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两天后,聂守仁出院了,聂闻达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一刻也不敢怠慢。可是,从到医院开始,聂守仁没有开口跟儿子说过一句话,他只是面无表情,把儿子当成透明人。

以前父子俩有矛盾的时候,也试过这般冷战,但这次聂闻达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说不出原因,就像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碾碎他。

“这是今天的药。”吃过饭后,聂闻达照例将药片送到父亲床前。

聂守仁瞥了一下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药丸,没有动作。

不知道父亲在想些什么,聂闻达小心翼翼地说:“虽然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是需要按时服药控制病情,不然会有麻烦。”

“治好了又怎么样?下次你再带个男人回家,我还不是一样被你气到死!”

被堵到无话可说,聂闻达站在原地,有种进退不得的尴尬。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个?”

“那说什么?说你妈妈其实是站在你那边的?这样正好,我早点断气就可以早点下去问她,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要瞒着我!”聂守仁的神色还算平静,可是呼吸已经明显短促起来。

“是我求她这么做的,因为我知道你会是今天这种反应,我希望妈妈帮我保守秘密,直到时机成熟再告诉你。”聂闻达一直觉得很遗憾,没能在母亲活着的时候向父亲坦白,弄得今天父亲要受双重打击。

“永远都不可能有适当的时机!”捂住胸口,聂守仁开始大喘气。

“爸!”聂闻达一惊,连忙冲上前去,抚着父亲的后背,为他顺气。“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你走!我不是你爸爸,你根本没把我当爸爸!去看你的小男朋友,别管我这个老家伙了。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拿你妈妈来当挡箭牌,你分明是存心气我下去见她!”推开儿子的双手,聂守仁越来越激动,脸色涨红。

用力扶住父亲的双肩,聂闻达努力克制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吼了起来:“我是你儿子,你没好起来我就不会走。如果你要下去见妈妈,我就陪你一起去。行不行?”

爆发之后是长久的沉寂。

聂守仁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要让儿子留在家中,这是第一步,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闭上眼不再去看儿子棱角分明的脸孔,以免让精明的他看出蛛丝马迹。

聂闻达松了一口气,放开父亲,重新拿起药片,说:“把药吃了,一会儿我就去把公寓的东西搬回家。”

知道父亲的潜台词就是要让他回家,让他生活在他的视线之内,聂闻达不得不妥协。这个是他的父亲,他还不想当个气死父亲的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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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钊想起要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胡乱炒了一盘饭当晚餐。正吃着,已经一个星期没回来的聂闻达就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晚才吃东西。”舀了一勺饭放进嘴里,聂闻达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吕钊看在眼里,无声地拿回勺子,继续埋头苦吃。

“生气了?”聂闻达笑。

吕钊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嚼着嘴里的食物。聂闻达把他做的早餐扔进垃圾桶的事他还没忘,厨艺不精又不是他故意的,自己做自己吃不行啊?

“别吃了,我给你做点别的。”笑着揉了揉吕钊的头发,聂闻达转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时却发现,里面除了鸡蛋什么都没有。

是他让吕钊辞了工作,是他说要照顾吕钊,可是他一走数天,却没有给吕钊留下半毛钱,如果聂闻达今天不回来,只怕等这冰箱里的鸡蛋吃完了,吕钊就只有挨饿的分。

说不出的内疚与心疼让聂闻达在原地愣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走出厨房时,吕钊已经将炒饭吃完,正在洗碗槽洗碗。

把脸贴着他的头发,聂闻达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忘了应该留些钱给你。”

“你爸爸没事吧?”吕钊低头避过聂闻达亲密的动作,岔开了话题。他不想说钱,那会让他觉得卑微。

“他已经出院了,在家休养。”尴尬地盯着吕钊的后脑杓,聂闻达接着说:“我可能还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吕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把碗放好,他走回客厅,继续坐在茶几前学习。

这是他的习惯,因为聂闻达有时候在家办公会占去书桌,所以他每次学习都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把茶几当书桌。茶几前放着一块很大的羊毛地毯,坐上去也挺舒适。

