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吕钊躺在床上,把玩着手中新款的WALKMAN手机,一边盯着橙红的机壳,一边任音乐穿梭耳中。手机的音质未见得多好,不过胜在十分新奇,可吕钊却是一脸意兴阑珊。

百无聊赖之下,他又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对着屋里的东西一阵乱拍。最后,镜头扫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喀嚓——”

手机里,聂闻达的笑容人畜无害,刚洗过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垂在他的额前,英气勃发的脸上透出男人特有的性感。

双手抓着手机缩在胸口,吕钊翻了个身,像条毛毛虫一样爬到床的边缘。他还是不太适应与聂闻达的近距离接触,即使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了半月之久。

与之相反,聂闻达倒是很自然,只见他一下就趴到吕钊的背上,将嘴凑到他的耳边,问:“喜欢这款手机吗?我觉得这个橙色很称你。”

突然承受那已经熟悉的重量,吕钊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胸口被手机磕得有点疼。聂闻达像是察觉到了,马上挪开身体,并将手机从吕钊手中抽出来。

“拍照的功能还不错。”看到自己的照片聂闻达微微一笑,动手将它设成来电显示。

那么暧昧的东西,只要聂闻达一来电话就会跑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吕钊才不想要。他下意识想抢回手机,可惜聂闻达手长力气大,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无奈之下,吕钊低低地喊了一声:“给我!”

聂闻达假装听不见,顺势将脸贴到吕钊的唇边,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吕钊有些生气了,立刻咬住下唇,不再说话。

最近好像经常看到这个孩子气的表情,让聂闻达在忍俊不禁的同时,又觉得怦然心动,那种香甜可口的感觉,有着让他无法抗拒的魔力。

轻轻抬起吕钊的下巴,聂闻达不自觉地压抑了呼吸,舌尖感受到最初的僵硬之后,吕钊的唇齿便慢慢开启。

手机被扔到了一旁,紧接着被扔掉的,还有吕钊身上单薄的睡衣。

仍属于少年,略显瘦弱的身体展露出来,青涩而美好。对聂闻达来说,每一寸都是那么令人垂涎。

“放松一点!”耐心地引导着,聂闻达开始施展自己娴熟的技巧。

不一会儿,吕钊感觉身体的欲望已被眼前的人逐渐控制,五彩的光斑在他的脑海里悄然出现,而后壮大至无法忽略。

身体最脆弱的地方终于开始以疯狂的方式膨胀,无法拒绝的快感舒展开来,引发难耐的申吟。

很快,男人最原始的冲动就成为脑中唯一的存在。

这仅仅是第一步。

将吕钊推上爆发的边缘,聂闻达狠心地停顿下来,一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一边用天使才有的嗓音低声说:“别急,慢慢来。”

吕钊眉头微皱,开始忍耐。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太轻松,聂闻达之前给予他几分快乐,之后就一定会等量甚至加倍地索回几分。

半个月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短,与他“激战”数回之后,吕钊多少有了一点觉悟。聂闻达从不半途而废,而且常常会挑战两人的极限,不到尽兴绝不会放开。

感觉他的手指正在深入自己的身体,吕钊闭上眼,小声说:“轻点!”

违背生理结构的性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每次被聂闻达进入的瞬间,吕钊都会觉得痛苦难当。现在的他,已经知道用一定程度的示弱来唤起聂闻达的怜惜,以降低自己的痛楚。

果然,聂闻达缓下来。

“别怕!”

他的安慰是一种讯号。他来了,突破所有的阻碍,直捣黄龙。

将脸深埋进枕中,吕钊咬紧牙关,承受着突兀的侵袭,禁不住浑身颤抖。

“深呼吸,乖!放松一点……”

聂闻达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气息有些不稳。将吕钊的脸从差不多要闷死他的枕头中拉出来,他换了一种让他更加窒息的方式。

被迫转头回应聂闻达狂放的亲吻,吕钊有些害怕这种扭断脖子的角度。

“不……唔……”

嘴巴被聂闻达的唇齿堵住,只能发出含混的声音,吕钊一口咬下去,试图吓退这个入侵者。

“啊!”

