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这宫廷方湛候是十分熟悉得了,他知道皇帝勤勉,此刻多半是在御书房看折子,便直接往御书房去。

他不想叫人看到,只拣偏僻的小路绕过去。

走了一阵子,突然听到前面花丛里有人在小声嘀咕:「笨蛋哥哥,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就算不记得声音,却也立即知道这是谁。

方湛候不由的绽开笑容,这个这两年来最让他牵挂的小家伙,此刻正活蹦乱跳的在宫里呢。

看来流放一事已经解决了。

轻轻走过去,便见廷宝站在一丛玫瑰花旁边,满脸懊恼神色,揪着身边的玫瑰,嘴里小声嘀咕。

方湛候满心都是欢喜,开口缓缓道:「宝贝儿,就算你哥哥讨厌,也别拿自己的手玩啊,刺破了有人会心疼的。」

廷宝吓一跳,抬头一看,不由欢呼一声,扑过去:「小皇叔。」

方湛候忙搂住他,笑道:「怎么了?皇上又什么事不如我的宝贝儿的意了?」

廷宝不好意思的笑,只说:「小皇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不知道。」

方湛候笑道:「因为我谁也没告诉,偷偷溜回来的,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你在这里发脾气,怎么了?」

廷宝笑道:「小皇叔,我一直想你呢,真不知你跑哪里去了,我派人去找也找不到,你这么久不来看我,不疼我了。」

一边嘟起嘴来。

方湛候笑:「你有你的皇帝哥哥,要我做什么?怎么在这里发脾气,来告诉我,我帮你出主意。」

廷宝从小与他亲热,也不避他,果然拉他在一边小花阁子里坐下,把烦恼告诉他。

听完后,湛侯不禁大笑:「笨蛋宝贝儿,你瞧瞧干的什么事。」

廷宝又嘟嘴:「什么嘛,我哪里不对了?不过没成功罢了。」

湛侯笑道:「我瞧你管那个什么教还弄得不错,以为你长大了呢,没想到还是小孩子样子,你细想想,就算皇上喝了你的春药,他后宫那么多嫔妃,会和你生米煮成熟饭?」

啊?廷宝张大嘴,好象是啊,完全没想到这里去呢。

不过不肯服气,说:「我会缠住他不要他走啊。」

湛侯笑而不语,细长的桃花眼睛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完全把他当了小孩子一般。

廷宝没法子,说:「那现在怎么办呢?哥哥的木头脑袋,我可不敢指望他能自个儿开窍。」

湛侯笑:「其实也不难,有个老法子最管用,要不要我告诉你?」

廷宝腻过去,撒娇:「小皇叔快说快说。」

湛侯疼爱的摸摸他的头:「那简单的,你天天缠着你的皇帝哥哥,他都习惯了,哪一日你不缠着他了,缠着别人,他才会发觉不对劲,然后呢你来个霸王硬上弓,那才真叫生米煮成熟饭呢。到时候他半推半就,你们不就成就好事了?」

廷宝沉吟了一下:「那何必开始麻烦的去冷落他,直接霸王硬上弓好了,不也一样?」

湛侯嗤一声笑:「你这么心急?你若开始不做功夫就那样,他脑子转不过来的,到时候只怕盛努之下,你们就没有挽回机会了,你先让他心急火燎一番,到时候就算他不开窍,你装装可怜也容易混过去些,不过——若是那样都不行,我看你们就是真没什么机会了。」

