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龙漪的手指摩挲着楚琛喉咙,只要一用力就能掐死他了,可是掐死之后呢,自己也跟着他去死吗?

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一个人?

撤开了手指。

楚琛本来就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闷热而暧昧的气息在两个人周围,外面几大丛牡丹花开的绚烂。

龙漪看着他,楚琛别开了头。

龙漪的双手捧住楚琛的脸,低头印在他的嘴唇上,潮湿的吻有很明显的挑逗味道,楚琛开始挣扎。

纠缠好象一个网,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龙漪把楚琛压倒在地上。

这是当年楚家从西疆带回来的丝毯,红色的厚重底面上编制繁复精彩的花纹。

楚琛不想这样,他扭动着想摆脱龙漪,可是这样做似乎只能激起龙漪的情绪……

“很难受吗?”

龙漪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他知道自己也许在最重要的时候做错了一件事,可是……

虽然难受,但是楚琛刚才还是陷入了激情,他颤抖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

龙漪小心握住了他的欲望,轻轻挑逗着。

他喜欢他,喜欢看他为了自己狂乱。

虽然他的嘴唇已经有些肿了,龙漪还是想要亲吻他,一点一点,细致的吻着他。

“楚琛,我们这样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在我们中间插一个外人呢?”

“楚琛,你怎么这么狠心?”

龙漪的吻,印在苍白色的脸颊上,脖子上,胸膛上,肩上。

炽热的感觉。

楚琛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样的火热融化了,他想要别过身体,被龙漪揽住,动弹不得。

“……是不是不想理我……”

龙漪的声音可怜兮兮的。

很长时间之后,楚琛才说,“……我只是不想触怒封王……”

龙漪从他身上起来,有些疑惑看着他,“怎么会触怒二王兄呢?”

“我想让他知道,我不是处心积虑勾引你,我会逃开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龙漪有些明白,可是又不是很明白。

楚琛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一直在自言自语,“……如果可能,请他心慈手软,高抬贵手,饶我一条命……”

这完全不像平时的楚琛,不像那个油嘴滑舌和泥鳅一样的楚琛。

他全身弥漫着一层伤感和绝望的情绪。

龙漪吓坏了。

他紧紧抱住了他。

“楚琛,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任何人。”

***

留侯府邸张灯结彩,一室狼藉。

楚琛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看着正堂寂静但是混乱的情况,没有言语。他斯文的喝着香茶,据说这是超过五十年的普洱了,极品。

今天他娶亲,结果新娘子的花轿没有来,九城兵马司的人倒来了一群,然后那个当头的说,新娘子可能让人劫了,宾客一阵大乱,后来承王府的亲兵就来了,说为了京师稳定,要把客人们一个一个护送回家。本来局面非常混乱,但是大家一看到一身蟒袍的六王爷,摇着扇子,挂着和煦的笑容进来,每个人都安静了,完全听龙漪的话,从哪来就回哪里去了。

所幸福全还算经心,给楚琛上了茶,让楚琛安静坐在一旁。

偌大的留侯府正堂就两个人,一个坐着喝茶,另外一个在他面前转圆圈。

“行了,别生气了,我不是没有把她怎么着嘛……我让人送她回去了,以后我会拜托七哥给她找个好婆家的,肯定不会亏待她……”

无人理睬。

“我都任你胡闹一次了,还想怎么样嘛?”

茶水荡漾的声音。

“楚琛!”高声叫了一声,结果看见那人看他,龙漪连忙低下声音,“其实是你别扭,我们两个人挺好的,是你非要再弄一个人插在我们中间,你看你……”

“整天都不知道脑子中乱想什么?这不简直是没事找事?”

然后龙漪瞄了一眼楚琛,发现他穿着大红色的吉服实在刺眼,过来就想给他扯掉,啪,楚琛把茶碗放在桌面上,把他推开,自己站起来,把红色的衣服脱了下来,放在一旁,只穿里面的绸衫。

这两天本来就热,这么一来,龙漪感觉自己更热了。

“六王爷,那我们来好好说一说。”

龙漪看了看他说,“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这么正经的样子我看着害怕。”

“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这个关系很正常吗?”

