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耳边听到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龙兆平醒过来就发现背上奇痛无比,咬牙切齿地睁开眼,眼珠子绕了圈,他躺在满是灰尘的工地,看见不远处有一堆破旧的机器,以此判断这里是座废弃工厂。

几公尺距离远的地方,衍行云躺在那儿,紧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都是汗,身体时不时地抽搐。

龙兆平心底大呼不好!记得衍行云今晚看完电影才说他下午只吃了两颗抑制毒瘾的药,虽然那药并不完全控制,但总是有些用处的,起码不会让衍行云失去意识到去撞墙。

撑起身体爬了过去,龙兆平就在一步一之遥的地方给硬生生地停下来,有东西铐在他的脚踝上拉住他往前的动作,转头一看竟是条铁链。

这算什么?把他当畜牲一般锁着吗?

龙兆平啧了一声,感到背上没什么流血,只是钝痛时有时无挺不好受。

他又试着往前,但手指是怎么也勾不到衍行云的身体,他没什么力气地轻呼:“行云,行云……你醒了吗?”

衍行云听见有人叫他还算正常反应地睁开眼,睁得特别大,眉头却皱得深,他躺着转头看龙兆平,勉强挤出个笑容:“平……你胡子烧了……”

“过来这里。”龙兆平坐起,背上霹雳啪啦乱痛,却还是撑着伸开双臂。

“不要,我会伤害你的。”没有移动,衍行云又闭上眼咬了咬牙,不知能撑多久。

“怎么会呢?快过来。”

其实龙兆平整个脸都被那场爆炸的烟给熏得黑皮,加上胡子给烧得卷又丑,怎么看怎么恐怖,但衍行云就是认得他那双眼,令他特别安心的眼,流露出来的东西跟哥哥衍行风的寒中带情不同,那一开始就是温暖,让他觉得一年四季都是春那般温暖……

衍行云松了眉,手却是紧握着从来没放,艰难而缓慢地控制自己不要有什么额外的举动靠近,贴到了龙兆平的胸膛,他把头靠上去,对方这才将他抱的死紧,一只手不停地来回抚着他的背,不断低喃:“没事了没事了……”

“这样好辛苦,为什么我会有毒瘾呢……”已经开始意识不清,衍行云喃喃自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抱着他的人却忽地一震。

紧闭眼睛,鼻头一酸,龙兆平咬牙,只是责怪自己。

其实,再怎么也没有用,即使时光再倒流一次,龙兆平何权何势,就算坚持插管了古爷这事,恐怕也是活不到今天,根本什么也没办法做,衍行云还是会被施打毒针,也没有什么两人的再次相遇。

可龙兆平就不会这么想,衍行云的无助他看在眼底,虽然有一个好哥哥,但这哥哥是个黑道帮主,哪可能成天都用着小小的鼓励陪在衍行云身边,龙兆平就独自揽了扛起责任,根本——他就是个陌生人啊。

只是太像太像……衍行云太像龙如宜的无助,帮也帮不了亲生妹妹,不只是当时还太年轻,说穿了身为家人才是最无力的……就像衍行风那样,明是个永炎堂堂主,却在衍行云毒瘾发作时失了冷静。

这是种转移作用,龙兆平救不了妹妹,在帮衍行云的同时,就好像间接弥补了……

“呃!”突然一个闷哼,龙兆平上肩剧痛起来。

就像被咬……不,是真的被咬了。

衍行云死死地咬着对方肩上的肉,阵阵抽搐着,从戒毒瘾以来一个多月,那瘾的情况好的缓慢,有时还是有自残的行为出现,只能用代替毒品的药来慢慢戒,可那药,这情况下怎么可能有?!

