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侯爵在吃早餐的时候,又派人找来了阿什利少校。

少校走进房间时说:“早上好,爵爷!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们一到,海豚号随时都可以出发。”

侯爵用冷冰冰的口吻坚定地说:“我现在要办的事就是前去拜会德比勋爵,告诉他我要走了,而且我还需要一笔钱。”

少校急忙说:“我正要提醒您注意这一点。”

侯爵接着又说下去,就仿佛他没有听见少校的话一样:“在这段时间内,我要你去把沃林顿小姐接过来,送到海豚号上去。到了海豚号,你要吩咐她规矩一点,不然的话,我要把她扔到海里去!”

少校大笑起来。

“爵爷,我想您不至于这样做吧,不过,我一定要警告她不要同东道主顶撞。”

侯爵生气地说:“我真不知道我干嘛要找这种麻烦。”

他把餐具推在一边,就离开了餐厅。

他的马车停在门外。他跳上马车,没有再说什么,就驱车而去。

不过,阿什利少校事先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几分钟以后,侯爵的仆人就把行李运走了。

现在不需要那么急了,因为少校知道,侯爵要和德比勋爵在一起呆一段时间。

事实上,九点半过后,少校才赶到南奥德利大街沃林顿公馆门口。

娜达在那里等着。过去24小时她一直在问自己:如果侯爵不肯带她走,她怎么办。

那就意味着,她必须只身前去非斯,再不然,她就必须向哥哥坦白她丢了项链,并忍受哥哥的责骂。

她心里痛苦地想,她永远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了。

她从来也没有想到,一个出入上流社会的人,一个参加她那天晚上参加过的那种舞会的人,竟然甘心堕落成小偷。

尤其是像教长这样地位显赫的男人。

她注意到,参加那个舞会的男子对教长都十分尊敬。

她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天亮以后不久,她就起来了。

她没有召唤女仆,就自己动手把海上或陆上旅行所需要的各种什物收拾到一块。

她拿不准她到底需要带什么物品。

收拾好以后,她只希望侯爵不会因为她带这么多行李而生气。

进早餐的时候,她差不多什么也吃不下。刚吃完早餐,她就听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来。

她连忙跑到窗口。

一个男仆从车上跳下来,正要把车门打开。

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想,她胜利了,侯爵要带她去摩洛哥了。

接着,她又看到,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并不是侯爵,而是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陌生男人。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跑到前厅里去问问他是谁。

相反地,她耐心等着一向慢腾腾的老年女仆到前厅去开门。

接着,客人被领到客厅里来。

女仆说:“娜达小姐,阿什利少校要见您!”

在娜达带着好奇的眼光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发现来人的一只眼上盖着一块黑色眼罩。

不过,他相貌堂堂,年龄比侯爵要大一些。

他说:“早上好,沃林顿小姐。我知道,您在等爵爷,但是,他有一次重要约会,因此,他派我来了。我是爵爷的秘书。”

娜达问道:“您……是来……通知我,他不肯带我一块去非斯吗?”

阿什利少校微笑了一下。

“相反地,我奉命要把您送到他的游艇上。游艇就停泊在泰晤士河上离汉普顿宫不远的地方。”

娜达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她高兴地叫起来。

她口叫喊道:“我可以……跟他……一块走?这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他叫我走陆路。我拿不准……我一个人……行不行。”

少校说:“当然不行啦。像你这样年轻的女人根本不能单身外出旅行。”

娜达直率地说:“可是,没有人可以陪我去。非斯,我是非去不可的。我想,其中的原因,您已经知道了吧。”

少校承认道:“我是爵爷的私人秘书。他对我常常无话不谈。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沃林顿小姐,我决不会向外人谈到您的困境。”

娜达忧郁地说:“您说得很对。我的处境真是太糟糕了。如果我不把项链找回来,我的哥哥会非常非常生气。”

阿什利少校说:“我不知道您用什么办法能把项链找回来,不过,要是您请爵爷帮助您的话,他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娜达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

接着,她小声说:“我……我怕他不十分……乐意帮助我。”

少校说:“在去海豚号的路上,我再跟您谈这件事。您的行李捆好了吗?”

