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宸，你在想什么？”侨盛银行总裁的独生女高珊珊亲匿地拉着纪雨宸的臂膀，想拉回他的思绪。
“喔，没什么。”他回过神，藉由拿餐盘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挣出她的掌握。
“你还没吃吧？今天的餐点很不错喔，是特地聘请五星级餐厅的大厨做的。”餐盘是帮她拿的，他快速地为她选了几样看来十分美味的餐点。
“嗯，我听说你会参加商柏恩跟章婉盈的婚礼，还特地排开事情来看你呢。”
她涂着蔻丹的长指，紧紧抓着他的臂膀，让他不禁联想到了西游记中那个想把唐僧生吞活剥的蜘蛛精。
“来，尝看看。”他将餐盘交给了她。
“雨宸，你真体贴。”她开心地接过餐盘。
“别客气，想吃什么就尽量吃，我还有事要找柏恩商量，先告退了。”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快速地离开高珊珊的身边。
“喂……跑这么快做什么？真是的！”看见他那么急着离开她身边，高珊珊不禁为之气结。
大步地走进商家主屋，纪雨宸并没有去找商柏恩，而是直接走到了商家后院。
他烦躁地脱掉西装外套，解开领带跟衬衫领口、袖口，随意地坐在阶梯上，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包洋烟抽了起来。
原本他是来帮忙当招待的，没想到现在却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抽着用来招待宾客的香烟。
想不到他会在柏恩和盈盈的婚礼上见到她，他一直以为在那年的圣诞夜后，她就已经完全走出他的生命了。
过了这么多年后再见到她，他忽然发现她一直都在他心里，从来不曾离开过……
还记得刚分手的那段期间，为了不想见到她，他不是整天泡在电脑教室做毕业专题，就是拼命地参加篮球、足球、登山等活动；到了大四，他更是将所有课程集中在一起，减少了到学校上课的机会，让自己更难碰到她。
等到毕业后，他很快地收拾了行囊，飞到了美国硅谷，开始了他在美国奋斗的生涯。他将所有的精力用在发展事业上，对他而言，职场成了他的战场，让他血液中的冒险因子得以抒发。
在硅谷的软体公司工作时，白天他是个为公司努力的系统分析师；晚上和假日则是他和合伙人为自己奋斗的时候。
靠着将私下开发的套装软体贩售给中小企业，他们创造了人生中的第一笔财富；辞掉工作后，他们也以这第一桶金为基础，设立了一间自己的软体公司。
在这段期间，有许多女性对他主动示好，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即使与对方交往了，他就是提不起劲与对方交心，到最后对方总是因为受不了他的冷淡而提出分手。
冷淡？哼，他记得他在床上可是很热情的，从来没有让他的女伴失望过……不过，除此之外，要他多付出心力去讨好和照顾她们可就难了。对他而言，工作可是比女人重要多了，女人可以再找，但是事业可是他的全部；且以他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容易，只要他稍微示好一下，马上就手到擒来了。
自从跟周紫星分手后，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一段变了调的小插曲……直到他和合伙人决定进军亚洲市场。
由于看好庞大的亚洲市场，他的合伙人希望身为华人的他先回到台湾来建立分公司。若是在台湾发展良好的话，他们将会前往大陆或印度设立据点，以招揽大陆和印度廉价而优秀的软体人才，进而进军前景看好的亚洲市场。
自从决定回台湾后，她就突然地又在他心头浮现，他开始想着和她偶遇的可能性，这个想法让他莫名地浮躁了起来。虽然他对再见到她后该怎么对待她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但是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原来他只是将她藏了起来，藏到他看不见的位置。
她……看起来更美了，原本清瘦的她变得较为丰腴，一头长发加上合身的小洋装，突显了她的女人味，搭上她有点冷冷的气质，看起来就像是个冰山美人。
不过他知道在相熟的朋友面前她是调皮的，她总爱说些自以为有趣的冷笑话，根本不像外表那样的冷淡；在情人面前她则是害羞、甜美的，在他吻她、碰触她的时候……
再次相见，回忆就像潮水般地涌上心头，也唤醒了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身影，让他差点就要走到她面前，向她诉说他对她的思念。
还好，还好高珊珊阻止了他。
回忆过去，连带地也让他回想起那段他最想忘记的过去……
要是他像从前那样轻易地付出他的心，那么连他都会看不起他自己的。
尤其是她曾经那么无情地将他的爱狠狠地丢回给他，他又凭什么以为她会有所改变呢？再说没有他在她身边，她似乎也过得很好，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女人哪，不过是生活中的装饰品，而不是必需品，他又不是非她不可！何况，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大男孩了。
