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沐璃的疑惑在古放云的提点下霍然明朗,但偏偏此时她的身体竟无法克制地打着冷颤。

「嫂子受了风寒吗?脸色似乎不大好?」眼尖的力掩尘以行医者的敏锐察觉了沐璃的异样。

「受风寒事小,让阿尘替你把把脉,开几帖方子便成了。」力召磊的大嗓门介入,喳喳呼呼几句,又粗鲁地打了酒嗝后,大力地拍向古放云的肩道:「或许会替嫂子诊出喜脉也说不定,呵!就让阿尘瞧瞧吧!」

古放云闻言,只是无奈地翻了翻眼,孰料沐璃却抢先一步地仓皇起身。「你们别取笑我了!我有些冷,进房去取件衣服。」

「呵!嫂子害臊了,呵!有意思!真有意思!」力召磊颤巍巍地坐下,足见他已有六、七成醉意。

「我去拿。」古放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不!别麻烦,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挣脱他温热的掌,沐璃扯出一抹牵强笑容,将他欲起身的身子推入座后匆匆离去。

故意忽略身后的目光,沐璃尽量放松着自己。每踏一步,她的心便「怦」地猛撞一下,脑中只是反复盘旋着——不能,她中毒的事绝不能让第三者知情!

然而凝着沐离的背影,古放云被挣开的手却悬在空中,那滞在腕中的冰冷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这些日子他总觉得沐璃有些魂不守舍,究竟他在铸剑庐的这段期间,沐璃发生了什么事?

转出蜿蜒的地道,迎面袭来的冷意让沐璃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拢了拢单薄的衣料,她加速脚步走向蜷云居。

好冷!咬着唇,蜷着身子,沐璃发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模糊。

她怎么会忽略了毒发的日子呢?

不能倒,不能倒!沐璃,你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

突地,她胸口一阵翻腾,直觉地摀住了嘴,一股腥甜液体由口中逸出。摊开掌,那宛如绽放红玫瑰的鲜血,由指缝顺势滑落。

这叫月金乌,每逢月圆,你体内的真气便会吸取月圆的精华转为阴气,渐渐的血里便会依着阴寒之息蕴出毒素,半个月后,你只需一滴血便可取人性命。

怔怔凝着那异常鲜红的血,沐璃扬起唇,笑得苦涩万分,这血——可以杀人呵!

强撑着身子,她颠踬着踽行向前,才转入长廊,一抹由绻云居掠过铸剑庐的人影忽地攫住她的目光。

碔释剑的去向便是答案所在,我们藉偷剑人引路进东厂,洛则为内应……

一股念头撞入脑中,提起气,她正打算施展轻功,却反被体内的寒意给制住了动作。

跌坐在地,沐璃眨去眸中痛楚的神色,再提气跃向铸剑庐。

为厘清真相,为了枉死的爹,她绝对不能让碔释剑被偷!

「走!」一声澈亮嗓音划破宁静夜空,檐上黑衣人身形一转,不一会工夫已消逝在黑夜穹苍里。

足未沾尘,沐璃的目光只捕捉到黑衣人翻檐而逝的身影。

「不!」柳眉紧蹙,沐璃正打算尾随黑衣人的同时,一抹轻灵身影翻跃至檐上与沐璃面面相觑。

在银白月色映照下,眼前熟悉姣美的脸蛋让沐璃诧异地倒吸了口气。「采、采竹?!」

迎向沐璃,采竹不发一语朝着沐璃直直逼近,那招招夺命的招式已道明了她的意图。

凝着体内唯一一口真气,沐璃只能左右闪躲着她的攻击。「为什么?!古家待你不薄啊!」

微微扯唇,采竹冷然道:「对我而言这毫无意义,重点是我任务已达,而你却是任务之外的意外,现下,生死由不得你!」语落,她的纤掌倏地一翻,毫发无差地击中了沐璃的胸口。

那掌风挟着十足的狠劲,沐璃被击退数步,摀着胸口,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半倒在檐上,她的意识已失去了泰半。

