找那幢迈克带她去过的靠海的巨宅，可是，日本是个海岛，那里好像又是私人海边……
她到处找不到他，失落的情绪愈积愈重。她知道在停车场守株待兔是浪费时间的做法，也知道追着每辆BMW跑是笨蛋的做法，可是她真的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表白得太放荡，所以引起他反感？可是如果迈克讨厌她，又为何老是找她，甚至夜半在她家门口等？唉！关于他夜里睡不着的原因，她早应该问清楚的。
“咳！”
突然有人出声，初雪吃惊抬头。面前站着一个人，她认得他，草田榆叶，身兼行销的业务经理，代理总裁，也是迈克的好朋友。
“喔，草田经理，你好。”她迅速做了个九十度鞠躬礼。
“我注意你很久了，下班都超过一个小时，你不回家，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是迈克的朋友，说不定会知道迈克在哪。
“我……”初雪迟疑着，最后鼓起勇气，“我想请问，你知道迈克……知道社长可能去什么地方吗？”
榆叶惊奇地看她。他知道这个女孩，是公司对外负责接待的柜台小姐，上一次开会，迈克还特地问到她。听她今天的说话口气，迈克真的去招惹人家了。
“那个痞子！”榆叶恨声咒骂。有空泡妞，居然没空管理公司，简直本末倒置！
奇怪的是，她怎么会问起迈克？
初雪见他不答，急忙忙又说：
“我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只是想谢谢社长。”
“咦？请你解释清楚一点好吗？”
“嗯，是这样，我扭到脚，是社长带我去看医生，还请我吃饭，送我回家。”他还抱着她上上下下，在她家等门，陪她吃早餐，带她去看夏天的第一场烟火。初雪红着脸嗫嚅道：“是真的。所以……所以我要谢谢他，也把钱还给他。”
迈克会带人去看医生？请人吃饭？榆叶越听越奇、越听越讶异，这实在不像迈克会干的事！那痞子，碰到感兴趣的，老早吃了算，哪还有来什么吃饭、看病的？
“唔，”他觉得自己需要再确定一下。“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我们公司刚上任的社长？”
“我听过公关经理这么称呼他。”刚上任？“社长叫迈克吗？”她迟疑问。
“对，他叫迈克。”榆叶叹息似地说。这是头一次，他听说迈克主动告诉别人他的名字。
或者，不是只有兴趣这么简单？
“他真的很好心，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想当面谢谢他。”初雪保证似地强调，怕他以为她是借故想亲近社长的拜金女。而且她注意到了，当她说社长是好人时，对方脸上出现了和迈克那天一样古怪的表情。
难道就因为她说他是好人，所以他开始避不见她？怎么会呢？初雪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那好吧，你就自己去和他道谢，我把社长家的地址给你。”
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迈克那痞子会突然转性，改吃起素菜。不过情况好像很有趣。
“啊！可以吗？”她不是没想过找到迈克家去，可是那天她没有仔细看清楚，只晓得他家很大，在海边，波涛惊岸，汹涌得想忘都难。而公司又以保护为由，始终坚持不透露，让她真的很伤脑筋。
“嗯。”是不是该提醒她，此举无异是羊入虎口呢？“社长家在弥间道七之九号。不过，最近他好像不常回家。”打电话到他家，不是答录就是佣人接听。“如果你真想找他，也许可以试试那个地方。”
“嗄？”
初雪楞楞地抬头，他的笑容好像不怀好意。
“如果不麻顺，请告诉我可以吗？”
是你自己问的，出事可别怪我，愉叶付道。“六本木知道吧？”见她颔首，他继续说：“名店街尽头就是朝日电视台。”
“我知道。”以哆啦A梦出名的电视台，迈克对这个有兴趣？不可思议。
“电视台后面，有一条小巷。”见她一脸茫然的神色，他就知道她可能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说也说不清楚，我看我带你过去好了。”
“不，不用。”初雪连连摇手，慌张地往后退。“谢谢经理。你说电视台后面，我搭地铁就好了。”
“喂！”榆叶高声道，“电视台后面，不用一百公尺，你可以看到一家下午四点才开始营业的店，店名用英文，SmK。”那是一家男同志PUB。
“谢谢。”初雪远远地对他挥手。
他本来还打算……“自求多福吧。”
希望她能平安抵达，可能迈克也会照顾她……榆叶立在原地，兀自想着，漂亮的嘴角慢慢扬起浅笑。
大野狼和小绵羊的对手戏，有意思。
这是今天的第六还是第七杯？无所谓了。迈克仰头一饮而尽，他只希望能够狠狠大醉一场，醉得能够遗忘、能够解脱……
“嗨，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趣，我来陪你。”一个留着长发的男子在他身边坐下。