娜达随口回答说:“当然捆好了。我只要戴上帽子,披上外衣,就行了。”

事实上,少校在进屋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大厅里堆着一大堆箱子。

沃林顿小姐显然想在旅途中把自己随时都打扮得妩媚动人。

少校记得,他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告诉她要尽可能温顺一些,而这可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任务。

在娜达从内室里跑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她确是十分美丽,举止优雅。

或许,侯爵终究会发现这次旅行并不像他原来设想的那样枯燥无味,叫人心烦。

接着,少校又在内心里把娜达和侯爵原来结识的赫斯特夫人一类老于世故的女人比较了一下。

少校知道,只有让爵爷尽量少见到沃林顿小姐,他才会高兴。

很明显,侯爵不需要年轻的姑娘。

事实上,少校认为,侯爵从来没有跟初入社交界的少女谈过话,更不要说屈尊同一位少女跳舞了。

少校心里想:“我要尽最大努力,不过,我想,到这次航行结束的时候,那位可怜的姑娘就会因为受到冷遇而沉默下来。如果她因此感到不痛快的话,那要怪她自己!”

他回到大厅里,又走到大门口,叫男仆把娜达的行李放在马车的后部。

他这次所乘坐的马车是一辆旅游车,是为了运行李专门定做的。

但是,还有两个袋子和一件梳妆箱需要放在车箱内背对着马匹的座位上。

娜达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比少校预计的要快一些,她戴着一顶小小的漂亮别致的帽子,好像给她的漂亮的金发增添了一轮光环。

她臂上披着一件用毛皮做衬里的斗篷。

少校心里想,在比斯开湾可能遇到寒风,带这样一件御寒的衣着,倒是明智之举。

她说,“我准备好了。不过,我怕我随身带的钱不多。我本来应该到银行去一趟。”

少校回答说:“这次去摩洛哥,您倒不必付车船费。如果到了摩洛哥,您需要什么东西,我相信,只要您开出支票,爵爷可以给您换成现钱。“

娜达回答说:“我就等着您这句话啦。不过,叫爵爷负担车船费,太不好意思啦。他可能为此生气。”

少校心里想,由于不能不带她走,侯爵已经够生气的了,这一下可要更生气了。

他高声喊道:“要是您准备奸了,我想我们该动身了。这样,您可以有充分时间,在游艇到达公海以前打开行李,取出必要的用品。”

娜达回答说:“您的意思是说我会晕船吗?我可以告诉您,我是不怕风浪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下台阶,来到马车跟前。

少校跟在她后面。在马车驱车而去的时候,娜达说:“我希望伊迪丝姑姑没有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少校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给她留下一封短信,说我要到乡下朋友家住几天。我当然没有提到我要到国外去。”

少校说:“希望她不至于刨根问底!”他觉得这是一件不重要的小事。

娜达接着说:“我哥哥在两三个星期内不会回来,因此,没有人为我担心,当然啦,除非伊迪丝姑姑给他写信。而姑姑是不大可能给他写信的。”

少校回答说,“不管怎么样,这是令人满意的。现在,我想给您谈谈这次旅行。”

他的声音带有一种严肃的腔调。因此,娜达警觉地看了他一眼。

她说:“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要说,因为我非要跟侯爵同行不可,他很生气,因此,最好尽可能离他远一些。”

少校打量着她,心里很是惊奇。

他从来没有见到一个女人想离侯爵远一些。

事实上,大多数女人似乎都下定决心,要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来引起他的注意。

他说:“您怎么知道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呢?”

娜达说:“我可以看出您的想法。这并不难。您看,在我坚持要跟他同行的时候,爵爷是多生气。”

少校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下去:“您一定明白,我这样做,自有我的理由。即令他看到了那副项链,他怎么认得出来呢?此外,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教长。”

少校回答说:“请允许冒味地说一句,我认为,找到教长容易,找回项链可不那么容易。”

娜达坚持自己意见说:“我总得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找回项链吧。除此以外,他还用非常卑鄙的诡计对付我。他用麻醉药使我昏迷,就不见了。”

少校回答说:“我同意您的意见。不过,您当初就不该参加那个舞会,当然,这是照爵爷对我说的情况来看。”

娜达带着悔恨的心情表示同意。她说:“我知道我犯了很大错误。但是,正因为这样,把我哥哥的项链找回来就更加重要。您一定明白,我总不能驯服地坐在家里,甘心让项链不翼而飞吧?”