龙漪本来想说挺好的呀,结果一看见他的样子连忙嘀咕说,“还行。”

“我不认为别人看着很正常,我想封王也是。我只想封王知道,我不是有意勾引你,我也想正常的活着,我没有非分之想,我想让他在可能的情况下饶我一命。”

“这些你都说过了,我二哥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别说这些风流小罪过,就是前朝的那些降臣大将,除了那些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都顺应民意判罪了,别的人过的不是都很好吗?”

楚琛面无表情,“六王爷,既然说到这里,那我们把话说开了。这几年,圣旨上说是安抚前朝旧臣,说什么亡国之君有罪,臣子无罪,可是这几年雍京就没有一天是让人完全安心的。前朝外戚温家可以灭九族,旨意上说他们奸佞祸国,以致民不聊生,并且他们生前穷奢极侈,血债累累。”

“其实死的那些人都是封王自己容不下的,那些人很多是前朝战功彪炳的将军,封王自己看着他们心中不踏实。因为如果他们有反叛之心,也许顷刻之间就是肘腋生变,防不胜防,索性一下杀了,落个清静。”

“还有,你探过我的脉,没有武功是吗?可是我的身体你也知道,好象是练过的,你会不会奇怪?”

“你的武功呢?”龙漪终于问了。

“废了,让我自己废的。我也知道这瞒不了人,不说别人了,就是龙真探我的脉门都不下十次。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隐瞒自己曾经会武功,而是告诉别人,我服软了,我彻底服了。我没有任何不臣之心,我已经是一个废物了,所以就请你们高抬贵手,不要和我再计较了!”

“楚琛,你怎么这么想?”

“那我能怎么想?”

“既然这么痛苦,你为什么当初一定要回来?”

“因为雍京是我家!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不在这里,那我能去哪?雍京乱了快十年了,我只是想在战乱过后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不想什么权势,富贵,那些和我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可是……”

楚琛可能感觉自己情绪太过了,他静了静才说,“六王爷,我和你不一样。如果你还想把这个猫抓耗子的把戏玩下去,楚琛只能奉陪。但是也求您一件事情……”

龙漪终于嚷出来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我所作的一切你都没有感觉?你感觉我像那种为了一场游戏就委曲求全的人吗?我会为了捉弄你而不惜直接面对封王吗?我会……我会对一个我讨厌的人说我喜欢你吗?”

“楚琛,你拿着别人的心往地上踩!早知道,早知道……”

他说不下去了。

“……龙漪,如果你倦了,就不要再招惹我了。”

“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忘记我的,是你……”

龙漪忽然从袖中撤出一炳短剑,啪的一声拍在楚琛面前。

“你自己看看,你还认得这是什么吗?”

一炳银色的短剑,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曼陀罗花,剑鞘中间狼头,狼嘴中有一颗明红色的宝石。

剑身旁边挂着一个玉牌,上面篆刻一个字,琛。

是楚琛的琛。

楚琛当然认得这剑,这曾经是他随身佩剑。

怎么会在他那?

他是谁?

楚琛抬起头,看着龙漪的眼睛。

“怎么会在你这里,你从哪里得到的?”

龙漪笑了,不过那笑容绝不快乐,里面蕴含着伤感。

“你忘了吗,你说你喜欢我的眼睛,你说你不会忘了我,可是你却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楚琛过于震惊,他摇头,“不是你,他不是你这个样子……”

“是我易容了。”龙漪平淡地说。

楚琛跌坐在椅子上。

***

那是一段往事。

八年前,雍京城外,朗日雪山。

“这有一个死人,都冻青了,估计早死了。”

朦胧中龙漪听见一个人说话,他似乎看见两个人影。

从郑朝的林城将军手中逃出来,龙漪只剩下半条命了。这次被四王子龙清陷害,龙漪被敌方擒获,林城将军居然用他来要挟已经兵临城下的封王龙泱,兵退一千里。至于封王答应没有答应,龙漪就不知道了,反正他逃出来了。