烟雾弥漫中，他嘲弄地笑了。
当缓缓燃烧的香烟烫到了他的手时，他才如梦初醒。
见鬼了！除了心情烦闷的时候，他根本是一个很少抽烟的人，可是他居然为了她，浪费时间在这里抽烟。
“Damn！”他熄了烟，站起身，决定不再为了周紫星破坏自己的心隋。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将再见到她的激动抹去，转过身走进厨房，扬手一丢，将烟蒂准确地投入垃圾桶。
以前她能冷静地拒绝他，那么现在的他也能冷静地面对她。
他冷下了脸。
这天是周紫星应征的日子，她罕见地穿着正式的米色套装，在预定的时间内到达了面试地点，是在台北东区一间大楼的第二十二层楼，公司名称叫“探索者资讯管理顾问公司”。
到了二十二楼，崭新的公司挂牌挂在门柱上；打开雾面的玻璃门，无人的柜台上空无一物；往内走，宽敞的空间中放了许多新颖的OA办公桌椅，可是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却看不到任何人。
她记得章婉盈打电话跟她说这是她的朋友从国外回来后所创立的新公司，因此还没有什么员工。
什么没有什么员工？是根本没有员工吧。
她最害怕这种公司了，没有人，要不是容易倒，就是一个人当十个人用……果然高薪还是要付出代价的！周紫星有点沮丧地想着。
可是，既然答应来应征了，还是得好好面试一下，至于要不要上班，就再说喽。
她的目光搜寻了一下，看到了右手边第一间办公室的百叶窗和虚掩的门缝透出了光线，想必要跟她面试的人就在那里吧。
她走向前，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了从办公室内传出来的摇滚乐声。
伸出手，敲了敲门。
“请进。”听见那道低沉的嗓音，她愣了一下。
推开门，她看见了那个坐在办公桌前英挺的男人。
是“他”！怎么会？她当场楞住了。
纪雨宸抬起头，盯住了站在门口的周紫星，他也楞住了。
怎么会是她呢？柏恩说要给他介绍个管理人才，怎么来的会是周紫星呢？想必他们夫妻俩是想撮合他跟周紫星吧。
不过人都到这里了，他再怎么不想见她，也不能将她赶出去吧。
关了音乐，把写到一半的程式存了档，他认命地站起身。
“这边请。”他指着左手边的沙发组。
她有点紧张地抓着手提包，跟着他走到了他对面的沙发。
“坐。”他从茶几上的饮水机上倒了杯温水给她。
“抱歉，我这间公司刚起步，还没有时问去张罗咖啡或茶包那些东西，只能招待你白开水。”
“没关系。”她捧着茶杯，藉着喝水的姿势偷偷瞧着他。
自从那天见他一面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当时遥远的距离仅供她认出他来，如今近距离的与他面对面，才让她得以好好地瞧瞧他。
穿着白色衬衫搭配铁灰色西装裤的他，看起来比以前多了一份成熟的男人味，见到他如此正式的打扮让她颇不习惯。
不过他卷到手肘的袖口和松开的领口，倒很符合他以往不喜欢束缚的形象。
仔细瞧瞧，他的皮肤也不像以前那么黑了，原本总带着笑容的脸上如今被严肃的表情所取代。
也对，出了社会本来就不比学生时代，不管是穿着打扮或是给人的形象，都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性；再说他现在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了，自然得拿出老板的样子才对。
“你有带履历表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后，他直接将焦点放在公事上。
“有。”她忐忑地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履历表，递给他。
接过履历表，他安静地翻阅着她的履历，迅速地浏览过她的经历。
偌大的办公室中没有一点声响，安静的气氛让周紫星的情绪有点紧绷。
如果知道跟她面试的是他，那她就会更仔细地写那份履历了……她懊恼地想着。
“你的经历上只写了毕业后做过程式设计师跟行政助理，那后来的这几年呢？”他抬起头，眼神无波地注视着她。
“我以为你想知道的只是一般的上班经验……这么说吧，在那之后，我一边写作、一边兼差，当过专柜小姐、摆过地摊，最近的工作就是作家兼塔罗牌算命师。”
听见她的话，纪雨宸笑了，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却锋利无比，“我需要的不是算命师或作家，我要的是管理人才，如果你认为这样的经历也能进探索者，那你就错了。”
听见他的话，她心头一凛。
这一点也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一样的脸孔、熟悉的声音，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比陌生人还要冷淡。
以前她可以为了A兔会不计形象地跟人陪笑脸，那是因为A兔会是她一手撑起来的心血，是当时的她最重要的重心。
