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十五望日,一轮明月。

老远的硕王府正厅一片闹烘烘,海雅与思麟的院落——月华苑,却一片静悄悄,只剩海雅一人躺在床上沉睡养病。

一半的仆役全被硕福晋差去,另一半则因照顾着海雅的病,忙了一天,也都休息了。所以思麟可以毫无顾忌的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海雅——这是他成亲以来每天晚上必来偷偷“恶补”的定心法。

他喜欢看海雅——原因连他自己也很难解释。他见过的绝世美女不在少数,但从没有人可以让他回神的时候,才警觉到不知自己情不自禁的看了她多久。

海雅很美。思麟俯在床边,轻轻抚着她沉睡的脸。透过窗外明月光华,让海雅浑身泛着柔美的色彩。她像西洋水晶打造的娃娃,晶莹剔透,醒着的时候,更是活泼灵动。但是思麟就是无法在人前展露他对海雅的喜爱——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本能的向她挨近。

思麟轻轻地以手爬梳她披散的长发,意外地发现它们竟然像丝缎一般纤细柔软。他的手指温柔地缠绕把玩着这令他心醉的长发,动作轻巧的将她绣包内仔细收藏的马尾拿出来,替她在耳鬓边编恶劣一条细细的长辫。

“宿昔不梳头,发丝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他一面把马尾编进辫子里,一面低声吟着。“如果我不是被人逼骗着,不得不娶你,而是因为某时某地巧遇你,一见钟情而向你求亲,我们大概真会成为人人称羡的神仙眷属吧!”

思麟低沉而富磁性的浑厚嗓音飘入海雅心里。随着他轻轻离去的脚步,她沉沉坠入深邃的梦境。她真的作了这样的梦——

正在升龙客栈休憩的她,一副清丽动人的女儿装扮,聆听着如波涛般忽远忽近的歌妓歌声。她该走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却在客栈外的大道上被两、三匹突然勒停在她眼前的巨马吓到。

尘土飞扬,白雾茫茫。等到她回神抬眼一望,一匹壮硕健美的火红鬃马上坐的是一副高大结实的身躯。他全身武将装扮,带着正黄旗旗帜,俊美得令人失了神智的脸上,有一双勾魂慑魄的琥珀色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

“我……”海雅被他的笑容夺去了心魂,只能痴痴傻傻地被他英雄气势下的柔情征服。“海雅,佟海雅。你呢?”

他更开心的笑了起来,随着马而左右的踏动,他的脸约略转向,完全被太阳的金光照耀,绚丽灿烂,令她几乎张不开眼,只见他的身形在阳光下逐渐模糊成一片。

“思麟,伊尔根觉罗氏的贝勒。”他的身影幻化成一片闪烁光芒,笑声却依然爽朗豪放。“我将是你的丈夫,你此生唯一的男人!”

“思麟……”海雅不自觉得漾起了羞怯的笑容。

“海雅,醒了吗?”

“嗯?”她倏地张开双眼,但早晨一片灿烂的阳光令她目炫,揉了揉眼睛,顺便打了个舒舒服服的呵欠。

好梦作不长,怎么才梦到高潮就天亮了?海雅嘴巴张得老大,在此缓缓张眼。

“额娘!”海雅吓得跳了起来。应该是她一早去向公婆请安,怎么婆婆反而一大早在床边伺候她起床?

“别紧张成这样。”硕福晋忍不住被她可爱的小动作和反应逗开心了。“觉得好点了没?头还会昏吗?”

“没有没有,我好得很!好极了!”她又羞愧又紧张的连忙甩甩头。

福晋没听见她方才的梦呓吧!

海雅低头坐在床上,偷瞄福晋一眼,只看到福晋神秘而悠然的一笑。

“来吧,让丫鬟们提你梳洗打扮,今儿个去我那儿坐坐聊聊吧!”硕福晋优雅的牵起海雅的手,带她下床到侍女群中。

“去……去额娘那儿坐坐?”是不是她还没睡醒啊?怎么大病一场,一觉醒来,风水都轮流转回来了?