幸亏当时他还有一点用处,所以林城将军只是打断了他一条腿,平日也只是鞭子的刑罚,没有往死里折腾。

可是逃得出雍京,却未必能逃过龙清的军队,这一带都是四王子的部署,而且混战中局势不明,所以龙漪想要冒险穿郎日雪山到琪琳城,那里绝对安全。

这里似乎已经是郎日雪山了,龙漪力气完全用完了。

“看装扮,好象是封国人,这里出现的封国人,不是像我们一样的游兵散勇,就是被抓的封国降奴。别管他了……”

那个人声音有些尖细,“算了,看你似乎不忍心,埋了他吧。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这是天灾,死的人海了去了,混口薄棺就是他的造化了。”

似乎有人探他的鼻息。

“就是没有棺材板,挖坑埋了就好。埋浅点,让他快点转世也好。不对,还是埋深点好了,错过这几年,也许天下就太平了。也不对,深点浅点都无所谓,反正转到这个世上就没有好日子过。”

另外一人说,“他还活着。”

声音清冷坚定,龙漪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哪里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楚琛,你做什么?”

楚琛知道那个人没有死,他抖开了压在他身上的积雪,就把他背了起来,千湄一把拉住他,“我们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你有什么力气管他?”

“你走你的,我背他。”

千湄知道楚琛的脾气,话说出来就不改了,所以撇了撇嘴,“你这个脾气,早晚有一天会害死你的。”

龙漪再次醒过来之后,在一个山洞中,旁边燃烧着篝火。他身上暖和,嘴里似乎还有肉汤的味道,再加上本身是武将,所以睁开眼睛就清醒了。

动了一下四肢,靠着后面坐了起来,忽然有些不对劲,再一看,原本伤了的那条腿已经包扎,并且上了两块木板,固定断骨。

外面进来一人,端了一个木碗,借着火光龙漪抬眼看他。

是他!

龙漪认识他。

就是一年前他盗七和剑的时候,在镐水岸边用毒箭射他的人。

虽然比那个时候憔悴,也瘦了很多,可是那个卑鄙小人,就是抽皮挖骨他都能认出他!

楚琛看他醒了,蹲在他面前,把药碗递给他,“你的药。”

“走开。”龙漪一挥手就打翻了药碗,“不用你假好心,你们郑国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药汤子烫了楚琛的手,他眉头一皱,用另外一只手抚了抚。

“你走开,我不用你救,就是死在这里也是我天命该绝!”

龙漪还在说话,可是楚琛只看了他一眼,反手就是两个耳光,打得龙漪眼冒金星,啐出一口血,不过眼睛还是盯着楚琛,脸上已经开始肿了,本来就狼狈的人就更加狼狈了。

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混蛋。”

楚琛没有说话,拿了药碗出去了。

千湄非常生气,“你就多余管他,现在外面是什么世道?这点药有多精贵?这还是我们续命的东西呢!”

楚琛没有搭理他,千湄拉着他的胳膊摇,“行了,你睡觉去吧,白天背着他走了一天了,多累呀,别管了。”

“你睡去吧。”

楚琛想,这点药草再续点水还能再煎一次,也许药效没有第一遍强,多煮会儿总好过没有药吃。所以重新生了火,又加了山泉水,继续熬。

千湄看见说不动楚琛也急了,他双手插腰站在楚琛面前说,“楚琛你这个王八蛋,你他妈的装什么大瓣蒜?这些年你自己数一数,死在你手中的人还数的过来吗?这个时候感到罪孽深重了,跑到这里来冒充观世音菩萨,你吃拧了?”

良久之后,清冷的声音才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用谁谁谁的一句话,都是芸芸众生,何故厚此薄彼?”

“那是在战场上,死的都是军士。”

“那你怎么就知道那个冻死鬼不是封国的军人?”