龙兆平不是圣人,肩膀痛不可当,背上也是,他就真的这么抓着衍行云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看见衍行云有些白了眼嘴上都是血,牙齿正磨着,他拉起自己衣服的下摆猛地往对方嘴里塞。

一头冷汗,龙兆平看着衍行云慢慢没了反应,才将他抱来怀里,早已筋疲力尽。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还有头昏的感觉,龙兆平耳边呜响,还有一阵阵脚步声,他抬起眼看了张年轻的脸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

第一个反应是:这男孩还真不适合来干这行,一副善良的长相,眉毛弯弯的像是在笑,却不像龙兆平认识的某个欺骗人的狐狸,表面上是笑底下却是阴险。

那男孩说话了,声音清爽有力:“肚子饿到开始吃人肉了吗?”说完又秀了手上的塑胶袋,微微一笑。“里头有吃的。”

“你要什么?”没有多少力气可耗,龙兆平直言直语。

“看,这饭团那阿婆说加了什么自已腌的菜脯,吃看看?”一团白色递上来。

龙兆平没有接,续道:“他有毒瘾,你会害死他。”

“不喜欢吗?那喝饮料。”

“你目标错了,他不是永炎堂堂主。”

“……”男孩不再笑了,扳起个脸都是危险,龙兆平错愕于对方表情汰换快到让人无法招架,抱着昏迷却不时抽搐的衍行云往内缩了缩。

龙兆平看那男孩凑上来,明明看见他伸手过来却来不及反应,那速度快又准确地抓捏过他的脖子,霎时跟男孩靠得很近,衍行云就在中间被夹得死紧。

“你都不担心自己的啊……怎么世界上老是有这种人?”男孩幽幽地开口,表情恢复成刚才的善意,完全让人看不出来他就是坏人,好像天底下就他这么一个好人,这脸蛋还真是误人。

龙兆平也不怕,应该说他不能怕,怕了,谁来保护行云?一想此,手中又拢了拢更是将行云紧贴在身,看起来就像保护自己的孩子。眼睛则是死死瞪着瞪着,他突然想起了衍行风那要死不死,令人浑身不对劲的眼神,模仿那冷冰的气质来。

“你是谁?你跟永炎堂有什么关系?”男孩的手慢慢从龙兆平的颈间滑上来,摸到被烧成不成样变得更粗还焦的胡子,用力一扯——

龙兆平一叫,低低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回绕在旧工厂里,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孩手上的一小搓毛,竟这样把它给扯下来了!

“你——”不能骂……不能骂……龙兆平大口大口地吸气吐气,不能让这男孩找任何借口来对他们不利,忍着……忍着……

龙兆平闭了闭眼,又睁开看过去,谁料到那男孩又伸过手来,显然是玩上瘾了!他一脚忍不住踢过去,真的是被激怒脑子里什么也不管。

男孩却一手扣住龙兆平踢过来的脚,带得脚踝上的铁练清脆地响了几声,之后大力往旁边一扯,令他整个身体不稳,连使得衍行云一起跌躺在地上。

“啊——”龙兆平背部疼痛难当,那里可还有个枪伤在,手一松衍行云就滚掉到旁边去,身上一个重力压下来,让龙兆平更是吼了,妈的!就是不知道我背后有个伤,看不顺眼还压下来!

男孩骑在龙兆平身上,眼底更是高兴了,把下面的人当成玩具一样新奇的事物,一只手贴在他的胸膛上狠狠下压,刚刚好让伤处贴在地板上,把卡在肉里的子弹更往里推。

龙兆平整个脸色苍青,真的是叫也叫不出来,一个嘴巴张得开开,却喊不出声音来,只有冷汗如雨下,身体抖啊抖的,大有随时失去意识的情况。

那手又伸了过来,真是躲也躲不掉!

男孩这次倒没扯痛他,只是随便抓了抓那焦透的胡子,另一手也缓了缓力道,说:“你原先应该长得不错才是,干嘛留个胡子?怎么看怎么像在一块最漂亮的地板上放坨屎。”

什么?!龙兆平背还是痛地龇牙裂嘴,他不聪明,可是拐着弯骂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竟说他的胡子是坨屎?!

对峙了会儿,龙兆平又大力呼吸了几口,这枪伤第一次得来想不到是痛成这样,放着任它烂还没这么痛,被压一压这倒刺痛起来,但他还是没忘正题,严肃地再次一问:“你到底抓他来做什么用?威胁永炎堂吗?那你还是绕回去抓衍行风还比较划算。”

并不是龙兆平真心希望衍行风出事,只是相较之下,保护自己能力比较强的衍行风至少体强力壮,禁得起这些。

男孩漫不经心一笑,离开龙兆平身上,转暂他地……来到昏迷中的衍行云身旁。

忽地一窒,龙兆平瞪大眼拖着脚练爬了过去,大手一捞打算将衍行云捞过来,想不到这么顺利,男孩也没阻止他就让他得逞。

“你和他什么关系?”似乎对这问题很感兴趣。

没什么危害性的问题可以回答,龙兆平和和气气:“我是他的司机。”