“是啊。自你嫁过来,我们都没好好聊过。今天你大嫂和小姑亭兰都会到我那儿。咱们硕王府女人们的弈茗诗社,你还没参加过呢!”

弈茗诗社!一想到又是比弈品茗,又是作诗取乐,海雅就开心得不得了。“我要去!我也要去玩!”

“好、好。”好象自己多出了个女儿似的,硕福晋笑瞇了眼睛。同样和亭兰都是权贵之家的掌上明珠,海雅却比亭兰少了份霸气,多了份天真可爱。

“二少奶奶,这辫子要解掉吗?”侍女牵起她耳鬓旁一条细细的发辫,其间还掺杂一、两根棕色的怪异发丝。

“这是什么?”海雅自己也莫名其妙。“拆了吧!我就寝时从不打辫子的,八成是福姑忘了解掉。”

侍女们闻言,动手解开这根细密交织的辫子。

“啊!不行!”海雅突然一声怪叫,连忙抢过侍女手上才解到一半的辫子。“这个不能解!谁都不能解!”她死命抓着自己宝贝的头发。

她想起来了,想起昨夜恍惚中的梦。

宿昔不梳头,发丝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她记得这首诗!思麟昨晚有来过她房里。

海雅吩咐侍女按原样再把辫子打回去,红着一张着火似的脸任凭她们伺候更衣。她对思麟昨夜来过她房里的事虽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她千真万确的记得这首陌生的诗——来自熟悉而魅惑人心得耳畔呢喃。

难怪她会作这么完美的梦,原来思麟真的来探望过她,这条发辫就是最好的证明!

海雅是怎么被人梳洗打扮好,怎么被领导硕福晋房内,怎么和姑嫂们寒喧博弈、饮茶刺绣,她不知道。她根本心不在焉,魂魄早就飞到思麟身边去了。

思麟……海雅一想到他,两眼一片迷离,陶醉不已的神情教人一览无疑。硕福晋和一屋子的女人全都傻住了,就看着神智不清的海雅两眼涣散,喃喃低语的把手中比弈的棋子放到茶杯里,却把装满白子的棋盅捧起来,就像在品茗似的一口把它喝下去——

“啊!快点住手!”

“海雅!”

一群女人乱成一团,连后来负责收拾残局的下人们也一同遭殃。好个制造纷乱的天生高手,海雅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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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坏了我的好事,思麟!”一个瘦削挺拔的男子与思麟对坐硕王府凉亭中,优雅地摇着手中的扇子。

“我干嘛了?”思麟才不甩他,自顾自的把玩着他最新研究的打猎兵器。

“说好要撵海雅格格出门,咱们也事先讲好了对策,想不到……”那人“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你竟然窝里反!”

“我哪窝里反了?”他一定要制造出可以旋转发镖的新兵器,秋围狩猎的时候可以拿来当海雅“作弊”的工具。不然那个丫头哪可能猎得到东西!“我一直都在按着我们的计划进行。”

“我们的计划中并不包括‘感情’。”那人冷笑两声,犀利的眼神直刺向思麟脑门,令思麟不得不放下手上的东西。

“你爱上海雅了。”那人瞇起了眼睛。

“噢——”思麟忍不住扒在桌上大笑。“拜托!我爱上女人?我应该是爱‘上’女人吧!”

“哼哼。”那人自鼻子喷出浓浓的不屑。“那你‘上’海雅了吗?”

“你明知我不‘上’良家妇女的规矩,故意刺探是什么意思?”思麟气势张狂的笑着瞪回去。当初他俩早就协议好,要在三个月内令海雅“完璧归佟”,就算他本能上很想亲近她,面子上却完全不允许。

“我是怕你情难自禁,一不小心真爱上了海雅,忘记我们的约定。”那人一副看透思麟花心却不多情的模样,无奈地摇头笑着。

像这种花心却不多情的男人,一旦真的动了心,其痴情的程度更甚那些看似忠厚却不老实的男人。

“你在吃醋?”思麟邪笑。

“我是怕你吃亏。”那人也回他一笑,不过十分妩媚。

“真是体贴!”思麟的手不安分的朝那人脸颊伸去。“怎么没有一个女人像你这么的懂得替我着想?”