但是到一般的公司行号就不同了，公司是老板的，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变成她的；再说她跟那些公司没有任何渊源，更不会有任何情感，因此她不想为别人效力，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即使他给的薪水再高，她也不愿意为了一份工作而让旁人羞辱，即使那个对象是他。
“不到一般公司上班是我的选择，不代表我没那份能力，如果你要的只是一般的人才，登报或上人力银行随便找都有一堆，不需要透过商柏恩和章婉盈帮你留意。”她以坚定的语气说着。
然后又接着说：“既然你开的是资讯公司，要的自然是有资管背景的管理人才，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我跟你是同系毕业的，我的成绩如何你应该很清楚。再说，从我成立A兔会开始就已经展现出我的领导才能跟拓展人脉、业绩的能力，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不能”和“不愿”是有所不同的，如果他无法理解，那她说再多也没有用。
“不到探索者上班不是我的损失，是你的损失，纪雨宸先生。”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提包，倏地站起身，冷着脸往门口定去。
“等等。”他站起身，双手抱胸，笑着对她说：“你的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在学校念书时也算是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加上你在A兔会的经历让我印象深刻，如果你愿意拿出以前为A兔会努力的精神为探索者效力，那我会竭诚的欢迎你。”
他接着说：“探索者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能和它一起奋斗、成长的员工我是绝对不会亏待的，如果你想发挥自己的能力，它绝对会是你最佳的战场。现在你有机会成为一家拥有无穷潜力公司的员工，甚至是以后的高级主管，要不要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就看你的决定了。”
他要用她？
她讶异地睁大了眼，转过身看着他，“你……要录用我？”
“嗯。虽然这会是一项冒险，但是一旦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我随时会请你走路的，希望你能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他收起笑脸，严肃地说着，“你愿意接受这份挑战吗？”
“先谈谈工作内容跟薪资、福利吧，我可不想在什么都不了解的状况下贸然答应。”眼前的情势对她是大大的有利，聪明的她当然不会在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下随便的答应，即使面对的是他。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精明，连一点亏都不吃啊。”真不愧是周紫星啊！
“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她好整以暇地回到沙发上坐着，对这场面试已经是胜券在握。
嗯，他最欣赏有自信的人。
坐回到她对面的位置，他开始介缙起这家公司，“OK，那我就先跟你介绍一下探索者吧。探索者是一家软体开发公司，为客户提供各种符合他们要求的应用软体，不管是量身订作的专案，或是一般需求的套装软体都在我们的服务范围内。”
他从桌面上拿起一份档案夹，摊开公司简章跟规定给周紫星过目。“我们公司走得是美式作风，一切以绩效为目的，并不是以加班时数来看工作效率，所以管理风格很自由，上班时间也可以听音乐或广播节目，最要紧的是员工能开心地工作。”
他接着说：“我从美国带回来了几套进销存、财务、生管和人资方面的软体，因为这是我跟我合伙人一起开发的，所以要把它们整合成适合台湾中小企业的ERP系统，是绝对没问题的。在专案方面，我预计要组两个研发TEAM，一部分接专案的CASE；另一部分则是开发小型的套装软体。”
“而在人力方面，最近我已经面试了一些人，明天会有四个程式设计师来报到，后续还会陆续找人。如果你愿意加入的话，管理方面的工作就交给你，你的职位是管理部副理；至于工作内容跟薪水嘛……”他开始详细地说明她的工作内容和薪资、福利。
送定周紫星后，纪雨宸坐在座位上，望着桌上的笔记型电脑，完全无法静下心来继续写程式，整个脑子里都是周紫星。
怎么回事？上次在商柏恩跟章婉盈的婚礼上，他不是已经想清楚了，怎么还会轻易就让她进探索者呢？
难道是因为不忍心看她继续做着那些不算正职的工作吗？虽然说那些工作也很正当，但是只要想到她熬夜写作或在路边摆摊就让他有一丝丝的不忍。
唉，都已经下决心要远离她，可是一看到她却又忍不住想对她好……
他终究还是无法对她视而不见，即使脸上表现得无动于衷，却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狠心啊！