与吕钊并肩坐到地毯上,聂闻达从钱包里拿出一些钱,摆上茶几。

“这些你先用着,不够了就打电话给我。”

吕钊把视线锁在课本上,继续沉默。聂闻达的举动好似在强调他的从属地位,他必须依附眼前的人才能生存,就像一条吸血的水蛭,令人生厌。

“这几天我不在,晚上睡得好吗?”假装没有看到吕钊的僵硬,聂闻达自顾自地说起来。他想将“给钱”这件事弱化下去,让吕钊尽量自然地接受。

吕钊当然也想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只是他做不到。聂闻达的钱比夏日午后的阳光更刺眼,他实在无法忽略,他明明需要它们,却又不愿接受,如此矛盾着,进而变成一种折磨。

“看你心不在焉的,一定是睡得不好吧?”聂闻达故意伏到吕钊的耳边低声说话,让自己的呼吸冲入他的耳朵里,转移他的注意力。

耳朵有些痒,吕钊偏了偏头,想躲开。聂闻达没给他机会,而是调整了姿势,将他抱入怀中。

“功课学得怎么样?晚上睡不好,白天有精神吗?”聂闻达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却并不在意答案如何,双手滑到吕钊的腰上,他开始有些心猿意马。

想挣脱却找不到机会,吕钊只好回了句:“我没事。”

“没事?你没事,我有事。”聂闻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说一边埋首在他的颈间,低喃道:“这么久没见你,我都快想疯了。”

脖子被咬得又痛又痒,吕钊忍耐着,努力抑制推开聂闻达的念头。

没有遭遇抵抗,聂闻达便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疯狂。

衣衫被扯开了,皮肤从白色揉搓成红色,头发也乱了……

吕钊不断地调整呼吸,喘息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大,直至传遍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功课……”不想妥协,他双手抓住课本。

聂闻达可不管这些,单手将课本抽出,随手一扔,说:“明天再说。”

吕钊还想再找借口,却被封住了双唇。舌间激烈地互搏,是某项运动的前奏。聂闻达近在咫尺的脸渐渐陶醉在即将到来的激情之中,可吕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茶几上那迭钞票,不由得失神,忘了配合。

“看着我!”猛地将他推倒在地毯上,聂闻达突然面色严肃地说:“我们在一起跟钱没关系。我喜欢你,记得吗?”

吕钊想反驳,可惜被人压在身下,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其实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就像思考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毫无意义。

忽觉下身一凉,吕钊认命地闭上眼。

光洁无瑕的身体,少年纤细的影子由在,聂闻达沿着那一路平坦,细细品味。当他的鼻尖触到吕钊肚脐之下时,吕钊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一脸错愕地瞪着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的人。

聂闻达想干什么?

吕钊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但他不能确定。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喜欢他的全部,这句话吕钊听过,可是他不知道所谓“全部”竟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啊!”

来不及闭嘴,尖叫已经冲出了喉咙,吕钊无法形容此时遭遇的快感抑或是惊吓,全身血液流动的速度,迅速超过身体承载的极限。他拼命向后仰头,以求吸入更多的空气用于弥补肺部的缺失。

聂闻达就像鞠躬尽瘁的奴仆,埋首于吕钊的胯间,以唇舌之力讨好,虽然技巧一般,却胜在专心致志。

他从来没试过如此取悦别人,做出这样的举动仅仅是一种针对吕钊的本能。占有他,享用他,爱他……聂闻达的脑中充斥着这个念头,一刻不得清醒。

“不!”口腔温暖的包围让吕钊很快濒临失控,“不要了……放开……”抓住聂闻达的头发,他害怕得只想摆脱这一切。

聂闻达没有闲暇说话,只是含着吕钊那处,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受不了这种诱惑似的冲击,吕钊终于全面爆发。虽然聂闻达及时闪避,可白浊的体液还是飞溅在他的眼角、颊边。