这么一句话好像惊吓到男孩一样,他立马呆了片刻,好似不可置信于一个司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保护。

“哼,只是司机吗?”男孩抓过饭团,丢到龙兆平身上,大有你爱吃不吃随你便的派头,然后起身往外走去,只听得见喃喃的低语:“司机唉……”

年轻的声音里,好像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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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行云是被热醒的。

尤其是整个背,热呼呼还流出汗来,他缓缓睁开眼,头还有些昏沉,不过总算是熬过那瘾,怕得是还不知道下次的瘾什么时候上来。

嘴巴腥味很重,失去意识之前衍行云记得好像咬着什么,他看见自己身上垂了条手臂,转过去便是龙兆平闭上眼睛的脸。他爬坐起来,咬着下唇盯着龙兆平肩上的咬伤,很深的牙印,衣服上还有一点点的血迹。

龙兆平侧躺在地上,脸色微红,紧紧闭着眼皱着眉头,嘴里不知在低喃些什么。

衍行云伸手贴上他的额头,几乎是被烫着一般缩回来。

他推了推龙兆平:“平……”

怎么发起烧,衍行云并不明白,只是在扶着龙兆平平躺的时候他闷叫了声,衍行云随即又把他拨成侧躺,自己绕过他的背后一瞧——

龙兆平背上红糊一片,衍行云小心地将衣服撩上来,看个仔细,一看,震得整个人微微发抖,眼泪也抖了出来。伤口破开的地方高高耸起,很红也很肿,呈现一种几乎发烂的状态。

衍行云再慢慢地把衣服卷回原位,花了一点时间拉扯掉自己的裤子口袋,旁边就有一袋食物跟水,他打开水来将口袋布弄湿,擦了擦龙兆平滚热的脸,接着将布贴在额上。

这时候,工厂的门就被拉开。

男孩拿了一包白色的东西进来,衍行云见他进来躲也没躲,挂在脸上的泪也不怕被看见,一个擦拭眼泪的举动也没有,整个人换了个气息,明明脸上尽是泪液,却一点也不惹人可怜。

反而是镇定。

在这情况下,令人不得不佩服的镇定跟冷静。

衍行云已经不是衍行云,至少不是龙兆平所认识、与之相处的衍行云。

男孩没什么在意,只将手中的白色包扔到地上。

“退烧药。”衍行云不信这人绑了他来会这么好心,眼中只有警惕。男孩见此又说:“那个,你的司机,还不至于让我这么讨厌,除非你希望他死。”

又过了片刻,衍行云才拿起白包取出药粉混了水温柔地倒进龙兆平的嘴里,只是那双眼——看着男孩时的眼神,一点也不陌生。

这倒是让男孩感兴趣了,笑了出来,眉毛弯弯的,问:“你认识我。”

已经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衍行云轻轻抬起龙兆平的头枕在自己脚上,咬字不甚清楚地说:“九岁时,我参加过莫先生的婚礼。”将龙兆平的姿势调整好,换了次布上的水,又说:“你长得像你父亲。”

男孩原本是笑的,却渐渐收起笑容。

站直后,走了过来,停在衍行云身前。

“其实我长得像我母亲,而且那个姓莫的,才不是我爸。”冷冷的,像要杀人的目光投射出来,男孩突地伸手抓住了衍行云的耳朵,不是用力,只是轻轻地抓着耳上的助听器。

“我终于知道那时古肖生那肥猪为什么要抓你……”

说到古爷,衍行云轻轻抖了下:“原来是你。”

男孩满意衍行云的反应,放开他。

“永炎堂的重要人物不好抓呀,当然是我,我需要钱当然就会做,不然我哪会理那只肥猪?我最讨厌暗地里做事的人了,不过,钱真是能打动一切呀。”

结果出乎男孩意料之外,他放开之后,衍行云随即抓住他的衣领,不让他起身:“这次呢?这次你的交易是多久?”

