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何况,你已经有我了……这样还不够吗?这段日子以来,我们不是过得很自由、很开心吗?我一定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背叛、离开你的。」曹文仪低低倾诉着,眼眸闪烁着奇异的亮光。

「是没错。可是,我们毕竟不能这样一辈子……」

涂茹还说着,曹文仪瘦削、很有个性的脸便缓缓靠近。

薄唇凉凉的、软软的,贴上了涂茹震惊到微微张开的小嘴。

曹文仪吻了她。四下俱静的夜里,晕黄的灯光下,温柔地吻了她。

【第十章】

涂茹一直不确定,她在那一夜的反应究竟是对是错、适不适当。但是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回头的,也不能重来,所以,无从比较,没有判断的标准。

那时,她吓得落荒而逃。

直到之后,她有机会冷静下来思考,才领悟到这一个吻将她推到了不得不面对真相的悬崖边,被逼迫着看清自己的心。她于是清楚地分辨出,自己的身与心都只属于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耿于介。

爱情这一块领域,有绝对的专属性,无法让其他人亲近、染指,即使是最亲密的好友。

朋友可以极亲极接近,但是跨越到爱情的领域时,便只能遵循全有全无律──爱,或者不爱。其他的,都是暧昧灰色地带。

而涂茹完全不想在暧昧地带中狡猾地享受着被照顾与陪伴;也不愿意让谁在暧昧中偏了思绪,对她滋生其他情愫。

如果人生一定要妥协,她宁愿在爱情里妥协,忍受破碎切割过的时间;而不愿意只为了要有人陪伴身边,妥协掉自己的爱情。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廉价。

她在震惊之中,看着曹文仪微微的笑着。那笑容似乎说了千言万语,涂茹却像瞎了、聋了,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脑中,是一片空白。

她就这样推开曹文仪,下床,随便套了双鞋,抓起外套,夺门而出。

曹文仪也没有拦她,更没有追上来。

狂奔了好一会儿,她几乎喘不过气时才慢慢停住。涂茹发现自己已经奔出了小巷,正站在人行道上,呆呆望着寂静宽阔的大马路。单薄的衣裤抵挡不住夜里的凉意,她把冰凉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也触到了口袋里的手机。

输入号码后,她按下通话钮。不像之前的千百次,在最后一刻退缩;今夜的她需要一点力量,面对瞬间崩毁变质的友谊,她从来没有这么彷徨又惊恐过。

「小茹,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他的声音非常清醒,丝毫没有睡意,还带着警觉,仿佛知道这不是一通寻常的电话。

「不太好……」涂茹一开口就哽住。

一辆跑车呼啸而过,可能是去夜店续摊的玩家,车窗内爆出震耳嚣张的重低音乐曲,还有针对涂茹而来的长长口哨声。

耿于介听见了,他敏锐地追问:「小茹,你在哪里?」

「呃……外面。」她的嗓音带着盈盈的水意。

耿于介不再多问,只是简洁下令:「我马上过去。你不要站在大马路边,到便利商店去等。从巷口出来,到大马路的时候右转,一直走下去大约经过十家店面,就有便利商店。在那里等我,不要挂电话,继续跟我讲话,我们见面再说。」

他了若指掌的指示,清楚到令人不敢置信,好像对这附近熟到不能再熟;但耿于介平常活动的范围根本不会到达这边呀。

耿于介贴心地没有追问她打电话的原因,因为知道涂茹的个性,绝不可能在慌张时侃侃而谈。他必须先安抚住她的情绪,所以开始解释自己熬夜的原因──晚上的病人,值班CR照会之后决定要开刀,都已检查完,也报告给值班的

涂茹一面在寒风中走着,数着地上铺的红砖,一面被他的解释吸引,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出什么状况呢?很严重吗?」涂茹问,语气明显的冷静了许多。

「马医师对microscopy比较不拿手,他有点犹豫。而外科医师是不容许有任何犹豫的。」耿于介淡淡说着,脚步丝毫不停,已经到了停车场,发动了自己的车。

「所以你必须去帮忙开这个刀?」就算不甚了解医院操作的程序,涂茹还是听出了不公平的地方。「马医师的层级、经验不是都跟你差不多吗?为什么你必须帮他?」

「我没有帮,只是在旁边看一下而已。他的信心只能靠自己抓回来。」耿于介笑笑。「他大概觉得有我在场会比较安心吧。幸好,手术很成功。我连拉勾都没拉到,只是帮忙数了纱布而已。」

就是这样,耿于介能让人安心。但他也曾经是初出茅庐的外科医师,也曾经没有把握,在彷徨无助的时候,谁让他安心呢?

一样是一起走进婚姻,他的经验并不比她多。她在婚姻里自我怀疑之际,耿于介又何曾有过信心?他也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面临一切改变。

涂茹不说话了。她在便利商店外面停步,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有一个信念越来越清楚。

她想要变得坚强。至少,跟他一样坚强,可以当他的依靠,让他、也让自己安心。这信念茁壮长大,慢慢的,遮去了所有不再重要的旁枝末节。

便利商店在深浓夜色中散发着干净明亮光芒,有种莫名的温馨感。大夜班的店员是个年轻的短发大男孩,脸上有点痘痘的痕迹,一双眼睛很清澈,好奇地张望着突然出现的女客。

客人没有进来,在门外徘徊。由打扮、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刚从夜店出来或在娱乐场所上班的,反而像是家暴受害者在深夜夺门而出。

「小姐,你需要帮忙吗?」过了好一阵子,叮咚声响,自动门打开,热心店员终于等不下去,探头出来,很和气地询问。

涂茹被吓了一跳。「不、不用,谢谢,我没事。只是……在等人而已。」

店员怜悯地看她一眼。「如果真的很严重,我可以帮你报警。你要不要进来等?里面比较暖和。」

「报、报警?」涂茹大吃一惊。「我为什么要报警?」

店员被反问得很尴尬,吞吐半天才说:「以前半夜也常常有个女生像这样跑来,都是跟男朋友吵架,有几次身上还带着伤。我刚刚以为你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涂茹心念一动,想了想,试着问:「以前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你记得吗?是不是瘦瘦高高的?」

店员很快点头。「对啊,瘦瘦高高的,后来头发剪得超短,更像男生。不过最近不太看到她了,大概是搬走了。啊,你跟她其实近看一点都不像,你比较漂亮。」

涂茹被他最后补充的一句话说得笑出来,眼前二十出头的大男生糗糗的,很不好意思。

是文仪吗?那个在爱情里依然敢爱敢恨、导致遍体鳞伤的女子?是不是因为对爱情失望透顶,才试图在友情里找寻更亲密的陪伴?

吻她时,文仪在想什么?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给过她什么暗示或鼓励,才让她大胆的走这一步?

刚刚的惊慌失措已经慢慢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想要转身回去,找她好好谈个清楚的冲动。

还来不及动作,远处已经传来房车引擎高速运转的咆哮声。几秒钟之后,耿于介的车紧急煞住,停在路边,他下车急步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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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单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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