“滚。”
“哎呀，别这么不留情面嘛，来这里就是要玩，开开心心就好，我看你没伴，就让我陪你。也许我们可以很快乐，你不会后悔的。”
迈克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他一眼。他心情不好，无意被娱乐，更无意娱乐别人。
“滚！”
“啧。”男子自讨没趣，换了张桌子坐。
迈克把酒杯推上前，“再给我一杯。”
“再喝你就醉了。”
“醉了更好。”乖乖女不会喝酒狂醉，所以醉了就可以把人忘记。“再给我一杯，我要喝醉。”
“真搞不懂你。”酒保放下擦拭的杯子，又倒了一杯纯酒给他。“醉了就回去吧，我替你打电话，让榆叶过来接你。”
他摇头，又把酒液一饮而尽。
“可是你已经一星期没回去了。”也有一星期没洗澡。酒保嫌恶地皱眉，“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是，不能这样下去。他比谁都知道。
问题在他就是忘不了初雪。爱情这种东西，他也不是小学生了，凭什么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他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忧郁里？难道他自身的麻烦还不够多？
迈克忽然抬头，他的双眼充满血丝，神态疲惫。
“我知道你是这家店的主子，打个商量可好？”
酒保被他吓了跳，一方面，讶异他连续喝了一星期，双眸依然有神、漂亮异常；另一方面，是他说商量。他还需要和人商量？
“什么？”
“我想，无限期地，向你承租一个房间，可以睡觉，洗澡的地方就行。”
“嗄？”酒保又惊又疑。他了解迈克的身世背景，更是不能理解他的“商量”。
“你要跟我……我这里只是饮酒作乐的地方，你知道，我从来不把房间租人。喂，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呀？”
刺激？迈克苦笑，他只是想逃，而这个地方，是目前他所知唯一一个初雪不知道的地方。初雪！他畏缩了下，好像这个名字烧痛了他。
“喂喂喂……”酒保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把一整瓶XO一次喝干。“哎呀。”可怜那一瓶好酒。
“怎么样？”
“如果我不租你，你要继续赖在这里？”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
迈克没有回答。
“混帐小子！”酒保恨恨的咒骂。可是不租他又不成，哎，就算是看在榆叶的面子上吧。可恶，一定要跟他收高昂的住宿费！
“好吧。”他认命的叹气，然后突然住口，眼睛看向骚动来源。“在吵什么？”
很熟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可是应该不可能……迈克迟疑地转头去看———
“我不要，放开我！”初雪挣脱纠缠的手，惊惶地向后退了几步。
“那就出去。快点！”
“为什么要我出去？”她理直气壮说道，“我是来找人的。”
周围的人都笑了，“小姐，这里不可能有你要找的人，快走吧！”
“为什么？”
“你进来这么久了，难道都没发现这里只有男人？因为这里是男同志聚集的PUB，是只有男同志，玻璃圈里的同性恋才会来的地方。”像是以为她不理解，长发男甩动及肩如丝的发，一句句解释给她听，“所以你的男朋友绝不可能在这里。”
男同志？！初雪一个个看过去，难怪她觉得不对劲，原来走进了男同志聚集的场地！她觉得有丝新奇，男同志，一向只在小说、电影里见过。奇怪，那草田经理怎么会知道……等一下！这里是男同志的店，迈克在这里，所以——
迈克是同性恋！初雪好震惊，隐隐又觉得难过，她摇晃着螓首，挣扎着不愿接受，“不……不可能。”
“嘿！原来你真是到这儿来找你的男朋友。”长发男惊奇地道。
“我……”她和迈克是一对恋人？不对，迈克如果真是同性恋，她哪能爱他！而且他也不适合……初雪胡思乱想着，猛然被人一把抱住。
“啊！”
“小姐，如果你的男朋友会出入这种地方，又和你交往，那他一定是个双性恋者，喜欢大搞男女关系，这种人最不安全了，容易得世纪末黑死病。你不如跟我，我保证让你幸福又快乐，嗯？”
涎着淫笑的脸伴随酒臭味向她袭来，初雪差点反胃吐出来。
“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发现她在挣扎，男人于是越抱越紧，脸也不断朝她靠近。
“哎呀，会到这种地方来，还故装淑女，太不上道了吧！”
“对啊！”周围的人群不帮忙，反倒兴奋地鼓舞道，“就和朱哥去好好乐和乐和，他会让你很舒服的，保证舒服得像上天堂。”
猪哥？很像，
“我不要！”初雪大声喊道，始终挣不开。为什么她总是碰到这种事？迈克究竟在哪里？“你放开我啦……”不行了，她的初吻！“救命！迈克，救我……啊！”