廷宝笑一笑,又低头想。

正想着,湛侯突然说:「哎呀,宝贝儿,你一个人慢慢想,你皇帝哥哥的侍卫找来了,我先走一步了。」

廷宝手极快,一把拉住他,淘气的笑道:「小皇叔都回来了还怕哥哥知道?你要是躲了叫我去缠哪一个呢?」

湛侯一证,不由咬牙骂:「小混蛋,我好心帮你,你倒算计起我来了。」

一边气不过敲他的头一下。

廷宝看侍卫走近了,便放开手,仍是笑:「那小皇叔就帮我到底嘛,你最疼我的了,你想想,除了你我去缠谁他才信呢?你不舍得见我伤心吧?」

湛侯无奈的笑:「你啊,真让人不知怎么办好,这么可恶,偏偏还让人忍不住疼你,若不是看你这么可怜样的,我理你吗?」

两人打着嘴上官司,那几名侍卫已经走近,看到成王湛侯不由得都一呆,但立即叩下头去:「向成王爷请安,不知王爷几时回京的,属下竟不知道,没早去请安,真真该死。」

湛侯当年是统领侍卫大臣,宫里的侍卫几乎都熟悉,便叫他们起来,笑道:「我也是才回来,还没觐见皇上,趁如今我干脆就和睿王爷一起过去,不用那套劳什子的规矩了。」

几个侍卫连忙答应了,又笑着说了几句方才对廷宝道:「刚才睿王爷出去了,皇上急的什么似的,叫奴才们来找,幷请睿王爷回去呢。」

廷宝没好气:「回哪里?我府里吗?那我就回去吧!」

领头的侍卫忙赔笑道:「睿王爷说笑,当然是回皇上那里去。」

方湛侯心中暗暗好笑,便打圆场道:「宝宝和你哥哥怄气,别拿这些家伙出气,又不干他们的事,我们还是走吧,我陪你过去,你哥哥不敢欺负你了。」

廷宝自然就着这个台阶下来,领首道:「好。」

便站起身。

两人才进去见皇帝,廷宝说皇上在寝宫,这才免得他走了弯路,与廷宝一起去了清心殿。

皇帝在里面焦躁的踱步,见廷宝回来立时欣喜,拉着他问长问短,竟没看到与廷宝一起进来的方湛候。

方湛候微笑,这两人其实表现的都如此明显,情根深种,还要什么呢?

廷宝不明白,皇帝不自知,他在这一刻却看得明白,这两人不过一时看不清罢了,其实根本不必谁来推动,根本不必有什么计谋。

不由得由衷的高兴。

皇上本是世间最寂寞的人,幸而他有廷宝。

廷宝见皇帝没注意到方湛候,便朝旁边努努嘴,「哥哥,小皇叔回来了。」

皇帝这才看到站在旁边的方湛候,也是呆了呆,方才惊喜的笑道:「小皇叔,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肯回来了?」

方湛候笑着行礼请安,笑道:「回皇上话,臣今日到京的,原是赶着来觐见皇上,不过路上碰到睿王爷,便一起进来了。」

心里却在嘀咕,还不是被你逼回来的,此时倒这样,这皇上果然越发厉害了。

可皇帝看起来的确极为高兴,笑道:「小皇叔在这里就不必拘礼了,都是一家人,像小时候那样说说笑笑的不好吗?」

方湛候还要推辞,廷宝连忙拉住他笑道:「哥哥都说了,小皇叔还要讲虚礼有什么意思呢,来来来,坐这里。」

推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一边,笑嘻嘻的腻在他身上:「小皇叔,这么久没见你真是想你呢!」

方湛候笑,这小家伙真会顺竿子爬,果然与先前商定的一般和他十分亲密。

看皇上脸色果然变了变,但极快的又恢复正常,快得简直要怀疑自己眼花了一样。

幸而他深知自己不会眼花,心中暗笑,表明却不理会。

因为已经是晚上,方湛候和皇上谈了一阵,又用了皇上赐的点心,这时已经深夜了,方湛侯站起来告退出宫,皇帝笑道:「也好,你先歇歇,明儿一早也不必上朝,午饭进宫来和朕一起吃,再多说说。」

湛侯答应着,廷宝便说:「哥哥,今晚我不住宫里了,我和小皇叔一起住,我有好多话和他说。」

皇帝怔了怔,方湛侯想,想必平日廷宝总是要赖着他的皇帝哥哥不肯走的,今儿主动要出去?皇帝然后生疑,于是说:「皇上,微臣在外日久,也是想念睿王爷,还请皇上俯允,让睿王爷到我那里住一晚。」皇帝见方湛侯也这么说,又舍不得拂了廷宝的意思,便对廷宝笑道:「好,只是你乖些,别闹小皇叔才是。」

