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孟蝶的最后一场孤独梦境里,只有琥珀色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而她躺在草地上,安详地、甜蜜地沉睡,她化作与天地同朽的树,聆听着大地亘古的心音,也被大地所拥抱,直到天地尽头。

你正睡在我心里。

无间梦境,于此尽处,终止。

七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炎武国败,一部分部落归顺天朝,另一部分还在做最后的抗争。

巴日带着孟蝶打算回北方的巴音山,在那里从头建立属于他们的家园。

「醒了?」巴日看着枕在他大腿上,睡眼惺忪的孟蝶。

「你捏我。」她没好气地埋怨。脸都被捏肿了,还睡得着才怪。

「作了什么梦?」

每次吵醒她,他总是这么问,虽然笑得温柔,眼里却总有彷徨。

孟蝶笑嘻嘻地道,「梦见你烤鸡腿给我吃。」她快流口水了,睡醒就肚子饿啊!

巴日失笑,眼里的彷徨消失无踪,「等上岸了就烤给你吃。」

孟蝶还是耍赖,躺在他大腿上,「我们回巴音山后,只养马吗?」

巴日看着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解咒之夜后,她似乎并没有忘了他,但她的记忆却将孟蝶与司徒凝的混淆在一块儿了,她遗忘的恐怕只有他俩曾经万人之上的真正身份。

「你想养什么?」他只好问。

「我想念绵绵和咩咩。」她露出了乞求的表情。

巴日一阵失笑,「春桃呢?」

「如果找得到的话,可以连它们一起带走吗?」

「不包括那只丑鸟?」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蹭着他的手臂撒娇讨好地道。

「找得到再说吧。」

孟蝶乐呼呼地起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响吻,巴日抱她坐在腿上,右手扶住她后脑,深深地吻住她。

「你解咒那晚跳的舞,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单鹰帆摸着下巴,一脸绞尽脑汁猜不透的模样。

「那是咱们族里巫女祝祷新人长命百岁,福寿双全,永结同心的舞啊。」单凤楼一脸悠哉地欣赏前方的歌舞。

「不是解咒的舞吗?」难怪他觉得眼熟,那是小巫女也会跳的舞!单鹰帆一脸不敢置信,眼神像看到天字第一号大神棍一样地不敢置信。

单凤楼食指敲着桌面,斜睨了他一眼,「从来没有人解过无间罪咒,又怎会有解咒的舞蹈与咒语?」

「你……所以你根本没解开无间罪咒?」

「很明显,咒已解。」她喝干酒润喉。

「但是……」究竟怎么回事?

「既是只能对自己下的咒,自然也只有施咒者自身能解化开下咒的因,十之八九咒也得解……这只是我猜的。」

「我以为你要下忘魂咒。」

「忘魂咒,是最逼不得已的手段。下了忘魂咒,何止是忘却前尘?孟姑娘可能会从此成了废人,一个人连灵魂都没有,你猜会怎么着?」

「是这样吗?」怎么跟他记得的有出入?

「你的咒术要是灵光,猪都能飞上天了。」

「我的阵法天下无敌就成。」

「那么,天下无敌的阵术师,欠那么久的钱也该还了吧?」

「我不是叫你跟巴日讨吗?」

「哦,是啊。」单凤楼从怀里拿出金算盘,「但那是本金,你还有利息,这些年加起来,每天一分利,大概是……」她开始飞快地拨着算珠。

「你坑人啊!」单鹰帆起身,脚底抹油,才转过身,背后却冒出四名彪形大汉。旁人可能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单鹰帆可是一眼就看出这四尊是天下第一咒术师手下最强的式神。

「呐!看在同门又同族的份上,我给你个折扣,所以这一共加加减减,算你一万五千两。」她把金算盘凑向被点住穴道的单鹰帆面前。

「你入错行了!该去当强盗!」

「师父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听了会伤心的。他好好的两名弟子,一个跑去盗死人,一个被说是抢活人……不管怎样,好歹我是你师姊,为了不让你再继续留在东海丢尽师门的脸,看来我只有勉为其难把你带到帝都去当我的奴隶。」

单鹰帆脸色一绿。

他不能去帝都!「咱们打个商量……」

单凤楼已起身,四名式神直接将单鹰帆扛着往外走。

「你放心吧,我知道帝都一堆你的债主,我会让他们排队,至少得等你卖命替我工作还完钱再说。」

「你这钱嫂!你没良……」这下,他连哑穴都被点了。

耳根清净多喽!单凤楼摊开玉扇,足尖轻点岸边,飞上她的画舫。

天水荒原边境。

七年战争的结局,天朝赢得不光彩,民间这时却有传说,北国武皇未死,这消息让司徒烁大为震怒,派出顶尖杀手,暗中搜索。

身为杀手界的不败传说,他循线追查至国境边缘,线索却在这些颓败的村落外断了。

正苦恼之际,金牌杀手瞥见路边一个老人家,正在烤蕃薯。

「老头,最近有没有看到可疑的外来客?」

头戴蓝色头巾的老人家,抬起头来,一张枯木般的老脸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这个「外来客」一眼,缓缓地伸出一指,抠了抠鼻孔,「不就是你吗?」

「除了我以外,最近没有别的外地人出没?」

「哦!你说那个北方汉子啊!」

杀手眼角精光一闪,「你见到他了?」

「嗯啊,前阵子搬来这里,昨晚还驾着车回来,往那边走了。」老人家指向山阴处。

「是吗?谢了。」杀手狰狞一笑,「天子有令,见过武皇者,一律不留活口,所以……」刀光如雷电疾闪,老人家头颅滚到炭火边,身子还佝凄地蹲在原地,鲜血甚至来不及溅在刀刃上,金牌杀手宝刀已收鞘,冷酷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抱歉了,老人家。」他是金牌杀手,金牌杀手就是他,夕阳将他冷酷无情又邪恶的影子拉长,直到消失在诡谲沼泽之中……

「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连路边的老人家也不放过。」佝偻身影伸出手慢悠悠地在炭火边摸索,「欸……这边!那是蕃薯……气死我了,你没脑袋吗?在这里!」滚落在地上的头颅气呼呼地破口大骂,直到一个红衣小童走来,将老人家的头捧起,摆回前一刻插着地瓜的颈子上。

「呼……他奶奶的……」老人家转转颈子,「浪费一颗烤地瓜!」

「爷,你怎么让他走进幽冥沼泽呢?」

「是这样吗?」老人家夸张地瞠目结舌,「唉,我老喽……」叹罢,眼神却无所谓地飘向远方,继续抠鼻孔。

「爷,阵法破了,以后会不会常常有人跑进我们村子里呢?」

「不错啊,我们村子以后要热闹了,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荒废百年的废墟,在向晚的风吹拂下,彷佛传来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诡笑,在断垣残壁之中飘荡不去。

花了一天的时间找到绵绵和咩咩以及羊宝宝们,再加上小奇,巴日驾着马车快速自废墟中疾驶而过,一点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逗留一刻。

而马车后和绵绵咩咩窝在一块儿,已经有些困意的孟蝶,最后一眼回眸这个在乱世时收留她几个寒暑,让她能够安身立命的天水镇,脸上悄悄地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朝着鬼影幢幢的村落挥挥手。

风吹过树梢,彷佛有许许多多男女老幼同声说道: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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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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