不行！他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心，不能再重蹈覆辙。
回到家后，周紫星立刻拨了电话给章婉盈。
“哈啰！”章婉盈愉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你现在在哪里？声音好吵喔！”周紫星皱着眉头问。
“我在夏威夷度蜜月呀！你忘啦？我们现在正在欣赏舞蹈表演喔。”
“对喔，我忘了……”周紫星吐了吐舌头。
“有什么事吗？”有事就快说吧，她还等着欣赏表演呢。
“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要我去面试的公司是纪雨宸的？”想到这个她就有气，章婉盈应该事先跟她说的，这样她才能先做好心理准备呀。
“怎么能先告诉你呢？先告诉你的话，搞不好你就不去了。我还记得雨宸在学校的最后一年，你们根本像陌生人一样，要是我事先跟你说了，你恐怕就不想去了呢。”
讲到这个章婉盈的精神就来了，之前周紫星曾经帮过她跟商柏恩，现在她也想帮帮周紫星和纪雨宸。
嗯……没错，如果她事先知道那是纪雨宸的公司，她绝对没有勇气去的。周紫星很驼鸟地想着。
“喂？你怎么不说话？面试结果如何？”虽然她认为纪雨宸应该不忍心拒绝周紫星，但是世事难料，难保纪雨宸不会有别的想法。
“他要我明天去上班……”
“那很好啊！以后你们就可以每天见面了。”章婉盈开心地说着。
“咦？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耶……你该不会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吧？”章婉盈怀疑地问道。
虽然她知道周紫星现在单身，可是没男友不代表没有喜欢的人呀，万一她喜欢的是别人，那么硬将她跟纪雨宸凑在一起好像就不太好了。
“不是……只是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周紫星犹豫地说着。
自从那年的圣诞夜后，她跟纪雨宸就形同决裂了。除了上课外，纪雨宸很少出现在校园中，连篮球社跟足球社也不去了；就算是在校园中相遇，他也只是点头擦身而过而已，再也不曾跟她交谈过。
“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以前有什么误会，过了那么久难道还不能释怀吗？”
虽然她不清楚周紫星和纪雨宸到底是怎么了，但是自从纪雨宸不再去A兔会后，她也察觉到周紫星似乎有点不同了。不过由于当时的她正沉浸在商柏恩离开她的悲伤之中，因此根本无心去关心周紫星。
“我觉得这样有点怪……”或许是因为她曾经伤害过纪雨宸，所以会觉得愧对他吧。
“这样说吧，我跟柏恩都认为雨宸很喜欢你，不管你跟雨宸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不愉快，都已经过去了。再说现在你们都是单身，也都没有男女朋友，如果可以的话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就算没那个意思，对他来说，他多了一个得力助手，而你则是有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毕竟你们也算是学长、学妹的关系，在工作上合作也不算什么吧。”
她衷心地希望周紫星和纪雨宸能在一起。为了不让他们像她跟柏恩一样老是在猜测对方的心意，因此她直接跟周紫星说纪雨宸目前单身的状况，也制造了让他们相处的机会，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发展了。
“嗯……”拿着话筒的周紫星点了点头。
“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就好好把握。还记得之前你鼓励我要拿出勇气吗？现在你也应该要拿出勇气……”章婉盈很有耐性地开导她，完全忘了她现在正和商柏恩在度蜜月，把她身旁的新郎忘得一干二净。
“盈盈……”不满被忽略太久的商柏恩拉了拉章婉盈，送了一瓢食物到她口中。
听见商柏恩的声音，周紫星惊觉到自己已经打扰到他们，她愧疚地道歉着，“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
努力吞下口中的食物，章婉盈开心地说：“没关系，有什么问题再跟我说喔，加油！”
“谢谢你。”或许这一次，她跟纪雨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隔天，周紫星准时出现在探索者。在纪雨宸忙着对新人教育训练时，她面试了八位求职人员，求职的项目包括程式设计师、会计、行政助理跟总机，其中她只录取了一位行政助理、一位业务人员，并安排了两位程式设计师再跟纪雨宸进行复试。
呼！这真是一个富有挑战性的工作。
挂掉电话，周紫星写下了两位程式设计师将和纪雨宸进行复试的日期、时间。
没想到她第一天上班就做了这么多事，开一家公司果然不是简单的事。尤其如果没有任何帮手的话，就只能期待自己拥有三头六臂了。