“这么快?”聂闻达暧昧地笑着,用手背擦了擦脸。因为找不准位置,那刺目的白色仍在原处,情色得让人面红气短。

铺天盖地的羞耻感让吕钊恨不得刨个洞钻到地下去,可聂闻达不同意。他不但压住他的身体,还用单手掐住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

“你喜欢我这么做,对吗?”聂闻达问。

能说不喜欢吗?事实胜于雄辩,缴械投降的是他,他还有什么立场反驳?吕钊想哭,却觉得那样太窝囊。于是强忍着,把嘴唇都咬成白色。

“好了好了。”用手指掰开吕钊的嘴,聂闻达笑着揶揄道:“看你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弄得我好像在欺负你。刚才明明就很爽!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羞的?呵呵……”

“你就是在欺负我!”明明知道他经验浅还故意戏弄他,太过分了。

“生气了?”聂闻达挑挑眉,笑容越扩越大。

吕钊不想争辩,干脆闭上嘴。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点,明明生气也不肯表露出来,只会自己憋着。”

“我……”

“嘘,”指尖压住吕钊的嘴唇,聂闻达强势地制住他的言语,“算了,就这样吧!这才是你。吕钊……”

绵得让人骨软的低沉声音,渐渐形成漩涡,将吕钊卷了进去。

“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你啊!”聂闻达感叹。

“你……”敌不过聂闻达的强盗逻辑,吕钊词穷。

感觉聂闻达脸上的东西蹭到了自己身上,腥膻的气味成了催情的助力……

窗外又下起雨来,没有光,宽大的落地窗成了最好的镜面,不遗余力地呈现出两具交合的身体。

吕钊坐在聂闻达的腰上,双力搂住他的肩膀,脑中只剩身体起伏时力量交替的感应。欲望升腾,悄悄渲染氤氲的魔力。

情事过后,吕钊累得昏昏欲睡,聂闻达为他清理完身体,便将他安置在二楼的卧室。

宽大舒适的睡床,躺下三个吕钊都绰绰有余,不过平时总有聂闻达陪伴,吕钊从不觉得它很大。可这次聂闻达并没有如往日一样与他并肩躺下,这床的超大尺寸便很快突显出来。

抓住聂闻达的手背,吕钊强撑开沉重的眼皮,问:“你去哪儿?”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顺手理了理吕钊额前的头发,聂闻达耐心地答道:“我还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住多久?吕钊想问,可是没能说出口。过问聂闻达的行踪,似乎不是他的本分。

“你想我留下来?”见吕钊欲言又止,聂闻达忍不住猜测。

觉得聂闻达不会为了自己改变主意,吕钊低声说了句:“随你。”然后用被子蒙住头,自顾自地睡去。

不想开口留他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承认自己想他留下来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吕钊不想丢脸。

不承认就等于默认,这是聂闻达的逻辑,所以吕钊的反应让他心情大好,本来恩爱过后就应该腻在一起,就这么走了,实在有些意犹未尽。于是,聂闻达掀来被子,大摇大摆地躺了进去。

“怎么不走了?”吕钊感到奇怪。

“陪你。”侧身将他往怀中一揽,聂闻达关了灯,在黑暗中轻声说:“睡吧。”

聂闻达没有穿睡衣的习惯,吕钊伏在他的胸前,耳朵便毫无阻隔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心脏就在几公分远的地方,一声接着一声,强有力地跳动着,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吕钊全身放松,意识很快便开始模糊。

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中人的背脊,听到他慢慢变浅的呼吸,聂闻达露出满意的笑容。虽然吕钊从没正面承认,但他的情感天平开始向聂闻达倾斜已是不争的事实,过程是缓慢了些,不过情势还算喜人。

聂闻达笑着,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于是微微调动手臂,想让自己更舒服,却引来吕钊反射性地拥紧。

这是一种本能的依赖,因为信任眼前的人,才会安心在他的身边睡去。

聂闻达不禁为自己留下来的决定高兴不已。

大雨仍在继续,而且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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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要故意扰人清梦一般,凌晨四点左右竟然开始电闪雷鸣。吕钊被雷声惊醒,伸手过去,发现聂闻达不在枕边,不由得心底一沉。

赤脚走到楼下,找遍浴室、厨房、书房……没有踪影,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就像他从没回来过一样。要不是茶几上那迭钞票,要不是身体仍然在疼痛,吕钊几乎要以为昨晚的见面只是一场幻觉。

他回家了吗?