上次衍行云被抓,整整半年衍行风才得以将他救出来,可见古爷这个人也是有点能力,否则做不到将他困了半年做为威胁的筹码。而这次,若是他自己再次受难是一回事,可是现在龙兆平受了伤,伤口还发了炎,能撑多久都不知道。

男孩立刻挥开了紧抓着衣领上的手,倒退了两三步,反射性地摸上自己的脖子——空空如也!

男孩应该是要时时刻刻一脸轻松,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才是,即使在山区时,龙兆平用木棒打了他,他还是稳稳地拿着枪回敬,而此刻,男孩却一副下一秒即会死了一般面色铁青,只因,他模不着他的项炼。

“糟!不见……”男孩突然顿了下,接着砰一声往前倾倒,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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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行风并不是不担心。

他在衍行云被掳、龙兆平又失踪的那晚,就联络上莫家。

当他见到莫家目前当家时,他只恭敬地递过在山上小屋前捡到的金锁片,莫家的每位子孙都拥有的金锁片。永炎堂跟莫家的关系,向来模糊,并不是不好的关系,但也称不上好,二虎不容一山,这两家能维持表面和平已是万幸。

当家看见那片金锁时,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手中的香烟点燃,室内都是浓浓的麝香味。

衍行风坐在沙发上,脸上一片冷静,只是盯着对方。接着莫先生给了他两天的保证,用找到衍行云为代价,换取永炎堂不跟绑架他的人计较,这时衍行风就已猜出,这次的事件莫家当家是一点也不知道。

那么传闻是真的,莫家历代的父子关系向来不好,也在很久以前听说莫家继承人离家出走……原来是在虎头帮下落脚,现在虎头帮主古肖生死了,那么这事件定是由在国外的古肖生之弟所指使。

衍行风只能答应,静静等待那两天莫家能有什么举动,毕竟,别人的家务事,是不容外人来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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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眼,衍行云被吓了一大跳。

突如其来发生的事,就这么一瞬间,男孩是动也不能动像死了一般倒在地上。

接着,有道身影从暗处里慢慢走出来,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是一身的黑,手中还拿着一把手枪,衍行云见他走近了,越是抱紧枕在腿上的龙兆平。岂知那个男人开始的目的就是躺在地上的男孩。

他将男孩抱起来扛在肩上,似乎什么力气也没用到,男孩对他来说,像是棉花。

“啊……”衍行云好像认出了什么,轻轻叫了声。

男人看着衍行云笑了笑,散发的全是邪气。

他凑上前摸摸衍行云的头。

衍行云轻声叫出:“莫叔叔。”

“乖,小云今年几岁了?”

“十七。”

“真是越长越好了。”说完便挑起衍行云的下颚左右看了看,男人又瞄了眼在衍行云怀中的龙兆平,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放开衍行云后就转身走了。

回过神,衍行云用力拔了拔还锁着龙兆平脚踝的铁链,铁链是锁在一台大机器的杆子上,几乎是整个人往后躺地拉着链子却怎么也扯不开。

不知是不是不用在佯装勇敢和坚强,衍行云一边扯动链子,一边红了眼眶,完全不知道何时才有人来救援他们,也不知道龙兆平的情况能撑多久。

“快点断呀!快断呀!”

衍行云力气已尽,气喘呼呼地坐在地上,伸手抹了抹一脸的水,这工厂会漏水,已经漏到他头上来了吗?

却没去注意到,这水是热的,是眼泪的温度。

爬到龙兆平身旁跟着躺下来,衍行云攒进侧卧的身体中,跟龙兆平的距离无比的近,近到听得见心跳的声音。

衍行云抬起头,摸了摸龙兆平烧了的胡子和脸,慢慢的上移到紧闭的双眼。

“我见过你……我不是全聋的……我认得你的声音……”

接着,他的手掌紧紧地贴着龙兆平烧烫的脸:“辛苦吗?”