少校开始对她有点同情。

在这段时间内,他并没有忘记侯爵对他的指示。

他说:“爵爷很能干。我对您的劝告是,把一切都交给爵爷全权处理吧。在判断人们的品格方面,他很有经验,对阿拉伯世界也异常熟悉。”

少校所使用的字眼都经过仔细推敲,但是,娜达却莽莽撞撞地说道:“既然爵爷到过那么多地方,我相信,他以前有过一些奇怪而危险的经历。”

少校望着她,心里感到诧异。

他问道:“您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娜达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是这样的人。他对我说过,只要办得到,他愿意帮助我。当时,我就知道,这不只是一般人所许下的那种无法兑现的诺言。”

少校心里想,她的感觉确实极其敏锐。

再不然,她就是听到了有关侯爵的秘密使命的流言蜚语。不过,他却始终相信,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少校自己也参加了这种秘密使命,因此,他早有准备,随时都可以回答有关侯爵的秘密活动的问题。

不过,他早巳发现,人们喜欢谈论的只是爵爷的风流韵事。对此,他并不感到意外。

追求过侯爵的女人们通常都要向阿什利少校吐露自己内心的秘密。

她们都向他十分清楚地道出过自己的希望。

这同娜达所指的那种经历当然毫无关系。

他大声地说:“您只要在爵爷要求您协助的时候提供协助就行了。在别的方面,您完全可以依赖他那十分精明的头脑。”

娜达大笑起来。

她说:“您实际上是说,我应该离爵爷远一点,像低能儿一样呆在—边。”

少校反驳道:“我可没有那样说。”

她坚持说:“可是,您是那样想的。”

在马车前进的过程中,他们有一段时间一直保持沉默。

后来,娜达说道:“我会设法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不过,到了那儿,我一定要找到教长,要回项链。”

少校煞费苦心地说:“我相信,把一切都交给爵爷。”

带来这个消息的那位官员深表歉意地说:”爵爷,恐怕我们对这位教长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深得女性的欢心!”

德比勋爵说:“很多人都是这样!”

在那位官员走了以后,他对侯爵说:“这点情况对您有帮助吗?”

侯爵说:“我原来疑心就是这样。我想,我不要费很大劲就能找到他!”

德比勋爵说:“至于您为什么对这个人感兴趣,我想您是不打算告诉我的,不过,如果您有了困难,您也知道可以到什么地方去求援。”

侯爵回答说:“是的,我知道。我希望我不要很久就可以回来,并且可以带来您需要的情报。”

德比勋爵说:“法维恩,表示感谢的一类话,我就不需要多说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在政治上关系重大,我是不会派您去的。”

侯爵大笑起来。

他问道:“您要求我办的不都是这类案子吗?”

奉命去找护照的官员把护照拿厂回来。

护照上的措词和通常一样,字迹秀美,铜版印刷,还有德比勋爵的签字。

侯爵把护照看了一下,然后说;“我希望再添上娜达·戴尔的名字。她是安东尼的妹妹。”

一时之间,德比勋爵望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问道:“妹妹?”

侯爵回答说:“是妹妹!”

德比勋爵下令照办,那位官员又出去了。

门关上以后,德比勋爵就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您以前可从来没有带一位‘妹妹’出去过!”

侯爵回答说:“她是一位讨厌的年轻姑娘。那个教长偷了她一样东西,我答应帮她找回来。”

他勉强说了这几句话,就好像他不喜欢解释似的。德比勋爵说:“好吧,我想您这样做自有您的道理。可是,据我所知,过去,您办公事的时候,从来没有带一位女人同行。我所用的公事一词可是一个文雅的字眼。”

侯爵烦躁地表示同意:“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我想摆脱也摆脱不掉。再仔细一想,我又觉得,我这样做事实上倒更能掩人耳目。”

德比勋爵说:“这也有道理。不过,要是她也不够检点,那就可能给您招来一场大祸。”

侯爵没有回答。德比勋爵接着说下去:“法维恩,过去,您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总是叫我又惊又喜。谁都认为您只不过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单身汉,光知道追求眼前最漂亮的女人。”

侯爵笑了起来。

德比勋爵说:“不错,事实的确是这样小心,一想起您这一次要带一个喋喋不休的小东西同行,我就感到惊恐不安。她会把您微服私访的事告诉她最好的朋友,她最好的朋友无疑又会告诉全世界!”