只听到一声惨叫,吃亏的却不是聂闻达。

聂闻达的舌尖是从吕钊嘴里退出去了,却在下身开足了马力,可怜吕钊就在突如其来的猛烈冲击下直接撞上床头,头晕眼花外加眼冒金星大约就是这样子。

人还没清醒,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后背靠在硬木上,双腿被打开至极限,吕钊本能地反手抠住床头。

“唔!”他难受地申吟了一下。

聂闻达的脸赫然出现,额头在他的脸上蹭了蹭,嘴角浮着一丝笑意。

“疼吗?”他问。

不说话,吕钊强忍着。正面相对的姿势,双腿被架在对方的肩头,身体弯成了奇怪的U型,不断加快的律动频率,这些吕钊都可以适应。但是,看着对方在自己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却是何等地难堪!

同是男人,这种事……

察觉到吕钊的视线,聂闻达立刻凑近他,着迷地舔过那绷紧的嘴角、颚下。

“看见了?我们是一体的。”

他们是一体的,不止是身体的相连,还有他们的命运。聂闻达就是吕钊的命运。

不——

吕钊痛苦地别开脸,挣扎着想要逃开。可惜,聂闻达不允许。

他强硬地掐住吕钊的下巴,说:“你已经不能回头了。别怕,我在这里。”

是的,有他这根浮木,即使是灭顶的洪水也不能将吕钊淹没,聂闻达很自信,消除吕钊所有的排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身体再次被翻转,占领仍在持续。吕钊张大嘴,却总也吸不进氧气,脑子渐渐混沌了,只知道聂闻达的手在放肆地抚遍他全身,禁不起挑逗的欲望再次抬头,分泌出愉悦的汁液。

焚化一切的高温,分不清是来自身体的哪一部分,失去方向的吕钊只能顺应聂闻达给出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少,等那乱涌的情潮全部平息,吕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律师告诉我,下周你妈妈的案子要开庭了。”

“嗯……”根本没听清聂闻达在说什么,吕钊哼了一声。

拨开吕钊汗湿的头发,聂闻达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下意识地扭了扭,吕钊连哼都不哼了。

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脸,聂闻达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眼睛不经意扫到自己买来送给吕钊的手机,聂闻达想都没想就打开了拍照功能。

最后一张照片,两人头挨着头,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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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吕钊醒来的时候聂闻达还闭着眼睛,他悄悄爬下床,洗漱完毕后为聂闻达准备了简单的早餐,然后揣了个面包出门。

他现在每天在补习班上课,所以出门要比聂闻达早一小时。

自从半个月前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之后,吕钊的生活就被聂闻达强制性地重新安排了一遍。

按聂闻达的话说,从那天开始吕钊的一切都与他有关,所以他理应对吕钊的人生进行合理规划。于是,吕钊被迫放弃工作,去继续之前的学业。

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似乎是跟着聂闻达的最大好处。撇开自尊不谈,吕钊过得还算自在,唯一不太适应的就是必须随身携带通讯工具,感觉像个随传随到的……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吕钊暗叫一声:糟糕!

他又把手机忘在家里。

回头看看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吕钊表情痛苦地仰天长叹,聂闻达要是发现他没带手机肯定会不高兴,他是老虎投胎,只能顺毛摸的。

认真权衡一下,吕钊决定回去拿手机。

进门的时候,他看见穿着睡袍的聂闻达把他煎好的鸡蛋扔进了垃圾桶。

呆滞是吕钊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为聂闻达准备早餐从他住进这里就开始了。

原意是出于报答,而聂闻达也从来未对此表示异议;他从来没说过东西难吃,更没有提出过拒绝,可他现在却把吕钊做好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及时忍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吕钊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然后快步上楼去拿他的手机。

聂闻达目不转睛地盯着吕钊的动作,直到见他进了房间,才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吕钊愿意为他准备早餐他很高兴,可他并不喜欢虐待自己的胃;如果不是吕钊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他又怎么会把东西扔掉?