“放肆!”那人迅速扬起扇子正要往思麟的毛手打去,却被思麟以更快的速度反手一扣,轻轻使劲,歪倒向思麟怀里。

“思麟,你皮痒!”那人在被思麟拉往怀里之际,快速的一个旋身,背贴着思麟,同时擒住他的衣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笑着摔他个过肩大栽葱。

“什么人?”思麟没被摔躺在地,在快要落地的剎那,他一个轻巧的翻身,像猫似的稳稳立在地上,同时爆发一句怒喝。

两个男人都静默的盯着花丛后的同一个方向。

“是我……”一个娇小的身影怯懦的从花丛里慢慢探出身子。“我不是要偷听,我是听说你在这里才……”

思麟瞪大了眼,“海雅?”

简直不可思议,她是如何无声无息接近他们的?思麟自信凭他俩的功力,不可能有人能接近他们到这种地步才被察觉。

“你哪儿来的功夫底子——”

“你听了多久,又听到了些什么?”那人清凛的问道,打断思麟意外而好奇的询问,思麟这才赫然意识到自己又对海雅失了神,迷糊了判断力。

这个小魔女,总是会挑起他的本能去战胜理智。

“我才刚走近你们,就看到你们在搂搂抱抱……”海雅顺着刚才发问的声音来源,渐渐将视线由思麟身上转过去。

一见到对方,海雅顿时呆成石像。

她看到的是张令人惊艳的面孔。用“艳”字来形容眼前这名陌生男子,并不过份。海雅从没见过如此俊逸而风采翩翩的美男子,原来“玉树临风”这四个字形容的姿态是这般令人目眩的景象。

“我和他搂搂抱抱?”思麟一副哭笑不得的德行。“搂搂抱抱应该是这样才对吧!”他一只大手搂住那男子的肩头,将他压向自己的胸膛。

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在那里拳打脚踢,她居然会看成打情骂俏的亲热模样。

“还在嘻皮笑脸!”那人反身一推,轻巧地跳离思麟两步,斜眼笑看海雅,“当心你的宝贝格格误以为我和你之间不清不白。”

是啊!海雅用力点头。她早就这么认为。

“我们何止不清不白,简直难分难舍!”思麟豪气地仰天大笑。这种落落大方的豪迈架式,比玉面公子型的男人更撼动海雅的心。

“你们……你们……”第一次看见思麟大笑固然难得,但听到“难分难舍”这种字眼,更让她脑袋一片混乱。

“我们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哥儿们。”那人解释。海雅的心思根本不必花脑筋去猜,完全写在脸上。“我叫元卿,敬谨王府的四贝勒。你和思麟大婚当夜,我们见过一面。”

“喔……好象有印象。”那夜大伙闹洞房,思麟和他的双生哥哥缠打在一块儿。当时她忙着分辨到底哪个是她丈夫,根本没空注意其他男人的长相。

“你们慢慢聊吧!我先走一步。”思麟要忙得事情可多着呢,没空和他们玩三堂会审的游戏。

“等等,思麟!”海雅连忙追上去。“今天不练马术了吗?”她已经将马尾编入辫子里,刚才也喝下了制伏马儿的符水,正想在思麟面前展现她克服惧马症的成果,怎么他反而抽身离开了?

“你大病初愈,今儿个就休息一天吧。”说完,思麟转身走出凉亭,却听见身后的元卿亲切的开口——

“是啊,反正你待在这儿的日子也不多了,就甭练什么马术,多在府里好好玩玩、逛逛吧!”

思麟猛然一回头,发现这些话虽然是对海雅说,可是元卿的双眼却像豹一样的盯着他看。剎那间,空气中凝结了诡异而不安的火药味。

他一个粗暴的转身,大步前进,完全把元卿和海雅的叫唤拋在脑后。如果元卿只是多事鸡婆,他骂元卿一句“啰唆”就罢了,偏偏元卿的话老是不偏不倚的敲中他心里最矛盾的角落。

撵走海雅的计谋已近成功,皆大欢喜的自由日子就快来临,他却在这个时候动摇心意。

真的要撵走海雅吗?真的吗?