抱膝坐在地上,吕钊觉得心头有些涩。

对着客厅那张白色地毯出神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将地毯抱到浴室里,然后倒上清洁剂狠命刷洗,就像要刷掉昨晚激情的记忆一般。

此刻,不告而别的聂闻达并没有回家,而是守在了医院。

聂守仁昨晚再度晕倒,佣人将他送医后给聂闻达打了电话,来不及通知吕钊,聂闻达慌张地赶到医院。

接受完治疗的聂守仁带上了吸氧设备,躺在病床上,形容憔悴。小心翼翼走近他身边,聂闻达皱紧了眉头。是他的错,他不该贪图一时的痛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等待自己的父亲。

佣人告诉聂闻达,聂守仁一直坐在客厅等他回家,直到突然晕倒。

他早该想到,向来强硬的父亲不可能再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他可以用拒绝服药来逼儿子返家,又怎么会放任儿子继续自由?

聂闻达本想敷衍一下,等父亲的身体好些再做打算,没想到刚开始就忽略了表面功夫。父亲在家一直等不到人,一定是气得不轻才会昏倒。

聂闻达后悔极了,他的失误不但连累父亲病发,还打碎了父子之间的信任。只怕,他再说什么父亲也不会信了。

虽然闭着眼睛,聂守仁还是感觉到了儿子懊悔的情绪。虽然在家中等了大半夜也不见儿子回家,但儿子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并对自己的作为感到歉疚,证明他这个父亲在他心目中还是极有分量的。

这是个好现象,他还有机会把儿子引回正途,即使不得不使用极端的方法。

对了,回头还得换一个主治医生,现在的这个年轻医生实在太嫩了,说个谎都结结巴巴的,真没用!

这么想着,聂守仁慢慢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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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夜,不光是洗了地毯,床单、被套、枕头、衣服……所有沾上聂闻达气味的东西吕钊几乎都洗了一遍。

只是一直洗到四肢发软他才发现,这间房子里聂闻达的味道无处不在,任他怎么清理都清理不完,就连他自己的身上也遗留着那味道。

挫败之余,吕钊终于停止了无谓的劳动。刚想重新躺到床上去休息一下,就看见许久不见的罗跃奇开门进来。

罗跃奇一直都有钥匙,吕钊虽然知道,可在这个时候看到他大摇大摆走进来还是觉得突兀。

确切地说,是混合着尴尬的惊讶。

“罗先生……”

“你起来啦!”罗跃奇看到吕钊也愣了愣,随后露出惯有的微笑。

“啊……”吕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洗东西的时候弄湿了身上的睡衣,这时才显出凉意。

“闻达的父亲昨晚又住院了,他让我来帮他拿些东西,顺便跟你说一声。”罗跃奇说。

“又住院了?”

“因为闻达昨晚没有照约定的时间回家,所以气得病发了。”

吕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却突然红了起来。

“闻达已经跟他爸爸摊牌,说自己是个同性恋。”罗跃奇本想婉转地说明,不过没忍住,“聂伯伯很生气,他不想你们在一起。”

“他爸爸之前来过这里。”回想起那天见到聂守仁的情景,吕钊重重打了个寒噤。

“他的身体……要不要紧?”虽然聂闻达说他父亲住院跟自己没有关系,可吕钊还是忍不住联想。

“第一次住院有夸大病情的成分,第二次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聂伯伯的身体一直不好,说不定真的被气到不行了。”

不明白罗跃奇话里的意思,吕钊睁大眼睛看着他。

罗跃奇收起笑容,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不要以为他身体不好就看轻他。聂伯伯可不好对付,为了阻止闻达和你在一起,他必定会卯足力气。你要小心了。”

平缓的语气,令人生畏的事实,吕钊好像怕了,却又不太害怕。大约是聂闻达之前说过一定会保护他吧?不然他也做不到如此镇定。

见吕钊一直不开口,罗跃奇以为他被吓傻了,于是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不管怎么说,闻达应该会护着你的。只是……”故意停顿下来观察了吕钊一会儿,罗跃奇问:“你有决心跟聂闻达走到底吗?”