浪费粮食是要遭天谴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借着上楼换衣服的机会,聂闻达走到吕钊的身后。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手机的吕钊正急得满头大汗。

“找什么呢?”聂闻达问。

抬头看了他一眼,吕钊没出声。

“再不走,上课该迟到了。”聂闻达又说。

吕钊趴到地上看了看床底,然后起身面对聂闻达。下蹲的动作让他的脸有点发红,看到聂闻达慢条斯理地扣衣服,他的脸就更红了。

见他如此可爱的反应,聂闻达微微一笑,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严重,于是从裤袋里掏出吕钊的手机,问:“是在找这个吗?”

接过手机,吕钊还是没有吭声。

见状,聂闻达上前一步抱住他,将下巴抵上他的头顶,轻声问:“我们算扯平了?”

扯平吗?他忘记了聂闻达的命令,聂闻达将他的早餐倒进垃圾桶,这种程度的平衡已经是极致了吧?

吕钊闭上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主控权永远在聂闻达那边,他不过是个被动的承接者,没有置喙的余地。

“我走了。”吕钊说。

“我送你。”以为已经成功补救了自己的疏忽,聂闻达心情大好。

看看表,离上课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吕钊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被聂闻达拉上了汽车,看他习惯性地为自己扣好安全带,想到有一天会习惯这张脸每天出现在他的枕边,吕钊突然觉得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片刻之后,车子开到了学校。

将车停稳,聂闻达掐了一下冲自己发呆的家伙。

揉着被掐痛的面颊,吕钊尴尬地下了车。双脚落地的时候,他骤然发现,这世界真的很小。

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面的纪饶,此时正和他的母亲站在不远处,与补习班的老师交谈,吕钊太熟悉他的样子,绝对不可能认错。

“这是这区最好的补习班,会遇上也不奇怪。”聂闻达不知何时站到吕钊的身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从噩梦中陡然惊醒,吕钊有点想逃,月前那场冲动的告白历历在目,如果两个人真的同在一个补习班上课,那他还不如辍学的好。

“想逃跑吗?”聂闻达看穿了吕钊的心思。

“我……”

“不想去就上车,补习班不止这一个。”

聂闻达看似体贴,实际上是在为自己考虑;他从不认为纪饶对他是一种威胁,但是目前他和吕钊的关系还不牢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吕钊打算上车躲开纪饶的时候,却被纪饶的妈妈叫住了。今天纪妈妈是特地带儿子来见补习班的老师的,她尖眼,看到了吕钊。

“你也在这里补习?”纪妈妈显得很热情;因为她曾经赶走了到她家借住的吕钊,心里总觉得有点愧疚,所以下意识想表现出自己友善的一面。

“阿姨好。”吕钊点点头,扯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好。”见吕钊对自己并无芥蒂,纪妈妈顿时笑开了花,自然地与他寒暄起来,“纪饶今天起也在这里补习,你们又可以一起上课了。”

视线与纪饶相遇,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吕钊就飞快地低下头,一副恨不得隐身就好的样子。

聂闻达看在眼里稍稍放心了一些,于是对吕钊说:“已经过时间了,快去上课吧!我要去公司了。”

找不到借口离开的吕钊只能点点头。

还不太清楚这二人的关系,纪妈妈顺口问了句:“这位先生是?”