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赶走她的问题,而是思麟“要不要”赶走的志愿。当初他还在烦恼该用什么方法解决这椿婚姻,元卿帮他想到了两全其美德法子,却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想说:“不要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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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侍候你的棋子遛马?”

一句听了刺耳的冷言嘲讽,思麟怒火中烧地转头看向一身朝服、刚返抵家门的思麒,便摆出痞相十足的笑容:“不行!我的心肝宝贝大病初愈,我怎么舍得她那么娇弱的身子再受折腾?”你想看我好戏?行啊,你去死嘛!到时候我会去你坟前演给你看,让你看个过瘾!思麟大方地赠送思麒一个不屑的冷哼。

“真是深情款款哪。”你再掰啊,思麟!到时候死得太难看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这是你应得的报应!“也难为你了。本来我还担心硬要你娶那个木头格格,你会怨我,甚至迁怒到她头上,没想到你竟如此多情重义,和她如胶似漆。”

在旁边应侍的仆役们冷汗直流,一个个缩着脖子想落跑。可是伺候贝勒们的任务在身,落跑的结果还是会丢脑袋,他们也只能努力在两位贝勒狂暴火气的夹缝中求生存。

“木头格格?”思麟虽然在笑,可是俊脸上的肌肉已在微微抽动——那是他暴怒待发的征兆。

“当初阿玛要我娶她时,我实在厌恶透顶。什么白玉娃儿,其实不过是副中看不中用的臭皮囊。除了脸皮,毫无内涵,娶她跟娶块木头有何差别?”

说来说去,就是思麒自个儿娶的老婆最完美的意思。而思麟娶的,正是他不要的一块美丽而空洞的木头!

所以你就设计陷害我,把你不想娶的海雅丢给我来娶?“海雅的确脸皮漂亮,至于是不是块笨木头,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你,怕你后悔。”思麟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看出他是在笑,还是火大得准备发飙。

“我后悔?”思麒冷冷的瞇起双眼。

“还好当初你只注意到海雅的脸皮而已,要是发现她其它的好处,只怕我就没娶到她的福份。”情况不妙,准备走人!“不跟你串了,难得你和我三姑六婆一番,我却有要事在身,好可惜喔。有空记得常找我聊天!”思麟一边说,一边“嘿嘿嘿”的慢慢远去。平日沉默寡言、与他相看两讨厌的双生哥哥,会突然对他如此“亲切”地废话连篇,其中必有诈!

“你跑啊,思麟。”思麒寒意逼人的冷笑,喃喃低语。“跑得愈快,离鬼门关愈近。”祝你一路顺风!

思麟没有跑,但他大步前进的速度沿路扫起一阵旋风。凡他在花园中经过之处,处处树断花残,落叶狂舞。

“思麟?”孤零零留在凉亭中的海雅,突然看见他冲回来,抓着她的手就往他刚刚来的方向拖去。

“思麟,我们去哪里?”他人高腿长,害海雅被拖跑得气喘吁吁,却仍开开心心得跟随着他。

多累都无妨,只要能跟在思麟身边、看到他,她就觉得好幸福、好满足。无论天涯海角,她都愿意紧紧追随……

“这里不行!”海雅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竟然被他拉到马厩来,吓得尖声怪叫。“去哪里都可以,我不要再进马厩里!”

思麟冷下脸盯着神色惨白的海雅,回头向马僮怒吼:“把白儿骢牵出来,二少奶奶要练习上马!”

“不要!”海雅都快掉出眼泪来了,“不是说今天要休息,不练马术吗?”为什么突然又把她从天堂推到地狱去?

思麟露出温柔得迷死人的招牌笑容。“我好想看看你克服惧马症的马上英姿,你忍心让我失望吗?”

不忍心!海雅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乌黑明灿的翦水双眸直盯着思麟。

没办法,她就是无法抗拒思麟的怀柔策略。明知那些话的可信度微乎其微,却没人教她该如何从男人甜言蜜语的陷阱里跳出来。

那天下午,他们俩人就一直耗在王府后山练习马术。海雅在整个下午的奋战中意外发现,那些声称可以治惧马症的马尾和符水,完全无效!