垂眸看着奄奄一息的沐璃,一抹怜惜瞬间闪过采竹肃杀的眸底。但那怜悯仅片刻,在她缓缓扬起掌的瞬间,原本被黑夜所掩覆的天地,亮起了盏盏明灯,紧接着喧嚷的声音接踵而至。

收回了掌气,采竹不假思索由袖里取出了一把匕首。

无力地抬起眼,就着月色,沐璃感觉到采竹上前抱住了她,当她感觉到一股热意沁入衣领时,两人已双双由檐边坠下。

「云大哥救……救……采竹!」

滚落至地面,初跨入铸剑庐的古放云便成了采竹算计中的棋子。

「采竹!」瞅着她被利刃划过的伤口,古放云敛着眉,弯身将她抱起后,朝着力掩尘道:「刀伤你有办法吗?」

力掩尘微微颔首,顺手便接过了眼前这负伤的姑娘。

「劳烦你了!」古放云愧然地瞅了他一眼道。

「这情况,不单纯!」打量着四周,力掩尘紧蹙的浓眉泄露了些许气愤。

是不寻常,望着力掩尘复杂的眼神,古放云才要开口,一抹虚弱的语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云大哥……」扯着古放云的袖口,采竹悬在眶中的泪顺势滑下。「剑被偷,少夫人……打算杀我……灭口……」

沐璃?!杵在原地,采竹的话狠狠的撞入古放云的心脏。

古放云费尽心力压下心中的震惊,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颊。「我知道,放心吧!你会没事的!」

「我怕……云大哥……」瞠着一双泪眼,采竹不愿放手地瞅着古放云。

突地,一抹虚弱痛楚的嗓音压抑着由角落幽幽传来。「不、不是……」

闻声回头,古放云浓眉微蹙,轻轻拉开采竹紧揪着他的手,趋向声音来源。

「云大哥……」察觉他的意图,采竹说出了探子所传达的讯息,虚弱地指着右肩被血微蚀的衣料,连忙道:「别去,少夫人……说……血可杀人……」

不顾采竹的制止,古放云坚定地往前走去,深攒的眉却泄露了他澎湃的思绪。

每踏出一步,他的心便愈发沉沦。

璃儿!为什么是你!

这是你这些日子心绪不定的因素吗?难道你对我的爱及信任仅此而已吗?

停下脚步,他凝着靠在墙角的纤弱身影,久久不语。

莫名的痛楚掠过心头,拧着浓眉,古放云的身子微微一动,接着低下身以指抚过沐璃毫无血色的唇瓣。

「我的……血可杀人……」强撑起抵在角落的身子,沐璃的泪沿颊滑下。「你不要碰我。」

缓缓侧过脸,沐璃孱弱地阖上眼,当她的眼底映着古放云蕴着复杂思绪的黑眸、刚毅的脸庞透着她所不愿见的忧愁时,她的心瞬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怅然。

「为什么?」抵着沐璃唇瓣的冰冷滞在指尖,古放云的嗓音少了往日的清朗。

他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这出乎意料的发展。

「这是你嫁与我为妻的目的,还是事实上你根本没爱过我?」握紧她的臂,古放云几乎用尽力气才压抑住心里的痛。「难道真要搞得古家家破人亡你才甘心吗?」

感觉到那紧锢住手臂的温热大掌,沐璃下意识地攒了攒眉,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虚弱地连呼吸也感到困难。

「你……把我打入了地狱。」侧过头不去看沐璃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古放云向来清朗的嗓子显得压抑而瘖哑。

不!我不要你的误会!纵使身体已虚弱地让她如坠五里雾般分不清东南西北,她还是捕捉到了古放云眸中骤逝的心痛。

当她想扬起手,扳过他的脸正视着自己时,一股痛意无预警地袭来。

柳眉抑不住地蹙紧,沐璃的思维霍然脱离,晕厥前她只气若游丝地吐出了两字:「陷阱……」

鸡鸣,晨曦划破了漆黑天际,映照出温和的光芒。

整整一夜未合眼的力掩尘疲惫地揉着眉心,倚在太师椅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辛苦了!」递上蔘茶,古放云同样一脸憔悴地道。

「掌伤并无大碍,但嫂子身上的毒,应不是一、二日之事。」睁开眼接过了蔘茶,力掩尘一脸愧然道:「由她极寒的脉象看来,这毒潜在体内已经一段时间了,诡谲的是,连堪称天下医毒奇石的铁定石也吸取不了她身上的毒液。」

古放云微微一征,眸光不自觉落在昨日扣于沐璃腕上的铁定石,恍惚道:「连铁定石也治不好,那璃儿身上的毒岂不无药可医?」

力掩尘语重心长道:「医毒本该是一体,但可惜的是传我医术的恩师将医、毒分授两门,我习医,唯一习毒的师兄与我断了连系。」

力掩尘说来无奈,古放云则听得心灰意冷。

「大嫂的毒,我会尽力而为!目前,咱们该再拟定新的方向,剑一旦落入东厂,事情的发展便更脱离咱们的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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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不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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