她紧紧闭上眼睛，可是狠吻始终没有落下。她讶异的睁眼一看，那个长得像猪的男人和长发男撞成一团，而她身边站着的，是迈克！
“迈克？”她怯怯、迟疑地喊，然后一把扑进他怀里。
迈克有一点迟钝，怀疑这一切不是真实。可是他的拳头会痛，怀里的温暖真实无比……所以天使来了。所以他不论逃到什么地方，也躲避不了了。
他楞楞地叹一口气，分不清心情是悲是喜、是乐是愁？
“怎么你会来这里？”他把初雪推离自己一步，仔细审视她是否有受伤，发现她细腻的颈项有微微红痕，他更不悦了。“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该死！
初雪不喜欢他的质问，却高兴揽住自己的是他。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突然避不见面？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如果那天我说了什么话冒犯了你，你大可直说。”
那天？
“咳！”大胡子酒保用大大的咳嗽声吸引他们注意。“两位，要吵、要谈情说爱，请上楼去，OK？”
迈克随着他的手势看去，包括挨他痛揍的朱哥和无辜受到牵连的长发男，PUB里每个人都对他们横眉竖目。
“好吧。”迈克同意，犯众怒不是明智之举，混乱中他也没把握能保护初雪。
“上楼，左边最后一间房。”
“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他要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初雪怯怯看着他阴郁的表情，犹豫地摇摇头。天知道迈克会不会对草田经理不利，怎么说经理帮了她，她不能害人。
迈克见她摇头，就知道一定是榆叶那张大嘴巴，该死！
“你也真是大胆，人家说你就来，你就不怕有危险？”
“我当然怕。”初雪有些气愤地回答。他一点都不能体谅她的心情，走进这里，她也鼓了很大的勇气，刚刚她也很害怕，如果一个不小心……她差一点就……“你好可恶！人家好害怕，你就只会骂人，你是个坏蛋！”她哽声道。
迈克冷笑一声，“我本来就是个坏蛋，是你自己没认清楚。”
听到他这样说，初雪楞了楞，然后出乎预料地放声痛哭起来。
“喂……”迈克一下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别哭哇，我又没欺负你，有什么好哭的？”
他不安慰还好，他一说，初雪觉得这些日子的委屈一古脑全涌上来，她索性顺势偎进他怀里，痛快哭个够。
“我一直在找你，早餐店，山顶、Loungebar，我还跑去海边……你为什么突然失去消息？走进这里我也很害怕啊！可是……你为什么避不见面？为什么要让我一直找你？你都不知道……”初雪没有说完话，哭得像个泪人儿。
迈克怀抱着她，感觉她滚烫的泪一点一滴润湿了胸口，好像也一并影响了他的心情，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有点酸酸涩涩又甜甜的。迈克自嘲地露出笑，自己好像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找我做什么？”等她哭声稍歇，迈克将她推开一步远，拿手帕仔细擦干她的颊边泪渍，打趣地问。
好近！她可以看到他黑黝黝的瞳人倒映出自己，他也可以……初雪突然回神，急忙忙抽开彼此牵扯的手。迈克在她动的同时也有动作，放手，拉开一步距离。
初雪咬咬唇，“我想问你，为什么突然失去消息？”突然对我不闻不问？
“我在忙。”
“忙什么？”
这个口气是质问，迈克知道自己没有赋予她这种权利，但是他居然会觉得高兴，同时又感到哀伤。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一般人听到他这么说，应该就会知难而退吧。迈克锁紧双眉，等着听到碰地开关门声。
“谁说的！我们是好朋友，我喜欢你、关心你，你突然没了消息，又不去上班，我要是像你一样不闻不问，那才真是没肝少肺！”
迈克惊愕地回过头，一方面是讶异她居然拐着弯骂他；一方面是讶异她居然没走！
他沉默半响，涩涩开口：“你都自己找来了，还需要我多说吗？”
“喔。”初雪哼了声，“你是要告诉我，你是个同性恋，最近在忙你亲密爱人的事？”她微拾起下巴，清脆地说：“我不相信。”
迈克猛然地又调头，转太快，差点扭到颈子。
“什么？！”
“我不相信你是个同性恋。”她扁扁嘴，“这种拒绝的借口太烂了。”
迈克瞪着她看久久，初雪毫不退让，和他视线相交，让他清清楚楚看见她眼底的坚持。时间又过去多久他不知道，只晓得是自己先动，狠狈地躲开那双天真、纯良的眸。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快回去吧！”
“我才不要。”
“初雪！”