“他是我叔叔!”吕钊答得很快,完全顾不上细想答案就冲口而出。他害怕别人知道他和聂闻达的关系,比害怕见到纪饶更甚。

叔叔?聂闻达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头衔,眉宇间隐隐浮起几许阴霾。

与聂闻达同样感到不适的还有纪饶。早在吕钊下车之前,他就看见聂闻达对吕钊的亲密动作,聂闻达这个“叔叔”在纪饶的字典里,早就跟“变态”划上了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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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天气要热不热,要冷不冷。

吕钊看似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上的老师,其实注意力全都无法控制地集中在身后,离他大约两尺远的纪饶身上。

忽视一个自己在意的人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那人还一直在注视你。

不用回头,吕钊也能感觉到纪饶执著的视线。是轻蔑、不耻,还是其它?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害怕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可能会有的伤人内容。

从喜欢上纪饶那天起,吕钊就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不能逾越的鸿沟,他只想好好地保存这份既甜蜜又苦涩的心情,可是却因为一时冲动曝露了秘密,狼狈不足以形容吕钊当时的状态,更多的是伤心与绝望。

被纪饶拒绝是很自然的事情,有哪个正常的男生会接受同性的告白?

不过,吕钊不后悔。他已经光明正大地对纪饶说了那么多句“我喜欢你”,甚至强吻了他,这样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吧?

讲台上,老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个重点、那个要求。纪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睛里只有吕钊的后脑杓。

上次看见吕钊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被强吻之后的震惊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减,可吕钊当时满脸泪痕的样子,却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认识吕钊这么长时间,纪饶从没见他如此脆弱,更加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怀有如此的情感。

这是对同性产生的爱慕啊!

纪饶不由得锁紧了眉头。

吕钊不会是聂闻达的同类,他一定只是被童年的情感误导,他的“喜欢”只是因为缺少可以交流的朋友才会产生的错觉。

是的,一定是这样。

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都是朋友!纪饶记得他对吕钊的承诺。

他不会疏远吕钊,他要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将他引回正途,他要帮吕钊多多介绍朋友,让他开朗起来,不能让没安好心的聂闻达再有机会趁虚而入。

下课时间终于到了,纪饶刚想上前与吕钊说话,吕钊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窜出教室。纪饶愣了愣,反射性地追了上去。

“吕钊!”纪饶喊着。

没听见,没听见!吕钊半闭着双眼,低头向前猛冲。

“吕钊!等等!”

不,不能停下来,要断就断个彻底,已经没有希望了,何苦再让自己陷进去!

“吕钊!”纪饶不肯放弃,执著地追在吕钊身后。

不!吕钊闭紧了双眼。

“啊!”身体突然被一股外力制住,吕钊惊得大叫起来。

“怎么了?”

头顶传来聂闻达的声音,吕钊的双腿竟一阵发软。眼前的景象与数月前重合了,聂闻达仍是系着那条咖啡色的领带,从容镇定地擒获他,将他带入新的困境。

“没……”不想解释却又似乎需要解释点什么,吕钊支支吾吾地一时没了分寸。

见他脸色苍白,神情失措,再看狂奔而来的纪饶,聂闻达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不过没等他开口说话,纪饶就冲到了两人面前。

“吕钊!我有话跟你说。”见到聂闻达,纪饶露出明显的敌意。

聂闻达假装没看见,只是自然地搂住吕钊的肩膀,语气平和地说:“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吕钊一会儿还要跟我一起去见个朋友,我们赶时间。”

“见谁?”吕钊抬头问。

聂闻达温和地笑了笑,回答说:“见罗跃奇,他说请我们吃饭。”

纪饶站在一旁,觉得聂闻达口中的“我们”两字格外刺耳。“我要跟吕钊单独谈。”

“那就改天吧,有的是机会。”聂闻达不容反驳地做了决定。

吕钊没有表示异议,事实上他根本无法单独面对纪饶。于是,纪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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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面积不大,却装潢得异常精致的餐馆。

聂闻达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带吕钊坐下,然后挥手叫服务生过来点菜。吕钊正想问罗跃奇在哪里,罗跃奇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餐单。

“想吃点什么?”