如果每天都过得这么精采，想必她很快就会过劳死了吧？
瘫坐在椅背上，她疲累地捧起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唉，要不是这是纪雨宸的公司，她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出版业不景气，摆摊收入也不稳定，还是得有个稳定的工作才对。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是纪雨宸的公司，她才会乖乖地在这里当阿信，要不然她大概会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毕竟工作也不过就是想糊口嘛。
以前在她的脑子里，只想着该怎么赚钱、省钱；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对生活有了另一番见解。
刚毕业时，她曾经进过一家资讯公司担任程式设计师，但是庞大的工作量跟沉闷的气氛，让一向自由惯了的她无法适应。
两年前，就在她跟她母亲藉由工作、储蓄和投资累积了一笔款项，准备在南部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时，她母亲却因为猛爆性肝炎而过世了。没想到她跟她母亲省吃俭用了这么多年，却在即将完成理想的时候面临了生离死别。
结果母亲走了，房子也不用买了，因为顿失亲人的她已经没有回南部定居的动力了，于是便继续留在北部一个人生活。
只要一想到母亲辛苦了大半辈子，却在苦尽甘来之际离开了人世，她就忍不住感到心疼。如果她能早点注意到母亲的身体状况，让母亲不要太过劳累就好了……
也因为她母亲的过世，让她体会到生活中某些珍贵的片段只存在于当下，如果总是汲汲营营于名利，很容易在无心中就错过了那些该珍惜的人事物。
因此，她辞掉了没兴趣的程式设计工作，转到一般中小企业的人事部门作行政助理，白天上班，晚上写作。后来因为不喜欢一成不变的工作内容，就干脆辞掉工作，一边写小说、一边摆塔罗牌算命摊赚外快。
偶尔她会帮在专柜工作的朋友代班，加起来的收入倒也不比在资讯公司差，因此她也就乐得“不务正业”了。
在她开始放慢生活的脚步，开始“真正地”生活后，她时常会想到纪雨宸，那个在她心中留下痕迹的男孩。
而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倔强，到后来的惋惜，惋惜自己当初的不懂珍惜。当然她的洁身自爱并没有错，错的是她不该以那种态度对待他，如果当初她能好好跟他沟通，事情应该会不一样吧……
“哈啰，今天的面试如何呢？”刚结束第一天教育训练课程的纪雨宸走向周紫星，打断了她的思绪。
“喔，很顺利。不过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做个报告。”周紫星站起身面对纪雨宸。
“好，到我办公室来吧。”纪雨宸率先走向他的办公室。
一进到纪雨宸的办公室，周紫星立刻向他报告了今天所做的所有事务。
听完周紫星的报告后，纪雨宸不悦地询问：“为什么你撤掉了会计跟总机的征才广告？还把业务的需求人数删到只剩三个？”
“公司才刚起步，连一件CASE都还没接到，暂时还不需要会计人员。我们不是有会计软体吗？直接拿来使用不就好了，这种工作暂时交给行政助理做就行了，总机也可以暂时由行政助理兼任。”
“至于业务人员，现在这些程式设计师都还没做完教育训练，根本还无法接案子，找了太多业务也只是浪费。兵在精不在多，找到适合的人选比较重要……”
她清楚地交代自己会这么做的原因，并没有因为纪雨宸的质疑而不悦。毕竟她第一天上班就做了这么多改变，他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你有多少资金可以浪费？成立一家公司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你不认同我的做法，那我可以立刻通知人力公司，将征才广告跟项目恢复成你原本的设定。”反正她也不是老板，一切还是要他说了才算数。
“不……你说的很对，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听见她的分析，让他首度静下心来好好检视探索者进展的脚步，或许是他在美国成功得太快，让他轻忽了创立一家公司有多么的困难。
他的强项本来就是在专业能力；而如何利用最少的人力跟金钱达到目标正好是她的专长，也正是他最需要借重她的地方，毕竟探索者在台湾才刚起步，的确不应该躁进。
“我发现你还挺了解怎么去经营公司的嘛，一点也不像是算命师或作家。”他开始觉得雇用她是一项正确的决定了。
不经意地，他看她的眼光里流露出一丝欣赏。
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有魅力。她的心跳不禁加速了起来。
不过……他谈的怎么都是公事，难道他对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如果他能分一点注意给她，那就好了……周紫星忍不住有点失望地想着。