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慕容尘落一边走一边设词,觉得很难开口。

现在这种情形让他觉得尴尬,有些事情本就不应该当面说出来,顺其自然让事情发生反倒更好,有时候是不需要解释的,大家心里明白反而更好。

可是寒靖阳脸色冰冷,似乎并没有要先说话的打算。

慕容尘落只得在心中微微叹气。

他对寒飞雪说的那些话其实大部分是真话,他知道寒靖阳的确是喜欢他的,可是那种喜欢太容易了,或许比对一般的人喜欢一点,却并不是非他不可。

夫妻还「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何况他们?

寒靖阳身份高贵,今后还会有许多人喜欢他,奉承他,他们都会比自己好,不像自己这么硬的脾气。

慕容尘落自嘲的笑一笑。

真是没想到竟会为他而死,当初出宫的时候已经以为自己与他再也不会有瓜葛了呢。

眼看快要走到多玉轩了,慕容尘落还是没有想好该说什么。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说什么都是尴尬。

难道说:「你不救我我是不会怪你的。」

说什么都是尴尬的紧,倒不如不说。

而且也不能叫他照顾遗痕,他们那么不对盘,能相安无事已经不错,怎么还能奢望寒靖阳照顾他,倒是可以叫寒靖阳把遗痕送回江南去,这个他应该是做得到的。

不过这死还真是一件难过的事情,自己还这么年轻,又有这么多不能放心的人,真是不愿意死呢。

慕容尘落想得心乱如麻,并没有注意到寒靖阳越走脸色就越难看。

一直走到了多玉轩门前,慕容尘落终于站定了不走。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会站在寒飞雪书房外面。」

寒靖阳没想到他开口会是这样一个问题,他满脑子都是气恼,都还没发出来,却被这么一个问题堵住,一时竟开不了口。

慕容尘落看他面色不善,连忙安抚:「不想说就别说了。」

这时门口的侍卫都看了过来,慕容尘落便放开寒靖阳的手,道:「王爷,我们进去吧。」

寒靖阳却恶狠狠的说:「你少自作聪明。」

转身进去了。

慕容尘落被骂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是看他进去便也连忙跟进去。

看来他的王爷脾气又发了。

不过发脾气归发脾气,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也不能让寒靖阳老这么发脾气,得好好安抚着,总不能让这剩下的时间就这么闹着别扭过去。

寒靖阳就在门口站着等他,看他赶进来,哼了一声。

慕容尘落眨眨眼,只得使出哀兵政策,过去求饶:「王爷,我错了。」

寒靖阳又哼一声。

慕容尘落道:「千错万错都是尘落的错,王爷别生我的气。」

寒靖阳板着的面孔出现一丝裂痕,慕容尘落眼角瞟到李忠义在门口偷偷的笑。

寒靖阳也看见了,这气正找不到发呢,不由大喝一声:「李忠义,你给我滚过来。」

李忠义果然连滚带爬的过来,一脸可怜相。

慕容尘落知道李忠义是做了自己的替死鬼,不由一笑,便要劝寒靖阳。

寒靖阳却板着脸吩咐:「你带着人把慕容尘落给我关到书房去,我没回来不许放他出来,他出来一步我唯你是问。」

李忠义十分莫名其妙,看王爷面色不善,只得答了个是字。

慕容尘落道:「王爷,你要哪里去?」

寒靖阳冷冷的瞟他一眼,竟就走了。

慕容尘落连忙追上去,却被李忠义抓住:「尘落公子,别追了,你看王爷那架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呢。」

慕容尘落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去?」

李忠义说:「谁知道,王爷发起火来很厉害,到时候说不定把这诚亲王府给拆了呢,尘落公子你还是去书房吧,别为难小的们。」

慕容尘落有点忧虑:「他别真的去找寒飞雪了吧。」

李忠义道:「想必是的。这……」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对慕容尘落施了一礼:

「还求公子恕罪,在下今日一时多嘴。」

慕容尘落一怔,立时明白过来寒靖阳为什么会一早就站在寒飞雪的书房外了。

李忠义道:「今天早上见王爷高兴,在吩咐人去说给厨房,做公子平日爱吃的点心,在下忍不住一时多嘴,劝了王爷两句。」

慕容尘落道:「他怎么说呢?」

李忠义道:「王爷听的眉毛皱起来,瞪了我两眼,倒没说话,就出去了,出去就这一小会,就与公子回来了。」

慕容尘落点点头,彻底明白了。

李忠义歉意的道:「都怪我,害得王爷又对公子发脾气,不过王爷今日高兴,想必没有大碍。」

慕容尘落苦笑:「本来他是高兴的,现在就难说得很了。」

李忠义连忙道:「等会王爷回来,公子可千万别硬撑才是。」

慕容尘落拍拍他的肩,叹口气:「李大人别担心,王爷不会把我怎么样,只是这里面的事情李大人不知道,今后……」

他本想说今后不必为他担心,突然想到哪里还有以后?那话也就硬生生咽了下去,只是苦笑一下罢了。

他转身往寒靖阳的书房走去,心里不是不担心的。

寒靖阳这次出去一定是去找寒飞雪,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天家兄弟真让人心寒。

寒靖阳定会为难,慕容尘落知道他也是喜欢自己的,从他冒险上京这事来看,他对自己算是十分着紧的,或许在他的一生中,不,到此时的一生中自己算是他最喜欢的人了吧。

可惜是这种结局,他免不了伤心一次。

慕容尘落伏在桌子上默默的想,也不由得为他伤心。

不过他身体受毒侵害,有些虚弱,坐了一会便觉得困倦,于是在寒靖阳书房里面的小房间里睡一会,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睁开眼,却见寒靖阳坐在床前凝视他。

寒靖阳俊朗的容颜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凝视他,目光如寒星,此时见他醒了便移开了目光站起来。

慕容尘落坐起来笑道:「王爷回来了。」

寒靖阳背对着他,低声说:「尘落,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死?」

慕容尘落一怔,不知该怎么回答。

寒靖阳或许也不期待他的回答,这是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事,他停了停,又说:「你觉得你死了我不会伤心?」

慕容尘落轻轻叹口气,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王爷……」

寒靖阳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他望着窗外,天上绚丽的云彩无声的变换着形状,树叶在微风中起伏,有不知名的花朵绽放着馨香。

寒靖阳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本不愿和我在一起,不过你知道你可能要死了,却来见我,却来和我在一起,让我看着你死。」

「你死了我是不会伤心的吗?我便是这么铁石心肠?或是我天生就不会伤心?」

「王爷……」

「我已经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了,从头到尾似乎你都没有说过真话,我不知道你到底想着什么,想要什么。」

慕容尘落再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他:「王爷,就算我说过的都是假的,也有一句是真的,我喜欢你。」

寒靖阳却仍是淡淡的说:「这句就是真的吗?」

他想要挣脱慕容尘落,可慕容尘落紧紧的抱着他,一点也不肯松手。

寒靖阳说:「你的毒已经解了,你放心。」

慕容尘落一怔:「你给了他什么?」

寒靖阳道:「不与你相干。」

「王爷!这明明是尘落惹出来的祸事,怎么不与我相干。」

寒靖阳用力一挣,终于挣脱了慕容尘落,他转过头来面对慕容尘落,说:「到现在我也算是明白了,其实也怪不得你。」

饶是慕容尘落那么聪明,也听不明白。

寒靖阳还是面无表情,可是黑沉沉的双眼却似看不到底一般,他对慕容尘落道:「在你心中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我只是王爷,只会强取豪夺,我只会伤害你,我的心不会伤不会痛?」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自己快要疯狂的情绪:「当初是我逼你进宫,后来又打了你弟弟,还把你逼出病来,这些……现在想起来都是我的错,可是那个时候我其实也是难受的不得了,却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难受,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样做。」

他顿了一顿:「我十五岁开始在外带兵,令出如山,从无更改,要打要杀从不手软,只有对你,我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我甚至见不得你有一丝一毫的难受。可是这些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意思的吗?慕容尘落,你的心原来那么硬。」

慕容尘落硬着头皮开口:「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为难……」

寒靖阳踏前一步,将他揽在怀里,说:「我已经明白了,那天我听到你和慕容遗痕的话,我还不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我明白了,你一直只把我当王爷,从来没有……」