“这里是战场。别叫了,你睡觉去吧,别把狼召来。”

千湄啐了一口,“作死。”走了两步又回来说,“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楚琛一直看着火,后来好不容易又弄了一小碗药汁,端给龙漪。

本来楚琛怕他又碰洒,伸手想要把他打蒙,然后硬灌,手都抬起来了,龙漪从牙齿缝隙中挤出一句话,“给我,我会喝下去的。”

其实他刚才也听到两个人说的话了,他不是那种脑子不开窍的人,楚琛看了看他,想了想,就把药碗递给龙漪,龙漪喝药很有意思,那个样子好象小孩子抢着吃米粥一样,居然有点可爱,想着想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龙漪好象听见鬼笑一般看着他。

可是……

篝火映照中,还是那样的笑容,就好象是在镐水岸边。

好象烛火下的明珠。

“你笑什么笑?这荒山野岭的,你这么阴森鬼气的一笑,就能把狼招来。”龙漪似乎在掩盖自己的情绪,好象小孩子一样,故意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说成讨厌的东西。

楚琛却不明白。

他双手掐了掐面颊,又摆出一个笑容,还带着困惑的问,“阴森鬼气?有这么难看吗?我的笑容可是对着镜子经心练出来的,姑娘小伙都喜欢。”

看着龙漪不可思议的眼光,楚琛怜悯地说,“估计刚才把你打蒙了,你先睡吧。”

拿着木碗就要走开,龙漪脱口而出,“你做什么去?”

楚琛已经钻出了山洞,他说,“去砍点柴,篝火可不能熄,山里真的有狼,有篝火在,狼群不敢靠近。”

不一会,楚琛又走了进来,拿着碎布包了一块冰给他,“镇一下你的脸,明天就不会肿了。”

龙漪接过来,楚琛就出去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龙漪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并且……

当年的毒伤,似乎没有那么刻骨了。

楚琛武功上等,轻功一流,虽然这样,他背着一个受伤的人也很艰难。所以他们索性就在诺日朗湖边先停几天,要龙漪养伤,让楚琛和千湄也休整一下。

三个人相处,楚琛心事重,他不大说话,千湄很活泼,可是他不喜欢封国人,龙漪更是对他们两个人心情复杂,所以很多时候都很沉默。

千湄出去抓鱼,楚琛煮药,而龙漪就在一旁烤兔子。

龙漪做这个事情特别认真,他不像楚琛他们,只要烤熟就可以吃,他非常精心,一点一点看着火候,刷上仅有的油和盐末。

“你怎么了?”龙漪发现楚琛忽然看着他。

“奸香呀。”

“当然,我烤野味可是一绝,小的时候经常偷人家的兔子,就自己支火自己烤,手艺就练出来了。”

“你偷人家的兔子,没有被人抓过吗?”

龙漪听他这么问,心说,就是抓住也要认倒霉,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和六王子作对的,可是这些话却不能讲的。

“抓住过,怎么没有?如果当时吃掉了就算了,如果还没有进嘴,那只能拎起兔子跑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兔子从我手中逃脱过的,无论是生的还是烤熟的。”

楚琛把药给他,然后问,“那天要是碰不到我们,你想过死吗?”

龙漪喝完一咧嘴,“没有,我觉得我是一个祸害,暂时死不了,阎王爷不收。”

说完认真地看着楚琛,“其实我现在还很讨厌你们郑国人,我曾经两次都差点死掉都是郑人弄的,不过……现在我不讨厌你们,是你们救了我,我想,也许是我的神明听见我的祈祷了,所以才派你们两个来拯救我的。”

说的楚琛都笑了,“我原先还以为你是一个很正经的人呢。”

龙漪没有说话,扯下一只兔子腿递给楚琛,“尝尝。”

“我原先还以为你是一个开朗的人。”

龙漪看着楚琛说,楚琛没有抬头,轻轻咬了一口兔子肉,果然香酥可口。

楚琛有一把非常特殊的短剑,诡异的锋利,他经常能看见楚琛坐在湖水边上削木柴。根本就不用劈,只要短剑所到之处,木头和豆腐一样整齐断开。

作为封国的六王子,龙漪一眼就看出那把短剑的来历,那是大郑岐山神宫供奉的几把剑之一,上面还有神宫的封印,甚至在剑鞘上还有一颗红宝石。那种红宝石可以杀人,龙漪曾经在战场上见过那种夺命红光。

能拥有这样短剑的人,肯定在大郑军中有不低的地位,那他是谁呢?

他们都没有问对方的来历,这个似乎是沉默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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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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