衍行云其实不记得龙兆平的脸,只记得那双露出怜惜的眼睛,还有耳边的低喃,叫他别怕别怕,他明明那时候知道龙兆平在伤害着他的身体,却没有害怕,他听不见太多的声音,但对声音也极其敏感。

那是一道善良的声音,不会害他。

第二次见面,是在家里,他才看见龙兆平一眼,就知道是他了,他就这么奔到那个人的怀里,想多听听这个人善良的声音,令他如此安心的声音。

却是沙哑的安慰着,他还以为弄错了,原来这个人只是感冒。

但还是令他睡着了。

就像现在,只要在龙兆平的身旁,他都能将世上的任何事忘却,再没有悲苦,再没有身为聋者的自卑,最好是让平的气息绕在他的身边,不要离去。

衍行云抱着龙兆平的腰,缩在龙兆平的怀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嘴边有着低喃:“你不会丢下我,我也不会丢下你。”

就睡着了,安安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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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兆平醒过来,胸口特闷,原来他睡着的姿势是趴着睡,背上是沉重,好在头脑还清醒,记得自己背上有个伤,没有当下翻身。

眼前是窗户,外面大白天的还有风吹进来吹得窗帘飘着。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龙兆平立即倒抽口气,头一晕,这里不是那个破旧工厂!倒像是医院来了!

那衍行云呢?怎么没看见?

他内心慌乱起来,试着起身却没力,可恨起自己来,只好把头转个方向,看见衍行云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在打嗑睡呢。刚刚的气急败坏像气球饱和到爆炸,就什么也没有,笑着看那不时头往下掉又弹回来的人。

突然想摸摸这个人,龙兆平困难地将手抬起来伸过去,并不是故意吵醒衍行云,而是大难一过,现在既舒服又安适,感觉不出真实。

龙兆平轻轻地抚上衍行云的脸颊,是温热的,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被救出来了……满足的笑容就此绽放。

衍行云缓缓睁开眼,就看见龙兆平的傻笑,所以睡眼惺忪地凑上去,趴在软软的白床上,眨眨正在适应光线的眼,再伸手盖上龙兆平摸他脸的手。

两人的距离很近,却不暖昧,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地发生一样……

“我睡很久了吗?”龙兆平缓缓开口,声音好难听。

“睡得刚刚好,不多不少。”

“我已经忘了是怎么被弄到这儿的,那个男孩……”

衍行云直直地盯着龙兆平的眼睛,像在回忆些什么,微笑一出:“平,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龙兆平愣了愣,自己好像也在什么时候对衍行云说出一样的话来。

“平……”龙兆平回过神,就见这小孩贼贼的笑,什么时候衍行云也有这号表情了?“平,原来你是长这样,好英俊呀。”

疑惑地张大了眼,不懂,龙兆平才缓缓地摸摸下巴。

嗯?很光滑,没有粗糙也没有毛……没有毛!胡子呢?!

这下真是什么力气都来了,龙兆平整个身体跳起来,也不管痛得龇牙裂嘴,跳坐在病床上双手都举起一直摸着光滑的下巴,身体抖啊抖的,背上的伤口痛得要死却还是探不着自己的胡子怎么不见?

录影带……录影带……

衍行云吓着一样,就过来要安抚龙兆平。

“平,你的伤口……”却反倒先被龙兆平一把给抱住,抱得很紧很紧。

不行!不能被认出来……他所要做的仅是赔罪,真的一开始仅仅是赔罪,可是现在现在!龙兆平紧紧地抓着衍行云,就怕自己怀里的人下一刻以厌恶的眼神瞧他,就像他的父母在得知他拍黄片时一样,原本关爱他的眼神一下就没了,只有指责。

一个不愿犯下的错,即使是不愿的,但事实还是他犯的错,不奢望可以得到衍行云的原谅,开始只是坚持着要将这男孩的毒给戒掉,从没想过,毒要是戒了后,罪也赎完了吗?

不的,到那时候,他龙兆平还是多犯了一样错……那就是欺骗。

因为他瞒着这件事,瞒着他曾经伤害过衍行云的事,只因为还想留在衍行云身边,用帮助衍行云做为借口,刻意不去想要是行云有一天知道了,会以什么态度来对他。

“平,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衍行云拍着他的腰,龙兆平感到自己的衣服有些湿,怀中的人有些哽咽。“你流血了……不要激动……”

龙兆平缓缓地冷静下来,一平息心中的激动,整个身体便晃了晃,却还是勉强撑着,拉起衍行云,果然一张小脸都是泪……也都是担心。

“行云,你觉得我眼熟吗?”龙兆平表情很严肃,是衍行云见过以来最严肃的一次,衍行云摇了摇头:“你不就是平吗?跟我一样,喜欢鲁冰花的电影,喜欢鲁冰花的歌。”

“行云,在半年多以前……”

“啊!”衍行云突然短促地叫了一声,这次换龙兆平呆了。

他伸手捏了捏龙兆平的脸,而且是很用力地捏,龙兆平痛得摸了摸脸,却不敢说什么。

“我见过你……”忽地,龙兆平的身形顿了下,衍行云慢慢地靠在他的身上:“平,我说了,我在你第一次来家里时,就见过你。”

龙兆平叹了一声,伸手抱住衍行云的头。看来行云是不记得半年多前的事了,而这个谎言又什么时候才摊得开呢?