墨绿色的制服穿在罗跃奇的身上不逊于任何名牌时装,让人不禁觉得请这样的服务生为自己服务,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虽然不清楚罗跃奇的背景,但他是个富家子弟肯定无庸置疑,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会愿意在餐馆伺候别人。吕钊有点惊讶。

见吕钊愣愣地看着自己,罗跃奇忍不住调侃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对聂闻达已经失去兴趣了。”

好半天才领会他话里的意思,吕钊顿时变成面红耳赤。

“会有人对闻达失去兴趣?那我真要好好见识一下了。”这时,一个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来人与罗跃奇有着一样华丽的声音,以及同样火红的发色,只是人要成熟一些,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

“这是狄艾琳,这里的老板。”聂闻达没有抬头,一边翻餐单一边为吕钊做介绍。

“你就是吕钊?”

狄艾琳走到桌边,突然伸手抬起吕钊的下巴,眯起双眼仔细打量起他来。吕钊受了惊吓,慌张地躲到聂闻达的身后。

“呵呵……”

聂闻达自喉咙深出发出几声低笑,反手拍了拍吕钊的大腿以示安慰,然后对那女人说:“你斯文点,不要初次见面就吓坏了他。”

狄艾琳没说话,只是优雅地坐上吕钊坐过的位置,双手支着桌面,为自己点了一根烟。直到烟草化成了缕缕青烟,她才缓缓地说:“护得这么严实,他在你的心里分量不轻啊!”

餐桌上方低悬着球状的水晶灯,那时而灵动时而迷离的光彩映在女人的脸上,让她姣好的面庞高贵中又散出点点颓废的气息,竟让吕钊觉得莫名地伤感。

“咳!”罗跃奇假咳一声,打破了怪异的气氛。“你要吃什么?少在这里选来选去,挑食会被雷劈的。”

闻言,聂闻达合上餐单,将它交还给罗跃奇,说:“那就最贵的来两份。”

“你打劫啊!我的薪水可是很低的。”

“是你自己说要请我的。”

“那我又没叫你今天来!我可是月底才发薪水!”

罗跃奇的话让吕钊心中小小地疑惑了一下,聂闻达之前明明说是罗跃奇要请他们吃饭的。

“那就记帐,月底从你薪水里扣好了。”狄艾琳结束了罗跃奇与聂闻达的无谓争执,然后优雅起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附在聂闻达耳边轻声说:“慢慢吃,味道可以的话记得下次再来。”

聂闻达无言地目送她离去,他们之间奇怪的交流让吕钊不禁猜测起他们的关系。

“艾琳是罗跃奇的表姨,也是我的朋友。”聂闻达抓着吕钊的手肘,将他按回先前的座位上,“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叫她阿姨,不管是多么通情达理的女人,都会介意自己的年纪。”

“哦。”吕钊点点头,聂闻达脸上温柔的表情让他有些不自在。

“罗跃奇向家里坦白了自己喜欢男人,所以被他爸爸赶出来,之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我们家借住。”

吕钊茫然地看向聂闻达,并不是因为听到了罗跃奇的秘密,而是那句“我们家”。他从没把聂闻达那里当成自己的“家”,为什么聂闻达要用这么亲密的字眼?这样并不合适,他为什么……

“罗叔叔不但把跃奇赶出来,还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而且处处阻挠他自力更生。目的是想逼他回头,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聂闻达顿了顿,嘴角浮起讥讽的笑容,“他料定跃奇从小养尊处优,一定吃不了这个苦。多亏艾琳仗着阿姨的身分强行把跃奇安置在这里,他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啊……”

吕钊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此时受到的冲击,早知道身为同性恋者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可真的见到活生生的例子,还是会觉得惊讶万分。

“你为什么不帮他?”他问。

“他不让我帮。”说到这儿,聂闻达流露出些许沮丧,“他不想连累我。因为罗叔叔和我爸是好朋友,跃奇怕把我搅进来,连累我也曝露了秘密。我爸的脾气比罗叔叔更强硬,手段恐怕会更恶劣。”