绣芙蓉2003年7月26日更新

全身骨头都要散了,连脑筋几乎也断光了。

思麟坐躺在书房的坑上,拿着毛笔在纸上无力的写了“英雄气短”四个字,跟现在的他一样——每个字都有气没力。

曾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新锐猛将,回到京师老家后的富裕和平,令他日渐消沉。尤其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诸王贝勒间的明争暗斗,思麟快被这些迂腐庸俗的把戏磨成废人。

“烦死了!”思麟用力一甩,毛笔横扫出去,竟然发出“哎呀”的一声。咦?他的毛笔会说话?

他挺起身子往丢到门口的毛笔一瞧,吓了一跳。

“海雅?”

“你是故意的吗?”海雅站在门口皱着眉头,两手端着托盘,托盘上的点心里倒插着一枝毛笔。

“不是……”他忍不住喷出笑声,却连忙掩住口。她的脸上有条毛笔扫过的痕迹,在雪白的肌肤横上一笔“大胡子”。

“你怎么跑过来了?”他拉海雅进房里,合上门屝。“夜里这么凉,你穿这么单薄也敢随便乱跑!”思麟边念边把他身上披挂的外衣,俐落一转便包里住海雅的身躯。

“我来……给你送宵夜。”思麟的衣服上残留着他的体温,以及阵阵阳刚的男性气息。海雅觉得自己快醉了。

“别动!”不知何时,思麟早把托盘放到桌上,将她的脸拉向自己的胸膛。“你长胡子了。”他咯咯笑着把自己的丝绸衣角牵起来,温柔的擦着她的脸。

衣角这一拉,思麟结实的腹肌春光外泄,海雅整个人僵在他胸口前不敢动,可是眼角又忍不住往那儿飘。

“我……我自己……”不,还是让思麟帮她擦好了。虽然感觉满羞愧,但是这种有点危险又异样的情绪让她充满好奇。

“糟糕,糊成一片了。”忍不住再度爆笑出来,思麟看着她那张粉嫩小脸上的大胡子变成“大影子”,特别逗趣。

“你到底给我擦成什么德行了?”脸可是女孩子的第二生命。看到思麟指着她的脸笑得东倒西歪,她急得像着火似的。“镜子呢?你这儿怎么连个可以照照的东西也没有?”

“我又不是娘儿们,要那种东西干嘛?过来!”他轻松的一把扛过海雅,和她同坐在温暖的炕上。“试试这样擦不擦得掉。”

“啊!”海雅脸上像是被电击到。“不要!好脏喔!”她推不开用舌头舔她脸颊的思麟。那股温润柔软的感觉,令海雅全身的神经都竖起来。

“嘿,擦掉了。”他洋洋得意的用衣角在海雅脸上抹呀抹。“你没事跑来送宵夜干嘛?”

“我看你今天好象特别累……”没了费英东和赫兰泰的协助,思麟的确被操得格外疲惫。“原来你每晚都窝在这儿啊!”

“又是活骷髅替你探出来的情报?”他早就偷偷的放下衣角,手指却仍不停的在她脸上摩挲。

“你什么都不说,我当然只好叫她这么做。”近看思麟实在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不会让心脏从嘴巴里跳出来。

“我何必说,反正你什么都查得到。”上次他在升龙客栈的行踪,八成也是托福姑的福查到的。“你这样紧迫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烦不烦啊?”

“你管我……”霎时,海雅心底有股挫败感。“你衣服都脏了。”她失落的垂着头,看到他乌黑成一块一块的衣角。

“脏就脏,我还有比这更脏的时候,还不是照睡不误!”糟糕,他抚着海雅细嫩的脸蛋,忽儿有狂吻一阵的冲动,眼神也因而深邃成暗色琥珀。

虽然他刚才只是一句无心抱怨,可是对她来说,就像是小刀轻轻划过心口,伤口虽不大,却仍会隐隐作痛。

又闹别扭了,女人真的是阴晴不定。

“你有洁癖啊?”他不耐烦的一把抓过海雅递山的衣裳,随手把身上的脏衣服剥下就往她头上甩。“你拿去给丫鬟们弄干净。”

“干嘛要我拿去……”明天自会有人来收拾。可是海雅的舌头打结了,想移开视线却不知道该看哪儿。

“混帐,全都掉了!”他刚刚手劲太猛,把炕边的书册全挥到地上去,只好一本一本捡起来。“点心端到炕上来,我饿了!”