而,即使谎言破了,衍行云不在意的话,还关系到一个人。

衍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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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个儿,你确定这还能吃吗?”

龙兆平以姆指和食指轻轻地“捏”着一颗水果,若它还是一颗水果的话。

它被削得大半的果肉都没了,只剩那没肉的核在那,龙兆平揉了揉眼睛,勉强认出它原本是一颗苹果。

“不能吃吗?!别浪费!”大个儿整一个超过两百公分的身体卡在小小的椅子上,头上圈围着白色绷带看起来有几分傻气,但脸却还是那样不苟言笑样,看了就觉得他是不是要把你给杀了活埋的恐怖。

他大手一把捞过水果篮里的另一颗香甜小苹果,又要削起皮来,龙兆平看了还不岔气,这这这……大个儿的行为才真正是浪费。

病房门一开,大个儿见着来人立时站起来闪边去,站得笔直微微低头,喊了声堂主。

龙兆平看来人气色苍白,却觉不出病态。

这是绑架事件后,他第一次看见衍行风来探他,通常是衍行云一下课就跑过来照顾,差点忘了还有个漂亮的男人的存在。

龙兆平心理还是舒坦了下,毕竟人家来看他的。

却没想到,衍行风一开口就是:“你还没死?”

翻个白眼,为之气结。

不过,龙兆平是白混的吗?人都说越挫越勇,他这么巧就是这样的人。

一本正经地回话:“堂主都还没,我怎么可以抢先呢?”

衍行风也没被激起,只是深沉地多看他几眼。

“你现在的模样倒好,行云天天挂在嘴边说。”这是赞美。

龙兆平有些不信,像衍行风这样的人,要风便风要雨便雨,小角色的性命也可抓在手中玩,他应该要永远恶毒永远做坏,不用期望他说出什么好话才对。

可龙兆平刚掏完耳屎,确定自己不是听错,眼睛撑得圆大被吓着一番,不是为被夸赞的词句吓到,毕竟从小听到大也听惯也清楚自己是怎么一个德性,这惊讶,是来自衍行风的行为。

正巧龙兆平猜的没错,衍行风是条恶毒的蛇,前一秒给你送进天堂,下一秒对你微微一笑踢下地狱。

“这叫卖相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衍行风得意地看着龙兆平瞪他瞪得眼睛快冒出来,这着实是小孩子的行径,大个儿若不是知道眼前的真是永炎堂主,只听内容还真是不信,原来堂主也会斗嘴这项小孩游戏?

龙兆平低下头,继续吃他那没果肉的水果。

衍行风使个眼,让大个儿出去等着。

出人意外地接过大个儿刚要削的苹果,有模有样地削起皮来。

他声音很淡,还是跟往常一样很冷静,没有任何杂念可以撼动他。

“龙兆平,行云……真是多亏你照顾了,真不知你哪里好,可以让他这么信任你。从小他就自卑,因为听力的关系也不怎么受先父的注意,他虽是永炎堂的仲裁,却是看见小花小草被碾死也可以难过一阵,他是我心头肉,尽量给他过着普通的生活,没料到还是被卷进黑帮间的斗争……”

衍行风说得不冷淡也不热络,看不出诚意也看不出鄙夷,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龙兆平接过颗削得完美的苹果,真看不出衍行风会这方面的技巧。

那瞬,衍行风流露出的,再也不是冷静。

而是种很深很深的无奈。

“因为你跟我说过,你之于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有时候……向个陌生人比向个熟人坦白要轻松多了。”

突然,龙兆平同情起衍行风来,高处总是不胜寒,越是上层的便越是寂寞。

龙兆平也没发现,衍行风是以什么态度来看他,直到以后发生的一切,他也没能弄明白,衍行风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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