几年不见,廷宝仍是飞扬跳脱,完全没有学的稳重些,方湛侯见他那样子,却也心中十分高兴,情绪好了许多。

◇◇◇

第二日,方湛候与廷宝一起进宫面圣,除了答应了廷宝的事情,也自然是有正事要说。

在宫中玩闹了一阵子,两人终于一起哄了廷宝去外头玩,方湛侯才向皇上回明自己在外两年的所为。

当年皇帝放他出京,除了秘密领旨考察地方官员之外,更要紧的是为新登基的皇帝在外经营。

皇帝听他详细回禀,一直点头微笑。

直说了一个多时辰,才算略微告一段落,皇帝笑道:「小皇叔辛苦了,在外奔波着实不易,也亏的是小皇叔,若是换了旁人,能有小皇叔一分便不错了。」

方湛候连忙推辞。

皇帝接着说:「朕早望着小皇叔回来呢,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真是烦恼,幸而小皇叔回来了,明日朕就下旨,小皇叔仍以原号领衔,辅朕左右。」

方湛候道:「皇上,微臣仍封王爵倒是不必推辞,不过也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不瞒皇上,上京路上微臣便想过此事了,只是微臣在外两年经营,虽说略有所成,到底还薄弱些,皇上也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没有十年功夫不敢放手。」

皇帝皱一皱眉,不语。

皇帝登基时日不久,臣心还未降服,虎视耽耽的又多,皇帝也是忧心忡忡,方湛候当年领旨出京,除了他自己想要出去之外,也是皇帝的意思,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在外为他经营,在各地安插耳目,使皇帝耳聪目明,两年来卓有成效,各地密折直送,地方上一点动静都逃不过皇帝的耳目。

方湛候看看皇帝面色道:「皇上,此事关系社稷,定要皇上最信得过的人才行,微臣苦思许久,皇上几个兄弟虽好,此事却不宜让他们得知,若是睿亲王倒是好,只是……」

皇帝一惊,断然挥手:「宝宝还小,不用考虑他。」

方湛候道:「是。」

然后又笑道:「微臣也是这个意思,睿亲王现在这样就极好,不必动了。」

君臣二人都明白其中深意,便放开这个话题。

方湛候又道:「微臣替皇上想过,皇上的几个兄弟其实是极好的,除了此事不可为,别的倒不妨让他们做一些。」

皇帝点头笑道:「不错,兄弟们都封了王了,自然是该为社稷出力才是,我看老三老四都不错,差使也很用心。」

方湛候又道:「定国候、宁国候、靖国候当年都是皇上身边的亲贵,又都是文韬武略,可堪大用。」

两人谈了半晌,皇帝虽是不甘,却也知道这个事情也只能由方湛候统领,挪不开的。

想了想,仍是不甘心,便道:「既如此,朕也实在繁忙,今后密折就由小皇叔拆看,有什么朕便问小皇叔便是,若是有要朕看的,小皇叔写了节略过来。」

方湛候早知道自己闲散不了,此时干脆的便答了声:「尊旨。」

正要继续谈,廷宝却嗒嗒嗒跑进来,跳到方湛候身上笑道:「小皇叔还说陪我玩,尽在这里和哥哥说话,闷死人了,快跟我外面逛逛去。」

也不由得他说话,扯了就走。

皇帝脸色不是太好看,只是隐忍不发,让他们去了。

两人走出去,方湛候笑道:「也是为了你我才脱不了身,真像欠你的一般。」

廷宝原本伶俐,知道方湛候是要保全他,便笑道:「是,小皇叔自然是对我好的,我不能帮哥哥,小皇叔帮哥哥不是更好?比我强多了。」

方湛候拍拍他的头,微微笑。

廷宝偏头看着他,几年没见,小皇叔似乎沈郁了很多,黑沉沉眼瞳深不见底,完全看不出波澜。

不过廷宝自己的事情正烦恼,也就只略皱皱眉心思就挪开了。

过了几日皇帝下旨,方湛候重新封王,仍以原号领衔,只是上谕里未曾派给差使,看起来似乎仍是无关紧要的。

不过以莫须有罪名被废又无故复立,加上方湛候回京后几乎日日进宫,皇上最为宠爱的睿亲王与他形影不离,便是傻子也看得出其中有缘故,是以人人奉承,这一个闲散王爷的府邸竟比好些正经管事王爷府上还热闹的多。