寒靖阳说不下去了,他把面孔埋在慕容尘落的肩上,一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传入鼻端,过了好一会他才闷闷的说:「你实在太铁石心肠了。」

慕容尘落苦笑,平日里虽是伶牙俐齿,此刻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片刻后寒靖阳终于平静下来,他抬起头来,松开手放开慕容尘落:「你的毒已经解了,你弟弟也要回来了,明日你就带他走吧。」

慕容尘落一怔:「走去哪里?」

寒靖阳道:「你们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慕容尘落难以置信:「你赶我走?」

寒靖阳摇摇头:「自然不是,我既然留不住你,也就只得放你走。」

慕容尘落连忙道:「我不要走。」

寒靖阳冷道:「你不走留下来做什么?男宠我有很多,不缺你一个,还碍手碍脚的。」

慕容尘落听了『碍手碍脚』几个字,得了提醒,想起他刚才没有回答的问题:「你到底答应了寒飞雪什么事?」

寒靖阳哼一声:「这与你有什么相干,这是我们王爷们之间的事。」

那王爷二字咬的极重,慕容尘落此时听了竟然想笑,却不敢笑出来,只得低声下气的说:「好歹这是尘落惹的事,叫我怎么安心呢。」

寒靖阳瞪了他一眼,却放软了声音:「也不算是你惹的事,寒飞雪想要算计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虽严加防范,到底也有疏漏之处,府里还是被他安插了眼线——真是找死,回去我定要好好清查,到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王爷的权势——你们兄弟的事自然寒飞雪就知道了。」

寒靖阳说到这里,似乎更是火大,咬着牙瞪他,看样子似乎想要咬下慕容尘落一块肉来,真让慕容尘落有点摸不着头绪,不知道寒飞雪知道了他的事为什么让寒靖阳这样子看着他。

寒靖阳瞪了他几眼才继续说:「寒飞雪没有亲眼所见,只听了线报就知道可以从你入手,你却一门心思钻牛角尖,我当个亲王就这么罪不可恕吗?」

原来是还在记恨着那番『王爷言论』。

慕容尘落连忙趁着个空子道:「王爷,是尘落错了,今后再不敢了。」

寒靖阳面色虽仍不是十分好看,却明显受用他这句话,道:「寒飞雪便安排了这出戏,带走慕容遗痕,把你引进京去,让我也只得跟上来,我是常年在外的,不如他成年前都在京里,自然经营的多,比在我的封地上自然好行事的多了。」

他想了想,气焰终于降了下来:「当初我也不该让他带走遗痕,只是……」

看寒靖阳欲言又止,慕容尘落微微一笑:「王爷当日只觉遗痕碍事,恨不得他立即消失,有人要带走他,王爷自然满口答允,是不是?」

寒靖阳又哼一声,扭过头去,脸却似乎红了一红。

当初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而且并未想到慕容尘落那么着紧弟弟,会追上京去,他是帝王家出身,兄弟间统统只面子上过得去,看起来兄友弟恭,私底下却是亲情冷漠,并不能体会慕容尘落兄弟间那种感情,自然就万万料不到后面的发展。

慕容尘落趁胜追击:「王爷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全是尘落一个人的错,既然我都不生气,王爷也不要生气,我们打和?」

其实要说生气,寒靖阳哪里真生的了慕容尘落的气,倒不如说是担惊受怕来的多些,一想到说不定真有那么一天慕容尘落会因为自己的原因消失就怕的厉害。哪里还有多大的气呢。

此时慕容尘落软语相求,他却也是再绷不住脸了,不由得伸手握住慕容尘落的手,说:「我也不是笨蛋,哪里能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寒飞雪只怕自己也明白,他虽用你来要挟我,可你的命在他心中到底没有他自己来得贵重。」

「嗯?」

寒靖阳说:「我只是说,若是你死了,我立即加入太子党,从此以后与他不死不休,他若是放过你,我也就放过他,绝不会去偏帮太子,还给了他一些好处,他衡量再三,自然不敢再硬来,这个结果他只怕也是满意的了。」