也许明天早上她会后悔，她会觉得自己傻，是笨蛋。但是，如果她错失这个晚上，错失表白的机会，那她确定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我喜欢你！除非你不喜欢我，否则，别赶我走。”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你说这些话前仔细考虑过后果吗？你确定你明天不会后悔？”
“这是你头一次提高声音说话。”她认认真真地说，“这表示你不是完全不在乎我。”
“然后呢？”迈克气冲冲地问她，“在乎你又怎么样？你想藉此证明什么？”
初雪歪着头打量他。“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要抗拒自己的心，可是我绝不会逃避，我不要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很勇敢。”迈克笑得沉郁，“你爸妈大概忘了教你，同人交往前，要先了解对方的家世、底细，免得人财两失。”
“对。”爸爸在她两岁就不在。“可是我妈妈教过我，世上有亿万万人口，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心动、喜欢的人非常困难，所以要我不要错过心动的机会。她告诉我，纵使相识、相知到结婚，她和爸爸只相处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但是她从来不曾后悔过，毕竟她曾经深深爱过，也被爱过，这就值得了。
“是什么样的人很重要吗？我只是觉得不能错失眼下这一刻。爱情的结果，未来会如何，没有人能预知，我也不想管。但就这一刻，我知道我们是彼此喜欢的，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你会后悔。”等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一定会的。然后他会再一次尝到……他不以为自己可以再忍受一次。
初雪讶异叫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会后侮？说不定我们以后会很幸福。再说，后悔也是将来的事，如果我们连试都不试，那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将来后悔只会更痛，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回头。”
“不是这样。如果将来我们会用力烦恼、用力心痛，那也表示，我们曾经爱得深、爱得喜悦，这些是相对的。但是如果我们完全不去试，那就永远只有后悔而已，我不要这样！”
他没有说话。初雪握紧拳，又叫：“没有人可以保证爱情可以天长地久，但我至少知道，眼下这一刻，心脏跳动的频率、脑海盘旋的身影，满满全是你。”她咬咬唇，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敢跟我说，分离这段日子来，你一次也没想过我，那我立刻就走，宁愿辞职，也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迈克像是认命了，终于转过头，目不转睛凝望着她。他不能否认自己被撼动了，那样无畏、真诚的灿亮双瞳，他早知道自己无法抗拒。
“不然呢？”他慢慢吞吞问，“不抗拒自己的心，不然你想怎么做？”
她只想回到最初！“我们不能再作回好朋友吗？”
“你该清楚，关系早就变质。”迈克简单摇头。
“那……”她咬住唇，清亮的眼眸里写着坚持。“我不想后悔。我问你，你想和我交往吗？”
迈克一定把惊愕清楚写在脸上了，因为她跟着解释：“现在是男女平等的时代，不是只有男孩子才可以追求女孩，我们女孩也可以倒追。”新时代女性，应该自己去找玻璃鞋，等人来寻的时代落伍了。“我喜欢你，喜欢和你相处的时光，我想和你作朋友，作男女朋友，我是认真的。”
“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多么坏的男人吧？”他缓声道，手指摩挲她平滑细腻的小脸，看着她茫然的神情，他轻轻发笑。“你真的好大胆、好勇敢……好吧，我们来交往。我得先说，万一你在这段感情里受了伤，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别怨我。”
哪段情能保证长久，不会受伤？
“我保证不会后悔、埋怨你的。”她信誓旦旦。
“希望是这样。”他喃喃地说，然后缓缓张开双臂。初雪毫不迟疑地投入她等待已久的怀抱。
未来如何，谁能预知？迈克实在想太多了。最重要的是这一刻，埋在他暖暖的怀抱里，她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