吕钊无语。

这时,聂闻达突然表情严肃地说:“如果我爸知道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会来找你。到时你千万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他伤到你的。”

吕钊瞪大眼,光是听到这句话已经吓出一背冷汗来了。

见吕钊如此紧张,聂闻达立刻放松表情,安抚道:“我只是说如果,不一定会发生的。”

吕钊低头沉默,锁紧了眉头。

知道他在担心,聂闻达揉了揉他的头发,保证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单独面对他。”

聂闻达的话并不能让吕钊安心,从没想过还要面对这样的难题,吕钊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并没有与聂闻达谈情说爱,却要承担来自聂闻达的家庭压力。这不公平,跟聂闻达在一起根本不是他的愿望!

不知道吕钊的心思,聂闻达突然问:“我要是变得一无所有,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吕钊的答案根本没经过大脑就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在他的潜意识里,聂闻达绝不可能一无所有;他是如此强悍,如果会跟“一无所有”扯上关系,也是他让别人“一无所有”还差不多。

再者,聂闻达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好歹也救他于水火之中。如果在他遇上困难的时候离开,岂不是忘恩负义?吕钊一定不会这么做,天性使然。

这是聂闻达早就预料到的答案。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从吕钊嘴里听到这句话,感觉还是大不相同,聂闻达显得非常高兴。

罗跃奇将食物端到两人面前,对聂闻达说:“吃完之后再送一个果盘,我能负担得起的就这些了。谢谢你说服艾琳让我留在这里。”

“她是你阿姨,愿意帮你是理所当然,跟我没关系。”

“可她跟我并不亲近,如果不是你出面,她才不会把我留下来。”罗跃奇说的是实话。狄艾琳虽然是他表姨,不过跟他的关系实在一般,甚至可以说疏远。而对聂闻达就不同了,明显比对他好,这点罗跃奇一直都清楚。

“艾琳跟我共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确是比较熟一点。不过我还没有左右她的本事,你想太多了。”聂闻达这话虽然是对罗跃奇说的,可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吕钊的身上,仿佛吕钊才是那个需要听到这番话的人。

再站下去未免有些多余了,罗跃奇识趣地说:“我去干活了,你们慢慢吃。”

等罗跃奇走远,聂闻达继续对吕钊说:“我跟艾琳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我想试试自己能否做一个普通人。”

一听这话,吕钊差点没把嘴里的叉子咬断。聂闻达居然也做过这种事!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我失败了,天性是无法扭转的,还好艾琳很宽容,很快就原谅了我。我答应她,要带你见她一面。”聂闻达继续说。

吕钊认真听着,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见我?”

“你说呢?”聂闻达不答反问,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吕钊仍是不明白,但他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于是干脆埋头苦吃。

聂闻达注视了他五秒钟,然后平淡地说:“我和艾琳的事连跃奇都不知道。”

食物梗在嘴里,吕钊僵硬得像个木头娃娃,聂闻达此时的表情就像在对他说:你对我是特别的,我可以与你分享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的秘密。

吕钊不喜欢这样,他压根儿不想了解眼前这个人。他们一起生活,他交出自己的身体,这样已经足够了,他不想连心也交出去。

察觉到吕钊的排斥,聂闻达立刻转移了话题:“吃饭吧!我已经帮你找到了新的补习班,下午带你过去。”

聂闻达希望尽量不着痕迹地将吕钊带入自己的生活,让接触他的朋友,了解他的过去,他也希望吕钊随着他的意志前进,摆脱那些会阻碍他们的人和事。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你一旦很想拥有一个人,不择手段就是最好的手段。聂闻达是这条原则的忠实拥护者。

知道可以不用去面对纪饶,吕钊松了一口气,欣然接受了聂闻达的安排。他以为聂闻达是在体谅他的心情,却不知道这只是聂闻达清扫障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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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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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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