“什么……”

“他在努力的时候,你也会坚定不移吧?”罗跃奇又问。

“什么坚定不移?”

看到吕钊梦游一样的表情,罗跃奇对天翻了个白眼,单刀直入地说:“你爱聂闻达吗?”

“怎么可能!”这次吕钊的回答倒是很干脆,完全没有迟疑,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罗跃奇看着他,时间久得几乎让人窒息,然后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撒谎。”

“我没有!”被人下了这样的结论,吕钊感到莫名其妙,“我不爱他。”

“那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我没办法……”妈妈今后的律师费,之前欠下的债务,每一样都是吕钊留在这里的理由,唯独不是因为爱上聂闻达。

“我给你钱,你离开他。”罗跃奇又说。

“我不用你施舍!”

“那你为什么接受聂闻达的施舍?为什么他能帮你,我就不能?”

“因为……因为……”吕钊哑口无言,感觉自己陷入一种焦躁的混乱中。

罗跃奇咄咄逼人,其实是在试探;他想知道吕钊对聂闻达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难道真的只把他当成一根救命的浮木?

罗跃奇不喜欢这个假设。他曾经同情吕钊,因为聂闻达的不择手段,让这个孩子背离了正常的轨迹。可现在为了这个孩子,聂闻达也许会失去一切,但他却一副浑然无知的样子,罗跃奇看了觉得气愤。

不过,当吕钊飞快地表明自己根本不爱聂闻达的时候,罗跃奇又察觉到了一点希望。过于迅速的回答就像是一种掩饰,一种逃避。

“聂闻达”三个字造成的困扰已经写进了吕钊的脸上,罗跃奇确信自己看到的是迷惘与不舍,那是陷在爱情里的人才会拥有的东西。

“聂闻达不过是条伪装成浮木的鳄鱼,他为了得到你耍了多少手段,别跟我说你一点也不知情。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你还愿意留在他的身边,真的只是不得已吗?”

浮木?鳄鱼?吕钊分不清。

“聂闻达已经认定了你,正在为了和你在一起而积极争取父亲的认同,如果你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搞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会连累他白白受伤。他虽然算不上好人,可最近对你应该还不错吧?你忍心伤害他吗?”

罗跃奇不想废话,可就是停不了嘴,心情复杂。

在一起?多久?吕钊愣愣地看着罗跃奇,脑子里全是无解的问题。就像他听见聂闻达说喜欢他的时候,从来不敢问“有多喜欢”,或者“会喜欢多久”之类的话。

他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情,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求什么?聂闻达之于他有何意义,代表着怎样的将来,他全不知道。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吕钊不想伤害他,一点儿也不想。

“现在聂伯伯已经开始装病牵制闻达了,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你好好想想吧!如果要和闻达在一起就一定要坚持住,如果不想就趁早让他死心,省得他跟自己的父亲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落得像我这样一无所有。”

说到这儿,罗跃奇突然觉得有点羡慕聂闻达,至少他还有一个为之努力的原因,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乍听“装病”这件事,吕钊吃惊得张大嘴巴。对自己的儿子用这种手段未免太卑鄙了……真不愧是聂闻达的父亲!

对吕钊这种说两句就走神的样子实在不太习惯,罗跃奇加重语气说:“我的话也许多余了,但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知道罗跃奇是在关心聂闻达,吕钊低下头,点了点,表示接受。

“好了,你整理一些他日常用的东西吧,我给他带过去。还有,他这段时间应该是回不来,他让我告诉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给他打电话。”

“嗯。”下意识看了一眼还在茶几上的钞票,吕钊表情僵硬地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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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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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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