侯爵用粗暴的语调说,“您得让我自己作主。我一定要采取措施,不让她了解多少内情,并且叫她守口如瓶。”

德比勋爵忧愁地说,“有许多比您高明的男人都给饶舌的女人毁掉了。”

侯爵说:“凡是女人都喜欢饶舌。不过,我向您保证,我一定设法使这个女人不饶舌。”

德比勋爵大有寓意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他也无可奈何了。

他心里想,侯爵是破天荒第一次采取了冒险的行动。

对此,他以后是会感到后悔和痛心的。

一小时以后,侯爵在驱车离开外交部的时候,也在想着这件事。

他自己问自己:“真是活见鬼,我为什么要说我愿意帮助她呢?要是当初我继续往前走下去,告诉她这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就不会为了一条项链把大事拿来冒险了!”

由于考虑这件事,他脸上呈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知道,当时,他也根本不可能有意识地把这件事“推开不管”。

如果他那样做,娜达就会单身一人走陆路到摩洛哥去。

如果那时他所预料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责备。

不过,他还是对自己说:“这本来不关我的事。我还负有一项真正重要的任务,我怎么能当这样一个堂·吉诃德式的大傻瓜呢?”

然而他也禁不住要想,如果他能说服娜达按照他的愿望行事,她就不会是累赘,反而可能助他一臂之力。

如果事情真像德比勋爵设想的那样困难,他就是扮成一位考古学家,单身一人到处游逛,东问西问,也可能引起人们的议论。

另外一方面,如果他是领着年轻的妹妹游览观光,他就可能只是一位谁都不注意的游客。

在驱车前进的时候,侯爵也深深懂得德比勋爵一语打中了要害——女人的舌头。

侯爵自己向自己发誓说:“即令我得把她掐个半死,我也要设法叫她服从命令,不能到处饶舌!”

在娜达登上海豚号的时候,她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游艇。

她还确信这是最快最快的游艇。

阿什利少校先介绍她认识船长,然后又带她到船上各处巡视一遍。

这事实上是侯爵新近购置的游艇。

侯爵认为,原来的游艇,航速太慢,尤其是在它到别的船只追逐的时候。

在建造海豚号的过程中,采用了各种各样新式设备。

引擎和许多仪表都比任何其他船只先进。

海豚号还装修得十分美观大方。

娜达看到自己的房舱,十分喜欢。在她的房舱里,地上铺着粉红色地毯,舷窗上挂着粉红色窗帘。

白色的墙壁上,嵌有小橱和抽屉,使人觉得室内空间格外宽敞。

由于侯爵还没有上船,阿什利少校带着她到主房舱看了看。

主房舱当然是游艇上最大的房舱,占据船尾的整个空间。

主房舱比其他房舱布置得要庄严肃穆一些,肯定更富于男性气派。

与此同时,主房舱还有一种富丽堂皇的气派,娜达觉得很得体。

接着,她又发现了——种比别的任何东西都更加使她高兴的东西。

在客厅里,还有在侯爵私人的书房里,都有大批书籍。

她一眼就看出,其中有许多是介绍外国情况的书籍。

她想其中会有一些介绍摩洛哥情况的书籍。

她告诉少校她要找什么书,少校说;“我知道爵爷要干什么,所以,我把十几本介绍摩洛哥情况的书藉塞到行李当中。在到达摩洛哥以前,您有很多书可看。”

娜达说:“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看书,我就不会打扰爵爷啦!”

她的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阿什利少校说:“现在,我必须承认,您能看出我的思想!”