“喔。”太好了,有事可做,可以转移注意力。在她端宵夜上炕的时候,杯盘的鉴锵声连连不断。

思麟的眼角不经意扫到海雅的神情,会心得微微邪笑。“你也脱了鞋坐上来吧。”他拍拍身旁的位子。

“不,我……”她的眼神盯着那堆书。“你快把衣服穿上吧,打着尺膊很容易着凉的。”她却浑身热得冒汗,这里好象太暖和了。

“哦?真的?”他兴味盎然的坐靠在枕上,衣服早被他扔到炕边角落。“啊,鹅油酥饺!你居然连我爱吃什么都查出来了。”他一口一大个,塞了满满一嘴巴。

不能看!海雅坐在他身侧,却直盯着他们之间的那堆书,不敢瞄向思麟结实魁梧的身子。可是要一直死命克制自己的视线,好难啊!

至少不小心飘来了三次!思麟好整以暇的慢慢咀嚼点心,欣赏着海雅可爱又纯真的小动作。

“咦,你看《三国演义》?”海雅只忙着转移注意力,盯着书本半晌才发觉书上印的字。“我也很爱这部书耶!”

“你懂满文?”他看的可是满文版的《三国演义》。海雅有汉人血统,会汉文理所当然,但她通晓的可是满文,这是一般候门千金少有的本事。况且女子读《三国演义》,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也懂一些满文。”她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神情万分可爱。“我阿玛处理朝堂政务时并不避讳我,甚至都是我替他整理函牍。看久听久,自然就懂。”

“爱看《三国演义》的女孩居然会怕马?”他发现海雅对他的大小事情了解很多,自己对她的了解却少得可怜。“你被关公德赤兔马吓坏的?”

“才不是哩!”她哪那么逊!“书上的马一点都不可怕,真实的马才吓死人。”她的脾气又回来了。

“真马哪里可怕?”他推开书堆,靠她愈来愈近。

“它们动来动去,眼睛还会盯着我看,怎么不可怕?”她愈说神情愈紧张,没注意到思麟已经贴在她身旁。“尤其是它们的身体软软的,肌肉一块一块的,一摸就会有连骨带肉、温温热热且隐隐脉动的感觉……”她倏地倒抽一口气。

“像这样?”思麟牵起她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按在他温热而赤裸的胸膛上。

海雅的心剧烈狂跳着,想试着抽回手,却被思麟紧紧扣在胸肌上。

“可怕吗?”他俯身在海雅耳边低喃,热气拂在她耳畔,她羞得缩起了肩头,眼神为难的闪烁着。

“不……不一样的。你是人,又不是马……”

“你不觉得飞焰很美吗?”他凝视着近在眼前羞怯不已的小脸。“它身上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肉。结实、健美、壮硕而威武,骑在飞焰身上奔驰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它强悍的生命力与律动感,优美、原始,丝毫没有造作与矫饰。”

思麟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深幽而神秘,甚至带着点危险的魅惑力。她几乎被思麟耳边细语催眠,全身酥软无力。

“摸摸看,把这当作是飞焰。”他牵起海雅另一只手放在肩上,由他先引导她两只纤细的玉手在他赤裸的身上游移,既而他放手让她自行体会。

思麟身上的肌肉不可思议的坚实,又不可思议的柔滑温暖。她的手怯生生地缓慢游走,感受那份由手掌传来的陌生触感。

她第一次看见这么美丽的肉体,第一次触摸到如此令她心悸的身躯。思麟方才对飞焰的赞叹,仿佛成为此刻她对思麟的感觉……

两人的喘息,交织成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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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情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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