不过还好,只短短数日皇帝与廷宝之间天翻地覆变了个样儿,廷宝日日心花怒放,天天留在宫中不出来,没空来缠着他,也就省了许多事。

方湛候全心全意忙碌在烦杂的政事当中,倒觉得平静安乐,时光流水般逝去而不知。

已经深秋了,京城中欢庆一片,那般热闹景象却仿佛仍是盛夏一般的耀眼。

方湛候书房正对着花圃,虽是深秋,花圃中却也有些雪白花朵盛放,不畏寒的粉蝶在花间翻飞,就如府外的热闹景象。

早几日方湛候便看了谍报,林将军率三军大败外敌,歼敌十万,驱逐千里。

这次重创外族,能保边关十年安宁。

皇上大悦,传旨命林靖杰班师回朝。

方湛候想着那人终于平安归来,放下一颗心,轻轻叹口气。

鬼面将军林靖杰大胜敌军,威震四海,率部班师回朝,各州兵士回地方,林靖杰只带了京营五千官兵抵达京城,驻扎在城外候旨。

外族入侵一直是边关至大威胁,先帝在位三十年也未曾完全驱逐,皇帝登基才几年,便有了这次大捷,自然帝威传遍海内,从此根基稳固,人人降服。

林靖杰便是大大的功臣。

皇帝看了林靖杰的折子,偏偏头看了坐在一边的方湛候,便转头对恭亲王至修笑道:「老三,林将军就在城外了,明天叫他进来。」

至修道:「是,明日皇上在哪里见他?」

皇帝心情极好,笑道:「自然是正殿,赐宴就摆在清和殿吧!明日一早,你带了旨意替朕出城迎接林将军。」

「遵旨。」

◇◇◇

林靖杰绝早便起身,一早便全副武装穿戴整齐了在营外候旨,身后是数组整齐的兵士,盔甲与雪亮的兵刃映着朝阳,分外耀眼。

这次班师回朝功劳自然是难得的,皇上早已下旨褒奖,入城后定然还有赏封,不过林靖杰心情雀跃,除了大胜之外,自然也是想到那个人。

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算一算,分开也很久了,近年来他们两人聚少离多,这次回来想必能停的久一些。

今日应该能看到他吧!

说不定他回来迎入城呢!

这种时候,按惯例应是亲王代皇上迎他入城,他位高权重,多半会是他吧。

林靖杰不由笑一笑。

也不知他这些日子如何,政事繁忙,他懂得好好将养吗?

正想得开心,听到报讯冰报进来:「报——圣旨已到营门,请将军出迎。」

抬头一看,坐在马上的是皇上的三弟恭亲王至修。

恭亲王至修代皇上出迎,这荣耀一时无两,只是他觉得林靖杰接旨的时候幷无欣容,倒是看了出城钦差一眼,晶亮双眸中染上淡淡失望神色。

他还觉得不够荣耀吗?

至修在心中嘀咕,不过他是何等伶俐人物,面上哪里看的出来,读了旨意便满面堆笑,亲自扶了林靖杰起来,笑道:「林将军此次驱逐了外族,为皇上争了脸面,皇上欢喜的不得了,好几日都睡不好,昨日看了折子,还想亲自出城迎接林将军呢。」