两人都笑起来。

在仆人把娜达的箱子搬进室内来的时候,她说:“也许,我最好把行李打开。”

少校表示同意说:“这主意不错。爵爷一到,我就会诵知您。”

他从娜达眼中的表情看出,她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

娜达说:“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看书,我就不会打她知道,少校在为爵爷的反应担心。”

她说:“您可以告诉他,我们到了目的地以后,只要他按照我的愿望替我办事,我会学得很乖。”

少校马上回答说:“我决不会把这种话转告爵爷。如果您想说给他听,您得自己去说。我的唯一建议是,您们两个人谁也离不开游艇,您们应该设法让旅途生活尽可能和平一些,有趣一些。”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却在想,就侯爵而论,这是办不到的事。

不过,他不能不承认,娜达跟他原来想像的完全是不同。

他知道她很年轻,因此,他原来以为,娜达要么是羞羞答答、十分腼腆,要么是大大咧咧,说话不知但是,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她有一种幽默感,同时也具有成熟妇女才具有的那种稳重的风度。

他自己对自己说:“我想,爵爷可能不可避免地要遇到一种意想不到的局面。”他一面想一面走上升降口的梯子,把娜达留在自己的房舱里。

娜达把她的衣裳放在壁橱里,几乎把衣箱都腾空了。

这时,室外有人敲门。

她把房门打开,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瘦长结实的小个子男人。她想,这就是侯爵的男仆。

他说,“哦,小姐,您已经把行李打开了。我本来想替您打开行李。现在用不着我了。”

娜达回答说,“你太好了。不过,我想,你得替爵爷干很多活吧。”

男仆回答说:“一切都收拾得千干净净。我叫耶茨。小姐,我到这里来,是想告诉您,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娜达回答说:“谢谢你。据我所知,爵爷的行李里装着一些介绍摩洛哥的书籍。我想要的就是那几本书,你能不能给我取来呀?我想在旅途中浏览一下。”

耶茨回答说:“那好办。我已经把那些书放到爵爷的书房里去了。”

他又跑到主房舱里去,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大堆书。

他说:“小姐,您挑吧。您看完一本,我就给您换一本。”

娜达朝他笑了一下,又说:“我非常、非常感谢。”

她把书籍翻了一下,从中挑了三本书。她说:“我先看这三本书。”

耶茨说:“小姐,如果您很快就看完了这几本书,我就知道您把其中有些章节跳过去,没有看。”

娜达回答说:“我看书是很快,但是,我不会忽略书中的任何内容,因为我对摩洛哥很感兴趣。”

男仆把她又打量了一番。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他所认识的大多数女人对他主人都比对书中内容更感兴趣。

耶茨走了以后,娜达关上门,暗自笑了一会儿。

她对自己说:“侯爵的错误在于,他自高自大,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如果他以为我对他比对摩洛哥更感兴趣,他迟早会发现他错了!”

她把书放在床头。想到船上所有其他的人,她心里感到很愉快。

她在乡下的时候,父亲卧病在床,她一直是很孤独的。

但是,她后来发现,读书可以解除烦恼,消除孤独之感。

幸运的是,她父亲很有学问,藏书很多。

他常常和她讨论她所读到的内容。

他常常用他亲身经历的故事和轶闻,帮助她增长见识,把一切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就仿佛她亲身到各处旅游一样。

她一向对北非很感兴趣。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有幸能到摩洛哥来游历。

她的哥哥根本不想旅游。

他满足于在英格兰安居乐业,从赛马中寻找乐趣。他来到伦敦的时候,只满足于和朋友在一起消磨时光。

有时候,他也去参加一些舞会。他明确表示,他是决不会带她去参加那一类舞会的。

他只看报上后面几版的体育专栏。

但是,娜达却喜欢看政治新闻以及同世界上其他国家有关的新闻。

尤其是她在书中读到,又和父亲讨论过的那些国家的新闻。

现在,她把耶茨给她拿来的三本书中的一本打开,开始浏览第—页。

这时,她听到她的头顶上方有一阵骚动。她知道侯爵来了。

她不知道他在同阿什利少校讲些什么。

她想,少校会向她转述他们在马车上的谈话。

她心里想,“爵爷想要知道少校是不是执行了他的命令,是不是嘱咐我离开他远一些!”

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继续阅读那本书的头几页。

她可以听见人们在甲板来回走动的声音。

她心里想:“爵爷用不着为我苦恼了。在我们到达摩洛哥以前,我会完全满足于独来独往。等到了摩洛哥,我就得强迫他帮我找到教长,替我把项链要回来了。”

她笑了起来。“我相信,在那以前,我会发现他的书比他本人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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