慕容尘落默然,然后抬起头:「就这么简单?」

寒靖阳道:「还要怎么样?在诸皇子中,我的封地最大,又手握重兵,他最怕的便是我帮太子,他就没什么翻身机会了,现在得了这承诺已经够好了,他拿你开刀,也不是真想要你死。你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反倒得罪我,他不过是借此立威而已,让我不要小看他!你以为寒飞雪是傻的?也就只有你自作聪明。」

慕容尘落苦笑:「是,是,王爷教训的是。」

寒靖阳瞪他一眼:「皇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明日我们就回府里去住。」

慕容尘落当然不敢提醒他先前他还叫他走,只是笑道:「遗痕怎么办?」

寒靖阳奇道:「当然一起过去,难道你还把他放在这里?」

慕容尘落微笑,伸手抱住他:「王爷,我真喜欢你。」

寒靖阳道:「也就是为了那个小子你才说得这么好听。」

「为了王爷我说得更好听呢。」

「我信你才有鬼。」

「真的,在尘落心里,王爷永远是第一位的。」

寒靖阳经过这些事,也知道慕容尘落的甜言蜜语最多能信一半,不过就算排在慕容遗痕之后,到底也还算排的很靠前,也就不太计较,只是说:「你说得再好听也别想我轻易饶了你。」

慕容尘落笑道:「王爷要怎么罚我?」

他把下巴压在寒靖阳的肩上轻轻磨蹭两下:「是不是要罚我今后都不准上王爷的床?」

看他笑成那样,寒靖阳只觉得牙根痒痒,只想狠狠咬他两口,可是真咬住了他的脖子,却又舍不得咬下去了,牙齿轻轻磨蹭着那光滑的皮肤,渐渐的觉得光是牙齿接触不能满足,不知不觉舌尖伸出来,细细舔舐。

手越箍越紧。

慕容尘落轻轻申吟一声,头往后仰,露出脖颈的修长线条。

正在浓情的当口,门口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李忠义在门口高声道:「王爷,王爷!」

寒靖阳大怒,忍耐地捏着慕容尘落的肩想不出声,李忠义却见没有回答,在门口又叫了两声,寒靖阳终于忍不住,猛地放开他,大步跨到门口打开门,怒道:「干什么!」

李忠义吓一跳,不由自主退后一步,自家王爷面孔因怒火而扭曲,恶狠狠的看着他,李忠义顿时冷汗涔涔。

寒靖阳道:「到底什么事。」

他听到慕容尘落低低的笑了一声,走过来说:「王爷息怒。」

寒靖阳头也不回:「没你的事,回屋里去。」

不过语气到底好了很多。

李忠义这才回道:「王爷,二王爷书房闹起来。」

寒靖阳皱眉:「他闹他的,关我什么事,也值得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来回我?」

李忠义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慕容尘落,犹豫着。

慕容尘落一惊:「李大人,难道是遗痕……」

李忠义忙道:「是,是慕容小公子在闹,几乎要放火烧了书房。」

寒靖阳皱起眉:「让他烧去,这王府这么多房子,烧个一两间怕什么。」

慕容尘落道:「遗痕怎么会知道?」

寒靖阳说:「我去的时候遗痕正在书房里和寒飞雪说话,自然是听到了。」

慕容尘落头都晕了:「你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

慕容尘落这才想起寒靖阳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关节,倒也怪不了他,只得叹口气,对寒靖阳道:「王爷不知道,也怪不得你。」

没头没脑说完这句话便连忙赶去寒飞雪的书房,遗痕单独面对寒飞雪,定要吃亏。

寒靖阳自然跟着赶过去。

不过到了书房一看,似乎吃亏的却是寒飞雪。

他的肩上被慕容遗痕刺了一剑,用的正是他书房里刀架上的那把剑,寒飞雪手捂着伤处,靠在墙上,雪白的手指间鲜红的血尤其触目,面孔疼的发白。

而慕容遗痕精致的面容却比寒飞雪的容颜更惨白,一点血色也无,晶莹的泪珠在他杏仁般的双目中打转,却忍着没有流下来。

手里的剑还指着寒飞雪。

在微微颤抖。

寒飞雪说:「谁叫你自己傻,以为人人都会喜欢你吗?你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罢了!」