林靖杰听皇上二字,连忙垂手道:「微臣不敢。」

至修笑道:「小王也是劝了皇上,圣驾亲临非同小可,倒累的林将军心里不安,皇上这才打消主意,命小王代圣上迎林将军入城。」

说着看了身后数组,啧啧称赞了一番,方才携林靖杰登銮入城。

入城之后繁文琐节也不必细说,直闹到午时清和殿赐宴,百官陪宴,共贺大捷。

作为主帅,此刻最大的功臣,林靖杰被强拉至皇帝下首一席坐了,一抬头,正见两道晶莹目光。

半日来的失望立时消失,林靖杰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心中终于安定下来。

方湛候坐在皇帝左边第一席,身边还有皇帝最宠爱的弟弟睿亲王廷宝及恭亲王至修,与他正正相对。

只是方湛候眼光和他一碰,随即便转了开去。

林靖杰却仍是笑,眼睛只管盯着他不放。

这人仍旧清瘦,看来政事果然忙碌,但此时穿著正式的亲王服饰,清华尊贵,看在林靖杰眼中,竟然有一种隐然的妩媚,他但见的妩媚。

突然觉得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林靖杰一惊,不由得有些狼狈的别开目光。

这是什么场合,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林靖杰在心中申吟一声。

努力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去。

幸好他今日是主角,皇帝说了话饮了酒后他身边就围满了人,敬酒不断。

林靖杰来者不拒,一杯一杯不断的饮下去。

虽有千杯酒量,也就渐渐的有了醉意。

只是整整一日都没有与方湛侯说过一句话,有时候抽空看过去,只见他安静的坐在席上,偶尔与人说两句话,微微笑一笑。

林靖杰只觉得满腹的话要与他说,却找不到机会。

热闹繁华随夕阳沉落渐渐消散,沈醉的林靖杰也被皇上命人抬了软轿护送回府,朦胧的醉眼看出去,只见天边犹存一缕金红,映着天际,竟恍若一种妩媚。

便想起那人雪白的肌肤,那尊贵的身上染上淡红色的妩媚。

低低的喘息仿佛就在耳边,他皱着眉头忍痛,牙齿咬的嘴唇失了血色,只留一点淡色,可是他不会动,不会挣扎,只是手指痉挛的绞紧,隐忍的喘息一声一声清晰无比。

林靖杰只觉那酒意上涌,烧的他浑身火烫。

软轿慢慢的穿过京城的大街,林靖杰突然在轿里叫道:「停轿!」

轿子停下来,随轿的大内侍卫在外面道:「林将军有何吩咐?」

林靖杰道:「我要去那里。」

侍卫一抬头,正看到一座御赐府邸——成王府。

那人知道林将军喝醉了,便笑道:「林将军,天也晚了,这时候拜会王爷只怕不妥,不如明日一早再来。」

林靖杰「唔」了一声,侍卫便要命起轿,林靖杰却自己从轿里出来。

脚步虚浮,目光朦胧,抬头看看门上的匾额,一副想要努力清醒的模样:「现在我就要见他。」

说着抬脚就往里走。

几个侍卫都又好笑又好气,只是若真让他冲撞了王爷只怕大家都不好看,到头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连忙上前架住他往轿子里塞,嘴里笑道:「林将军今日醉了,明日再来给王爷请安吧!」

不想醉鬼的力气格外大,林靖杰本又是武将,猛地挣扎起来竟把几个侍卫都挣到了一边,自己跌跌撞撞的竟冲进门里去了。

王府侍卫听到外面喧哗正要出来察看,却见一个人直冲进来,吓一跳,连忙架住他。

一眼见到这人身上穿了二品服侍,倒也不敢怠慢,仔细一看,竟是今日刚班师回朝的林大将军。

大内侍卫见林靖杰闯了进去,连忙跟进去,对王府侍卫笑道:「各位哥哥,兄弟几个刚奉了圣命,送林将军回府,没承想林将军今日高兴,喝的多了点,到了这里非要进来,一时没劝住,还好没惊动王爷。」

说着就要拉了林靖杰走。

林靖杰哪里肯,只管要闯进去。

正热闹间,王府一个管家匆匆走出来,道:「这里是在闹什么?王爷今日累了一天,心里正烦呢,惊动了王爷谁担得起?」

便要命人将人打出去。

话还没出口,却看到来人,不由吓一跳。

这林将军他是认得的,王爷出京前经常请了他来,似乎很是交好,此刻是他倒不知该怎么办好。

林靖杰哪里管这有些什么人,心里只想着要进去见他,平日这府里也来得惯了,今天怎么进不去?

心中一怒,便大叫:「方湛候,出来见我!」

侍卫和管家都吓的魂飞魄散,一时手足无措。

或许是他中气足声音传了进去,或许是闹的不堪了有人禀了王爷,只僵持了片刻,王爷书房便传出话来,请林将军进去说话。

林靖杰见没人阻他了,不由一笑,高高兴兴的往里去。

成王府他也算来得熟了,不过今日不知为何,走在这些熟悉的走廊上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只是脚步虚浮,脑中又是昏沉又是兴奋。

方湛候在书房里等他,此时已经换了衣服,只穿件月白沙绣着四牙海水盘龙的外袍,头发放下来束了根带子,看起来人是越发清瘦了,可面若冠玉,倒是更显俊秀。

看林靖杰跌跌撞撞走过来,身后的几个丫头想扶又不敢扶,不由便皱了眉,命人:「去打了水来给林将军洗脸,吩咐厨房做醒酒汤来。」

林靖杰统统没听到,只是眉开眼笑看着他,随即扑上去便将人一把揽进怀里。

方湛候仍是皱着眉,双手撑在林靖杰胸前,人就不得不往后略仰,修长雪白脖颈露在林靖杰眼前,仿佛一场盛宴。

林靖杰哪里经得起这种诱惑,不由得低头去亲他,只是还没碰到方湛候便躲了一躲,林靖杰从喉间不满的唔了一声。

方湛候知道他醉了,他打了胜仗,今日皇上又连赐殊荣,百官朝贺,自然是高兴的多喝了几杯,轻轻挣了挣,低声道:「林将军,放开我。」

林靖杰迟疑的顿了一下,抱得越发紧了:「为什么要放开你?你不是喜欢我抱你吗?」

声音语气倒是明显的疑虑,幷非以往的讥讽,方湛候无言以对。

窗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方湛候一急,忙道:「快放开,有人来了。」

那醉鬼似乎又想了一下,看方湛候着急,终于松了手。

方湛候连忙离他远一点。

林靖杰虽看起来不满,但他此时思绪与行动都很迟缓,倒是没什么表示。

几个丫头端了大铜盆进来伺候,又奉上醒酒汤,只是林靖杰似乎喝的实在多了,一时仍是醒不了。

方湛候见他歇了歇,便吩咐丫头:「请送林将军回府的几位大人进来接林将军。」

林靖杰似乎消化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一下子站起来,怒气冲冲的道:「我不回去!」

倒吓了人一跳。

他逼近方湛候:「你为什么要赶我出去,我今天不回去了,就要在你这里。」

似乎越说越气,一把抓了方湛候的手往外拖:「和我睡觉去。」

方湛候脸刷的白起来,又迅速红了,甚为局促,低声道:「你先放开我。」

几个丫头见这情形,哪里还敢留在书房,早悄悄退出去了。

林靖杰不肯放,倒高声说:「你到底怎么了,就想赶我走,以前我不来你还再三请我呢,现在怎么不要我了?我才不要放,放了你就走了。」

通红的俊脸不知是酒醉还是气恼,越发红起来。

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他,怒气不减。

方湛候竟无话可说。

只是对着这醉汉也没什么能说的,只是柔声哄他:「我不走,你先放开我,当心被人看到。」

林靖杰狐疑的问他:「真的?」

方湛候道:「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哄过你?」

林靖杰偏偏头想了想,醉态可掬,终于放开他:「快点,我累死了。」

方湛候苦笑,命人进来吩咐道:「林将军醉了,不宜走动,收拾一间上等客房出来,拨两个丫头过去服侍林将军安歇。」

林靖杰听他这么说,便笑了,拉着他的手摇了摇:「你呢?」

方湛候道:「我这里还有点公务未完,完了就过来看你,你先歇着。」

林靖杰点点头:「好,先歇一会也好,免得等会没精神,你快点来哦。」

果然干脆的随丫头们去了。

方湛候只得苦笑,他是万万没料到要应付这个醉鬼,平日里清醒的他就已经难应付了,更何况醉了,自然是更麻烦。

窗外夜色已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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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晚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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