慕容遗痕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你……你都是骗我的?根本不是要真心对我好?」

寒飞雪微微偏过头:「要用你的时候当然会对你好,连这都不知道,慕容遗痕,你根本就没长大,还想玩大人的游戏?还是躲在你哥哥身后来得安全。」

那语气十分嘲讽,本来因疼痛而雪白的面孔也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慕容遗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寒飞雪冷笑道:「上过我的床的人多了,还不都是一样,你以为你有什么特别?也不过就是那样,我早腻味了,若不是你还有点用,可以稳住慕容尘落,早丢开了,你还痴心妄想呢。」

那话语词锋一句利似一句,慕容遗痕承受不住一般身形摇摇欲坠。

慕容尘落到的时候正好便见了这个场面,自然大是心疼,连忙一步踏上去叫道:「痕痕。」

慕容遗痕一转头,见到哥哥,无限的心伤委屈都涌了上来,『当』的一声丢开手里的剑,扑到慕容尘落怀里,终于大哭起来。

那样的委屈,那样的凄苦,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颤抖着哭泣。

寒飞雪不知为何的微微苦笑起来,他仍是站在那里压着伤处一动不动,看着遗痕伏在莫容尘落的怀里委屈地大哭。遗痕已经比他哥哥高了一点,可身形纤瘦,看起来有种错觉般地脆弱的样子,他的脸压在慕容尘落的肩上,从寒飞雪的角度看,只看得到他头发垂落后露出来的奶油般的后颈,还有一点点下颌的线条,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慕容尘落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着,他没有看寒飞雪一眼,只是低声的在慕容遗痕耳边劝说着,安抚着。

寒靖阳戒备的站在他们兄弟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寒飞雪也一句话也没有说。

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时候在想着什么,或许是他的雄图伟业,或许是曾经的风花雪月,或许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寒飞雪觉得有些疲倦了,他希望这些人都赶快走开,走得越远越好,水远不要回头,再也看不到,让他能专心于他该做的那些事情。

他有一种感觉,这次的计划他不管得到了多少或许都是不值得的,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场战争中输掉了些什么,可他总觉得他付出了太多,多到已经失去了平衡。

书房闹成这个样子,外面的侍卫围了一片,却没有一个人进来,任慕容遗痕刺伤寒飞雪。

寒飞雪听到慕容尘落的低语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其实纵然听不到,寒飞雪也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无非都是些安慰的话,都是说些为了寒飞雪不值得的话。

是啊,为了寒飞雪不值得的。

过了一会儿,慕容遗痕的颤抖渐渐停了下来,或许情绪稳定了一些,慕容尘落问了他一句什么,他点了点头。

于是慕容尘落带着他转身出去了。

慕容遗痕一直没有再转过身来,寒飞雪一直看到的都是他下颌秀丽的线条,映在慕容尘落青色的衣衫上,那么圆滑精致。

寒靖阳见他们兄弟出去了,松了一口气,吩咐李忠义:「你带了人立刻送他们两个去我府里安置妥当。」

「是。」

李忠义对两位王爷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寒飞雪听他吩咐人,微微笑一笑:「这么着急是怕我再对他们不利?」

寒靖阳道:「这倒不是,他们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很难说啊。」寒飞雪懒洋洋的说:「若是必要或许我会再对他们出手。」

「你不会。」

「我怎么不会?」

「动他们你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你自然会权衡利弊的。」

「所以我说在必要的时候,我当然不会贸然而动。你最好把他们看好一点。」

寒靖阳闭紧了嘴不再说话,在走出这个书房之前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和他、并不算亲近的哥哥,他俊秀的容颜上是懒洋洋的笑容,脸和嘴唇都是白的,因为被剌了一剑而靠在书桌旁边的柱子上,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慢慢浸出来已经染红了他白衣的大片。

寒靖阳这才突然想起,从进来开始,他们四个人就没有一个提过一句寒飞雪受的伤。

连他自己也没有。

寒靖阳走出门去,对伺候在外面的人说:「去把大夫叫进来。」

此刻天是阴的,快要下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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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遗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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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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